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智慧之光穿透大学的围墙[9]

北京大学的南墙，是经常上新闻榜的。1993年，北大拆南墙办商业，八年之后，北大拆商街、复南墙。最近，北大南墙又开出了一家以景德镇近代名瓷研究交流为主营业务的博雅文博馆。北大有关人士说，此举的目的是不仅要守住北大的人文品位，而且要让未名湖的气息、博雅塔的光辉辐射到周围更广阔的地区。在目前本市进行的塑造城市精神的讨论中，这则消息向我们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大学对所在的城市意味着什么？

大学通常是要定位于特定空间之中的。不管是因为城市为大学提供的场所通常是最为合适的，还是因为大学师生员工聚集起来也会形成一个城市，大学与城市一直是难分难解的。一个半世纪以前，著名英国教育家纽曼曾经把“来自四面八方的陌生人聚集在同一个地点”当做他心目中的“大学的理念”的最重要方面之一：在他看来，大学不仅仅是知识传播的场所，知识传播也不仅仅以书本作为媒介；师生之间、同学之间的朝夕相处、讨论切磋，是大学生活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今天，“电视大学”、甚至“网络学院”正在蓬勃发展，在这样的时代，纽曼的大学观似乎有些过时，但它也可以提醒我们：大学教育的哪些方面，是远程教育和网络教育代替不了的？在这些方面，我们应该采取哪些措施加以弥补？

但重要的不仅是城市对于大学的重要性，而且是大学对于它所处的城市可以作出什么样的贡献。在现代社会，“城市”的功能不妨理解为“筑城而市”，因而大学与城市的关系，也往往就是大学与市场经济的关系。北大当年拆南墙，是因为要办商业街，要向市场筹集资金。北大后来重树南墙，并不是因为这座最高学府要退出市场，而是因为它成功地走出了比办商业街更有效的参与市场之路，那就是开办高科技产业。这样，北大与市场经济的关系就不再是堂堂最高学府借皇城一角开些摊档聊以度日，而是以“北大方正”这样的著名品牌使首都经济大为增色。

但这还不是市场经济条件下大学对都市乃至国家能作贡献的主要形式。作为市场活动的主体，大学还有比办好高科技产业更不可替代的作用可以发挥。对于大学来说，最重要的资本是师资，最宝贵的原料是考生，最有特色的产品是毕业的学生和科研的成果。从这个角度来说，高科技产业并不是大学的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最终决定一所大学命运的，是它能不能在师资市场、生源市场、学生就业市场和学术声望市场激烈的竞争中取胜。一所大学，如果不能吸引高水平的师资、招收高质量的学生，如果不能在此基础上培养出高水平的人才、创造出高质量的成果，那么，即使产业非常成功、生意非常兴隆，也算不上一所好大学，也无法给所在的城市作出不可替代的贡献。

如果说人才和科研成果还多多少少是可以度量的话，大学的精神——北大的未名湖和博雅塔、复旦的相辉堂和华师大的文史楼所代表的那种大学的精神，则是这些大学所在的城市的不可度量的宝贵财富。电子脉冲可以在几秒钟内注入成百亿资金撑起一片摩天楼群，但再多的金钱也无法换来名校背后的人文底蕴。当然，这种大学精神的存在，它的作用的发挥，不但需要具体的象征，而且需要多样的媒介：从大学师生的公众形象、大学校园的学术讲座到大学园区的精神氛围、校办产业之商品的文化含量，都在传递着虽然世俗但也神圣的大学精神。从这个意义上说，博雅文博馆所透露的信息，其价值不亚于“北大方正”品牌所具有的无形资产。

从这个角度来看，上海市的高校在培育新的城市精神方面，还有许多工作可做。虽然房产商们已经在炒作“高校周边地区”的概念了，本市高校对周边地区的文化辐射，却实在说不上有多少作用。以本市一家著名学府为例，堂堂校门左侧的所谓“外文书店”，其品位不会超过一个普通的县城书店；高高文科大楼右侧地摊上的东西，至多能吸引大学低年级同学的兴趣。国外大学园区所常见的大学书店、大学纪念品商店，更不用说画廊、剧场、教堂、博物馆、咖啡厅、酒吧，哪怕是即兴表演的乐队、卖唱卖画的艺人等，在这里都毫无踪迹。仅仅隔了一堵围墙，大学的气息居然就**然无存了。这太可惜了。不仅对于大学，而且对于大学所在的社区乃至整个城市，这都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情。一座城市，如果其高等学府的“气息”和“光辉”连一堵围墙也穿透不了，它怎么可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现代化的文明都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