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河南灾情
初平二年，正月初三。
随着逐除与祭祖的完毕，王辰效仿朝廷举办的军政大议也在这晋阳将军府风风火火展开。
王辰端坐堂上，堂下的官员们分为两厢对坐，前后各三排。
除去将军府掾部之外，并州各地守将、郡守几乎都已经到来。
在这堂上他可以清楚看到堂下哪些人挂着笑容，哪些人面上是木然，哪些人脸上挂着不悦。
蔡邕面上颇多不悦，显然对于自己的僭越之举多有不忿，只是没有言说。毕竟，自己是打着以赈灾为名，商定今年对于河南尹的抚慰为名召开的大议。
虽然举办颇为盛大，但至少是没有太明目张胆。
“现如今朝廷已经拒绝了我等奏请调粮赈济河南尹的事情，也就是说这河南尹的灾情必须由我们自己来想办法。”
王辰开口的话并没有绕开这河南尹的灾情，确实因为连番兵祸，加上前两番各方的掠夺，河南尹人口骤减，若是没有一个大势力出面赈灾，莫说春种，只怕已成人间炼狱。
“今日召唤诸位前来，乃是想要在这春种来前安顿好河南尹。前番，我已经命人向河南尹输送了十万石粮草，但对于灾情而言乃是杯水车薪。我们既要保证好河南尹的春种，又要保证今年秋收以前，百姓能够有饭吃。但是，在此之前我还是要说一点，张燕帐下降卒也有二三十万，这些人也是一笔很大的开销，虽然人头分摊到了各郡，但这压力还是很大。”
王辰说的是这么一回事，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以前自己总是以为这事儿很简单，可是正当这么多张嘴巴张着要吃的，而周围各州郡诸侯狼环四顾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以前的想法是多么可笑。
对于这些降卒，想要不让他们拖累自己发展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坑杀！可世人只能看到你屠杀的一面，却看不到为了救济这些人自己多年苦心经营毁于一旦的一面。
河南尹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收兵守卫河内，封锁关隘，就这般眼睁睁看着河南尹成为人间炼狱。毕竟，这事儿与自己没有多少关系，抢夺粮食的是诸侯的军队，是董卓的军队，自己没必要来擦屁股。
可，谁又能眼睁睁看着门前的惨剧，而又作壁上观？
但是，这河南尹与降卒就像是两个黑洞，正不断的抽食自己的精血，这么多年累积的一切，只怕都会一瞬间全部埋葬在此。
不行，万不能如此！
必须要想出办法来替代，不然这事儿真不好做。
“主公！”
站起来的是国渊，作为负责河南尹赈灾的人，对于河南尹的情况他是非常了解的。
他向着王辰恭敬一拜，对于王辰能够出面管理此事显然是佩服不已：“主公，在下有几句话要说，不知可否？”
“说！”王辰道：“子尼在这灾情的第一线，对于这灾难也是最为了解的人，自然需要你多说说这些事情。”
国渊一拜，向着众人拱手道：“主公，诸位，从臣子的角度我建议主公将维稳的军队撤出河南尹，封锁关隘，不允许河南尹任何人擅自进入河内。”
此话一出，堂中立时议论纷纷，便是蔡邕也忍不住**面皮。
“国子尼此话怎讲？这兵灾是大将军造成的，难道就因为朝廷不管，大将军就不管了吗？”
果然还是蔡邕，积压在心中的不悦总算是爆发了出来，只见他站起身来，义愤填膺的控诉国渊。
只是国渊却是连笑着摇头，向着蔡邕拱手抱拳，问道：“敢问蔡侍中，是谁下令收缩兵力劫掠河南尹各县？又是谁下令焚烧洛阳及周边诸城屠戮百姓？又是谁纵兵抢粮，导致这河南尹灾情爆发的？”
蔡邕却是理直气壮，道：“若是当初大将军不挥军南下，又如何会有这些灾情？”
“若是当初董卓不挥军入洛阳，又如何会有这后来之事？若是士族不谋诛常侍，又如何会有此事？若是何进不那么愚蠢，又如何会有此事？若是先帝不宠幸常侍又如何会有此事？若是朝政开明，又如何会有此事？”
国渊义愤填膺，在河南尹他目睹了太多的惨剧，对于那个腐朽王朝最后的一丝期望也断绝一空。
此刻，他怒火中烧，声音也越发的洪亮，直把蔡邕说得一愣：“蔡侍中可去那河南尹走过？那树皮，那枯草，但凡是能吃的都被百姓吃了。不少地方，已经易子而食！说得更残酷一些，前面这人再路上倒下，不出一刻钟便成了白骨，如何成的？因为他的肉被活着的人割走了！”
“告诉你，这就是最残忍的地方！这些人因为没有吃的，而朝廷又不调集粮草赈灾，百姓已经成了这般！吃了人肉的人不少害了疫病，他们倒下又被别人吃掉，疫病越发严重，不少地方整个村子几百号人一夜之间全没了！这就是现实，这就是惨状！”
说到这，他深深呼吸了几口，摇头苦叹：“这哪里是人间？分明就是地狱！”
蔡邕识趣的坐了回去，不知该说什么。
国渊连连叹气，此生未见过如此人间惨状，他向着王辰拱手抱拳：“主公，河南尹疫病横行，饥荒不绝。我们分发到各地的粮草，有些并没有落入百姓手上，反而是被各地的世族豪强据为己有。这些人收拢流民，抢夺粮食，自组人马，对抗朝廷。想要活命的百姓，大多入了他们的门下。正应了主公那句话，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甚至比此，更为残忍！”
“以前的大城随处可见饿死的骸骨，不说犬吠鸡鸣，便是鸟叫也极少了。”
“嘭！”王辰怒火中烧，大手在这书案上一拍：“何人竟敢如此？掠我赈灾粮草，便是诛杀三族也不为过！”
“主公，经过臣查访河南尹现存的豪族世家全部参与其中！”国渊向着王辰拜道：“只是在下却不建议主公此时动兵，毕竟河南尹疫病横行，若是盲目派兵过去，只怕会害了弟兄们！”
王辰拳头紧紧攥着，第一次气得自己无话可说，气得想要铸就滔天杀业！
“所以，在下从臣子的身份出发，希望主公调回河南尹的军队，彻底放弃河南尹。但，从人的身份来说，臣更希望主公能够持续赈灾，聘请各地名医，赶赴河南尹会诊疫病，抚恤灾情！”
河南尹，河南尹，一个就算占据了还得西进攻关的地方，一个四战之地。
他长叹一声，道：“就算寻得名医，又如何？寻来了名医，便能够保证他们能够安然的去处理疫病吗？便能够保证他们不会被世家豪族所掠吗？”
王辰最终下定了决心，也不知他最终的打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