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科学课本中优生概念的转化：
为高中生提供优生概念的“未来时态”
马里兰大帕克分校 斯蒂芬.塞尔登博士
1.20世纪科学课本中优生概念的转化：为高中生提供优生概念的“未来时态”
我今天的发言，将追溯到美国1914年至1963年期间出版的高中生物课本中出现的优生学。优生学是一场伪科学运动。优生学主张人种可以通过人类生育项目而得到促进。“积极优生学”的支持者希望通过优生学来促成“最佳”的婚姻并鼓励“最佳”夫妻多育；“消极优生学”的拥护者则希望实施绝育。优生学的支持者相信先天遗传的作用远远超过后天养育的作用。
到了20世纪30年代，优生学就不再被认为是正规的科学。
但是，我今天的发言将会给大家带来意想不到的发现。直到1963年，科学课本里一直保留着优生学的内容，并且其内容还在不断地转换。优生学一直以“隐性课程”的形式出现在科学课本。我今天发言的重点，就是这个时期科学课本中优生概念的转换。
2.复杂的人类行为是由基因遗传决定的吗？《市场经济是可遗传的》，出自《高等教育记事》；《信念是可遗传的》，出自《时代杂志》；《公正办事的能力（Playing Fair）取决于基因》，出自《纽约时报》。
当我们阅读当今的出版物时，我们很容易得到这样的结论即在对复杂人类行为进行解释时，我们会说先天遗传因素远远大于后天养育因素。《高等教育记事》报道，市场经济是可遗传的（惠勒，1996）；《时代杂志》重申信念是可遗传的（库鲁格尔，2004）；《纽约时报》报道，公正办事的能力是由基因决定的（韦德，2003）。
的确，就如后期斯蒂芬·杰·古尔德（1941—2002）所说的，生物决定论的论据依然极具分量。他指出，我们已经被再次席卷而来的生物决定论所压倒，这卷土重来的生物决定论的范围包括从“流行的动物行为学”到彻底的种族主义。
3.1921～1963 年T.J.Moon 高中生物课本中优生概念的转化：“创造调整的叙述”
我们今天的历史探寻之旅，将以绝版的高中生物课本作为资料库，并对这些决定论主义者的思想进行探寻。
我们将对Truman Jesse Moon撰写的系列教材进行调查。通过这样的调查，我们将能追溯这些思想在课本中的出现和转换。
这个转换是从Dan Kevles所谓的传统优生学（Mainline eugenics）转换到革新优生学（Reform eugenics）。
这个转换也产生了我们今天所要谈的“调整的叙述（a narrative of adjustment）”。
4.1914～1963年这段时期科学课本进行两个阶段的分析
让我们开始我们今天的历史探寻之旅吧！本次科学课本的分析分为两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定量分析。我将73套出版于1914至1963年期间的高中生物课本中所包含的优生概念，与10套Truman Moon所撰写的高中生物课本进行比较。
第二阶段是定性分析。我找出Moon的课本中所包含的优生学的叙述。
5.优生学作为科学内容写入生物课本（1921～1963）
首先，我们要知道Moon的系列课本中优生学内容是否具有代表性。
是的，在所有的课本中（包括Moon系列和资料库，即其他选定的课本），90%的课本都将优生学列为了一项主题。
6.贫穷与犯罪的家庭：遗传对社会的威胁
然而，也许有些人会问，为何优生学会被写入课本？如果我们从历史的角度去看，那么这个问题也就不足为奇了。就如Paul Lombardo所解释的，20世纪20年代的美国人对当时不断高涨的萎靡堕落浪潮和低能弱智问题的威胁感到担忧。畅销出版物中出现了相关报道，并且得到了表面上看来科学化的研究的支持，例如Henry Goddard的“Kallikak家庭”（1912）和Arthur Estabrook的“The Jukes in 1915”（1916）。
7.生物课本中引述的劣等家庭
在资料库中，超过40%的课本引述了这些家庭，同时，在Moon的系列课本中，50%至60%的课本也引述了这些家庭。
8.生物课本中引述的优等家庭
不论什么情况，劣等家庭往往都被拿来与那些假定的优等家族进行比较。在资料库中，超过40%的课本引用了Jonathan Edward的“英裔的英格兰人血统（Anglo-Saxon lineage）”，而同时引用Lowells和Lees的分别为11%和1%。
通过比较，Moon的系列课本为这些历史悠久的美国世家做了更多的代言。
9.达尔文家谱
课本中对那些素质更高的家族的讨论，最晚是在1948年，以家谱图的形式来呈现那些具有优秀遗传素质的家族，例如达尔文的家族。
让我们看看家谱图的右边和以下三代。那是Charles Darwin的堂/表兄弟——高尔顿先生（Francis Galton）。这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10.家谱描绘了音乐才能的遗传
这是1935年的一个家谱图。这个家谱图试图说明音乐才能可以被理解为一种先天的遗传。黑色的方格和圆圈代表天赋极高的男性和女性，与此同时，那些半填充的图形则代表那些有音乐才能倾向的人。
11.生物课本中引述的复杂行为的遗传
资料库中的课本认同上述观点，课本中引述了智力的遗传性（33%∶80%）和音乐才能的遗传性（15%∶50%）
12.学生的学业成就建立于优等父母的遗传基因
如果社会学家（的观点）是正确的，那么学校教育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要根据这种对每位学生能力的假定来对学生进行筛选。由此，我们就不会对这份剪报的标题感到惊讶。这份剪报公布了预期中的通过优等个体结合所繁育的“极大的成果”。
当然，20世纪20年代那几个少数的生物学研究者必然也把自己看作是优越的人。这些文章中所提到的有关智力遗传的假定的证据，例如这篇，能帮助学生实现自己的价值，同时也能帮助他们验证自己学术地位的公正性。这些证据将有助于使这些学生的“未来时态”生效。
13.美英两国遗传学领袖
达文波特（Charles Benedict Davenport）和高尔顿（Francis Galton）是19世纪和20世纪优生学的领军人物。课本中往往都提到了他们所讨论的内容。
14.生物课本中引述的达文波特和高尔顿
这些就是证据。达文波特和高尔顿在所有课本中的出现率是23%，而在Moon的系列课本中则分别为50%和90%。
15.美国的移民限制和绝育政策
达文波特强力支持移民限制和绝育政策，而这些政策于20世纪20年代成为了美国的国家政策。
16.生物课本所提倡的社会政策
优生学的激进主义分子也同时对其他三项政策进行游说：差异性的生育率、种族隔离和绝育。在对这些课本进行综述时也可以找到支持这三项政策的论述。
17.“生命的鼎足”美国优生学学会
Philadelphia Susqui百年纪念展 （1926）
优生学是美国20世纪20年代一场流行运动。这张海报被张贴在美国优生学学会的辩论会和展览上。海报上列出了被认为是具有遗传性的遗传特征，包括弱智、犯罪和贫困。
海报上写着：“你想改进社会吗？”那么，你就应该挑选未来的家长，而不是努力尝试改进你已经生下的孩子。
海报在右上角上用了一个三角形，并用一段文字解释道：“你无法改变你的遗传基因。”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你父母出生时，这一切已经确定了。
这是生物决定论一个很好的例子，而生物决定论是优生学的中心主题。
18.《生命的鼎足》E.E.斯坦福，（1940）.出自《人类与生活世界》（ Man ＆ the Living World），New York：The Macmillan Company（这些）三角形代表各种不同类型的个体，在环境和训练方式不同的情况下，这些不同类型的个体有可能产生于同一个生殖细胞。“生命的鼎足”的基础是遗传，而遗传必然是产生于生殖细胞的结合。
这里我们再次看到这个三角形。这一次的出现，是在这些三角形出现在E.E.斯坦福所撰写的课本《人类与生活世界》（1940）后的14年。
这个三角形的基本论调已经确定，它强调人类的遗传特征是固定不变的。
19.Truman Jesse Moon 的科学教室 米德尔顿，纽约
现在让我们直接来看看Moon的系列课本。作为一个长期在纽约米德尔顿教生物的老师，Truman Jesse Moon通过大量油印自己的笔记，作为他高中生物课的课本。（Holt，Rinehart and Winston）
1921年，为了学生使用方便，这些油印的笔记被加以分类、组织，并且被Henry Holt出版，作为第一版的《生物学入门》（Biology for Beginners）。
20.《生物学入门》 Moon（1921）
这是Moon系列课本的第一册。有趣的一点是，这本书没有任何有关优生学的参考书目。
这本书在思想上属于优生学。它为环境改进论提供支持。它们包含了适宜的房间通风、疫苗接种、洗凉水澡、对卫生牛奶的需求（如果不是采用巴氏法进行灭菌处理），以及碘酒的使用。
这本书涵盖了一项关于“自然选择进化论”的讨论，并且这本书的首页展示了达尔文的图片。
21.《生物学入门》Moon（1926）
1926年版的《生物学入门》第一次在这系列的课本中引入优生学的主题，同时，也是第一次引入家族系谱。
读者了解到，Jonathan Edwards是一位杰出的新英格兰传教士。他也曾经是普林斯顿大学的校长，他优秀、正直、聪明……（他的家族有超过100位教士、295位大学毕业生、65位大学教授和13位大学校长。）为了避免读者没发现遗传在这里所发挥的作用，（课本中又写道）“在这所有的六代人中，从来没有人犯过罪”（Moon，1926，pp.630-631）。
但是，非常有趣的是，进化论和达尔文这两者都没出现在1926年版的课文中。课本的封面展示了人体消化道的版面设计。
这种转变很可能是由于学校用书出版社对Scope1925年的“猴子的尝试”（Monkey Trial）感到焦虑而产生的。当然，这也是一场目前阿拉斯加官员——Sarah Jane Palin也参与进来的争议。就如跟我要好的同事阿普尔（Michael Apple）所说的，课程是一个“备受争议的地带”。
22.生物学入门 Moon和Mann（1933）
1933年版的《生物学入门》是这系列课本中第一本涉及双胞胎研究的课本。右边的图片展示了两个年幼的双胞胎，几年之后，长成了大学生。课文中解释道，根据双胞胎研究显示：“特征是由基因控制的。”
课本的读者又再次了解到爱德华（Edwards）家族的领导能力，哈钦森（Hutchinson）家族的音乐才能，洛厄尔（Lowell）家族的文学天赋和利斯（Lees）家族的军事才智。
这些家庭被作为典范呈现在课本中。但是，他们这些家族受到“下层”堕落和低智能家庭的威胁。
23.Kallikak家谱，Moon和Mann，（1938，1941）
图片：Goddard，H.H.，（1912）。《Kallikak家族：低智能遗传研究》New York：The Macmillan Company
Kallikak家族是一个众所周知具有威胁性的家庭。Deborah Kallikak住在新泽西一所弱智学校。左边的图是她家族的家谱图。家谱图展示了鲜明的对比……九个正常的后代（在家谱图的右边）和五个弱智、患病和犯罪的后代（在家谱图的左边）……（Moon和Mann，1938，1941）。课本的作者这样写道：“社会有权利反对这样糟糕的遗传不断继续吗？”（Moon和Mann，1938，1941）答案似乎是肯定的，作为优越者，她应该支持。
24.现代生物学 Moon、Mann和Otto（1947）
1947年，智商测试第一次出现在这一系列的课本中。
Moon强调智商测试的重要性，并解释说：“尽管环境会变化，但是遗传基因是不变的。”（Moon，Mann和Otto，1947）智商测试被误用为测试遗传素质的工具。
因此，于1947年，所有“调整的叙述”所需要的四个必要因素都出现了，它们是：（1）同卵双生的双胞胎研究；（2）智商测试；（3）先天遗传与后天养育的辩证；（4）遗传的不可改变性。
25.调整叙述中的4个必要因素（1947）
这里我们看看调整叙述中四个必要因素在这系列课本中的呈现形式。
1933年，双胞胎研究出现了。1947年是关键的一年。1947年，这系列的课本把智商测试、先天遗传与后天养育的辩证和有关遗传的不可改变性的论据写到了课本里。
有一点需要我们特别注意的是，从1926年开始，在这整个期间，所有的课本都涉及了优生学。
因此，于1947年，这些课本开始了一项艰巨的任务，即向他们的读者解释这些叙述的社会影响。
26.现代生物学与Reich的共同利益说（Modern Biology Versus Reich's Common Good Moon），Otto，and，Towle （1960）
27.适应并调整至你的遗传特征和现有的社会关系
最后，我们用三角形的隐喻，来结束我们今天对Moon系列课本中优生学的出现所进行的历史探寻之旅。就像三角形一样，遗传是这个三角形中不可改变的底边。Moon的课本认为学生“微小的染色体……（含有）”能创造巨大成就的“基因”。
在1956至1963年期间，课本里的内容暗示着人们应该调整自己以适应既有的世界。课本中论述到，学校教育主要是为就业服务的。就业的领域，涵盖了从律师到技工的职业。要记得，课本中提到，你的遗传就像你在社会关系中所属的类别一样固定而不可改变。
从1947年开始，课文中始终为青少年读者提供一种更广泛的叙述，并且这些青少年读者很可能运用这种叙述来塑造自己的未来。他们以一种“未来时态”的形式来向他们的读者呈现这些叙述，并且它的建议非常直接。不要失望，不要反叛，要认识到你的遗传素质是确定而无法改变的，然后好好努力。
也许有人会问：“这些生理意义上的‘未来时态’，对使用这些课本的青少年的良知、政治立场和社会正义的观念会产生任何影响吗？”唉！这个研究无法回答这个实证性的问题。但是，有一点却是相当确定的。这个观点以隐性课程的形式潜在课本中，供学生吸收。
28.美国优生学运动的图片档案
我今天发言所用的很多图片是取自“美国优生学运动图片档案”。我在这个档案馆的学术顾问团服务，这是我们的网址，可能对你的研究会有所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