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尝试教学与西方的探索发现
华东师范大学 张奠亩
学华老师寄给我《人民教育》的尝试教学专刊,我很认真地读了。谢谢慧娟为尝试教育呐喊。重视、宣传、提升本土的教育科研成果,本是题中应有之义,现在却久违了。中国数学教育从辛亥革命算起,有100年了,学日本、学美国、学苏联。当学生当了100年了,总结自己的经验,总不能说我们狂妄自大吧。一些教育家却一贯地到外国教育超市里去采购,并拿来“以洋非中”,令人遗憾。
尝试教学的优越性,这一期做了许多论述。我有点补充。
探究、发现是科学家创新的过程。除特殊情形外,学生主要是模仿探究发现,其实也就是“尝试”而已。尝试和探究一样,能够激发学生的思考,体现学生的主体意识,培养学生的创新精神,只是程度不同。然而,对基础教育而言,尝试教学有探究发现教学的同样优点,却比“探究发现”更切实际、更有效率。理由有三:
1.尝试教学是每个学生都能参与的,探究发现却并非人人都能做到。学生进行尝试,门槛低,心理负担轻,适合基础教育实行。
2.尝试教学是每堂课都能进行的。尝试可以进行到底,也可以中途停止,机动灵活,自由处置,不像“探究、发现”那样的沉重。也就是说,教学成本较低,可以日常实施。
3.尝试教学是每个教师都能驾驭的。尝试的本意是“先学后教”、“先做后说”。尝试之后,还是要教师“讲”和“说”的。教师依然起主导作用,不会出现“放羊式”的混乱,或者因能力不够“无法发现”困境。
这就是说,探究发现教学法,高高在上地处于云端,说得好听却不能落实。尝试教学把创新教育的思想,落实到日常教学,成为中国广大教师喜闻乐见的教学模式,符合中国国情,因而值得珍视。
有两点意见,供参考。
1.慧娟同志在文中非议“苏联模式”,以为是祸害,我不赞成。我是过来人。解放前学英美的模式我经历过,解放后的苏联模式也经历过。应该说,“苏联模式”在当时对中国数学教育的作用是正面的,是一个巨大的进步。例如:
苏联数学教材严谨,科学性强,奠定了中国数学教育的良好基础。至于全盘照搬苏联,那是我们自己的教条主义,怪不得苏联。
苏联教学法有其先进的一面。凯洛夫教育学中的“五环节教学”是课堂教学的客观规律,现在仍在使用,如“导入”环节等。我读大学时,知道教学法有“讲授法、谈话法、讨论法”,主张启发式,反对“灌输”式。
苏联教师的模范是“爱护学生的乡村女教师华尔华拉”,非常人性化。
我甚至认为,中国数学教育最好的时期就是60年代初和80年代拨乱反正时期。那时没有“应试教育”的祸害,师生都有远大理想,很少功利化。学校的气氛是认真学习,课内课外的风气都很正。那时的教学没有引进今天西方的建构主义那一套,保持着自己的特色。
我们需要改进,需要新课程,但是不能否定过去。岂不知,新课改对应试教育一筹莫展,却把应试教育的祸害归罪于传统的数学教育理念和教学模式。学一点教育史,确实很需要。现在乱套了,否定一切,不符合历史。
2.学华老师的文章很好,特别是说“尝试教育的特点是发挥教师的主导作用”,我觉得很对。尝试,就像学游泳,下水试试,需要有人监护、帮助;好像过河,需要有人搀扶、牵手;因为是学生,所以才需要帮助。
不赞成的是那几步的模式。第三步是学习课本,没有道理。学习资源多得很,老师讲也可以,放幻灯也可以。澳大利亚就没有统一课本。
尝试教学,主要在于出好尝试题,组织学生尝试,教师评点尝试,先做后说,还是要说的嘛!
尝试教学在尝试题和尝试练习题及其教学上发挥作用就不错了。尝试教学不要泛化,意图推广成全能的唯一正确的模式。事实上,能在“尝试”上下功夫,突出特点就好。以往的经验表明,凡是推出一种“全能”教学模式,最后没有不失败的。尝试教学以外的其他做法,如情境创设,活动教学,纠错练习……让教师去处理就是,不可包办一切,我以为。
(张奠亩:华东师范大学教授、原国际教学教育研究会执行委员。此文是张教授看了《人民教育》尝试教学专辑后,写给邱学华和余慧娟的邮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