（二）

根据《雅尔塔秘密协定》，苏联于1945年8月8日对日宣战。次日，百万苏联红军向日本占领的中国东北进击。同时，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也展开了全面反攻。八路军向东北挺进，同苏军协同作战，收复了东北地区的广大国土。在中苏美及其他国家抗日武装联合打击下，1945年8月14日，日本被迫宣布无条件投降。苏联的出兵为最后战胜日本法西斯建立了功勋。

但是，苏联进军东北又是依据《雅尔塔秘密协定》，以侵占中国主权为先决条件的。正因此，其所作所为不能不在相当大的程度上表现出民族利己主义的立场。

首先，斯大林等苏联领导人对于沙俄在1904年日俄战争中的败北，一直耿耿于怀。在雅尔塔会议上，他们把恢复1904年前沙俄在中国东北的权益作为参加对日作战的先决条件。苏军对日作战及日本投降，他们认为这是雪了四十年前的奇耻大辱。斯大林在1945年9月3日发表的演说中称，“俄国军队1904年在俄日战争中的失败在我国人民的意识中留下了沉痛的回忆。这是我国的奇耻大辱。我国人民相信并期待着有朝一日粉碎日本，洗刷掉这一奇耻大辱。我们老一代等待这一天等了40年”[136]。斯大林演说之后，苏联远东军的元帅们“于9月6日特意前往旅顺，拜谒了在日俄战争中，在旅顺要塞战死的帝俄官兵公墓，在墓前敬礼并献花圈，就像向他们报告说：给日俄战争复仇了”[137]。正是在这种错误思想支配下，他们把继承老沙皇在东北的特权视为正当，从而侵犯中国人民的权利。

其次，自恃出兵东北有功，擅自从东北运走大批机器设备，给东北经济恢复造成严重影响。据杜鲁门处理赔款问题的总统私人代表鲍莱说：“苏军抵达满洲的工业区后，就开始有系统地没收粮食与其他存储的物资，并且在（1945年）9月初就开始有选择地搬运工业机器。”[138]他们通知中国政府，所有东北的工业企业均为苏军的战利品，并表示，在战利品问题解决以前，他们不愿意离开满洲。[139]这样，理应归还中国的大批工业设备被苏联拆走。国民党政府人员“提供的情报是：苏联除了运出若干工厂全部设备外，还运出了大量动力机、发电机、实验工厂、实验室及医院等最新的设备”[140]。迁走总值达123316万美元。美国鲍莱率领的考察团估计价值约为85800万美元，而弥补转移、损坏和一般损失的全部重建费用约达20亿美元。[141]由此，造成东北工业生产能力惊人下降。据国民党政府统计，仅鞍钢就损失生产能力达70%。[142]苏联的这种民族利己主义的做法不能不引起每一个正直的中国人民的愤慨和指责。

最后，苏军在东北执行的政策是承认蒋介石政权是中国合法政府，不给中国人民以实际支持。苏联从1945年8月9日出兵东北到1946年5月3日全部撤离，在东北历时9个月。在这段时间，除了按照《雅尔塔秘密协定》取得在中国的非法权益及拆迁机器外，就是在承认蒋介石是中国合法政府领袖的前提下，不介入中国内部事务。苏军并未主动支持过中国人民武装。从1945年8月至11月前，东北无国民党一兵一卒，配合苏联红军解放东北的我国三十万东北民主联军积极清除日伪残余势力，收缴日军武器，维持地方秩序，建立地方民主政权，为恢复在东北的领土主权做了大量工作。在这种情况下，远在四川峨眉山上的蒋介石在美国支持下，一面紧急向东北运兵，一面与苏联谈判，希望苏军拖延撤退，以协助国民党政府的“接收”。苏联同意，倘若国民党政府希望苏军拖延撤出东北（原定于12月3日撤完），苏联政府能够安排推迟一个月，必要的话，推迟两个月。1945年11月，莫洛托夫向贝尔纳斯国务卿重申，“支持蒋介石是苏联的政策，他们遵循着这项政策。他们应中国的要求在满洲留着他们的部队，以便蒋介石的军队争取时间进驻沈阳和长春”[143]。当然，对此也要做具体分析，就国民党而言，正如当时国民党驻东北保安司令长官杜聿明所说，“要求苏军延期撤退，幻想从苏军手中攫取人民的胜利果实”[144]。然而苏军亦未给国民党以积极主动的支持。

待到1946年4月9日美蒋在东北挑起大规模内战，苏联曾不断谴责美国的侵华政策，给了中国人民一种道义上的支持，这是应当肯定的。但在物质上和其他方面却并没有提供有力的援助。当时，“马歇尔调解中国事件的报告书，确言中共并没有得到苏联的接济”[145]。美国国务院发表的《美国与中国的关系（白皮书）》说：“关于俄国人是否曾以俄式装备供给共产党，是有某些疑问的。但是，这是可以确定的，即大量日本装备，曾被以使共产党可以获得它们的方式，遗弃在满洲。”[146]由此可见，中国人民武装只是从日本那里得到了武器装备，而且也不能说明这些装备都是由苏军转交的。至于当时可用来制造武器装备的钢铁厂、机械厂等企业的机器，则早被搬运到苏联去了。

总之，苏联出兵东北的作用有两方面，一方面促进了反法西斯战争的最后胜利，客观上有利于中国人民力量的发展；另一方面，攫取了我国东北的许多权益，夺走了属于中国人民的宝贵财富，损害了中国人民的利益也损害了社会主义的威信。这后一种结果，正是《雅尔塔秘密协定》合乎逻辑的发展。

但是，世界上存在着一种比《雅尔塔秘密协定》更强有力的逻辑，这就是中国人民的革命事业。从《雅尔塔秘密协定》到1949年，仅仅四年多时间，在中国这块土地上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中国人民取得了伟大的胜利。美国妄图霸占中国的幻梦归于破灭。《雅尔塔秘密协定》攫取去的中国主权也重新回到中国人民手中，实际上宣告了该项协定的最后破产。这里难道有什么奥秘？其实，道理很简单，任何大国的一纸协议都决定不了中国的命运，真正决定中国命运的是独立自主、自力更生、敢于斗争、敢于胜利的中国人民！

（原载《世界史研究动态》，1982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