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博弈

民间多有借贷。

这是很常见的事。

秋收,农户赚了钱,原本足够花销,但家中突然出了点事,比如家人病了,或者筹备嫁妆彩礼什么的,这钱就不够用了,来年开春买种子都费劲。

于是年初要借钱买种,然后通过一年的耕种,在秋收之后还清。

可是还完了,也就没钱了,来年还得借。

如此循环,再加上利息不停往上滚,最终只能砸锅卖铁,甚至把祖辈上传下来的土地都给卖了!

有些人则是刚刚好,每年借贷,然后还钱,来年继续,一过就是一辈子。

而民间借贷的利息,往往是满年五成利,也就是说,今年借了一贯钱,来年就得还一贯五百钱。

这已然是一种常态了。

如今萧云说出一年一成利,对于陛下来说,还真是有些震惊。

毕竟……这有些太少了点!

甚至有些担心的问道:“这是不是……有点太少了?”

之前还骂萧云是坏蛋,现在又担心他太好心,弄得自己过不去了。

萧云笑道:“陛下但可放心,一成足够了,那些富贵人家之所以利息高,是因为他们的钱不多,但藏金阁不一样,藏金阁的财富……陛下也是看到了的。”

“是啊……”

陛下用力的点了点头。

如果这小册子上的数字,突然之间可以多一成的话……那同样也是不可思议的一笔巨大数字啊!

萧云继续道:“未来这藏金阁,就要用这一成的利息去做事。”

陛下再次点了点头,不过又觉得有些不太对,立即问道:“一成很多了,再加上你的第二种方法,怕是到时候要比大秦每年的税收都要多一些,这些钱……会怎么样?单单用于维护和建设的话,应该还有剩余吧?剩余的部分呢?”

萧云此时突然露出邪魅的笑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笑道:“陛下,草民做这么多事,也是需要一些回报的,这剩下的钱,自然就是草民的辛苦钱。”

“什么?!”

陛下吓了一跳。

辛苦钱?

剩下来的钱,都要进萧云的腰包?!

陛下深吸一口气,压抑住自己想要掐死萧云的想法,说道:“如果这样的话,怕是只用一年,你便能富可敌国,若长此以往,朕若是没钱花的时候,倒是要向你借钱了?”

萧云笑道:“跟草民借多亏了,草民借钱肯定是要走民间的利息,陛下若是急用钱,自然可以跟存金府借钱,当然了,陛下不能以这天下作保,要不然陛下还是能把钱全都给拿走,陛下借钱,只能用皇家名义,以宝器作保,以这宫殿作保……中间几座宫殿也不行,那属于大秦。”

“你!朕不是在跟你说这个!”

陛下被气的不行。

用力挥了挥衣袖,沉下心,仔细想了一下。

毕竟现在萧云还没有赚到钱,其实哪怕他有一天真的赚到了,自己也有一万个理由把钱从他那来拿来!

不过若是现在表明,怕是萧云有所顾忌,根本不卖力做事,这就得不偿失了。

反正钱终究要进自己的腰包,陛下决定就先忍耐他一些时日好了。

叹了口气,陛下说道:“既然此事只有萧圣品能够做到,那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朕不管,但同样的,你也需要为朕做一件事。”

“草民哪有什么能够为陛下分忧的地方。”

“不要妄自菲薄,这件事你还是很容易做到的,就是……不要去追究赵太师的事。”

“嗯?”

萧云一愣。

然后无奈的叹息道:“事到如今,陛下也不想动他?”

陛下道:“朕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为何不能?”

“呵!”

陛下冷笑一声,帝王气势总算是崭露头角。

朗声说道:“三公之位,都是几代甚至十几代人的传承,根深蒂固错综复杂,三公之间虽然表面上明争暗斗,每日争的不可开交……呵呵,那都是做给朕看的!”

萧云一惊,这种事他知道,但他没想到,陛下竟然也知道!

陛下继续道:“若是朕真的动了赵无极,先不说兔死狐悲,单说这三家实则同气连枝,他们联合起来,朕便真的拿他们没办法。小子,你说大秦国大不大?”

“那自然是极大的。”

“这么大的疆土,是需要人管理的,朝廷中的官员,即便是朕亲自见过,亲自封赏的,也并不是朕的人,其分三派,内阁一派,三公一派,还有满口仁义道德,满身臭书味的穷酸们,也占着极大的部分。若是那三家从中阻挠,天下便有一半才子不会为朕干活了……”

他抬起头看着萧云,眯着眼睛说道:“你是有能力的人,朕知道。但这么大的疆土,你全能管了?上到国策,下到乡野之间的鸡毛蒜皮,这都得有人去管,有人去处理。朕也知道这天下官员贪腐严重,但又能怎么样呢?人们总说,那些官员尸位素餐,还不如没有,但真的能没有吗?那些官员再不济,总是能够控制的,若是让百姓自己去管自己……呵,你知道那将是一件多恐怖的事吗?所以赵无极不能动,起码……现在不能动。”

官场最忌讳的事,就是交浅言深。

身为国主最忌讳的事,就是让别人知道你在想什么!

陛下今天很反常, 兴许是累了。

不光身体上的累。

他能说话的人……原本是不存在的。

能听的,也只有击水宫那些冰冷的牌位。

可陛下还是对萧云说了,这些他连自己的子嗣都从未说过的话。

萧云愣了一会。

然后咧嘴一笑,说道:“那赵太师就不动,其实在外人看来,我们之间的恩怨不可解,又是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引起的,怕是会有些不解,但事实上,当年草民差点死在那位伯母手中,草民啊……可是萧家唯一的继承人!那位伯母,是赵家的人。”

萧云很快就离开了皇宫。

来的快,走的也快。

这次出了皇宫,就没有人送他了。

夜幕之中转头向整个皇宫看了一眼,然后苦笑一声。

就这样一个人静静的在京城中最宽广最平坦的一条道路上走着。

夜静无人,走在这条路上还挺有感觉的。

清风徐来,水波不惊。

苏轼这前赤壁赋写的倒是张扬大气,他又是否知道自己不过就是皇帝手中的一枚棋子,即便是有三士之业,也终究不过是过眼云烟,最终烟消云散的局面。

赵太师难道就不知道他终究也是这样的命运吗?

不,他应该知道。

这是一场博弈。

与陛下的博弈。

而自己呢?

怕是这场博弈之中,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吧。

当然了,他们应该也没有想到,就是自己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存在,却最终能够左右天下大势吧。

人呐,总是要先当配角,然后才能当主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