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树皮地铁指挥官

在寒冷的北方冬天,他**着胳膊,赤身**地呈现在爷爷的面前。他的头发不长,紧贴在头皮上,双眼像睁不开半眯着,只通过一条缝儿看爷爷惊讶的表情。他穿着一件蓝色的小坎,灰色长裤,脚上是一双布鞋,这身装扮和“日本皇军”完全不能贴合在一起!

【特殊身份】

薛龙德把我约到一个很偏僻的咖啡厅,我进门的时候看到他正和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聊天。

从那老人的穿着打扮上来看,总让我有一种说不出的神秘感,似乎他的身上也隐藏着什么故事。

我不客气地走过去,和对面的老爷爷打招呼,薛龙德和我介绍道:“这位是田川浩先生,我寻觅了很久才找到的一个知道关于我手里的那个东西的人,想让你来帮我参考一下。”

田川浩?我心中猛然一震,这名字像极了日本名字。

我面带笑容地伸手过去打招呼,田老人的手粗糙且有力,握住我的手他笑着对我说:“小伙子看上去很面熟啊,你怎么也对地铁的事儿感兴趣?”

这位老人我并不认识,也从来没见过,他竟然说我面熟,不得不让我联想起爷爷和他有什么关系。我避而不答他的话题,转头问薛龙德道:“你给刘敏的究竟是什么鬼东西,她为了那玩意儿都中毒了!”

龙少爷撇着嘴给我打眼神,示意我不要提这个问题。我偏不,他伤害的可是我的女朋友,不能因为他想要知道事儿的真相就牺牲我的幸福啊!

我还和他絮叨这个问题,坐在对面的田老师问道:“你说的‘东西’,不会是带有放射性物质的‘玩意儿’吧?”

“放射性物质?”我惊了,“这我可不知道,只是知道我女朋友因为那东西里面有甲苯中毒了,虽然没伤及性命,可一直头疼!”

“小薛啊,看样子你有意要隐瞒我真相?”田川浩老人对薛龙德的不诚实发出了质疑,“如果想让我帮你,那你总应当表现出你的诚意才好!”

薛龙德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害得我还没有咽下去的咖啡哽在喉咙,差点儿烫死我!

“潘成,你就坏我大事!要是让你爷爷知道了,他也会骂你!”薛龙德拿上背包跑出咖啡厅。

我在后面喊道:“喂,是你埋单还是我埋单?”

从我的脑后传来田爷爷的声音:“我请你!”

我紧皱眉头,薛龙德把我扔在这里算什么?我和对面的这个老头儿又不认识,刚才还能说笑的气氛现在只剩下尴尬。

我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老大爷,用手指不断敲击桌面,我对这个人十分好奇,尤其是他们刚刚那简短的对话。抛开薛龙德的关系,我单刀直入地问他:“你……你是什么人?”

田川浩老人喝了一口咖啡,不紧不慢地说道:“在我回答你问题之前,你先回答我两个问题。第一,你是谁?你怎么会有薛龙德手上的东西?第二,你和他在密谋什么?为什么要找我?”

“哈哈……”我笑了出来,“你这老人家还真是可以!明明是四个问题,竟然被你说成两个问题!既然你不愿意回答我的,那么我也有权不回答你的!”

我心里没有底,不确定他是不是要扔下我就走。就在我迟疑要说出答案的时候,他开口说道:“我叫田川浩,但我的真名叫田川浩一,我是有着中国身份证的日本人!而你们要找的那东西和我的身份有着密切的关系,这个回答你还满意吗?”

我不满意,特别不满意!

他明明就是在敷衍我,说出的答案都是我已经猜测到的,那还有什么意思?

我摇了摇头,追问道:“薛龙德手上的东西和你有什么关系,或者说和你的曾经有什么关系?还是说和你们的国家有什么关系?”

田川浩端着咖啡杯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然后微微抬起头露出十分官方的笑容说道:“这不是你刚才的问题,我拒绝回答!现在换你了!”

这老奸巨猾的田川浩和我玩文字游戏,那么我就陪他玩玩。我微微一笑,说道:“我叫潘成,那东西是薛龙德给我的,没偷没抢!我回答了你两个问题,那么你还欠我一个答案。”

“潘成?”田川浩的口中反复念叨着我的名字,眼神在我的身上游走,似乎是发现了新大陆。半晌过后,他回过神来突然问:“你家是不是有人也从事地铁工作?”

我眉头一皱,难道田川浩认识我爷爷?我没做回应起身就要走,对于一个完全不守信用的日本人,我毫无信任感可言,真不知道薛龙德究竟和他要谈什么!

“我认识一个叫潘恩龙的人,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以他的年纪应当可以当你的爷爷了!我俩是旧相识,如果你认识帮我带话给他,说我这个老朋友十分想念他啊!”田川浩的声音在我的背后响起,我身子一震。

他真的认识爷爷!

“你究竟是谁!”我转过身对这个人进行了一番重新的审视。

他穿着灰黑色的中山装,一头银发毫无沧桑之感,脸上虽已布满岁月的痕迹,整个人的精气神却十分抖擞。他奕奕有神的目光毫不躲避盯着我看,我有些慌了神,这种目光是连爷爷都没有的那种凛冽!看他一眼,犹如坠入腊月寒冬。

我紧皱的眉头从未舒展,或许一开始对他年纪的盘算就已经有了差池,现在看来他或许比我爷爷的年纪要大很多,年过八十也说不定!这让我重新开始考虑他和薛龙德的关系,难道说刘爷爷的死和日本人有关系?还是说,薛龙德只是在完成刘爷爷没有完成的事业,他们同样都在找什么东西?

“我究竟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薛龙德想要知道的事,还有我想要得到的东西!”田川浩一饮而尽咖啡杯里的残余,一字一顿地说道,“如果你想要知道我是谁,问问潘恩龙不就知道了嘛!”

他起身把一张纸条塞在我的口袋里,转身朝着吧台结账去了。

那张纸条上赫然地写着一串我看不懂的日文片假名,我又要求助度娘了。

就在我不紧不慢地在百度搜关于这段文字的时候,一个电话突然打进来,吓了我一跳。

是刘敏。

我忙接起电话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儿了吧?”

“嗯,”刘敏声音微弱地回应我,“你见到薛龙德了吗?他怎么说?”

我沉了一口气,为了刘敏的身体我并没有讲实话,只是让她把化验的结果用信息发到手机上,方便我查看。

挂断了电话,还没等我看完度娘的解释,又一个电话打进来,竟然是薛龙德!

“你小子还有脸再打给我!你快告诉我,那老头儿究竟是什么来历!?”我也顾不上什么礼貌,“他是日本人,他还有没有隐藏其他的身份?而且,也是最重要的,他竟然认识我爷爷,你知道对不对?为什么从来没和我说过?”

电话另一端的薛龙德沉默了,十几秒之后他挂断了我的电话。

我一来气爆了两句粗口,来不及去看手机已经查到的那条信息,抓起背包冲出咖啡厅。

我心中一直盘旋着的那个问题终于在自己的心中找到了答案,爷爷的故事里一定有一件事是关于田川浩这个男人,还有一个从来都没有说过的秘密!

不过我也完全被薛龙德的阴谋算计了,真不知道这小子还有多少事儿隐瞒我!

我给正在帮我照顾刘敏的赵川打了一通电话,让他把薛龙德的位置定位发给我,我一定要问个清楚!

就当我刚跑到地铁站台,赵川发到我微信上一条信息。

图片里显示的位置竟然是我家!

我的脑子顿时蒙住了,难道薛龙德又跑去找我爷爷了?我有些懊悔,怪自己当初错信了薛龙德的谎言,这小子究竟想要做什么?

【树人】

我赶到家,刚刚踏入四合院的门,就听见薛龙德对爷爷提问:“当年要在北京城里建地铁的提议是不是日本人提出来的?我们就这样任凭他们……”

“不,这你还真是想错了!”爷爷顿了一下,“那个时候的中国虽可以用内忧外患来形容,但这么重要的事儿怎么能够任由几个日本人宰割呢?我们表面上是服从日本人的压制,而实际上这所有的一切都在李晨根的安排下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两个人陷入沉默的时候,我径直走进屋里,毫不客气地抓住薛龙德脖领子呵斥道:“你来我家做什么?不许骚扰我爷爷!”

薛龙德的眼中并没有惊讶之感,似乎我的出现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嘴角微微动了动说道:“听你爷爷说完,不要这么激动!”

爷爷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被我打断的思绪半晌才接上。

“一号线前身的确和日本人扯上了关系,而且那个时候我也年轻,经常和他们发生口角!日本人虽然不讲理,但我也遇到了一个对我掏心掏肺的人!”爷爷又停了一下,陷入了他年轻时候的另外一段往事。

那是那一年的初秋,好不容易才从日本军人的手里偷生回来的爷爷刚到家,就被尾随回来的两个人抓了起来,他们声称是皇军派来的,让爷爷跟他们走一趟。

一家老小都盯着日军看,爷爷唯恐这些人为非作歹只能忍气吞声任由他们押走。

让爷爷觉得奇怪的是,这些日本兵并没有把他押解回军营,反而是来到了一处十分隐秘的住宅。宅子门前也没有重兵把守,根本不像一个“日军头目”的住所。

爷爷被日本兵推进了宅子,把门从外面关上。

一个和爷爷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从房间里走出来,对爷爷上下一番打量后,道出了一口十分正宗的中国话。

“你就是被我们抓了要修地铁的工头儿?”他带有怀疑的目光质问爷爷。

爷爷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他的话。对这种人他只有回答,没有质疑的权利,毕竟自己的命被人抓在手心里。

他围绕爷爷走了几圈,仔细地打量过后,又问道:“你们中国人有一句话叫‘进门先敬神’,不知道对于修地铁有没有这种说法呢?又或者你对中国的敬神文化了解多少?”

爷爷一听到“敬神”这两个字心中变得十分敏感。他和陈树认识久了,虽然表面嘴上不说,但对鬼神之说还是十分敬畏的。爷爷抬起头往屋里瞧了瞧,感觉有一个人影在窗前晃动,便咬紧牙关一句话都没说。

而那个人影站定在了窗前,爷爷这次看清楚了!

那是一张布满了树皮的脸,已经扭曲到极致,像个鬼一样地贴在窗子上看着他!爷爷吓得倒退了两步,所有的恐惧都写在脸上。

他似乎是看穿了爷爷的心思,便说道:“放心,我们只是关心中国的本土文化,并无恶意!你说完之后,我就会放你回家,以后也不会有人骚扰你!”

爷爷留了一个心眼儿,边说话边吸引他的注意力,借此机会缓缓地向大门方向退去。

“敬神的说法可多了去了,光是这四九城里就有不下百种说法!也不知道你们想要了解啥啊?”爷爷故意岔开话题。

那个年轻人向前走了两步,压低声音问道:“有没有说如果得罪了神灵的话,有什么报应呢?”

“报应?”爷爷顿了一下。

爷爷想到了陈树和他讲过的“故事”,那些关于“鬼上身”“鬼剃头”“鬼压床”“鬼打墙”……他只要一想到这些全身就打哆嗦。

“当然有!不过您问这个做什么?”爷爷战战兢兢地问道。

“那你有没有听说撞见鬼之后身上少东西的?”

“有!鬼剃头啊!”爷爷吓得后退一步,“没想到还真有这事儿啊!头发少了吗?”

他摇了摇头,阴森地说道:“是身上所有的毛孔都不见了!”

爷爷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完全傻眼了。

“这、这、这还真不知道!”爷爷打着哆嗦地说,“我也不是灵媒,对这个不太懂!”

那个年轻人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对爷爷说:“罢了,你走吧!如果你有什么确切的消息就来这里找我,希望能够治得好他!”

爷爷从未想过被日本人这样轻松放走,他试着打开大门向外偷偷看去,门外果然没有人看守。他不顾身后年轻人的疑问,撒腿就跑。

出门后爷爷没敢直接回家,直奔陈树家。情急之下,爷爷一进门便撞在了陈建祥的身上,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

陈建祥忙把爷爷扶起来问道:“是什么事儿让你如此慌张啊?陈树没在家,帮我出去看‘阴宅’风水了!”

一听陈树出门了,爷爷眉头紧皱起来,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件事该不该和陈建祥说。

陈建祥看爷爷为难的样子追问:“孩子,发生什么事儿和我说,陈树能帮你的,大叔一定也帮你!”

爷爷一股脑地把在那个宅子里听到的、看到的都告诉给了陈建祥,陈建祥一本正经摸着下巴在脑海中思考着什么。

就在他刚要和爷爷说话的当口,陈树走进来拍了爷爷一下,问道:“你怎么来了?”

爷爷拉过陈树走到一旁,把在那个四合院发生的一切都告诉给他听,陈建祥耳朵十分灵多多少少也听到了一些。他不等陈树回应爷爷的话,便凑过来神秘地说道:“照我说,那个人多半是撞邪了!”

爷爷猛咽了几口唾沫,回头偷偷瞄了陈树两眼。

陈树的脸上除了震惊之外,别无他想。陈建祥说完后,他忙点着头应和着:“我觉得就像我爹说的那样,八九不离十!不过他们怎么会找到你?你确定找你的那个人是日本人?”

爷爷点头说:“没错,他自己说的!不过这个人看着十分面生,好像和咱们建地铁没什么关系!”

陈树让爷爷把心揣回肚子里,反正和他们也没有什么关系,走一步看一步再说。

爷爷垂头丧气地回到家,这件事成为他心里的一个疙瘩,解不开也放不下。

而就在那天后半夜,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一大家子吵醒了,爷爷披上棉袄出去开门一看,一小队日本军把四合院围得水泄不通。

爷爷惊慌上前问道:“您、您有何事?”

带头的那个人操着一口不正宗的中国话说道:“田川君有请,跟我们走一趟!”

在他说出话的那一瞬间,爷爷突然想到了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年轻男人,和靠在窗子上偷偷看他的那个男人!虽然表面上是说着“请”,可完全由不得爷爷拒绝,他已经被推出了大门外。

重新回到那个四合院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爷爷被推进屋里,那个年轻男子坐在上座,忙把爷爷扶起来,呵斥着进来的兵痞。然后对爷爷礼貌有加地问道:“不知道您有没有找到能够治疗这种怪病的人呢?”

兵痞从房间里退出之后,爷爷睨视了一下躲在另外一个房间的人影,他明显感觉到一股阴风吹来,像极了陈建祥说的“撞邪”。爷爷支支吾吾半天没敢透露陈家父子说的那些半句话,就怕惹事上身。

刚刚明明十分淡定的年轻人,一把抓住了爷爷的脖领子,瞪大眼珠子问道:“知道你们中国人都喜欢藏着掖着,可这是救命的事儿,你们总不能把人命当玩笑吧?”

这句话倒是说进了爷爷的心坎里。

爷爷本就是个心软的人,他也不愿看到有人因为“撞邪”而死了,何况“撞邪”真的能死人了?爷爷虽听说过,却从未见过。

“我倒是认识一个人,说不定对你说的这个病有帮助!”爷爷心里没有底气地说道,“不过!不过我可不能保证啊!万一、万一治不好的话,你可别让我们掉脑袋就成!害了自己不说,也害了我朋友!”

“好!我答应你!”他回身在桌子上写下了保证,“你拿着这个,治不治得好你们都可以走!我不强留!”

爷爷看着纸上歪歪扭扭的中国字,心里算是有些底气。

“那这样好了,你先让我看看病人,我也好和我朋友说!”爷爷把字条小心翼翼揣进怀里,话音未落房里的那个人推门而出。

在寒冷的北方冬天,他**着胳膊,赤身**地呈现在爷爷的面前。他的头发不长,紧贴在头皮上,双眼像睁不开半眯着,只通过一条缝儿看爷爷惊讶的表情。他穿着一件蓝色的小坎,灰色长裤,脚上是一双布鞋,这身装扮和“日本皇军”完全不能贴合在一起!

而且他的胳膊根本就不是胳膊,那明明是块木头!

他究竟是谁?

爷爷猛咽了一口唾沫,站在他对面的男人用阴森森的声音说道:“我是田川一郎,这次负责地铁的主指挥,你是为我拼命地家伙吧?”

爷爷胆战心惊地点着头,忙回应道:“对对对,我就是负责建设地铁的头头儿,不知道您这是……”

“他是我的父亲,你看看他的身上究竟是怎么了?”年轻人说道,“他不仅胳膊上是这样,连身上、脚上都是!脚连鞋都穿不了了!所以才穿了布鞋……”

爷爷小心翼翼走过去,上下打量着这个看着十分“奇怪”的日本人。

【树精】

白天的时候,爷爷站在院子里看到的那个奇怪的影子应当就是站在面前的这个“男人”,可他真的是“人”吗?爷爷产生了一个疑问。

田川一郎身上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儿,爷爷不用靠近都可以闻得到,那味道十分呛鼻子,让人喘不上气来。

爷爷掩着口鼻,回头问道:“这位小哥儿,你爹他是天生就这样,还是最近才发生病变的?”

年轻人走过来扶着田川一郎坐下,说道:“最近才这样的,已经找大夫瞧过了,他们都束手无策,所以才让你找些江湖术士看能不能治好!”

爷爷想到刚刚把他押解回来的那些日本兵,又看了看这“疑难杂症”,心中压力倍增。

这和陈建祥说的并不相同,和陈树说的更是两回事儿,爷爷还在迟疑要不要去找陈家父子来瞧病的时候,年轻人上前鞠了九十度的大躬,恭敬地说道:“我叫田川浩一,代表我父亲感谢你的帮忙!若是能够治好家父的疑难杂症,定会重金酬谢!”

爷爷对和他年纪相仿的这个青年还算有好感,至少他并没有强制性让爷爷替他卖命。爷爷更是个心软的人,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爷爷没让其他人跟着,借着天要蒙蒙亮的光摸到了陈树家。他把还在睡梦中的陈树从被窝里揪起来,拉着就往大院儿跑。而当陈树睡意蒙眬地出现在田川一郎面前的时候,他彻底清醒了。

“潘恩龙,你这是给弄啥呢?这是病,得治啊!”陈树敲着爷爷的脑袋吼着,“我看不了!”

爷爷回头看到田川浩的眉头紧锁,表情凝重。这种眼看着爹要死了,却找不到人医治的感觉没有人能够体会得到。陈树见爷爷垂下了头,也叹气道:“这事儿不如让我爸出马吧,他一定懂的比我多!”

天已经放亮了,爷爷和陈树悻悻地回到了陈家。

一进门就被陈建祥堵了个正着,他开口就问:“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跑哪儿去了?不会真的给人瞧病去了吧?”

爷爷一龇牙笑了出来,他就不是个会撒谎的种,只能把实情全盘托出。

陈建祥也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奇怪的症状,按道理来说普通人冲撞阴人的话,除了胡言乱语之外,就是昏迷不醒,他也是头回听说因为“那种事儿”让身上长东西的!

“走,带我瞧瞧去!这世道上还没有我没见识过的玩意儿呢!”陈建祥不但没骂陈树,反而来了更高的兴致。

他们三人重返回大院,就听见房子里的人发出低声的号叫。

“うずく(疼死我啦)——”这声音像一头野兽的咆哮,让爷爷不寒而栗。

陈建祥明知道这是日语,更深知要“看病”的人是日本人,他还是拉着陈树推开了门走进去。

田川一郎靠在椅子上,他的脸已经扭曲到极致,身体僵硬得一动不能动,就好像是被人施了法术一般定格在原地。田川浩一看到陈建祥和陈树的到来,起初是惊了一下,回过神来问道:“难道你们想到办法了?”

陈建祥没做任何回答,他靠近田川一郎的身边,上下翻看着遍布全身的“患处”,一种十分不祥的感觉传遍他的全身。

田川一郎从头到脚,除了脸上的部位,其余的地方没有几块是完好无损的,他周身上下几乎已经被这种“树皮”包围着,从他的身上散发出一种浓重的土腥味儿来,令人作呕。

爷爷扒着门缝儿往里面瞅着,只见陈建祥从上衣兜拿出个像镊子一样的东西,在田川一郎的身上比画了几下,疼得田川一郎直咧嘴却一声都不敢喊出来,唯恐吓坏了陈建祥。

陈树把爷爷压低也抻着脖子往里面瞧着,他还从来都没见过他爹给别人“瞧病”的模样,也想来瞧个究竟。

陈建祥借着微弱的晨光看着手中的那块“树皮”状模样的人皮,叹了一口气,问田川一郎:“你是不是得罪了树精啊?”

“なに(什么意思)?”田川一郎对这个称谓十分不理解,扭动着生硬的脖子看向田川浩一。

田川浩一拿过一把椅子让陈建祥坐下,仔细问道:“先生,您说的树精是什么?”

“树精和狐狸精、蝎子精本质上属于同种,都是动植物幻化而成的。它们通过经受千年万年吸收天地精华,得到世间的灵气而幻化成的怪物。说它们是怪物也不为过,因为它们都是通过吸食人的灵气而生,甚至为了让自己得道成仙对人下死手!”陈建祥煞有介事地说着,“据我判断,田川先生一定是被这树精缠上了,才能够患上如此奇怪的病状!”

田川浩一听到陈建祥的话后,顿时傻眼了,他忙把陈建祥的话用日语转述给他父亲听。这把田川一郎脸色吓得惨白,一个劲儿地问“怎么办”!

“别着急,以我多年来的经验,我一定帮你把这种病治好!”陈建祥放下狠话,竟然把这件事应了下来。

田川浩一如同膜拜佛像一样给他深深地鞠躬,嘴里还念叨着一句很长的日语,后来爷爷才知道那是“谢谢”的意思。

那阵子爷爷便跟在陈建祥的身后跑来跑去,他比陈树还想了解究竟用什么法子才能治好这么奇怪的症状,还有陈建祥口中说的“树精”又是什么样子,他听过却从未见过。

陈建祥看得出来爷爷和陈树的小心思,便也没有戳穿,任凭他俩放着好好的活儿不干跟在他的身后忙乎着。

三天后,陈建祥拎着一个鼓鼓的军绿色的包一早便出门,陈树飞奔到爷爷老宅子拉起爷爷便往四合院奔去。

等陈树和爷爷到了地方,陈建祥已经在四合院的院子里摆好了桌子,放好了祭品还有一个香炉碗。看样子,这真是要作法的架势。

陈树和爷爷都憋了一口气,在门口偷偷地瞧着。

爷爷和我描述陈建祥作法的样子,我的脑海中顿时想到了英叔斗僵尸的场面,确实有百分之五十的相似之处。不过对于这种东西,我还是存有戒心,难道当初的爷爷就没有产生过怀疑吗?在我的心里,那都是骗人的。

爷爷和陈树被陈建祥精湛的开坛法术迷惑住了,就连田川浩一和田川一郎看得眼睛都直勾勾地,仿佛这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仪式。

陈建祥在田川一郎的身边绕来绕去,用一把桃木剑对着他,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由于距离有点儿远爷爷也听不清楚。

爷爷便小声问陈树:“你爹说的是啥意思?这真的能治病吗?”

陈树也摇晃着脑袋说:“我也不知道,头一次看到这场面呢!”

他俩不作声,继续看着陈建祥的“表演”。

陈建祥的“演出”持续了有半个小时,在这半小时里他不断地变换着姿势,额头都沁出了汗珠儿,却依然不见田川一郎有任何起色。最终,他把桃木剑放回到桌子上,叹了一口气。

田川浩一忙走上前来问道:“师傅,这……这什么时候能见效?”

“恐怕这辈子都没救了!”陈建祥低垂着头,“我是没有颜面再待下去,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陈树头一次见到父亲垂头丧气的样子,他的心中也不是个滋味儿。他拉着爷爷跑出去好远,跺着脚对爷爷说:“这件事我一定要弄明白,不然我爹过不去心里这个坎儿!他这辈子还没遇到什么难事儿呢,这是头一遭!”

爷爷也没有责怪陈树和陈建祥,他感觉田川一郎的病并不是那么简单,更不是陈建祥作法就可以好起来的。爷爷嘴上没说一个“不”字,在心里却也想弄清楚这件事的真相。

而等爷爷和陈树再回到那个四合院的时候,陈建祥早已经回家去了,徒留下表情呆滞的田川浩一站在院子里发呆。

爷爷推门进去,缓缓靠近田川浩一,小心翼翼地说道:“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田川浩一抬起头看到爷爷和陈树进门,忙擦了一下眼角的泪光,摇着头说道:“我知道!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要感谢你们的帮助!”

陈树的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如果不是自己逞强和爷爷打包票,陈建祥更不会卷入这场“战争”之中。他收敛回笑容,沉心静气地再次说道:“你放心,我就算是翻遍四九城也一定找到根除田川一郎先生的药方子!”

田川浩一的眼中闪着激动的泪花儿。

在这陌生的国家里,除了父亲之外,他没有其他的亲人,能够遇到像爷爷和陈树这样掏心掏肺的人实为不易。

田川浩一忙走进屋里,拿出沉甸甸的二十几块大洋塞到爷爷的手中,嘴角抽搐着想要说几句感谢的话,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沉默代表了他所有的感激。

也是因为田川浩一的这个举动,让爷爷和陈树的心为之动容了,若不帮他,爷爷心里会觉得歉疚。这并不关乎国家利益,只是站在一个人的出发点上去考虑问题。

在通往陈树家的路上,爷爷和陈树有一万种的设想,可当他们见到陈建祥之后,所有的设想都被他一口否定。

“田川一郎的病已经入骨,再无他法!除非你们找到‘树精’的根源,不然他很快就会死的!”陈建祥说得煞有介事,把爷爷和陈树都吓住了。

爷爷和陈树对视了一下,他俩顿时没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