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与新巴比伦王国的战争,征服巴比伦尼亚、叙利亚和巴勒斯坦

公元前546年,波斯人在灭亡了小亚的强国吕底亚王国和小亚的希腊人城邦,并相继占领了伊朗高原上原属米底王国的各民族后,一下子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民族,变成了近东地区最强大的国家之一。据希罗多德说,在哈尔帕哥斯镇压小亚各地的起义时,“居鲁士本人在亚细亚上方把一切民族也都一个不留地给征服了”。[1]公元前3世纪的一个巴比伦人别罗斯所写的《巴比伦史》说,居鲁士“在征服了其余的亚洲之后,用大批军队侵入巴比伦尼亚”。那么,在征服小亚之后和征服巴比伦尼亚之前,即公元前546—前539年之间居鲁士征服了什么地方,征服了哪些民族呢?不是很清楚。人们认为,可能有巴克特里亚、沙克、马尔吉安那、花剌子模、其他中亚地区,以及伊朗最东边的坎大哈、萨塔吉地亚等地。至于征服这些民族的具体时间则不清楚。

当此之时,与波斯人这个强国为邻的两河流域地区感受到了严重的威胁,因为他们有可能成为波斯人下一个征服的对象。而波斯人也确实想把它作为自己征服的下一个目标。为什么?原因很简单。

第一,两河流域太富庶了,希罗多德说:“我可以举出许多事实来证明巴比伦人的富强,在这许多证据当中,下面一点是特别值得一提的。在大王(按:指大流士)所统治的全部领土,除了缴纳固定的贡物之外,还被分划成若干地区以便在每年的不同时期供应大王和他的军队以粮食。但是在一年的12个月当中,巴比伦地方供应4个月,亚细亚的所有其他地方供应另外8个月。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就富足这一点而论,亚述是相当全亚细亚的三分之一的。在所有波斯太守的政府,即波斯人自称的萨特拉佩阿中间,这地方的政府比其他地方的政府要大得多。”[2]这令相对贫穷的波斯人垂涎欲滴。

第二,两河流域北部的亚述地区原是米底王国统治的地区,在米底被征服后,波斯人当然想把亚述也一块儿吃掉。

第三,南部两河流域那时是由新巴比伦王国统治着的,而新巴比伦王国原是米底人的盟友,新巴比伦王国的国王尼布甲尼撒二世是米底王国的公主阿米蒂斯的丈夫,双方的关系非同一般,虽然它们的关系也有过危机,但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因此,当波斯人在灭亡米底王国时,新巴比伦王国不可能没有任何表示,不可能不去支援米底人,这当然会得罪波斯人。而一旦波斯人认为条件成熟时,也必定会把矛头对准新巴比伦王国。

第四,轻易地征服了如此多富庶地区的波斯人的贪婪之心是没有止境的,更何况,在征服了这么多的地方后,波斯人的实力已经大大地增强了。因而,在占领了整个伊朗高原和小亚以后,波斯人大概觉得自己的力量足够了。于是,在公元前539年,居鲁士发动了对新巴比伦王国的征服战争。

那时,两河流域的情况如何?当时,统治南部两河流域的是新巴比伦王国,它是在公元前626年从亚述人的统治下独立出来,并与米底王国一起灭亡了亚述帝国,而后又与米底人瓜分了亚述帝国。当居鲁士要征服新巴比伦王国时,新巴比伦王国统治着广大的地区,包括整个巴比伦尼亚、叙利亚、巴勒斯坦、部分阿拉伯半岛和东部小亚的西里西亚,是当时世界上的一个强国,特别是在尼布甲尼撒二世统治时期(公元前604—前562年)。但在经历了尼布甲尼撒二世强有力的统治之后,新巴比伦王国却在6年里经历了一个混乱的时期,在这短短的6年里更换了三个国王,直到公元前556年那波尼德取得政权(时年65岁),才使新巴比伦王国的政局稳定了下来。

虽然如此,新巴比伦王国内部的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都十分复杂而尖锐。这包括被它征服的民族(如犹太人等)对其民族压迫的不满;农民、手工业者和奴隶等被压迫阶级对统治阶级的不满;祭司同王权也有尖锐的矛盾,因为那波尼德不再把当地原来崇拜的主神马尔都克神当作主神来崇拜,而是改信一个新的神——月神,而且这个月神还不是两河流域原来的月神,而是阿拉美亚人的月神,这就不仅使当地的群众不习惯,也使当地的祭司不满意;商人同当权者的矛盾,因为波斯人巩固了在伊朗高原的统治并占领了小亚,从而切断了南部两河流域同东方和西方的商业联系的通道,商人认为这是当局无能的表现,不能保护他们的利益;建立新巴比伦王国的迦勒底人和新来的阿拉美亚人(那波尼德即是阿拉美亚人)之间的矛盾等。

新国王那波尼德在上台以后又长期不在巴比伦主持政事,而是让自己的儿子贝尔-沙尔-乌初尔(《圣经》里称他为伯沙撒王[3])代自己主持政事,他自己却率领军队到了阿拉伯半岛北部的提姆绿洲,并在那里一待就是十年。他的目的是为两河流域的商人们寻找新的商路,因为那时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流入波斯湾的入口由于泥沙淤积,航路已经不再通畅,需要开辟新的商路。这本是一件好事,但人们并不理解。新巴比伦王国同埃及长期争霸于叙利亚和巴勒斯坦,这不仅削弱了彼此的力量,更吸引了新巴比伦王国自己的注意力,放松了对于波斯人的注意。虽然新巴比伦王国同埃及的角逐在公元前543年已经结束,但在它们都面临波斯人入侵的威胁时,却未结成强有力的反对波斯人的同盟。因此,那时的新巴比伦王国内部矛盾重重,外部又极端孤立。在新兴而强大的波斯人面前,曾经强大一时的新巴比伦王国显得软弱无力,不堪一击。

新巴比伦王国在巴比伦城以北约60公里的地方曾筑有一道城墙,长约150公里。它保护着两河流域的一些重要城市(如西帕尔、波尔西帕、巴比伦等),最早这个城墙是用以防御米底人的进攻的,现在则用以防御波斯人的进攻。巴比伦城也有两道城墙,一条护城河。但这一切却都不攻自破,未起任何作用。那波尼德受到来自各方面的埋怨和攻击。在一篇抨击他的政论性文章中说:

他推倒了公道,他用武器杀死了(强者和)弱者……使商人们失去了(商)道……毁灭了国家,使国内听不见歌声……没有高兴的事……剥夺了他们的(按:指巴比伦尼亚居民的)财产……把他们投入监狱……恶魔控制了他们,(只有)凶恶的恶魔站在(他的)一边……他没有任何神圣……国内任何人也没有看见他……他建立了辛(神的)雕像……他把部分军队托付给自己的长子,亲自带军队到(很多)国家去。他把王国托付于他,而自己则前往远方。[4]

在居鲁士的一个圆柱形铭文中也说:

那波尼德弄走了古已有之的众神的雕像……他仇视地取消了每天给神的(牺牲),他把对众神之王马尔都克的崇拜置诸脑后。他作恶于自己的城市(按:指巴比伦)……他残暴地进行统治(?),诸神离开了自己的住所……由于人们的抱怨,触怒众神的主宰(按:即马尔都克)。[5]

波斯人对新巴比伦王国的进攻,开始于公元前539年春天。当时,波斯军队沿狄亚尔河向前推进,可能是由于河水的阻拦,[6]居鲁士的军队一直到是年的10月份才进入巴比伦。在占领巴比伦之前,在奥彼斯地方曾发生过一次战斗。指挥驻守奥彼斯的新巴比伦王国军队的就是那波尼德之子贝尔-沙尔-乌初尔。当居鲁士的军队接近奥彼斯时,城里发生了起义,但起义很快被镇压。波斯人攻破奥彼斯之后,绕过尼布甲尼撒二世时修建的长城,向南直扑西帕尔城。那波尼德当时就驻守在此,但那波尼德没有怎么抵抗就逃跑了。10月10日,西帕尔未经战斗就被占领。16日,古提乌姆的总督乌格巴尔和居鲁士的军队进入了巴比伦城。公元前539年10月29日,居鲁士本人也进入了巴比伦城。

据《巴比伦年代记》说:

在塔什利吐月,当库拉什(按:即居鲁士)同阿卡德的军队在底格里斯河畔的奥彼斯进行会战时,阿卡德人退却了。他对人们进行了屠杀,并运走了战利品。14日,西帕尔未经战斗便被占领,那波尼德逃跑了。16日,乌格巴尔,古提乌姆的总督和库拉什的军队便进入了巴比伦。然后当那波尼德撤退时,他在巴比伦被俘。在月底以前,持盾的古提人包围了艾沙基尔大门,(但)未破坏艾沙基尔的仪式和其他神庙中的仪式,为仪式规定的日期也未耽误。在阿拉赫萨姆努月第3日,库拉什进入巴比伦,并且他前面的道路被绿色的树枝撒满。在城市建立了和平。库拉什对整个巴比伦说了祝福的话。他的总督乌格巴尔被任命为巴比伦尼亚的地区长官。从基什里姆月起至阿达努月止,那波尼德命令运往巴比伦的阿卡德国家众神回到了自己原来的地方。在阿拉赫萨姆努月第11日的晚上,乌格巴尔死了。在阿拉赫萨姆努月……国王之妻(即居鲁士的妻子)也死了。从阿达努月第7日起至尼桑努月第3日止,在阿卡德服丧,而所有的人都剃光了头。[7]

在占领巴比伦城的时候,有没有发生过战斗?有文献说明,在居鲁士夺取巴比伦城时未经战斗。《巴比伦年代记》说:

16日,古提乌姆的总督乌格巴尔和库拉什的军队未经战斗便进入了巴比伦。然后,当那波尼德撤退时,他在巴比伦被俘。在月底以前,持盾的古提人包围了沙萨基尔大门,(但)未破坏艾沙基尔的(仪式)和(其他)神庙的仪式,为(仪式)规定的日期也未被耽误。在阿拉赫萨姆努月第3日,库拉什进入巴比伦……在城市建立了和平。库拉什对整个巴比伦说了祝福的话。[8]

在居鲁士的一个圆柱上的铭文中也说:

马尔都克,伟大的统治者,自己人民的保卫者,对库拉什的善事感到满意,嘱咐他进攻自己的城市……他作为朋友同他一起前进,使他未经战斗即进入自己的城市巴比伦,而不使城市遭到任何损害。[9]

但在《巴比伦史》中却说经过战斗:

在那波尼德统治的第17年(即公元前539年),波斯的居鲁士,在征服了其余的亚洲之后,用大批军队侵入巴比伦尼亚。那波尼德率领大批军队同他相遇,并进行了战斗,但在战斗中遭到失败后,便带着为数不多的(亲随)逃跑,并幽居在波尔西帕。居鲁士夺权巴比伦后,命令摧毁城市的外墙,而后便前往波尔西帕,以便包围那波尼德。城市未经受住包围而投降了。[10]

希罗多德说,当居鲁士率军夺取巴比伦城时,

巴比伦人在城外列阵,等候着他(指居鲁士及其军队)的到来。到他来到离城不远的地方,双方打了一仗。在这一仗中,巴比伦人被波斯国王战败而退守到城里去了。

巴比伦人储备了大量的粮食准备长期坚持,但波斯人摧毁了一座堤坝后,将幼发拉底河的水引入了流入巴比伦的那个地方,而后沿干涸的河床突然进入城市。当时巴比伦城里的居民正沉溺于一个节日的快乐之中。[11]

巴比伦城破后,那波尼德被俘,据别洛斯的《巴比伦史》的资料,居鲁士让他担任了伊朗高原东部的卡尔曼尼亚地区的总督;但据色诺芬,则他可能被处死。[12]他的儿子贝尔-沙尔-乌初尔被处死。巴比伦城沦陷后不久,整个巴比伦尼亚都落入了波斯人之手,新巴比伦王国的其他地方(包括叙利亚、巴勒斯坦等)也落入了波斯人之手。

[1] 见《历史》,第1卷,177。

[2] 见《历史》,第1卷,192。

[3] 见《但以理书》Vii-Viii。

[4] 见《古代东方史文选》,1980,Ⅱ,第21—22页。

[5] 见《古代东方史文选》,Ⅱ,第19页。

[6] 见《历史》,第1卷,189。

[7] 见《古代东方史文选》,II,第18页。

[8] 见《古代东方史文选》,Ⅱ,第18页。

[9] 见《古代东方史文选》,Ⅱ,第19—21页。

[10] 见《古代东方史文选》,Ⅱ,第22—23页。

[11] 见《历史》,第一卷,188—191。

[12] 见《居鲁士的教育》,VII,5,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