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有些感情
江柠父亲退出选举的发布会震惊了众人，在讲话的最后他还用卫星传回来的数据分析排除了太阳将消失的不实言论，并以此事告诫媒体和公众号等有影响力的人员和机构，勿要以利益为基础捕风捉影散布不实言论，盈利不能构筑在消费民心上，并再次忏悔自己犯下的过错，希望夏员的悲剧不要再发生了。
这一发布会震惊了全国，尤其冲击了国家机器人的权威性，加上赵通义的种种罪行，跟着揭发的人数不胜数，国家机器人机构也被翻出了起初只是一个民间机器组织的事情，只是因为垄断了机器人产业国家需要调控而将其收为国家机构，却没想到冠上了国家的头衔之后却让他们越来越猖狂了。
这其中牵扯到许多，报道也只是一语带过，具体的还需要国家监察部门一点点审查。
不过这些都是国家的事情了，跟每个小市民其实并没有太大干系，大家也就看一看感慨一番，作为一顿饭后谈资就完了。
赵晴坐在夏时余的店里，续了一杯又一杯的果茶，看着窗外的天色由橘红的朝霞淡出密闭的云层，再见日午的太阳一点点破开那厚厚的云层，带来夕阳的霞红。
她坐在这里已经几乎一整天了，看着新闻报道的播报和进衍，还有那些店里来往客人的茶聊，大多都在骂父亲，对江候选人倒是并没多反感，毕竟勇于承认自己错误并努力去纠正的人，总是容易被包容和原谅的。
可惜，父亲却被权利彻底蒙蔽了双眼，成为了欲望的俘虏。
他现在一定气的恨不得杀了自己吧？居然养了一条白眼狼！
自嘲地把已经变凉的果茶一口饮尽，赵晴唤来服务员机器人。
“续杯，是吗？”尽管她已经坐了一整天，服务员机器人的态度依旧和善可亲，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嗯，谢谢。”赵晴点点头，这种平和大概是维持不了多久的吧。
身后传来一阵十分规律的脚步声，并伴着一种熟悉的硬质衣料摩擦的声音，赵晴的神经一瞬就紧绷了起来，她的预感一向准确。
“来一份新款咖啡饼，还有白开水，谢谢。”
这漫不经心的语调，还有那磁滑的声音，她是死都不会听错的！
“霍行知？”赵晴看着落座在自己对面的人，对于他的到来又惊讶又紧张，但想想也知道是夏时余搞的鬼，该不会是把他骗来的吧？
霍行知领着自家37一屁股坐到了赵晴的对面，闲闲散散地翘起来二郎腿，虽然听到了她诧异的询问，但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微微颔首，就算表达了问候。
“37想吃什么？”
“37不能吃东西。”
“哦，其实昨晚你睡觉的时候我给你安装了进食系统，想要测试一下这个新系统好不好用来着，既然你不想，就算了。”
“什么？！37可以吃东西了？能尝出味道来吗！”37机器人听到霍行知的话兴奋地原地自转，并且开心地挥舞着自己脑袋上挂着的霍行知帽子，“37可以感知酸甜苦辣都是些什么味道了吗？37要吃！要吃！”
霍行知只是笑，接过服务员递上来的白开水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看着窗外来了一句：“这个咖啡饼听说很苦，今天就先带你尝这一样，一次性什么味道都尝到了你就不会知道珍惜了。”
“37知道了，能吃东西就已经很开心了！”
“呵，你这个容易满足的小家伙。”
赵晴听着他们旁若无人的对话，眼中的惊诧和隐藏不住的欣喜慢慢沉了下来，她不知道霍行知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一次都尝到就会不知道珍惜了？这句话是对她说的吗？
霍行知依旧是看着窗外抿开水，在咖啡饼上来的时候才把水杯放下，看着37人模人样地学着他坐在了旁边，颤巍巍地拿起了眼前那块食物，有些陌生地往自己的嘴巴里塞，因为从来没有应用过这个系统还导致几次塞错，没有准确送入口中，弄了一桌子咖啡饼的碎屑。
看着37着急的模样，霍行知无奈又宠溺地亲自捻起了一块咖啡饼送入它的口中：“好吃吗？“
“好吃极了！”37兴奋到脑袋上的指示灯猛闪！
“即便它很苦？不会不开心吗？”
37歪歪头表示不解：“你不是已经告诉过我它苦了么，那么我尝出来是苦的不是很正常吗，为什么要不开心啊。”
霍行知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搭在餐桌上用食指和拇指慢慢碾着手指上沾的咖啡饼碎屑，叹道：“是啊，你都知道它是苦的了，那么吃出来是苦的很正常，没什么可不开心的。”
赵晴仍旧没有说话，却在听到这一句的时候猛地抬头，直直看向霍行知，他依旧是一副没骨头的散漫样，勾着嘴角歪头看37越来越熟练的吃相。
心里有一道暖流淌过，赵晴现在可以确定了，这些话，霍行知是对她说的，他是在安慰她么？明知道背叛父亲的痛苦，却最终还是背叛了，因为清楚这样才是正确的做法，那么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谢谢。”半晌，酝酿出这两个字，赵晴不知道该再说什么。
霍行知却因为她这两个字而停止了手指间的动作，第一次抬头正视了她，这也是第一次，他认真看清楚了眼前这位总喜欢追着自己跑的姑娘到底长什么模样。
“不用谢我，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重新托住腮帮子，霍行知把自己那杯白开水推到了正在大吃特吃的37面前，直截了当道，“你还年轻，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
赵晴在这一句后，内心最深处那星星点点的火苗终是彻底熄灭了。
这个人从来都知道自己总是在追逐他的脚步，只是她还没达到他想要搭理的程度；现在，他终于正视自己了，她却也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失去了家和家人，获得了一个连怜悯都吝啬的回答，虽然并不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但终归是让人伤心的回复。
说这样的话还不如别搭理她呢，起码让她还能心存一点点幻想，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彻底落空。
眼泪，在这一刻终于忍不住决堤，带着赵晴多年的委屈，也放下了她一直强装的坚强：“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没有么？”
霍行知看着37，眸子敛了敛。
“37吃好了么？”
“还有一块，最后一块了，主人！”仿佛感应到霍行知接下来的行动，37嘴里的咖啡饼还没咽下，就急急忙忙要去拿盘子里最后的那块。
霍行知已经站起来了，在37即将拿到那块咖啡饼的时候把挡到自己路的它推了出去。
“你吃饱了，走了。”
说着，拿上搭在靠背上的外套，往外走。
37机械地扭着脑袋，看看霍行知离开的方向，又看看泪痕满面的赵晴，把剩了一块咖啡饼的盘子推到了赵晴面前。
“给你吃。”说完，往霍行知的方向追了过去。
赵晴朦胧着泪眼看着被推到自己眼前的盘子，在一片咖啡饼屑的狼藉里，最后被剩下的那块咖啡饼安安静静地躺着。
伸手，赵晴拿起那块咖啡饼，小小咬了一口。
真苦。
……
天色已经很晚了，赵晴依然坐在原来那个位置上，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的夜景，擦得极其干净的透明窗玻璃清晰地映出她仍带泪痕的面容，桌子上有明显的饼干碎屑，还有一枚放在一沓合同上熠熠发光的钥匙，最后还有一张纸片，被捏在了赵晴手中，上面写了一处住所的名字。
遒劲有力的字体，鲜明地表现出了写它那人性格的洒脱不羁，赵晴就那样紧紧地攥着，仿佛透过纸片能感受到原主人的温度。
可惜没有，什么都没有，这只是一张普通的纸片而已。
缓缓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赵晴拿起了桌上的钥匙和合同，那是一个住房合同，所有者的名字是她，上面粘了一张卡。
霍行知离开前留给她了这么一纸合同和一张卡，让服务员机器人在他离开后拿给她，让背叛了亲人的她不至于无家可归和食不果腹。
原来怜悯是有的，也只是怜悯而已，到最后，她得到的就只有这没温度的同情。
不过，她仍然不后悔！
善恶终有报，比起眼睁睁看着父亲堕落地更深，造成更多无法挽救的错误，此时让他悬崖勒马也好，她就不用再提心吊胆了，也终于能过一过平凡又简单的日子。
不就是失恋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抬起胳膊一抹脸上的眼痕，赵晴拿起霍行知留给她的东西无视其他人好奇的目光大步走了出去，踢踏的高跟鞋敲击地面声依然清脆，她总在人前扮出的骄傲也终于可以理直气壮一点了。
伤心总是难免，雨过会天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