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事难如愿 人约夤夜

“啪”、“啪”、“啪”……几声清脆的耳光响在丰乐园远胜总部大楼下的停车场里。一行残兵败将翦羽归来,草草一说情况,徐中原恼羞成恼,几个耳光扇将过去,乍一停,不是不打了,而是被一位手下浑身的臭气熏着了,直接抬腿踹了一脚。

任观潮诧异的看着,一千个、一万个不相信,就徐家去的十六位,随便拉了一个来都是能放倒三五个保安的主,可不料这十六个去了,仅回来七个,还有三位像在茅坑里爬出来的一样,三辆车丢了两辆,回来的那辆就停在不远处,看着仿佛像遭了洗劫一般,玻璃烂了三块,车身凹了十几处,草草看过,任观潮、夏佩兰和丰力友几位面面相觑,实在想不通发生了什么事。

“徐总,信号有误……”

那领头把唯一的缴获交出来了,一部分手机,还是同伴裴国栋的手机,不过插的是帅朗的手机卡,刚到手不久就停机了,据此判断,当时帅朗就在现场不远处,这事后诸葛亮的话惹得徐中原又踹了几脚,追问着现场的情况。说着倒也不难,按徐总的安排到了澳玛澳油厂翻墙而入准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目标,却不料遭到了激烈反抗,十二人的小队只跳出三位来,中间发现了信号移动,守门的追了上去,抓到的却是另外一个人,不料也遭到了埋伏,差点被当地人包围……

听到了油厂群殴的惨烈,听到了险些被包饺子的惊险,听得众人俱是凛然一脸,原先想像通过高科技锁定的办法恐怕对方已经知晓,这是有意打了个埋伏,不过再听警察也到场,而且鸣枪示警的消息,那位浑身臭气的哥们是堪堪从门口挤出来的,这下子让徐中原连教训手下的心思也没了。回头征询着任观潮问着:“任总,您看……这事。”

“这个就麻烦了。”任观潮难色一脸,不是所有的事都摆得平的,这些人的遭遇已经让他隐隐猜到了几分,难为地说着:“看这样是撞到那帮油耗子窝里了,那事捅出来可就不是小事。”

什么是油耗子?为什么不是小事?徐中原和丰力友两位老总可不怎么了解个中内情了,任观潮寥寥几句解释着,全国造假数本省、本省龙头在中州,每年到邻省和本省各地收购废油的人员有数千人之多,为的就是满足中州这些地下工厂的造假原油需求,虽然不了详细的内情,可任观潮知道在本省销售的磁网过滤设备销售量有多大,这种专业设备只有特殊需求的油厂才会进货,粗粗一算,这其中每年能生产出来的成品油有上万吨,是个非常庞大的产业链。

说得这么凛然,那潜台词自是很明了了,这些专干黑事的黑窝点可没有什么顾忌,前段时间还发生了记者卧底窝点被人灭口的事,这回倒好,把人家的窝翻了个底朝天,后果不用想都很严重滴!

“那……那任总,我的手下还有九位都陷在里面呢?我可是为大家一起做这事的。”徐中原听到了任观潮的意思,质问道,任观潮伸手制止着道:“有警察在不是什么坏事,最起码对方也有所顾虑,不会明目张胆灭口……不过恰恰也因有警察在恐怕要坏事,听他们刚才连警察打了,逼得警察鸣枪示警了,这可就没法通过私了的手段解决了。”

“任总,究竟怎么办?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可得仰仗您了。”徐中原追问着。

“这样吧,先回去休息,我派人去一趟十里镇,搞清情况,看看是地方派出所接手还是那个单位接手咱们再做定论……这辆车别开了,送大修吧,小夏,安排几辆车把徐总送回酒店……放心徐总,他们不会有什么危险,我会竭尽全力把这事抹平……”

任观潮倒是挺够意思,安慰着徐中原,夏佩兰派了公司两辆商务车,把这一行人载走了,徐中原知道自己两次失利,先机尽失,呆在这儿也是脸上无光,客气了几句,上车唉声叹气走人了。连丰力友也觉得兴味索然,看来今天预计的要有结果一事泡汤了,和任观潮告辞,先行一步走了。

任观潮呢,送走一干人这才回头往公司里走,夏佩兰追着任总的脚步问着:“任总,派谁去十里镇,要不我亲自跑一趟。”

“不用,谁也别去。”任观潮头也不回地道着。

几步之外,夏佩兰抢上前摁着电梯,那任总微微笑笑看看夏助理问:“夏助理,你觉得我们应该派人去吗?”

这个问题让夏佩兰不敢妄下断语了,讪讪笑了笑,请着任总进了电梯,电梯门闭合的时候,任观潮追问着:“怎么?你还你自己当黄宗胜的人?不敢对任总我推心置腹?”

这个问题又难了,黄宗胜一出事,莫名其妙就冒出一个任观潮来直接被聘任为总经理了,连夏佩兰也不知道这位任总的身份为何,不过寄人蓠下的日子多了,也学会了一下两下,貌似羞赧地说着:“任总,我是助理,您才是总经理,我得听您吩咐不是?”

“那我非要让你说呢?”任观潮轻飘飘逼了句。

夏佩兰干脆直说了:“既然任总非让我说,那我就说了,徐家这次不遗余力来中州,一有机会肯定不介意独吞,我听黄总说了,他们不但被端木坑了一把,还在股票和期货上损失了不少,他们比谁都急于得到这笔遗财。理论上,他应该是我们最强的竞争对手,看他今天这么卖力,那债券应该不在他们手中。”

意思也很明白,既然是对手,就可以不择手段了,任观潮笑了笑道:“对,很好,既然是对手,只有利用,怎么会帮忙呢?不落井下石就是君子之风……我本来最忌惮的就是徐家豢养的这帮兵痞,出了这事嘛,倒是给我去了个隐患,省得这帮人将来把我当成定点清除目标,哈哈……”

出了电梯,夏佩兰亦步亦趋跟着,现在明白任总的意思了,要隔岸观火了,一个帅朗、一个徐家,两厢对比,自然是单个的软柿子相对好捏了。不过也没有那么好捏,开办公室门时已经下班了,任观潮请着夏佩兰也一起进来,直招手示意坐下,这当会可真把帅朗当成人物了,开口就是再给我讲讲这个帅朗的事。

但从夏佩兰嘴里讲出来的也不是很多,几件事就说完了,所知仅限于这个二货耍流氓的轶事,听得任观潮为难地道着:“小夏,你给我说说你的想法,我跟你交交底啊,我现在还真没办法,不管是富商大贾还是政治要人,那怕是名人明星,只要在中州的地面上,咱多少都有办法,可对这个人,我怎么觉得是刀枪不入、水火不浸呐……”

夏佩兰笑了笑,很认可了,这个无赖还确实是刀枪不入水火不浸,徐家的狠办法都没奏效,那要再找人,恐怕就更难了。想了想夏佩兰小心翼翼说着:“任总,我倒觉得抓人不是个好办法,要不在他手里,我们抓住的也用处不大……要在他手里,真逼急了,他要是交给警察,我们可就全白忙乎了,就确定端木手里有债券,可谁能确定就在中州?就被帅朗得到了?”

“你的意思是,徐而图之?”

“对。我们追得越急,他会溜得越快。如果真把我们当对手,那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最起码现在还不到图穷匕现的时候吧?”

“嗯,有道理,说说具体办法……”

任观潮道着,夏佩兰看任总确实一副诚心求教的样子,这才壮着胆子提着建议道着:“其实最不用的着急的就是我们,APTX公司代表和徐家都是人生地不熟,我们占尽了天时、地利和人和,帅朗就即便是拿到手,他也变不了现,只要确定在他手里,我们动手都为时不晚,就即便是到了徐家或者APTX公司的手里,我们动手也不晚……您说呢?”

“有道理,看来你跟黄总学了不少……不过黄总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呀。以为端木死得不能再死了,一切都唾手可得了。呵呵,看今天的事,恐怕未必那么容易啊,小夏,你说说,为今之计该怎么办呢?”任观潮问。

“他现在已经意识到危险了,这事就不好办了,虽然找不到本人,可我们从他身边想办法也并不是不可能的,我听说他是鹏飞饮业旗下的代理,在两个景区的生意做得都不赖,除了饮料,工艺品也多有涉及,还有上次一起坑徐进铤的那几个狐朋狗友,我倒是道听途说了不少……他生活的这个小圈子这些人里面,总要有知道点他的行踪的,包括他家里,我们的办法不对路是因为我们没有摸到他的软肋,他的生活圈子里,总要有他忌惮的人和事吧?”

夏佩兰旁敲侧击地说着,在远胜呆得久了,也不乏道听途说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和人,其实整人的办法很简单,但你首先要找到对方的软肋,这话嘛好像说到点子上了,任观潮抚着下巴思忖了片刻道:“说得对,今天的事错在知己不知彼上,那这事交给你吧小夏,把他的详细情况尽快给我摸清楚。”

“没问题,任总,我尽快办,那几位我留了个心眼,有他们电话和住址。”夏佩兰没有推辞,眼中一闪而过那位奇胖无比的程洋,那个又馋又色的货上次就被自己灌多了。

“忙去吧,今天甭指望有结果了。”任观潮挥挥手,夏佩兰起身,告辞着走出几步,再回头时任观潮正在摸手机,看着她这样,任观潮诧异地问着:“还有事吗?”

“有点小事,能问个不该问的问题吗?”夏佩兰道。

“有什么该问不该问的,问吧。”任观潮大方地说道。

“任总,您别怪我多事,我是想问,这笔遗财真对咱们这么重要吗?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我们很突兀地卷到这件事里,让人想不通的地方很多。甚至于那些钱究竟在不在中州都没有定论。”夏佩兰道着,疑惑很大,最大的疑惑莫过于一向专做官商生意的远胜会咬住这件事不放。

“这件事嘛,黄宗胜一定不会告诉你,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很重要,而且它就在中州……还可以告诉你,除了刘义明,黄宗胜也认识端木界平,黄总认识端木界平的时候要更早,不但认识,而且双方做过几宗生意,当然,虚拟生意,不过付给咱们的中介费不少,咱们公司也给这个行过不少方便,其实这次端木回中州,他的退路就在咱们远胜公司,他花一千万买了一条安全通道,不过可惜的没用得上他就折了……谁也不会介意在这个死财主身上挖点东西吧?再说了,万一他留下点针对我们不利的证据,那远胜可就惨了,所以黄总才迫不及待地去挖赃,谁知道正好掉进坑里了……”

任观潮坦然以对说着,很冷静,不过听得夏佩兰张口结舌,没想到这么重要的秘密会在这个不经意的时候露出来,勉力了咽咽喉咙,愕然地一句话也说上来,没想到自己公司居然和奇骗曾经是合作伙伴的关系,任观潮很满意这个结果,笑着追问道:“你现在知道了,我还可以告诉你,像端木这种骗枭,对谁都要防一手,我还真不敢掉以轻心……这件事,对外人来讲是一笔横财的问题,可对咱们,有可能关系到生死存亡,还想知道什么?”

“不想了。”夏佩兰稍显紧张地摇摇头道着:“知道的太多对我不好,我会把事办妥。”

“这就对了,我相信你一定办得好。”任观潮笑了笑,夏佩兰躬身退出去了,轻轻地掩上了门,没来由地心跳加速着舒了一口气,好紧张的一口气。

办公室里的任观潮却是一点倦意也无,手机是翻查着电话号码,找到其中一拔通之后轻声问着:“……我听说,十里河镇出事了,好像抓到几个人……”

过了片刻,挂了手机,答案写在任总的脸上,是愕然、是惊讶、是无奈,有很多复杂的表情郁在这张儒雅的脸上,估计连任总本人也无法言明……

复杂,怎么一个复杂了得……

灯火通明的十里河镇澳玛澳油料厂门口,围观的群众足有几百人,民警劝了多次也未见奏效,不但不奏效,出事不久还有人试图冲击厂里,估计厂里的财产不少,猝然出事没有来得及转移,不过今天是黑窝里捅进硬茬,大门口守着续兵不是一般地横,估计被这帮油耗子撩动真怒了,不但袭警,还想冲击警戒线,这人高马大地往门口一站,举着枪又鸣了两枪才把这伙人镇住,老范之后把车开进厂里,后顶着门,续兵威风凛凛地站在车顶直守了半个小时才等来刑警队友,把整个事态才算稳定下来。

不过总有蠢蠢欲动的人,门外的警车之外,停着十数量各式小车、面包车、商务车,敢情大队人马来得着实晚了点,看着现场这多的警车都不敢胡来了,转身想其他办法了。

当地的民警,负责看守那帮群殴的工人,不过其中的一位不时地接着电话,不时了苦口婆心的小声说着什么,用的频率最高的词是“我们也没办法”。是没办法,省厅和市局刑侦队的人在这里被打了,那不是小事,冲着警察的脸面这事也善了不得。

市局闻讯派出卢启明副局长出面处理的,这消息呀,传得是贼快,车还在半路上,卢副局长倒接了若干个电话,分别市工商局的、市质量技术监督局的,口吻相同,这事得我们处理,再说造假窝点是我们的专业,得我们出面不是。还有来自市府下属部门的,那口吻变了,又是说道,地沟油是个很敏感的事件,处理方式方法一定要谨慎,以免引起群众的质疑,对吧?这么敏感的政治问题应该相关部门协同处理……卢副局长还没搞清相关部门是那几个部门,电话又来了,电视台的要采访,这让卢副局长那敢答应,直接回绝了句:对不起啊高台长,你们来相关部门是不会答应的,再说吧啊,我还没到现场呢。

这会学乖了,直接关机了,换了一个卡只通知了几个人新号码,不过换卡的卢副局长很纳闷了,车上就纳闷地自言自语着:咦,奇怪了,我都不知道我处理什么突发事件呢?这么多人就都知道是地沟油黑窝点?

刚自言自语了一句,又纳闷了:不对呀?咱们刑警跑地沟油窝点干什么去了,没事找事吗?

又过了一会儿,市局刘局长的电话通过来了,直安排着有省厅的人在,一定要保护省厅同志们的安全,这下子更让卢副局长郁闷了,你说省厅这同志们闲得干啥呢,跑人家镇上捅地沟油窝点去了?那窝点中州多少呢,捅得完吗?

带着一堆郁闷和纳闷,到了现场,接人的是市局刑侦上的人,边挤着人群边把领导迎进了场区,来了二十多名警力布控着,一听说市局派人下来了,镇派出所的全部警力都出动了,被所长安排在外围警戒,进门的功夫卢启明瞪了所长一眼,没吭声。

彼此都心知肚明,地方治安力量不作为,那结果是地方的人就敢胡作非为,警察都敢打,其他还有什么事不敢干的。进门先去看伤员,都在厂办里,除了续兵和范爱国,省厅这几位加上童辉政委都是内勤,那经过这真刀真枪的架势,个个抹得一脸一身都是臭油,钟山脸上被抓了硬币大一块肉,正呲牙咧嘴地包扎,那位女警刘亦慧就惨了,卢启明去时还抱着肩直哆嗦,伤倒不重,吓成这样了。受伤最重的却是范爱国,因为堵门被人痛殴了一番,暂时说不出那儿受伤了,全身都疼,正斜靠在厂办的**唉声叹气,当警察这么久,第一次被人当牲口这么痛揍了。

“祁所长,你们这儿人实在是没王法了,警服穿着都敢下狠手。”

卢副局边走边看,看得那叫一个怒火中烧,等续兵带着到了车间,此时满地的油污已经有所凝结,变得很稠,像胶一样粘鞋底,据续兵对逮着厂里这些货初步审问,脚底就是深九米、宽六米,长二十余米的油池,而且加有地暧保温措施,随时可以抽出稀化的原油进行提炼,再看几组林立的设备,卢副局长油然而生一种触目心惊的感觉。准确地说是觉得的职位和能力处理不了此事了,赶紧地向上级汇报着。

刘局长的回复是暂且控制现场,等候指示,不一会儿又通知市府的联合调查组要下来,命令还是控制现场;又过了一会儿市府调查组组长电话来了,命令还是严密控制现场……

几个命令听得卢副局被喝了地沟油还嗝应,在大院里巡梭了好一回才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来,回头追着正审着滞留人中网续兵问着来意,续兵小声附耳一说,卢启明忍不住斥骂上了:“胡闹,简直是胡闹,找帅朗找到黑窝点了,那帅朗人呢?”

“没见着,进门就被这群打得晕头转向了。”续兵老实说着。

卢副局长手指点点,要训斥什么,却是什么也没说上来,实在无语得紧了。

又过了不久,传说中的相关部门终于现身了,是市府调查组长带着工商、质检、公安、几部门抽调的人进驻油厂了……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真正到事发的时候,肇事者往往不见踪影了,初步查实油厂营业执照的上书法人代表叫“苟二旺”,据派出所回报,暂时没找到人;再查居然营业执照、卫生许可证、生产许可证、企业代码证、纳税登记证,所有证件一应俱全,通知到场的镇工商、质检人员有话说了:没有证据能表明,这里的地沟油是提炼食用成品油呀?包装、商标、都没有,他们这个厂子我们了解,一直是提炼成品润滑油出售的……

又过了一会儿,门口嘈杂声起,一位片警气喘吁吁回厂部报告打嘴官司的一行人道着:“所长,不好了……厂里家属那些老娘们来了,我们快拦不住了……”

来了,果真来了,谁敢拦老娘们直接就是又抓又挠又哭又嚎的绝技,硬挤着进厂里,调查组几位正要讲政策,不料被那位老娘们呸一口,浓痰直贴脸上,恶心不迭地退却了,这一拔攻击却是老娘子军占上风,调查组直安排着紧锁大门,警察组成人墙拦截,接下来却是让卢启明再办一件事:增派警力!

以厂门为中心,已经渐显了群体事件的苗头……

还有一位肇事者正冷眼旁观着,是透过车窗看着灯火通明、警车林立的现场旁观着,车头正向着中州的方向,其实他和很多镇上居民一样,一直就在旁观着,直到过了两个小时,才找了辆出租车往中州回返。

这个时候,目光的焦点都聚在澳玛澳了,造油的和肇事的都躲起来了,估计也没人再有精力来对付他了,帅朗知道,暂时地赢得了安全。只是有点纳闷的是,可不知道怎么着掺合进来这么多警察,在听到那两声枪响时就很惊讶,还以为是火拼了,于是多呆了很久,直到看到越来越多的警察,又在人群里挤攘了一会儿,不过奇怪的是居然看到了门神一般的续兵,这就让帅朗心里打鼓了,多少猜到点,没准这些人也是冲自己来了。

“别看了兄弟,关好窗,我们这儿味道冲得很。”司机说道。娴熟地驾着车,鸣着喇叭,从人群和车流中缓缓移动着,终于出来了,开始加速了。帅朗关好窗,笑着问:“师傅,看热闹的这么多,怎么看您一点兴趣都没有。”

“兴趣?呵呵,你看不明白呀兄弟,这那是看热闹的,大部分都是老板雇的人找事,反正就是不让你好好查下去,你看吧,谁要敢拉人家设备,非械斗一场不可,要不拉设备光查封,用不了几天人家就能重新开张了……我们都见得多了,能有什么兴趣。”司机不屑地道着,仿佛是吃饭喝水一般司空见惯的小事。

“哇,这么拽?”帅朗稍稍一愣,没想到这行的水比想像中还要深,隐隐地觉得自己当初借刀的想法有点简单了,万一惹出后患来,又是一堆麻烦。司机头也没侧,笑着道:“比这拽多了,我们镇的财政收入就靠这个,甭小看这些黑厂子,都是纳税大户。”

笑了笑,帅朗撇撇嘴,像尝到了地沟油的味道不怎么自然了,半晌连掰扯几句的心思也没有了,这一夜既惊险又刺激,却不料归程的心情却是那么一种淡淡的愁怅,也不知这种愁怅来自何处,好像只有在刚刚毕业那个四顾茫然无措的时候才有这种感觉,不过那时候是对生计,今天嘛,好像是更沉重的一个字眼:生活!

一路无话,一路平安,到了中州市区,已经是快晚上十点了,帅朗下了车,打发走了司机,踱步在二七广场的大路上,楼群林立的摩天大厦、霓虹闪耀的街市、川流不息的车流,独自踱步了很久,都想不出一个今晚的归处。

又过了不久,才下定决心拔着一个号码,是邹晓璐的电话,接通后,帅朗等着对方喂喂了很久才轻声说着:“我是帅朗,帅气的帅,俊朗的朗……我突然想找一个共渡良宵的佳人,不知道邹姐你有没有心情出来陪陪我。”

是一惯很调侃的语气,对方在电话的沉默了片刻,尔后给了个确定的答复:

“好啊,你在哪儿?”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当邹晓璐站在二七广场的主席像前时,心里莫名地泛起这样一句老掉牙的句子,一种怪怪的感觉而已,境界并不那么契合,天太冷了,冷得不远处的街木只剩光秃秃的枝丫,而且在城市的天空,也看不到那种似乎触手可及的明月,时间也太晚了,邹晓璐抬腕看看表,差一刻二十三时了,这个时间,冷清清的广场已经少见行人,那有帅朗的影子。

上当了!?不像。

邹晓璐来回踱了几步,没有回电话,来由也是基于某种她说不出的信任,今天又有司机通风报信那事,隐隐地觉得有什么事了,隐隐地甚至有一种不详之兆。

这种基于第六感觉的预兆让她有点坐卧不安了,特别是帅朗的手机某名停机而且换号之后,让她的担忧更甚了几分,没错,虽然不可名状,但就是一种担心,就像看到所有努力付诸东流,所有投资瞬间蒸发的那种担心,商场混迹已久,对于很多事已经没有感情色彩,即便习惯性地从利弊得失考虑,邹晓璐也希望他很安全。只不过这种担忧在心里很久没有出现过了,甚至于曾经的老板出事,她也仅仅是考虑着自身的安危。

我这是怎么了?

邹晓璐突然停下了脚步,省得自己的心思有点怪了,仿佛不受大脑和理性思维的控制了,开始像一个小女人一样多疑、担心、好奇和期待了。努力地压抑着这种心思,可是免不了心里还萦绕着那个人的影子。

来了,在邹晓璐还沉浸在胡思乱想中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关车门的声音,回头时,正看到帅朗从出租车里下来,快步走着迎了上去,帅朗几步之外停下了,两手插兜,邪邪地笑着,痞痞的站着,那像出事的样子,邹晓璐没好气地斥了句:“什么人啊,约人你倒迟到。”

“不放你鸽子就不错了……一起走走。”帅朗痞痞一摆头,两人像老友一般,邹晓璐没有拒绝,默默地跟上了。帅朗呢,永远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调戏美女的机会似的,开口就没正形地道着:“邹美女,深夜约你,你都敢出来,不怕我非礼你呀?”

“可以呀,我准备了更大瓶的防狼剂,你想试试,我不介意的啊。”邹晓璐取笑道。

“那我就得好好想想了,先得解除了你的武装才成……呵呵。”帅朗侧头看了眼高个、裹着大风雪衣的邹晓璐,那样子活脱脱垂涎三尺地在奸笑。

“拜托,不能我们每次的谈话内容都围绕这个单一的生理需求展开吧?你大半夜叫我来就是告诉我,想非礼我?”邹晓璐似乎揣摩到了帅朗的谈话方式了,直接来个了坦然不遮不掩,听得了帅朗哈哈一笑,旋即脸色一整道着:“好吧,不说我们俩了,说说你和徐进铤,你们俩之间相互非礼过没有?”

嗯,邹晓璐听得脚步一停,站定了,一个深呼吸,气着了,帅朗也站定了,斜着眼,仿佛幸灾乐祸地在看着邹晓璐恼羞成怒似的。

“你……什么意思?想激怒我?还是想侮辱我?”邹晓璐恼急反笑,淡淡地说道,眼睛炯炯的瞪着帅朗,帅朗很痞地挖耳朵,无辜地说道:“没什么意思,就是想想听实情而已……女人想混得好了,一般情况下有两种途径,一种是依附于一个强势的男人;另一种是依附于很多个强势的男人,我还没看出来你是属于那一种?”

恼急的邹晓璐闻得此言,又被逗得哭笑不得了,气结地说着:“你才多大就扮老到……创业投资业务对于每一笔出去的业务要求不低于年百分之二十的收益,不是谁凭脸蛋就在这个行业能混碗饭吃的,没有业绩,你连工薪族的收入也达不到。我在从业务员开始做起,没日没夜干了六年才有了今天的位置,你觉得我像一个需要依附一个、或者很多个男人的女人吗?”

义正言辞,在维护着自己的声誉,话已经很清楚了,姐是打拼出来的,却不料帅朗没听明白一般,抹抹鼻子,笑着道:“你不要把问题搞复杂化,我其实就想知道,你和徐进铤或者徐家那位有没有一腿……这大老板身边的漂亮妞,谁不得近水楼台先得月不是?”

邹晓璐一闭眼,一咬嘴唇,啐了句:“你真无聊……那我明确告诉你,没有,徐进铤虽然无耻,但他在男女的道德问题上比你高很多,他最喜欢的是钱和古玩,不是女人。”

“哦,那我就放心了,省得你们有点感情,心里对我还有恨意……好,现在咱们可以谈谈其他方面的问题了,你先说吧,说说你这几天想到了什么?”

帅朗笑了笑,无所谓地回头自顾自走着,邹晓璐又被气了一下,敢情是探探两个人的底,生怕徐进铤出事在她这里有心理阴影……对了,刚才迟到,帅朗是从自己来的方向坐车来的,没准还在后面看了看有没有跟踪,一念至此,邹晓璐有点受愚弄的感觉了,蹬蹬快步跟上,凑上来质问着帅朗道:“喂,这太不对等,我的秘密全被掏走了,我对你还一无所知呢?为什么是我先说呢?”

“这是非常对等的,我的情况你早查了个差不多,好啊,我先说,你想知道什么?”帅朗侧眼问,很直接、很坦率,邹晓璐话到嘴边,又生生刹住了车了,肯定有很多很多的疑惑,可真要突然间说想知道什么,却是一时说不上来了,而且看帅朗这不以为然的表情,邹晓璐已经领教过了帅朗骗死人不偿命的本事,自己更怕这货随口就出瞎话,一时间张口结舌,反倒哑火了,帅朗嘿嘿一笑,似乎洞悉了邹晓璐的心情一般笑着道:“看,我就告诉你,恐怕你都未必敢听,未必敢信,所以还是你先说喽。”

“那你想知道什么?”邹晓璐反问道。

“说说徐家这第二拔人的情况。”帅朗直接道。

在这件事上仿佛心有灵犀一般,邹晓璐掏着女包里,摸索出一个六七寸的小平板电脑,放手里调试着直递给了帅朗,帅朗狐疑地一接,怔了下,现在有点相信这妞还是有点本事的了,草草一翻,是精英公司的人员资料,一拔是股东、一拔是中层、一拔是保安和业务员,自己打过照面的四个人就在其中,那个当街被割裤子裴国栋居然是精英公司的保安主任,饶有兴致地看着的时候,邹晓璐边走边介绍着:

“……其实创业投资的生意中合法和非法各占五五之数,徐进铤是徐家的财囊,在京城的古玩界也小有名气,现在就在潘家园还有个店,他们这红色家族的家藏要追溯到徐泽厚徐老爷子那一代,在三十年代徐老爷参军前就是中州一家字画装裱行的学徒,之后在军队平步青云,解放中州后就在中州当了第一届军管会主任……你看徐进铤就差不多想像得出徐老爷子当年的样子,很会钻营,文革的时候他都混得风生水起,我听说家底就是那时候积下的,这要得益于他早年的经历,知道当时的‘四旧’不少都是价值连城的古董……文革后不少被他迫害过的家庭不断申诉上告,之后他们全家迁出了中州,到了北京任职,可俗话说说不到北京不知道官小,他这个官到了北京还真不算个官,后来又因为官场的争斗排错了队,一直就被排挤在闲职上……不过也算他有远见,在中州积下的底子为他的下一代铺平了财路,因为仕途上的失意,这一家渐渐全部转向,老大徐守业身体多病,挂了个副部的闲职,老二徐中原军队转业后,一直帮老三打理古玩的生意,老三徐进铤你认识,控制着精英创业投资基金会,最大的股东就是他;老四徐芳真,定居在法兰克福,不常回来,最小的叫徐清琳,在巴黎留学后也没有回来,和APTX公司的联络就是她负责的……”

邹晓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都是陈年旧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帅朗想听到的,不时地侧头看很专注看翻看资料的帅朗,问了句:“我说的有用吗?”

“有用。说得很好。”帅朗回了句,头也未抬。

再往下,邹晓璐组织了下语言,想了想说道:“不过这几年徐家是连连走背字,当时我听我父亲说,他们的资金规模做到十个亿时,在北京也排上队了,不过被端木狠骗了一把,骗走了两个多亿,最倒霉还不在骗上,因为这事引发连锁反应,不少他们募集来的资金撤资,一下子把徐家拉倒退了至少十年……之后又是臭棋连连,他们把大部分资金放到了国外投资证券和期货上,经济危机把他们家折腾得差不多血本无归了,如果不是徐家这点底子厚的话,恐怕早就倒台了……从前年我进公司开始,他们转而投向房地产小赚了一笔,又和APTX私募资金扯上了关系,详细的合作计划我无从知道,不过我想应该是APTX公司想借重徐家这个壳再生几个金蛋,毕竟徐家在北京也二十几年了,人脉还是有的……双方合作的促成人应该是刘义明,促成合作的这件事,就是端木的事了。”

“那这个国外公司,为什么一直要针对这事念念不忘呢?”帅朗突然问。

“还能为什么,钱呗……这价值一个多亿的无主债券,谁能不觊觎呢?”邹晓璐道。

“一个亿?不十个亿么?”帅朗回头问。

“欧元,帅哥,换算成人民币,至少有十亿。”邹晓璐笑着道。

“呵呵……别笑话我,我还真就没见过那么多的钱,搁一年前,有一万块我都乐得屁颠屁颠的。”帅朗笑着道。

邹晓璐微微诧异帅朗在听到这些秘密时都不动声色的反应,一直觉得这是最有可能接触到债券的人,可一直还是诧异这位似乎根本不动心的人,可偏偏不动心,他又是千丝万缕牵扯在这件事里,一直没有离开过视线。

“接着介绍呀,你说话的声音很动听啊。”帅朗开了个玩笑。

“还能有什么?再接下就是那些人了……”邹晓璐看帅朗翻阅着人员资料,介绍道:“徐中原在军队上是以团级干部转业的,我听他弟弟说过,他上学时代也是个刺头,被徐老爷子送进了部队,不过徐老爷子失势,他在军队也没有混出个样子来,后来转业不久就停薪留职下海了,和弟弟一起挣钱去了……兄弟的联袂得不错,而且徐中原这个人听说还有点义气,不少部队上转业的战友、部下投奔他,他都来者不拒,收罗了不少能人,徐进铤很多正当渠道无法解决的事,都是他哥哥这帮战友和部下想办法解决的……这些人的威胁最大,你要小心点。”

“呵呵…哈哈……”帅朗把平板小电脑递回来,怪怪地笑着道:“这些人暂且没有威胁了,军人军人,脱掉那身军装,他就只剩下个人了,这儿可不是他们的战场。”

“你……有点话大了吧?”邹晓璐不知道帅朗何意,装着电脑,诧异地问,帅朗递过自己的手机来,翻着偷拍的视频,邹晓璐眼一直,是个人被当街掉裤子的样子,正要斥帅朗一句,又是愕然道:“这是…裴国栋?”

“没错……下面还有。”帅朗笑着道。

继续往下,一段群殴的视频,看不太清人,不过看得邹晓璐心惊不已,惊讶地几乎喊出来了:“这是……这是精英的人?”

“没错,去抓我的,结果他们被抓了几个。”帅朗吊儿郎当说着。

“这……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邹晓璐的声音瞬间放低了,紧张地几乎凑到了帅朗脸上小声道着:“你怎么敢抓他们的人,逼急了这些人可什么也敢干。”

“理解有误,是警察抓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就在旁边看见了。”帅朗痞痞地一笑,把过程略略一说,听得邹晓璐既惊且恐,不过听到是把徐家的这几位骗到了地沟油的生产厂家,听得邹晓璐哭笑不得了,看着帅朗又多了一层认识,敢情是别人跟他讲道理,他给别人玩智商;反过别人玩智商,他却跟别人耍流氓,这法子听得邹晓璐仿佛灌了一口地沟油一般,说不出心里那叫一个什么滋味。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评判着道:“你可真行啊,这下得把徐中原气得吐血了。”

帅朗长叹了口气,一言难尽的感觉,邹晓璐此时成了一位忠实地听众,忽灵灵闪着大眼,秋波盈盈地偶而投过理解的一瞥,帅朗叹了若干口气又道着:“在逮端木界平的时候,我其实是看着我爸那么做难,就想帮帮他,养我这么大在他眼里我就没出息过……后来端木落网,我想一切都结束了,可以好好地重新开始了,可没料到那个结束又是一个开始,徐进铤这几个货追得我不得安生,发现了个江城子那个秘密,我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私吞了,不过后来我不敢,我怕从此过不上安稳日子,当然,我也怕端木做手脚坑我,我们之间不是有恩,而是有仇;把那五个货放倒四个,在医院看到家属搞得我心里又不叫一个滋味,谁知道他娘滴还没完,又来了……本来我想徐家这几头货再坑他几把,能吓跑最好,谁可知道手底硬茬这么多,要不是油厂人急了喷油,我怕今天都跑不出来……这下可真麻烦了,惹成死仇啦。非逼得老子跟他们拼命。”

帅朗张着大嘴,既惊且惧,凛然地说着,也许是徐家那些来的人身手着实把他吓住了,要落到那些人手里,后果估计比能想像到的更严重,再加上刘义明煽风点火,人家要把弟弟的中毒归咎到自己身上,这吃饭家伙还真是朝不保夕了。

邹晓璐听着,怔了怔,一直以来以为帅朗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货色,没成想到此时表露心迹,还是个生于忧患的人,想了想,缓缓说着:“暂时还没有危险,最起码在债券的事未了结之前,谁也不敢把你怎么样,因为你是第一知情人。”

“哦哟,又来了,问题就在于,我什么都还不知道呀?那逑毛债券和我有屁关系。”帅朗气咻咻地道。邹晓璐突兀来了句反问:“你没见过债券,怎么会做出假的来?”

帅朗眼神一凛,愣着问:“墓园的事你知道了?谁告诉你的?”

“司机小刘……徐承贵炫富的事在中州传的最多,我一听小刘说,再一想能找到那么多痞子骗子的人,非你莫属了。”邹晓璐道,报之以理解的一笑。

“甭提了,抓端木的时候,一砖把他拍晕了,搜身的时候我搜出一摞债券来,我背着我爸偷藏了一张,还以为很值钱,结果是假货,他娘滴……”帅朗悻悻然地挠挠腮边,很郁闷,当时就想着这事栽赃到刘义明身上谁也说不清,又是警察追,又是徐家找,肯定把那货吓得不敢回中州,结果祸水没东引,反倒引火烧身了,这步棋说起来确实够臭。

“没错,我也被人引坑里了……在端木看来,不管是我倒霉了,还是另一方倒霉,他都不介意拉上几个垫背的,徐家是他的世仇,我是他的死仇,我想以他的聪明也能想明白拍卖会骗局的事,陈健、凌锐锋、刘义明和他也算有仇……这个黄宗胜,和他有什么仇?你知道吗?”帅朗问,侧了侧头,看得很仔细。邹晓璐想了想道着:“这个我不太清楚,不过我想不会无缘无故牵扯进来,远胜做的是进出口贸易,像这类管商色彩很浓的公司,见不得光的生意很多,比如走私、比如骗贷、比如洗钱,都有可能涉及,说不定他和端木是同行。”

“嗯,有可能,端木能牵扯到的人,没几个好货色。”帅朗道。

两个人的谈话很投机,说着,走着,不知道走了多远,时间缓缓地过了一个小时了,邹晓璐走得腿有点酸了,停了停,又跟上了帅朗的脚步,沿着二七广场已经走了长兴路尽头,帅朗指指前方不远回头说着:“累了吧,就到了,我在长城商务酒店开了个房间,今晚就住这儿了,中州市你是唯一知道我落脚地的人。怎么样?房间开好了,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过漫漫长夜?”

这话问得好暧昧,让邹晓璐难以做答了,走了好远都不知道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或者该不该应邀。直走到酒店门口,帅朗已经上了台附很多步,回头看邹晓璐顿足了,美目眨着,像是斟酌着何去何从。帅朗笑了笑道:“刚才我谢谢已经说了,其实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主要就是感谢你在关键时候还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我拉了你一把,你也拉了我一把,我们扯平了,正好你也被徐家打发了,要是我的话,我觉得不声不响退身事外,是最好的选择。”

“我一向自己做选择,如果想走,早就离开了。”邹晓璐淡淡地说道,眼睛直视着帅朗透着邪笑,仿佛已经吃定自己的表情,不管怎么说,要是独处,对这个人总是有所忌惮的。

“那好,再给你一个做选择的机会,那边有出租车,打辆车自己走吧;这边的房间呢,在503,注意,只有一间房,一张床。”帅朗不掩饰自己的垂涎,神神秘秘地一笑,转身走了,把这个艰难的选择留给邹晓璐了。

眼看着帅朗到了电梯口子上,邹晓璐按捺着紧张和惶恐的心情,仍然没有动……

这个漫漫长夜,看来不那么好过,邹晓璐总觉得帅朗神秘的表情里有潜台词没有说出来,可想知道这个潜台词的代价是什么,从帅朗毫不掩饰的垂涎表情中邹晓璐不用想也知道了。

在这种欲得和将失之间,应该怎么样做选择呢?

蓦地,邹晓璐动了,在一直看着帅朗头也不回的时候蓦地动了,那份不屑回顾的气度,那份旁若无人的坦然,让邹晓璐有一种被无视的懊丧,在心底受到这微微刺激的一刹那,她做了一个自以为正确的决定,快步追着,喀喀的高跟鞋声音急促的响着,堪堪在电梯旁边摁住了上升键,门开了,一闪进了电梯,门闭时,再回头,帅朗仿佛对一切都料中,斜着眼,貌似得逞似的奸笑着,脸上像呲开的喇叭花,调笑着问道:

“哟,看来你不介意和我发生一夜情啊……来,先拥抱一个。”

说话着张开双臂了,却不料被邹晓璐手挡着制止了,邹晓璐很狐疑地盯着帅朗问:“你又在耍心眼是不是?”

“没有……我其实就是垂涎你的美色。”帅朗笑着道,流氓得很露骨。邹晓璐对这人有点无语了,一抿嘴美女的高傲出来了,刺激道:“好啊,不过你得付得起代价。”

“美女,你要想十个亿,我还真没有啊。”帅朗脸不红不黑笑道。

“不要十个亿。”邹晓璐否决了,嘴角微微泛着笑意,同样以帅朗那种玩味的眼光盯着帅朗,一侧头,不无促狭地道:“你不是说了吗,女人总要依附一个强势的男人……你是希望我依附你这么一个强势男人呢?还是依附包括你在内很多位强势男人?”

“好深奥嗳,能说简单点吗?”帅朗被噎了下,没想到被邹晓璐这么反刺激了一下。

“简单地说就是……”邹晓璐俏皮一笑,一眨眼杀手锏出来了,笑道:“我给你当老婆怎么样?”

帅朗呃一声,重重被噎,这个对付所有男人有效的杀手锏起作用了,邹晓璐蓦地被逗笑了,越花心的男人越怕负责,最怕的就是再没有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机会,帅朗明显就属于这一类。

“不会吧?这就吓住了?”邹晓璐低低头,侧眼看帅朗,故意问着貌似矜持的帅朗,帅朗摇摇头:“算了,这个代价太大,还不如给几个亿呢……钱多遭人妒、妻美遭人嫉,真娶了你,还没准多少人掂记着给我戴绿帽呢。”

“啊!?……你?这么要不脸的话你说得出来?”邹晓璐被气到了,一副气不自胜的表情,不过似乎碍于关系并不是那么熟稔,没有更激烈的动作出来。叮声电梯门开,帅朗当先出去了,邹晓璐微微一怔,也跟着出来了,看着帅朗一副扬长不理的样子,邹晓璐追着帅朗的脚步,手挽上了帅朗的胳膊,一扯追问着:“喂,你到底想干什么?”

扑哧声邹晓璐笑了,是被那个咽口水的动作逗笑了,此时很确定自己的魅力没有被无视,此时也更确定,眼前的男人对她的觊觎从未少过一丝一毫。

没有说话,只是眉目间的交流,邹晓璐享受着这份另类的倾慕,起身倒了杯水,座上了热水壶,帅朗却是有点手足无措了,默默地坐下,偷偷地喘了口气,这没喝酒吧,还真不好意思装疯耍流氓,撇撇嘴,好一副美色当前不得品其甘饴的遗憾,不过就刚才扑上去,帅朗揣度恐怕会遭遇激烈反抗,所以遗憾又加深了几分,话说这男人为什么叫男人,那是因为难呐!这妞就忽悠得来,明显很难上嘛!

难为中,帅朗摸着烟和火机,刚叼了支还没点火,却不料被邹晓璐上前从嘴边揪走了,抢走的烟坐到了矮几的另一边斥着:“抽烟对身体不好……等下泡杯茶喝。”

“咦哟,我怎么觉得你反客为主了。”帅朗笑着道,从邹晓璐开始展现玲珑的曲线开始,自己的思维就有点滞胀了,邹晓璐笑了笑,很得意地道着:“我告诉过你了,别人左右不了我的选择,即便你给的选择,也未必能如你所愿。”

说着,得意、谑笑、骄傲几种情绪都包含着的眼神看着帅朗,那潜台词很简单:姐的选择姐作主,你想干嘛还就不让你如愿。

帅朗干笑了几声,不急不躁,换着话题问道:“其实已经如我所愿了,很多时候人不但要受钱的驱使,而且要被好奇心驱使。”

“别扮深沉啊,我知道你有话要说,看你这副样子,似乎成竹在胸了,不是装出来的吧?”邹晓璐问,这才是好奇的驱使所在。

帅朗侧眼一瞥,脸色慢慢的严肃了,看着邹晓璐,很严肃地问着:“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你能保证不说谎吗?”

“前提是你也不能说谎。”邹晓璐也正色道,感觉很准确,也许真的有眉目了。

“好,我不说谎,你呢?”帅朗问。

“第一个问题,你其实一直想拿到,而且有机会的话不介意独吞这笔遗财,对吗?”帅朗问。

“对。”邹晓璐道:“贪婪是人的一份天性,我不会为自己掩饰。”

“拿到以后,你消化得了吗?你想过没有,很多黑钱都是有命拿,没命花。”帅朗又是很严肃地问。

“你忘了,我告诉过你,做基金的都是洗钱高手,这些债券不一定非要兑换,有很多途径消化,其实就是找它难,消化并不难,比如你可以抵押、可以换信用证、可以到任何一家基金或者私募公司做投资,等别人发觉的时候,你已经是今非昔比了,如果真在谁手里,那他就是银行和私募组织的座上宾,他们未必敢动……特别是离开中州以后,不管是徐家,还是远胜,或者是中州警察,都鞭长莫及了。”邹晓璐道,很乐观,隐隐地觉得要亮出底牌了。

“你太乐观了。有句话叫想得高摔得狠,就是说你现在这种心态的。”帅朗评价了句,泼了盆凉水,又问着:“你想过没有,端木是个骗子,很可能下一藏匿地一无所有,你不但一无所得,要是个陷阱的话,你怎么办?”

“这个……”邹晓璐看样还真没这么深,讷言了,每每想起医院所见,总有一种毛骨怵然的感觉。

帅朗不等回答,又追问了一句道:“还有一种可能你想过没有,端木就是扔了个骨头让大家狗咬狗一嘴毛,你找不到还罢了,找到了马上就会成为众的矢之,正中他的下怀,所以说,你要踏上这条路是不归路,很可能一无所有,都没有全身而退的机会,真要面对面对决了,不管那一家你都挡不住。告诉我,要是那个结果,你会不会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个……”邹晓璐讷言了半晌,这个问题还真难回复,说不后悔是假的,可忍不住**那却是真的,不过在看到帅朗冷静而从容的眼光时,突然间邹晓璐笑了,笑着摇摇头道:“不后悔。”

“假话。”帅朗不屑道。

“不,真话,你已经想到了,就不要用这种问题来难为我了吧?”邹晓璐道,很窃喜的样子,为自己揣摩到了帅朗这点鬼心思而窃喜,既然帅朗能把利弊想得这么透彻,那么结果肯定已经呼之欲出了。笑着道着:“别这样看我,我最高兴的是你把我当朋友了。”

“别太自我感觉好了,我找你是因为我没把你当朋友。”帅朗又泼了盆凉水,很凉地说道:“找你是因为,你要出了事,我的愧疚感最起码不会那么大。”

邹晓璐听得气结,蹙蹙眉,悻悻然自嘲道:“哦,原来我没有那份荣幸。”

“当我的朋友可不是什么荣幸,倒霉的时候多……最后一个问题,往最好处想,十个亿真到你手里,你会怎么分配。”帅朗问。

邹晓璐笑着道,越来越惊讶于帅朗不动声色地表情,问题完了,帅朗的表情定格了,仿佛在斟酌利弊,半晌邹晓璐含着吃惊小心翼翼地问着:“帅朗,不会就在你手里吧?”

“不在。”帅朗摇摇头,很正色,一点也不掺假。

邹晓璐瞬间变得很失望,却不料帅朗又抖着包袱道:“不过那个秘密我已经知道了。”

啊?邹晓璐讶色再起,耸然动容,自己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的事,可不知道帅朗什么时候就已经通晓秘密了,正要凑上来问一句,却不料帅朗话又拐了个弯道:“但我不知道是不是又是一个陷阱……你说我告诉你,还是不要告诉你?”

愣了,惊讶成了愣怔,邹晓璐瞬间想到了医院躺着的那几位,要是自己也成了那个样子,那样的后果忍不住让他激灵灵打个寒战,不敢接茬了。

帅朗看着邹晓璐脸色表情变化的那叫一个丰富,恐怕此时的一辈子的心理挣扎都莫过于此,一边是**,一边是陷阱,这样的经历在最初找到墓园藏宝时他也经历过,现在看邹晓璐已经步入自己的后尘,恐怕要比自己更有甚之,嘴唇几次翕合着都没发出声来,是紧张?是激动?还是带着惧意的惊讶?

究竟是什么帅朗说不清,估计邹晓璐也未必讲得清楚,帅朗掌握住了话题的主动权又加着砝码说道:“老实告诉你,不管有几个亿还是几十个亿,我压根就没想要,白送给你都没关系,可我就怕把你坑进去。你再想想,如果你想要的话,我马上可以告诉你,不过一切后果自负;你要不想的话,就当这事没发生,尽快离开中州,我再想想法子去让徐家、刘义明和远胜三家狗咬狗去……这是今晚的最后一个选择,怎么样?你想,还是不想?”

仿佛是挑逗的话题,不过被帅朗说得很严肃,很诚恳,连邹晓璐也没有想到,帅朗又一次把选择权仍给了自己,是唾手可得的财富还是即将揭晓的陷阱,邹晓璐在想与不想之间挣扎着,帅朗注意到了他白皙的手指不自然地握合,整个人像有所局促地坐立不安了。

台子上的热水壶突突地响着,水开了,嗒声跳闸,邹晓璐呆呆地枯坐着,根本没有听到,帅朗起身倒了杯水,轻轻地放在她的面前,自己又斟了一杯,泡得是宾馆提供的劣质袋茶,直到水呷了几口,再看邹晓璐时,她还是那副深思的样子。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的选择。”邹晓璐笑了笑,是帅朗从来没有见过的那种兴慰的笑容,笑着道:“我选择和你共进退。”

哟,看来还清醒着,帅朗一下子捕捉到了邹晓璐眼神中的狡黠,暗道着这妞不简单,没被自己忽悠住,也没被吓住了,刚刚一愣,邹晓璐笑着,凑近了点帅朗仔细看看,边看边说着:“你要想让我去,或者我们一起去,随时可以告诉我;你要不想,就别告诉我,我听你的……其实让这件事快点结束,重回到原来的生活轨迹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咦?帅朗翻了翻白眼,难题又被踢皮球踢回来了,邹晓璐跳出了困惑,眼神中多了一份得意的狡黠,这份狡黠恐怕来自于女人天生的优势,再差的男人多少也有那么点怜香惜玉的心思,更何况面前这混痞未必舍得自己涉险。

赌对了,邹晓璐看着帅朗为难了,故作不知,起身到了桌前,换着水,轻呷了口,回头又看着帅朗,四目相接中少了一份警惕,多了一份信任,帅朗稍显为难地说道:“其实这不是我选择的问题,关于遗财的谜底必须揭开,否则我恐怕没有安生日子过……既然你这样选择,我不介意多个伴,不过将来如果你失望了,后悔了,出事了,千万别怪我啊。”

“嗯,当然,要是真得手了,发财了,也不用感激你了,对吧?”邹晓璐笑道,很直接。

这个协议达成了。帅朗诸事已毕,起身做势欲走,走了两步,点点头道:“那好,你休息吧,明天早上我叫你,趁着现在油厂的事还乱着,我们一起去揭谜底。不过我建议你平常心对待,对这个骗子我抱的希望不大。”

走过邹晓璐的身侧,邹晓璐微微避让,脸上含着暧昧的笑意,没有告辞,也没有挽留,就那么揶揄地笑着,笑得帅朗好不心痒,那句想留下来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或者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于是脚步变得很慢,很慢,慢得像慢镜头一样,等着邹晓璐说话,从桌边到门外几步距离,待再回头看时,邹晓璐还是那样笑着,却没有开口。

“晚安。”帅朗轻声道,恋恋不舍地回头,期待着什么。

“晚安。”邹晓璐很快回了句,笑着抿起了嘴,嘴角的笑意里蕴含着什么。

不管心里的挣扎如何激烈,门还是缓缓地闭上,帅朗走了。

邹晓璐的笑容凝结了,一种淡淡的失落油然而生,早已捕捉到了帅朗眼光的中炽热,充耳听到了警示中的关切,满眼是他狡黠中的善意,相视间从来没有过如此心跳的感觉,她想,他一定不会走;她还想,在起身的时候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抱着自己;她又想,他根本不在乎有多少遗财,而在乎的仅仅是她……男女间碰撞出火花仅仅是一刹那的事,感觉是如此的微妙和不可名状,一刹那间的失落升起,让邹晓璐快步到了门前,透过猫眼,悄悄地往外看,那是一种希望他没有走开,又生怕他留下来的矛盾心情。

猫眼里一片黑暗,看不清楚,邹晓璐猛地一拉门,旋即手掩着嘴,差点惊呼出来。

帅朗的手指保持着摁猫眼的姿势,仿佛已经洞悉一切,正坏坏地笑着,尴尬被邹晓璐逮了正着。

“你怎么还在这儿?”邹晓璐问,笑着。

“我预计你会出来看看,所以就在这儿等你。”帅朗讪笑着缩回了手。

两个人都被对方撞破了心思似地有点讷言,半晌无语,邹晓璐从没见过脸皮如此厚的帅朗还会有几分害羞的表情,笑着倚门挡着像在刺激帅朗道:“你还预计到今晚我一定会来是不是?”

“嗯,虽然我知道不一定是因为喜欢我而来,可我知道你一定会来。”帅朗笑着道。

“我还真有点喜欢上你的厚颜无耻了,不过我更喜欢强势一点的男人,你好像差了点。”邹晓璐笑道,眉目着笑意盈然,像嘲弄、像蔑视、更像挑恤,不过在帅朗看来都是挑逗,泡妞的一则法则讲,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征服,拿下,一瞬间帅朗趁着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向前迈出了勇敢的一步,邹晓璐紧张地向后退了一步……又前进了一步,邹晓璐又后退了一步……进、退,机械地退到靠墙的时候,帅朗一手掩房门、一手揽佳人,一个鲁智深倒拔杨柳把佳人扛到了肩上,惹得邹晓璐一声惊惧的尖叫,在背后徒劳地拍打着帅朗,几步把有点沉的高大美女重重地扔在**,一个鱼跃,骑到了美女身上,来了个脸对脸的姿势,邹晓璐咬着嘴唇,眼眯成了一条缝,带着笑意,带着拒意,帅朗几次要吻都被她促狭地躲开,每每捉到,仅仅是轻触浅尝又被邹晓璐咯咯笑着躲开了,这却是更撩起了帅朗的欲火,冰冰凉凉的咸手直伸进了厚厚的冬衣,一不留神,防线尽失,被帅朗捉住了调皮红唇,重重的压着,**和缠绵在枕上。

铁西区二工段铁路家属院,三单元帅世才家里,当方卉婷和木堂维敲门半晌,没有敲开帅家的门,却把邻居惊动,一位蓬头乱发的中年妇隔着门说着:“别敲了,人不在。”

“阿姨,那这家人到哪儿去了您知道吗?”方卉婷客气地问,那中年妇打量了警装鲜亮的方卉婷一眼狐疑地问:“你们一个单位的不知道啊,不请假出去旅游了嘛,听说全家在外面过年。”

啊!?方卉婷和木堂维俱是惊啊一声,懊丧不已,其实刚刚从单位过来,春运高峰期是铁路部门最忙的时候,不过老帅已经打了退二线的请调报告,自然可以赋闲在家了,俩人原本兴冲冲来的,却不料得到了这个出远门的消息。

邻居关上门了,木堂维看方卉婷有点情绪低落,出声示意着:“方姐,走吧,看来这个任务咱们没法完成了……哎我就奇怪了,不就找找帅叔嘛,系统内工作关系好解决的很,干嘛还让咱们登门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