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团勿望春燕先调体质

阿巴多、马泽尔等指挥大师2014年相继殒落,似乎也画下一个指挥时代的句号。近几年在金融风暴影响下,欧美乐团的裁员、倒闭、减编、罢工等事件频传,新的一年,此风看来还未止尽。这波乐团的重整风潮,无论是实质乐团间的整并,还是乐团内部的体质调整,一再说明,若以过去的惯性经营乐团,只限于过去的模式安排曲目,虽可逞一时之强,不会瞬间落得乏人问津,但未来的危机依然难以闪躲。

这波乐团的洗牌,外显原因虽然是金融风暴,导致民间捐款减少、政府支助文化的预算缩水,却也将现代乐团隐藏多时的真实现况昭告于世,如果不是倚靠这些来自民间或政府的资金撑着,以当前观众规模扩展的速度,单就票房收入要承担乐团的营运,对于大部分的交响乐团来说,几乎是不可能。

观众开发迫在眉睫,原因不在于可以带给乐团多大笔的钞票渡过难关,而是当观众不愿以行动支持,乐团摇摇欲坠时民众选择冷漠,如此一来乐团就算活着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也就加速关门的正当性。因此危机当下,证明自己存在的必要也就变得异常重要。可是截至今日,许多美国乐团,在宣告倒闭时,社会上虽然有些不平之声,但鲜见民众和舆论有什么积极的具体作为。

布达佩斯节庆乐团创办人、指挥菲舍尔(Ivan Fischer)日前语出惊人,点出当前交响乐团形态面临的挑战,“交响乐团现今的形式,几十年之后必然会消失”。面对各团棘手的财务状况,他不认为未来还有足够的经费喂养大型编制乐团,“我会期待更为弹性的乐团形式,它可适应不同作曲家的作品和观众聆听的需求,进行编制调整,也能依据手中掌握资源的多寡适度改变”。

当今乐团的编制大小,可是几百年演进下来的结果,以因应各型各类的曲目,尤其是经典的管弦乐曲目。当作曲家运用的编制愈大,乐团的规模也跟着增长,而随着乐团人数的增加,作曲家能够谱作的乐手空间也就自然向前迈进。这种鸡生蛋、蛋生鸡的关系,若要产生变化,乐团和作曲家两者,恐要有一方必须先往后退一步。

开拓乐团的“弹性”,增加民众的参与度,菲舍尔2014年年底以身试法。带领他担任首席指挥的柏林音乐厅交响乐团举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音乐会,邀请超过400位观众坐在乐团“里面”欣赏演出。此举翻转观众只是旁观者的角色,成为某种程度的参与者。坐在乐团成员间,乐迷能感受到团员的呼吸和肢体的摆动,望见指挥统御的身影,体会音符在耳边环绕的感觉等。此举,会产生什么样的涟漪效应,现在无法预测,但可证明菲舍尔不是一位光说不练的指挥,他以行动证明,指挥也有改变现状的能力和责任。

菲舍尔今年64岁,并非一位汲汲于名利的指挥,因此他说起话和做起事相对轻松,不过对于当前还在努力争取或者已经处于“大佬”、“大师”席位的指挥及职业发展正在加速中的新生代和中生代指挥,遭遇乐团如此寒冬,确实考验他们破冰的智慧。记得2009年金融风暴狂扫全球时,《纽约时报》大胆列举了一批美国乐团的指挥肥猫,包括马泽尔、莱万等人,认为这些肥猫是拖累乐团财政的祸首之一,之后虽然没有相关报道指出他们有共克时艰的作为,然而显见,马泽尔、艾申巴赫、迪图瓦等指挥大力拥抱亚洲舞台,多次赴中国各乐团出任客席,从中可推测,中国的钱应该比其他地方好赚得多。

过去音乐总监、首席指挥可以坐领高薪,在于指挥的确存在对于乐迷及赞助单位的号召力,如今时不我与,不少指挥已嗅得氛围,选择求名不求利,以费城管弦乐团音乐总监瑟金(Yannick Nézet-Séguin)为例,他接掌前后适逢乐团面临破产的最惨点,他当时便决定降低报酬,与乐团一起渡过难关。

世界乐团的财务寒风,何时停歇,如今已不是重点,尤其是过去五六年下来,早已看不见春燕归来的契机。面对此情此景,乐团的转型已是当务之急,乐团的定位和编制、面对观众的态度、曲目的安排、演出的型式、指挥的自我定位等,皆需进行通盘的检讨。或许此转变不在一夕之间,但需念兹在兹,如同菲舍尔所言,十年之后的光景,可能比现在还要严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