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再次面对死亡

“安安,诺,这是刚热好的牛奶。”就在尹安神游间沈繁画端着牛奶走了过来。

这样宽容大度的姐姐,所有人都唏嘘不已。

“沈繁画,你要干嘛?”尹安转了个头皱眉看着她问。

不管沈繁画脸上的笑容如何温柔,说出的话如何甜腻,她始终在她眼底看出真诚。

并且,反之。

大家都厌恶的看着她,怎么会有这么不知好歹的人。

沈繁画笑的更加妩媚,端着牛奶靠近一步;“天冷喝点热的,等会跑起来也更有力气。”

尹安接过牛奶狠狠的放在桌子上,眯起眼睛;“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这样装模作样的很恶心。”她满脸的烦躁和不耐不作任何的掩饰。

沈繁画亦不介意,只是凑到尹安的脸暇处,轻声说:“尹临跳楼自杀,生死未卜。”

尹临跳楼自杀,生死未卜。

尹安一瞬反映过来,仰起头瞪着她,伸手反拽住她的衣领,狠狠的的盯着她。

身体却不由自主的颤栗起来。

她自杀?这绝不可能。

“司机和车就在校门口,晚一点,兴许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沈繁画轻轻拨开她抖的不成形的手。

眼底得意的笑意无限扩大。

“你要是敢骗我就试试看。”一片尖叫声,尹安推倒沈繁画从桌子上跳了出去。

跌跌撞撞所到之处撞到了所有的桌子和板凳。

尹临跳楼自杀,生死未卜,明明是不可能的,可偏偏这句话就像个魔咒一样,紧紧扼住她的心脏和呼吸,整个胸膛都是空洞洞的响声。

曾经那么多煎熬两个人都牵手走过,如今就快走到黎明见到日初了,不是么?

所以,妈妈,求你,求你不要丢我成孤儿。

妈妈,你还没有见过林陌。

你还没有见到这个说要带我走的男生呢。冷风吹进眼睛里,一股热流蓄势待发,她仰起头硬生生的忍了下去,不能哭。

根本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为什么要哭,绝不。

张开嘴巴大口的呼吸着,从喉咙穿透过的冷风,一直抵达心脏,生疼生疼,像是肉被剐去一块。

“是尹小姐么?”穿着粗布灰色西服的男人看见失魂落魄的尹安后匆匆迎了上来。

直觉上定是眼前的姑娘,被风吹散的短发,禀冽却又茫然的目光,身体上还有拼命压抑着的战栗。

“我是沈家的司机,走,快跟我走。”中年男人拉着尹安快速进了黑色的车子。

车里,关上门,男人轻叹一声。后车镜里她苍白的脸色让他心里不忍起来。原本这一切都该是她和那个温婉的女子的。

可如今,最狼狈的反而成了她们,是命么?还是时机不对,抑或是人为。男人再次摇摇头,专心的开起了车。

“我妈,我妈......她不会有事的,对吧,你不是沈家的伺机么?你应该知道的,她没有事,对不对?”尹安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站起来拽住男人的衣领。

手忽而一颤,车身急速转了个弯。

男人心惊的转过头,却在撞见尹安小心翼翼且忐忑的眸子时,想要训斥话又咽了回去。

“回去就可以见到她了。”男人说完,快速的转过头,这个孩子的眼神他不忍再看。

心里绕过千百个说法,最后只能捡这个不至于让她那么的绝望的一句。他能做的还有什么呢?

尹安咬着唇点点头,坐回到车椅上,两眼看着窗外,紧握成拳的双手放在身侧,拼命的压抑着战栗的身体。想起和尹临在一起的许多个日子,虽然她们没有平常母女间的浓情蜜意,可却一直相依为命,陪伴在彼此的身旁。

即便在最潦倒的时刻也没有想过要丢下任何一人。恍然大悟,这份情有多深刻,这一刻,尽知。

车子驶进S市后,男人回头频频的看尹安,满脸的犹豫。迟早都要知道真相,早一点死心,断了这傲人的纠结,未必不是好事,否则,又能如何呢?这样一想,原本平稳开动的车子忽然加快了速度。

市医院前,男人停好车子,又回头看了眼尹安,然后打开车门,不等男人开口,她已经飞快的跑了出来。

楼下,男人首先看到的就是那个男人,上次接走尹临的那个男人。

“我妈呢?”尹安跑过去。

“沈先生。”司机从尹安的身后走出来,恭敬的喊。

被唤作沈先生的男人微微点了下头,目光变落在了尹安的脸上,他的眼睛微微泛红,看着尹安的样子是纠结的。

神情里是疼惜,不忍,还有歉疚。

尹安的心越发的慌了起来,皱起眉,大声的喊;“沈先生,我妈呢?”

他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眼前自己的亲生女儿,居然叫他,沈先生。多可笑。

尹安怔怔的看着他,连呼吸都屏住了,下一秒,却被他用力的抱紧怀里。

这些年,像是白过了一样,到头来仍是保护不了妻女。

司机别过头,这一切怪谁?说到底,最无辜的还是这一对孤儿寡女,不,现在,只剩孤儿了。沈家必不能容她。

“我妈呢,你他妈聋子是不是?我妈呢?”尹安睁开他的怀抱,瞪着眼睛看向他。

这一系列的表情,明明已经明了,可是,又怎么可能。尹临,怎么会丢下她,最难过的不是都已经熬了过去么? 当初那个男人死临也没有想到要自杀,如今又怎么可能呢。

“去,看看她吧,去。”他深呼一口气,执起尹安的手。

还能怎么瞒,瞒不过去了。尹安用力的甩开他,仰起头,目光禀冽,一字一句的说;“当初,是你说要带我妈去看病,你说会好好的把她送回来,沈先生,要是出了任何的事情,我绝不饶你。”

当日的话还言犹在耳。你说会好好的送他回来。

他在尹安深而清的目光中,看见狼狈的自己。一如十七年前的自己。

“好没有教养的姑娘,想必,你就是尹临的女儿吧?”尹安转过头,看见站在医院正门前的妇人。保养尚好的皮肤,华贵的衣服,和沈繁画有几分的想象。却张了副势力的嘴脸。

尹安瞥了她一眼,拽着身旁的沈先生走进医院,在妇人面前经过时:“沈立行,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女人生的孩子?”她说,语气十分不屑。

沈立行扭过脸没来得及说话,尹安抢先一步开口说;“闭嘴,自己的老公心心念念别的女人,还得意是什么。”

妇人白了脸色,却在尹安冷冽的目光中闭了嘴巴。这真是那个温婉女子所生的孩子么?

“几楼?”尹安问。

满手心是湿粘的冷汗。

他眉眼低垂不敢看她,拉起她垂在身下的手,用了极大的力气,尹安怎么也挣不开。

尹安感到自己的心生疼生疼,所有的经脉都像蜷缩在一起,无法伸展。

不知到了几楼,沈立行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深深的看着走廊的尽头。

每个医院都有一个人气极少,又极其阴暗的地方。

它叫——太平间。

尹安知道,尹临已经不在了。

忽然间,失去了刚才的勇气,脚步沉重起来,甚至她可以听见回响在走廊里的声音。身体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

“她什么时候离开的?”安问。

她不敢去说死亡那两个字,它太过强大,不可逆转。而离开,还可以再见,不是么?

沈立行不敢去她的目光,却诧异她语气里的平静,死寂一般。

“今早。”

“是跳楼么?为什么?”

他不说话,尹安接着问;“因为你们**了么?然后被你老婆发现了,所以像电视里演的一样?”尹安的声音里有种被撕裂的感情。

“不准侮辱你妈妈。”他变了语气。

尹安却哈哈大笑起来,在寂静的走廊里,一声又一声,清脆又嘶哑。脸上是湿冷一片。

忍了许久的眼泪,终在这一刻宣泄出来。

尹临,就真的丢下了她。很好,真好。

他侧脸看着她,发现这个女孩是和她妈妈完全不一样的,她身体里蕴藏着一种力量。

潜藏在平静的表象下,是波涛汹涌。

“如果今天,你有能力不让这一切发生,那么,我一辈子也不会有机会侮辱她。”她并不看他。可语气有着强烈的嘲讽。

他不看见她的眼睛,脸上是似笑非笑的神情,很是尖锐。

门前,她停下了,脚迈不开一步。

想起了阿蓝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她说;我不能看她,我不想看她一无所有的样子。

那么尹临呢?

“她为什么要跳楼。”尹安低头看着手掌中的门把。

冰冷的触感直达心脏,狠狠的瑟缩了下。

他沉默着。尹安没有再逼问,半响后,他语气沉沉的问;“你和林陌在一起了么?你们是认真的么?”

“和他有关系么?”尹安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昏暗的光线中,他牵动了嘴角,然后慢慢说;“我和你妈妈也是十七岁时相爱的。”

“你妈妈嫁的男人却是我的哥哥。”男人的声音缓慢而沉长,像一部老旧的电影,穿过岁月,再现往日的情景,透着几分沧桑的唏嘘。

“那个时候,其实和你妈妈有婚约的是我,可是,后来,尹家家道破落,正赶上沈家发展的关键时期;所以,我的父亲就悔婚让我娶了现在的人,不是没有闹过;后来我哥哥爱上了她,为此家里又闹了起来,直到一次,尹临要去另一个城市,我哥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拼了命的追到火车站,却在途中遇了车祸,丧失了生育能力;你妈妈最后终于嫁给了他,而他也和家里闹翻了,他们婚后,我背着尹临,每个月都会给他们寄上一笔钱,我知道她们所有的生活状况。”

尹安想起那个男人在世的时候,不管他多么粗鲁,说的话多么难听,尹临总是一副不悲不喜的模样,很平静的接受着一切。

那时尹安以为尹临很爱他,这种想法一直持续到那个男人死后。原来,不是很爱,是不爱,所以,才会那么平静,所以,才会无悲无喜。

“所以呢,又为什么回去找她?”尹安的语气是强烈的厌恶。多可悲,她的亲生父亲是一个懦弱又无能的男人,她宁愿是那个成日里喝酒后打她的男人。

至少他拼尽了全力为了心爱的女人。而他呢?眼前的这个男人呢,懦弱到寄钱都要偷偷摸摸。

沈立行盯着眼前白色的门,死灰般的眼眸渐渐亮起来。那些日子,是昏暗的光影里最绚烂的色彩。

虽然再次回到S市她已是神志不清,可是对他却是不戒备的,每日他陪着她去医院,去散步,去看海,一起听戏剧,一起吃饭,她仍是十七年前那样安安静静的日子,她的病也在他悉心的照顾下渐好,家里的太太和女儿自是不高兴的,可今非昔比,他坚持留她在家,直到那天与太太吵了起来;他痛苦的蹲下去,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高大的身体此刻弓起来,像是个小虾米,尹安从心底里感到可悲。为临悲哀

“只要再等五年,五年就好,我就可以和她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可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自杀?”

“尹安与林陌在一起,若是他们认真相爱,我不会干预,不会让他们走我们的那条路,你怎么不信呢?”

“尹临,你是想用这种方法逼我么?让我痛苦一辈子么?”他自顾自的呢喃着。

“她会等你五年,五年后,你真的会去找她么?”尹安冷冷的看着那个蹲在地上的懦弱男人。

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却连和她在一起的勇气也没有,多可笑。

可是,妈,你真的是用这种方法逼迫这个男人不得干预我和林陌的事情么?她不知道离开前,临是用一种怎样的心态,誓死要成全女儿的幸福么?抑或是她对面目全非的生活感到了绝望。

用力的握住门把,不再犹豫,这最后一面,她怎能不见。

揭着白布的手颤抖的不成样子,她不知道下面盖着的是一张怎样的脸,绝望或是安详,她不知道,尹临还是不是一如既往的美丽。

“妈。”她的泪滴在她苍白的脸上。

那张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像是睡着了一般,仿佛下一秒也许她还会醒过来。

“妈。”她蹲下来,握住临冰冷的手,不断的重复着一个单调的字。

曾经的那些日子,她们似乎没有这样是指相扣过。

这些年,她们甚至都还没用拥抱过。可是,她突然就离开了。

“妈。”她站起来弯下腰,把自己的脸贴在她的脸上,另一只手环过她的腰。

“如果我知道清醒后的你会选择自杀,我宁愿你一直疯下去。”

“至少我还有个妈。”可是,没有如果。

她的眼泪像段了线的珠子,爬满整张脸,心脏像破了一个洞,竟也觉不出疼痛来了。

“妈。”她把脸挪到她不在跳动的胸膛处。反反复复一个字,她不知道还要再说些什么,就一次性叫完吧,今后再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叫妈了。

脱掉鞋子,她和衣躺在尹临的身旁,从白色的布也盖住自己的身体,和她头挨着头;“妈,我陪你睡。”

“妈,如果有下辈子,你不要再做我的妈妈,我也不要再做你的女儿,我不想再去照顾你一个懦弱的女人,下辈子,我要做个乖巧的孩子,一直一直腻在妈妈的怀里,听她说故事。”

“可是,可是,我一直都没有这样过,没有这样的机会。”

“如果有下辈子,不要了,不要做你的女儿了。”

闭上眼睛,尹临的脸在脑海中变的模糊起来,她呢喃着,直到哽咽的说不出话,喉咙里烧着了火,火辣辣的疼。

梦里。她看见了尹临,她低着头,歉疚的和她说;尹安,妈妈对不起你。

她几乎窒息,生生的别了头,她说;“你再不是我的妈妈。”

“没有一个妈妈会不要自己的孩子,你再不是我的妈妈。”

然后尹,临便转过了身,越走越快,越来越远,她怎么也追不上。

一个激灵,她睁开眼睛,枕头上是湿湿的一大片,伸手捂住胸口。

尹临呢?

醒来后安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睡了三天,在这三天里,尹临已经火化了,当沈立行这样告诉她时,尹安的脑袋一阵眩晕,身子软软的差点倒下。

仰头看向外面的天空,眼眶中的水汽覆了整个瞳孔。

原来,从此和尹临真的便是两个世界了。

好,真好。

从此,你再不是我妈妈。

沈立行疼惜的看了安一眼,歉疚的说;“小安,对不起。”

尹安冷笑两声,伸手快速的抹下眼角的湿润;“沈先生,是尹临她自作自受,和你无关。”顿了顿,她一字一句的说;“希望,下辈子,她不要再爱上一个懦弱的男人,懦弱到连一份爱都承担不了。”

说罢,她拿着茶几上尹临的骨灰便要走。

“喂,你的电话。”顾梅(沈太太)在身后喊道。

尹安停下脚步,她在后面继续叨念着;“真不是个安稳的人,来了不过三天,电话就多的像讨债似的。”

尹安恍然想起,自己离开的这几天,除了沈繁画知道,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可是,谁又会知道她来了这里呢?

“尹安,是我。”电话彼端传来的声音略显深沉。

尹安顿了顿,惊喜的叫;“林陌。”

眼泪忽而又涌了上来,不过一道熟悉的声音便把她强压下的悲伤又勾了出来。

吸了吸鼻子,忍住情绪,她说;“我妈妈出了事。”

彼端,是绵长的沉默。

尹安亦不说话,忽然发现,心里的复杂的情绪竟一丝一毫都说不出口。

“安安,没有关系,一切都会过去。”心口有重重的失落感,她以为他会说;没有关系,你还有我。

难道因为爱上了一个人,便就会计较所有的细枝末节么?

爱?一个激灵,手上的电话差点掉下。

“安安,你......应当要坚强。”那端,再次开口。

声音里含了些模糊不清的情绪,细听之下,是有几分艰难。

“嗯。”她重重的点头,随后才发现自己的傻气,她做的动作,他怎么看见。

“等会,唐蓝和许慕辰就应该到了,我让他们过去陪你回来。”

“为什么你没有来?”她脱口而出。才发现,那边的电话已经断掉。听筒里是冰冷的忙音。

是因为他和沈繁画有婚约在先,所以不方便过来么?尹安不知道,可意识中却又觉得林陌并非是会顾忌世俗礼节的一个人。

总有些失落在胸口挥散不掉。她并不是那么计较的一个人啊。

转过身,顾梅站在身后,脸上的表情嘲讽且冰冷。

尹安从她身边走过;“别人的东西,你握的牢么?”她说,声音刺耳。

忍下心里的厌恶,她瞥了她一眼,径直走了过去,抱紧了怀里的骨灰盒,想了想却又退回来,斜眼看着她说;“握在手里的东西就是你的么?明明活着,却在别人心里已经死了。”

她震惊的半天没有说出话来,这个小破鞋说话竟是这样的尖锐。直接捣如入心脏。

闭起眼狠狠的甩出手臂,从耳旁过去的是一阵疾风。

“小安,你要去哪里?”沈立行追上来。

她脱口而出;“回家。”

“小安,你妈妈不在了,这里就是你的家。”他拽住她的胳膊,满眼的焦急和真诚。

尹安回头看了看变了脸色的顾梅,似笑非笑的看了沈立行,然后走到她的面前;“有这个女人一天在,那么,我便和沈家毫无关联。”

她就是要和她公然的叫嚣,为尹临也好,为自己也好。谁给过恩她记着,谁给过仇,她也一样记着。

顾梅哆嗦着嘴唇,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即便是那个女人在世,也不敢如此嚣张。尹安嘲讽的瞥了眼神色复杂的沈立行,走的更加快了起来。

她听见他追在了身后,还有另一个急切的脚步声,大门前,他拉住安,认真的模样让安不自觉停下了脚步,他说;“小安,你就是沈家的人,就是我沈立行的女儿。”

尹安不自觉的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骨灰盒。是说给尹临听么?

当着尹临的面,尹安不想再和这个男人冲突起来,回头看了看浑身发抖的顾梅,笑了起来。

昂首阔步走了出去。

沈家的一切,都和她没有任何的关系,她是孤儿。无父无母。

还没出了这高档的住宅区便看见了表情严肃一起走过来的唐蓝和许慕辰,那种由心而显露在外的急切和忧虑任谁都可以看的清楚。

刹那,她红了眼眶。

有他有她,还有林陌。终究不是孤身一人。

这三个人是谁也无法从她身边夺走的,谁也不能,她剩下的只剩这些。

所以,遇神杀神,遇魔杀魔。

“安安。”唐蓝看着迎面走来的尹安便冲了过来,结实的来了个熊抱。身子甚至微微发颤。

“没事了,没事了。”她喃喃的说着,语气是极度紧张后的放松状态。尹安的喉咙再次是加剧的疼。

面前,是许慕辰修长的身体,他目光疼惜的看着她。

放开唐蓝,她走向许慕辰的怀抱,安心的闭上眼睛,任眼角的湿润在他的外套上擦干,轻轻的说;“谢谢。”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可是,对于这个少年,她满心感激,能说出口的只是这句没有重量的话。

他的手在她的头顶温柔的抚摸。如果谁知道怎样可以让她幸福,那么,请告诉他,他一定会做到,一定。

“王八蛋,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不啃一声就跑了,要不是林陌打电话告诉我们地址让我们过来接你,你死了我们都一定不知道。”唐蓝骂道,伸出手却不舍得打下去。

尹安轻轻的笑出来。

“好了唐蓝,我们快带她走吧。”许慕辰蹙眉。

尹安点点头,再次抱紧了手里的骨灰盒。

妈,我带你离开那个男人。从此,永远。

飞机起飞前,她最后俯身看了这座城市,在三万英尺的高空上,闭上了眼睛,想起林陌的话;安,一切都会过去的。

是的,像飞机飞过,迅速,只留下浅浅的痕迹。她知道,尹临用了另一种方法,告诉她,要不惜一切牢牢握住一丝可能的幸福。

“林陌在学校么?”出租车上,尹安问。

才发觉自己这个女朋友的失败,居然连他的手机号都没有。

唐蓝抬起头目光落在许慕辰的身上。

伸手按了按鼻尖,他说;“小安,我们先安置好你妈妈吧。”

司机不解的回头看了一眼,尹安亦低下头说;“好。”

语气很是郑重。

许慕辰难过的别过了头。

窗外的景色在急速后退,头顶不算强烈的阳光穿破云层,发出淡淡的光晕在他的头顶。

一如那日。

他说;许慕辰,我这一辈只为我妈妈求了一个人,这次,是为尹安来求你。

他的眉眼一个劲的跳了起来。眼前少年的模样太过于认真,甚至有些虔诚。

他说;在我走后,尽所有的可能帮助尹安走出来。那一瞬,他的血液冲到脑门,挥出的拳头足了十分的力气。

“如果只能是这样,为什么要在当初那么不顾一切,你知道,这样对她意味着什么么?她能有多少勇气可以承受多少的绝望?她从来就不是一个温暖明媚的姑娘。”他怒吼。

他侧过身对着他,光晕投在他的眼底,是浓溺不开的悲哀。

低下头,他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可是,许慕辰知道,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悲伤和恨是多么的灼烈。

“我还不够强大,我不能保证护她周全。求你,求你帮她走出来。”他低声说,字字艰难。

末了,转身,他似听他说;再一次的失去,会让他绝望,其实,大爱所以大惧。

絮絮叨叨多句,唯一真切的便是这句。大爱所以大惧。

可是,他要如何帮,若有可能,倾尽一切都行。

轻叹一声,淹没在刹车的声响声。

“安安,要去找个公墓么?”唐蓝问。尹安稍作考虑后毅然的摇了摇头,她说;“随时会离开也说不定,就把放在现在住的地方,和......那人在一起吧。”

那人,该叫他什么呢?

帮别人养了十几年的孩子,他知道么?

推开门,染了光的尘埃在空气中跳动着,房间里有陈旧却亲切的气息,她微微挑动嘴角,在心里默念;尹临,我带你回来了。

抽出纸巾,站在板凳上,细细擦拭着男人的相框。

从未如这一刻细细的看过他。

为一个女人葬送一生,值么?

“安安,打开盒子,让我们都最后看一眼阿姨吧。”许慕辰对着正在放骨灰盒的安说。

尹安点点头,拿掉盒盖。低下头却赫然发现放在最上面的红本存折,还有一封信。

唐蓝走过来接过存折,尹安打开叠的反正的信。

“呀,安安,你要成了小富婆了,七位数的存款的呢,啧啧,还真是不得呢。”唐蓝惊叫着。

尹安抬头瞥了眼,他以为用这样方式就可以平息良心上的愧疚么。更多的心思却在那封信上。

这,算不算遗书。

亲爱的女儿;

相信所有的故事你都已经知道了,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便是你和他。

听说你已经有了喜欢的对象,我很遗憾不能陪在你身边倾听你的心思,可是,妈妈有一句话要和你说;喜欢一个人首要考虑的不是条件的差距,而是他是否的确是良人,你能否在从他那里获得真正心理上的幸福和归宿感。

如果是,并且他足够珍惜你,那么妈妈祝福你,更开心,这样的生长环境,你并没有丧失对感情的希望。

另外,请帮我对许慕辰致谢,这个美好的少年。

安,不要拒绝沈立行给你的照顾,一切都是他欠下的,也是你应得。

想说太多,能说的太少,只希望你此生健康平安。

请不要恨任何人,最后这一步,是妈妈自己的选择。

尹临绝笔。

信在手里握成一团,心里不可克制的悲愤,十七年的母女,最后不过短短的半页纸。

最后这一步,是她自己的选择呵。

真好。

闭上眼睛,抬出去狠狠的掷出手里的信纸。

唐蓝看了她一眼,放下存折屁颠屁颠的跑了出去,拾回来后,她笑嘻嘻的凑到尹安的面前问;“你不要的,我捡来看,可好?”

尹安转过身,用力的盖上骨灰盒,走出去靠在门前。

许慕辰抿唇看了眼,目光收回落在唐蓝手中的信纸上。

“安,若非不得已,谁又会丢下心里最爱的人。”许慕辰拥着她,心里蓦然想起那个少年悲拗的模样。

若非不得已。

“是么?可许慕辰,我永远都不会丢下你们。”她轻声说,心里难过的无以复加。

他垂下眼眸,多好听的话。永远啊。

若非之后的事,尹安怎会透彻的明白许慕辰的那若非得已。永远都不会丢下,原来是放在心里,永远都不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