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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文良没想到,在颖家吃了个闭门羹。

颖竟没有开门,而是隔着门告诉郭文良,天很晚了,她需要休息,有事儿明天再说。郭文良希望颖能开开门有重要的事儿要和她好好谈谈。颖说不用除非你拿逮捕证来。无奈郭文良败下阵来。在楼下,郭文良见琴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个雨衣。原来下雨了,淅淅沥沥的,霓虹灯把雨点缀得有了颜色。郭文良披上雨衣,是绿色的,琴披着的那件是红色的。郭文良启动了摩托车,车屁股吐出白烟.在湿漉漉的空气中成了流云。琴搂住郭文良的后腰,郭文良说道,你别抱我太紧,弄得我喘不过气。琴两条胳膊下意识地松了松,小声说咱们到哪吃点儿饭吧,我饿了。郭文良不冷不热地说,你我都回家吃点儿吧。琴没再说话。

与此同时,于红放弃了去迪厅领舞,她也不管老板为美国客人着不着急,她始终盯着郭文良家的窗户。她感到,郭文良的世界越发奥妙,强烈地吸引着她,填补着她的感情空虚。美歌的电话放下以后她看着郭文良黑糊糊的窗户,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替陌生的郭文良说话。她联想,郭文良急忙忙去哪里,或许是办案子,追堵犯罪分子于红想起香港和美国的枪战电影;或许是和漂亮女孩子约会,在雨中偷偷接吻。于红觉得郭文良的下巴很性感,往上翘着,能惹女人产生一种欲望。一个个画面在于红的眼前掠过那么刺激人。于红终于坚持不住了,钟表慢悠悠敲出了十二下。于红睡着了,梦见和郭文良在****,郭文良突然掐住她的脖子,使于红在梦中大声惊叫起来。于红爬起来,抹着虚汗见郭文良的窗户亮了,于红迫不急待地抓起望远镜。郭文良正在打电话听不见说什么,表情很是缠绵这太岀乎于红的预料,在于红的眼里,郭文良是硬铮铮的汉子根本不懂得缠绵。于红猜测是美歌,顿时嫉妒心涌上心头。老半天,郭文良的电话i直没说完大有要打一整晚上的趋势。于红不愿意再看了,她只能窥视别人的痛苦,而忍受不了别人的幸福,承担不起这孤独的滋味儿。干脆,躺下睡觉。她直挺挺地把身子伸平,想着美歌和郭文良的浪漫,不由黯然神伤。于红重新起来,脱光了衣服,在镜子里欣赏着自己那充满光彩的**,那挺拔的**那坚实的小腹,那修长的大腿。于红又开始细心地化妆粘好了眼睫毛,拍好了两腮,涂匀了口红,又描深了眼影。一切折腾完了,又像模特一样左摆右晃还不过瘾,拧开收录机,放一段节奏十分强烈的迪斯科音乐她随着舞曲在扭动着活泼的身躯。猛然,于红趴在了**,抽泣起来。她寻思,有人为她斗殴,为她判刑,车夫甚至命归黄泉路可谁又真心爱她呢。就像郭文良爱美歌那样扯心裂肺的。

电话铃声响了,吓坏了抽泣的于红,她忙拾起话筒是美歌颤抖的声音,于红,我刚才和郭文良通话了,他说他很想我……你替我看看,郭文良在干什么?快点儿!于红腾出一只手举着望远镜,她愣住了,郭文良在屋里来回乱走着,眼睛里嚙满了泪,嘴里叨叨着。于红琢磨不透,郭文良为女人也能哭。那边,美歌着急地问,于红,你究竟看见什么了,快告诉我啊?于红平静地回答郭文良关灯睡觉了。美歌有些失望地放下话筒。这时,电话铃声急骤地再次响起于红拿起话筒,老板问道,你为什么欺骗我,不来领舞?于红骂道,老娘我来例假了,没精神伺候不了。说完,啧地扔下话筒。

阿旺被带出号子的时候,回头看看众人,旁边那人笑了笑说道,不会枪毙了你别做英雄状了,头一回过堂屁大工夫就完了。阿旺走进一间小屋阿旺发现坐在对面穿便装的小伙子眼很熟,想不起在哪见过,特别是他那深邃的目光。旁边还有一个女的做记录,长得挺清秀,就是两只眉毛有些集中。在桌子底下,能瞅见她的腿,很长,一双斑斑点点的浅网袜,把里面诱人的皮肤勾勒得支离破碎。

经过一夜的思考阿旺觉得自已肯定得判刑了估计挪用公款算是一条两百万,确实也是个大数了,别的就找不出什么缝隙了。至于朋友给的好处费,神不知鬼不觉,连总会计都不晓其中根底,如果自己不认账,检察院就无法起诉定案。判个六七年就能出来了。凭自己的实力,再干一番事业是没问题的。最关键的是从中得出了血的教训,不能相信任何人有心里话埋在肚子里烂掉也不能吐出来。其实,阿旺吃过早饭后,就盼望着有人传他过堂了,他实在忍受不住等待这份煎熬。

你把钱给谁了?对方问。

我没自己花。阿旺所答非所问。

你挪用公款给别人,为了什么?

我这人讲义气,急朋友所需呗。

如果朋友不还怎么办?

不可能,那就不是朋友。

怎么样做假账是你的授意,还是总会计自行安排的?

阿旺犹豫了,他曾经在饭后茶余询问过颖很多有关做假账的知识,两个人说的时候就像是讲笑话,没有半点虔诚可阿旺耳朵却总是竖得高高的。颖也是在调侃中一一解答,还常常即兴想出些花招来。颖说别看我是个教音乐的,但对做账来说比会计都有神来之笔。做账本身就是一门艺术,真真假假几百万可以做得踪影皆无,几百万也可以在账上清晰可见。多潇洒,多惬意啊。阿旺被妻子的渲染而陶醉,以至于他给总会计讲解做假账时,连总会计都大吃一惊。每回,阿旺都没给总会计任何好处他不想给总会计留下任何自己捞肥的印象,只是对总会计平常挺关照,为他解决了一个独单元的房子,而且在公司也不隐瞒,以工作出色为由,好在彼此心照不宣。阿旺想了想他镇定地说,是我的授意,没总会计什么事儿。我是经理你说他能不听吗?你们把他放了,这事儿我一人承担。阿旺坦然地说。

对方注视着阿旺,好像挺赏识他这番仗义直言。对方继续问,你借给人家的钱,什么时候还呢?

阿旺回答,说好就这一两天,然后我再把钱补回公司。

怎么给你呢?对方穷追不舍。

阿旺苦笑着我进来,估计朋友不会送回来了。

对方站起来,靠近阿旺,沉默了半晌,猛然发问道,那你的问题就严重了,挪用的公款还不上,算你是贪污,你不会感到有什么冤枉吧。我劝你,把朋友说出来,将他的钱落在公司的账目上这样你也会心安理得,没有给公司造成经济上的损失。你呢,坦白得好,也可以宽大处理,何乐而不为呢。再说,我们要想知道你的朋友是谁,并不难办。

阿旺梗着脖子说道我宁肯让你们查出来,我也不会说出朋友的名字。这样,我会一辈子不得安生。我估计,匿名告我的人也不会轻松,这王八蛋终生都会有负罪感。阿旺轻蔑地说。

你骨子里倒有几分男人气。对方突然冷冷地冒出这么一句。

阿旺不语他暗想,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有男人气两人每回吵架,颖都把他欺压得服服帖帖,不敢造次就连在**办事儿,颖都不让他在上面,而是骑在他的身上。阿旺一切都忍受了他和颖是孽缘,从精神病医学角度,夸张地说,他是被虐待狂颖是虐待狂。就在小酒馆临被检察院带走的前一天晚上,阿旺可能第六感官起作用,非要和颖上床办事儿不可,而颖就因为阿旺没洗脚死活不让他沾身弄得阿旺一反常态红了脸,一脚把颖踹下床。颖爬起来狠狠扇了他一记耳光,把阿旺扇清醒了他哭着求情,软话说到了极致。颖戳着阿旺的鼻子说道我记住你这一脚,我会加倍惩罚你,那就是不和你**!

人都总爱把光彩显示出来,而阿旺在颖的面前怎么也施展不出男人的魅力。

你爱人知道你的情况吗?那记录的女人突然问。

阿旺抬起头,果断地回答,颖什么也不知道!说完,阿旺发觉自从进了拘留所思维全乱套了,在号子里的整整一晚上,该想到的都想到了,怎么单单就没想到颖呢?颖现在怎么样?会不会和自己离婚?恍惚一阵子,阿旺明白,没想起颖,是因为料定颖迟早会离开他在颖的心目中,他的形象在逐渐萎缩。阿旺用酬金来讨颖的欢心,来表明自己的权力和尊严。在某种意义上是颖引诱他犯了罪。离开屋时阿旺瞬间想起,审问自己的这个小伙子,曾经在法庭上见过,那是弟弟阿强的案子这个小伙子做的公诉人。就是他周旋那么多律师,大有诸葛亮舌战群儒的意思。

回到拘留所阿旺胡思乱想,审问自己的那一男一女,倒蛮搭配的。男的审问自己时,那女的从来不插话,也不看自己,而是总盯着那男的。阿旺扇了自己一巴掌,还有闲心顾及这个◎这时他突然想起阿强,阿强知道自己给朋友借钱的事说来这个朋友还是阿强介绍过来的。有时阿旺也给阿强一些钱,但聪明的阿强从来不过问。可阿旺看不惯阿强的痞子相,还有交际广,再有就是沾女色就玩命的习气。但无奈,就这么一个弟弟,父母去世早,阿强全靠他罩着。阿旺猛地想,是不是阿强在监狱里耗不住把自己给端出来呢。一想到这,阿旺的身上发冷,牙齿在互相碰撞。

回到号子里,旁边那人凑过来问道感觉怎么样?

阿旺说,我什么都没招。

那人则兴奋地拍着阿旺的肩膀我使了个暗招,把我兄弟也告了,估计今晚他这小子也会和我在这里重逢。他不仁也就别怪我无义了,这世界谁对谁也不要太讲感情两个字。

阿旺毛骨悚然,半晌没说出话来,人与人太残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