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因果
这当真是把杨曲吓了一跳，这朱元璋要是有个好歹，他有九个脑袋都不够砍的，顿时上前扶住。
好在朱元璋身体硬朗，自己就站稳了，只是脸上的悲戚之色更浓，也更让杨曲看不懂。
没等他问呢，朱元璋忽然抓住了杨曲的衣领，目露血丝：“你说此病是重油重盐导致？那为何咱没事？”
杨曲是真被朱元璋这样子吓到了，就好像要发疯似的，忙解释道：“因人而异嘛！陛下，你到底怎么了？”
朱元璋就这么盯着他，数秒之后，才忽然颓然。
“都怪咱，都怪咱啊！”
朱元璋一阵捶胸顿足，然后说起以前的事情。
以前朱元璋不过是个放牛娃，家境贫寒，向来少盐少油，后来发迹，有了条件，必是顿顿重盐重油。
那时候明朝未建，还在打仗，马皇后随军，自然是和他吃的一样。
后来建立明朝，在宫中，朱元璋也多和马皇后一起吃。
没想到，这竟成了马皇后的病因。
那这样，不就等于这个病，是朱元璋亲手让马皇后患上的？也是他亲手害了马皇后？
杨曲听到这里，才明白朱元璋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
你说朱元璋残暴吧，但他对百姓和自己的家人又真的特比好，你说他屠，杀功臣铁石心肠吧，但又因为马皇后的事情痛心疾首。
在史书上看到的描述，远不如亲眼见到的真切，杨曲这时候竟是被朱元璋的心情影响，情绪也低落了起来。
他劝道：“陛下不必自责，这事情谁都不想的。”
不料，话音刚落，朱元璋又猛然变得目眦欲裂起来：“那帮庸医，竟不敢对朕说实话！朕要诛他们九族！”
“妹子这病由来已久，若是以前御医点出是因为重油重盐，那这些年咱还会拉着妹子一起吃吗？”
“如此，说不得妹子根本就不会严重到这个地步，说不得根本不会有这个病！”
杨曲听得一叹，朱元璋这是被气昏头了，只得劝道：“陛下，万万不可，若宫中医者尽去，谁来治病呢？”
朱元璋恶狠狠道：“连妹子的病都治不好，还需要他们治病？”
杨曲顿时皱起眉头：“陛下，你这话就是耍流氓了，娘娘这病放在几百年后，都不是那么容易医治的。”
“况且，未必是他们医术不行，怕是不敢治啊。”
朱元璋看向他：“为何不敢治？”
杨曲道：“你说呢？治好了尚且平安，而且奖赏也就那样，若是治不好，动不动就要杀头，动不动就要诛人九族。”
“这回报和收益差得实在是太多了，若无十成的把握，谁敢出手？”
朱元璋对待官员是真的抠门，你立下的功劳若是不大，给你个口头嘉奖就完了。
平常治个病能算什么大功劳，除非是疑难杂症，但这种病又没人能有十成的把握，说白了都是为了自保罢了，御医还有什么选择？
朱元璋大约是觉得这话有道理，逐渐平静下来，方才的崩溃仿佛是一场幻觉，又恢复了那一副皇帝气场。
“咱明白了。”
说罢，就见他深吸了好几口气，而后道：“对了，方才见你对燕王妃有些在意，你从史书上了解过她？”
“可否给咱讲讲？”
提到这个，杨曲忽然心虚：“我，我不敢。”
朱元璋顿时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道：“你有什么不敢的，咱还能吃了你不成？”
“你只管说，不管怎么说，咱都赦你无罪！”
“这可是你说的啊。”杨曲轻咳两声，道：“你应该还记得之前，我给你讲过，太子主标病逝之后，由皇太孙朱允炆继位。”
朱元璋面无表情，道：“记得，这关燕王妃何事？”
杨曲示意他别急，然后道：“你可知道朱允炆继位之后，都干了什么事儿？”
“他当了皇帝之后，大肆削藩，周王、代王、齐王、湘王等人，先后被贬为庶人，或是干脆被杀了。”
“他的第一个目标本来应该是燕王朱棣，但奈何朱棣坐镇边防手握重兵，他没敢逼得太狠，只能先从其他藩王入手。”
“但奈何燕王聪慧，手中还有一智囊名为姚广孝出谋划策，都明白最后肯定会轮到他们的头上，索性先一步，以清君侧，靖国难的名义，领兵入应天。”
“朱允炆哪里是朱棣的对手，于是被拉下马，而后朱棣称帝，史称明成祖。”
“燕王妃也由此变为皇后，史称仁孝皇后。”
杨曲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刀尖上跳舞，因为讲述中途，已经肉眼可见，朱元璋因为愤怒而浑身颤抖。
但他还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讲完，讲完之后也不敢再多发表什么意见，沉默了下来。
数秒之后，就听见朱元璋从牙缝当中挤出了一句话。
“朱允炆这个不孝子孙！”
朱元璋尤为注重亲情，是最不愿意看到手足相残的。
朱允炆敢这么做，那肯定是在自己死后了，只是没想到，自己死后，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还有朱棣，当真看不出来，他竟还有这等野心。”
杨曲这就要帮朱棣说两句了，道：“陛下，燕王朱棣其实也是被逼无奈，若朱允炆不这般大肆削藩，他也不会反抗。”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太子主标死了，当今太子多得民心啊，有他在，谁还会生出这等念头。”
“而且还要怨那个姚广孝，背后也是他在教唆。”
这时候，朱元璋忽然眯眼看了过来，眼中多了几分危险，意有所指道：“你为何这么帮朱棣讲话？”
杨曲心中顿时警钟大鸣，朱元璋不会怀疑，他和朱棣有什么牵扯吧？
杨曲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我帮他说话，自然是因为他值得。”
“朱棣不是一个平凡的皇帝，也是有足够的功绩在历史上留笔的，起码就我自己看来，朱允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达到朱棣所在的高度。”
朱元璋眼中的危险之意这才淡去几分，笑问道：“功绩？朱棣有何功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