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比赛已经进行到了第16天,不出所有人的意料,苏利耶号凭借着一股强劲的太阳风,几天后就超越了所有的飞船,成为了领头羊,并且第一个逆转了太阳帆的朝向,从加速状态转换到了减速状态。实际上它本可以再晚一点减速,估计是认为自己领先的已经足够多,为了保险起见,提前减速了。

莫斯科号和屈原号相隔1万千米左右,几乎是并驾齐驱地跟在苏利耶号的后面。而五月花号与莫斯科号的航线几乎完美重合,美国人落后俄罗斯人不到2万千米,其他国家的飞船排成一长串跟在后面,就像一条珍珠项链,已经被甩开了比较大的距离。

莫斯科号的导航员日尔科夫一遍又一遍地核实着所有的飞行参数,他已经有10多个小时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了,突然,他打破了沉默:“加布洛夫船长,我再次郑重提醒,我们必须在15分钟之内减速,否则很可能无法泊入火星轨道。”

加布洛夫红着眼睛命令:“坚持到最后一分钟再减速,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

小小的驾驶舱中的空气似乎都要凝固了,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显得异常的响。突然,中控屏上的消息指示图标闪烁了起来。

日尔科夫看了一眼,对加布洛夫说:“你母亲的消息。”

“怎么偏偏赶在这个时候给我发消息。”加布洛夫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不悦。不过,他还是点开了消息。

令加布洛夫感到吃惊的是,中控屏上跳出来的画面不是母亲的面孔,而是一个陌生中年男子的脸,从画面的背景可以看得出,此人就在加布洛夫母亲的家中。

“尊敬的加布洛夫船长,我叫伊万诺夫。”视频中的男子开口说了话,“请原谅我为了能发送这条信息,欺骗了您的母亲。我的真实身份是一名航天工程师,我们算是同行,我此刻正陪伴着您的母亲。浪费您一点时间,请看一段我女儿的视频。”

伊万诺夫举起了一台手机,对着摄像头。手机屏幕上的画面顿时占据了整个消息画面。画面中,一个三四岁的金发小女孩正在草地上跑着,十分可爱,她一直边跑边开心地笑着:“哈哈哈,爸爸快来啊……你抓不住我……”

伊万诺夫挪开了手机,在摄像头面前,表情显得很痛苦。

“可爱吗?她叫YoYo,今年3岁,她是我生活的全部。可是,她刚刚被确诊得了黏多糖Ⅲ型溶酶体贮积症。您可能第一次听说这个病,请听我解释一下,YoYo在3岁之前都是正常发育,可是,她很快就会忘记我了。从现在开始,她会慢慢失去所有已经获得的能力,包括说话、走路、记忆、理解力甚至是吞咽能力,直到最后连怎么呼吸都会忘记。万幸的是,能够救YoYo的唯一一种药物现在有了,在美国能买到,可是,全部治疗费用需要120万美元,这远远超出了我的承受能力,我的医保申请也被拒绝了,这个国家抛弃了YoYo。为了救可怜的YoYo,我借了高利贷,加上我全部的积蓄,一并在投注站买了您夺冠。加布洛夫船长,您是我唯一的希望。现在的情况下,如果您还采用原计划航行,夺冠的希望非常渺茫。请听我说,我有一个计划,可以让莫斯科号夺冠,所有的轨道参数我全都算好了,您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做就好。这个计划其实很简单,只要您和日尔科夫中的任何一个人穿上宇航服出舱,离开飞船,同时抛弃一个人的食物,飞船的质量将减少100千克,你们就可以推迟减速时间,赶上苏利耶号。五月花号就在你们的后面,它可以成为救援船。加布洛夫船长,我知道,这对于您而言,是一个艰难的决定,但是您没有时间犹豫了,如果莫斯科号赢不了比赛,我将失去YoYo,您将失去母亲。”

嘀的一声,消息播放结束。中控屏上再次跳出最后减速时间的倒计时指示。

日尔科夫恨恨地说道:“这是**裸地威胁,我们应该马上报警!”

加布洛夫立刻摇了摇头说:“不行,我相信他说的,一个要挽救自己孩子生命的父亲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还有五分钟,再不减速就来不及了!”日尔科夫提高嗓门再次提醒。

加布洛夫坚定地说了三个字:“我出去!”

“你疯了!!!”日尔科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我们现在给美国人发求救信号,只要他们不减速,就能在我的氧气耗尽前追上我,然后我和五月花号再寻求国际救援,是有机会生还的。”

“万一怕死的美国人不肯冒险怎么办?”日尔科夫还是觉得这是必死的行为,他尽可能找出更多理由来阻止加布洛夫。

“我就问你,如果换做是你,你会冒险救美国人吗?”

“我……我会。”日尔科夫脸涨得通红。

“那就别再争了,没时间了。我命令你,马上穿上宇航服,减压。”

日尔科夫没有再争论,立即开始穿宇航服。他们是宇航员,接受无数次的严苛训练,就是为了练就用最短的时间做出决策的能力。

穿宇航服、减压、开舱门,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他们演练过千百遍,用时每缩短一秒钟,都有可能在危急时刻增加存活的概率。

加布洛夫抓住食物包,毫不犹豫地漂出了驾驶舱,熟练地合上舱门。打开通讯系统,沉着地说:“日尔科夫,马上给美国人发求救信号。你按照伊万诺夫给的参数航行,我相信他是对的。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加布洛夫渐渐地与莫斯科号拉开了距离,成为了漆黑太空中的一粒尘埃,只有头盔中的一盏小灯,像黑夜中的萤火虫,静静地闪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