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动摇的情意
飞沙峡底部，一丝渗入的月光落下，正打在诸葛空脸上，将他自昏迷中拉醒。
耳边有潺潺流水声传来，亦有冷风呼啸不停。
是了，他已经掉到飞沙峡底下了。
上空，依稀还能看见吊桥的轮廓。这飞沙峡倒也不深，也并非没有活下来的可能。果然传言就是传言……
对了，嬴涟呢……嬴涟……
诸葛空摸索着爬起，忽而觉得身旁失了什么，四下里看去。
只见一白衫女子正盘起长发，赤足探入流水之中，撩拨着冷水清洗身体，正是嬴涟。
诸葛空于是眯眼躺下，且看她如何动作。若是再要背叛，就不止是跺去双脚的惩罚了……
他暗中观察着。不一会儿，嬴涟自水中走出，又弯腰捧起一掬水，走到诸葛空身旁，俯下身来一点点喂给他。那般温柔耐心的神情甚至让诸葛空联想到了花露——不知她现在怎样了……
往复几番后，嬴涟又解开了他腰间绳子，拿走诸葛空的银剑钢斧，而后放在身旁，背靠石壁、抱腿取暖。
她不靠上来吗？诸葛空想着。现在这种状况应该要两个人互相依靠着报团取暖才对吧？
……也是，毕竟自己对她做了那些事，也难怪……
嬴涟没有起杀心，倚靠着石壁，默默看着他，双眸中不知是何种神色。神秘而朦胧。
“咳、咳……”
诸葛空假咳两声，吸引了嬴涟注意，而后捂着额头起身，仿佛自己才刚刚醒来。
嬴涟动了，先是不知所措的看着，眸中泛起一丝恐惧，而后双手向身旁摸索，抓过银剑、向他举起，背靠石壁慢慢站立起来。
诸葛空也没说什么，抓过嬴涟的手，掰开无力反抗的手指就轻易夺回了控制权——她连朝自己挥剑的勇气都没有吗？还是说有什么其它的隐情……
重新绑好银剑和钢斧，他转头看了一眼嬴涟——仍是瑟瑟缩在石壁前，双臂抱腿，那瘦弱的身子在月色下更显单薄。
他皱了皱眉，然后一口气叹出——谁让他是个老好人呢……
呼——
嬴涟的腿上，几件残留着温暖的东西被抛了过来——是诸葛空的衣服。
他正**膀子，穿上仅剩的长白衫送的那件白衫。
嬴涟先是抬头，向他露出不解的惊愕神色，而后乖乖穿上了他的衣服，很是自觉，也没有多嘴。
诸葛空穿上衣服，也躺在了石壁前，紧挨着嬴涟。
他拿出一颗血色的珠子，放置在身前。只一抬手，那珠子便呼呼跃动起来，冒出一团拳头般的火簇，散发着温暖。
是嬴涟的九霄玄凰丹。只不过如今已易主诸葛空了。
九霄玄凰丹乃血脉证物，司星二十八天神后氏皆有，但为天资所限制，只有生来神赋，悟通有灵者才能携持。诸葛空的麒麟血纹也是血脉证物之一。
这种证物是可以被夺取的——但仅限血脉传承之人之间。
诸葛空的麒麟血纹会致使修心残废、不能学法，他又避世在西域古街、自家老巢，因此便无人抢夺。
而九霄玄凰丹不同，谁用谁爱，增加资质法力不说，还能提高境界修为，与天地灵悟，实属百利而无一害。可惜世间仅存的两颗，都在嬴家两位皇女身上。
诸葛空不能施展法术，否则他可以当场搞出一团烈火。莫说取暖，当做狼烟都绰绰有余。
这九霄玄凰丹虽然能生火，但也只能坚持一会儿。
西域地底蕴藏的大量冰魔晶矿脉以及飞沙峡幽深的地势使得空气中火元素灵气的含量微乎其微，只有日出后才能上升些许。他又不愿把九霄玄凰丹归还给嬴涟，两人只能先吃点苦头。
“说起来，你为什么会在这儿，也是被沙妖抓来的？”
闪烁的火光映照着两张面孔，嬴涟一时间有些寂寞。
“我？我是……”
诸葛空一时语塞，不知是否该实情相告。
“我是来抓你的。堂堂嬴家二皇女殿下，难得外出闲逛，不据守在无忧城王宫，这样的机会我当然求之不得了。”
“五年前的事，其实我——”
“都过去了。”诸葛空岔开道，眼中略显悲伤。“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改变不了什么。”
“……”
诸葛空侧目，看着她，一时入了神。
嬴涟是个美到骨子里的女人，不，少女。樱唇皓齿，红颜润面，已超过当年的东方月岚。
白嫩的皮肤该紧致的地方紧致，该松软的地方松软，挑不出一丁点毛病，和花露不分上下——不、应该说远在其上吗……
如果不是五年前的背叛与家族之间的血海深仇，如果她们嬴家不曾作为劫掠者来到西域而是作为客人，诸葛家，嬴家，诸葛空，嬴涟，或许能以另一种方式相见，营造出更尽人意的未来。
至于东方月岚，六年过去，诸葛空也着是想开了——冷艳归冷艳，能当饭吃吗？能帮自己暖被窝吗？还是说能帮自己生孩子？傻子才会看上她。
嬴涟没有注意到诸葛空正在看她。她望着那堆火簇，正发着呆，不知在想些什么。忽而又伸出手去触碰，想要将它拿起。
诸葛空拨开她的手，阻止了。
“它不是你的东西了，小心烫伤手，得不偿失。”
“还有，峡谷里的灵气大概只能再使用半小时。为了防患突发状况，我必须收起它。”
嬴涟不说话，努力靠上前去，享受着最后的温暖。
“要做吗？”诸葛空盯着她的樱唇，突然抖出一句。
“恩？”
“我说，要做吗？”
“做什么？”
“距离日出还有七八个小时，不想死就赶快活动身体——懂了？”
“啊，这是要我……”嬴涟恍悟，没再继续说下去。
在王宫里整天看着刑官惩罚宫女，十七岁的人了，也该知道他在说什么。
“反正是迟早的——怎么样？”
“太羞耻了……在这种地方……”
“行吧，别后悔。”诸葛空说着，向一旁挪去，主动拉开距离。“反正我有麒麟神血和九霄玄凰丹，冻不死。”
“先睡了。”说完，诸葛空盘膝入定，进入了麒麟血纹的神识世界。
他要去向麒麟老头讨个说法——没等他同意的就一鼻子气把他们吹下来，这算什么事？倚老卖老？
可真见到了麒麟，他却有些怂了，想打退堂鼓。
“麒麟祖宗，我们已经在飞沙峡下了，至于那你说的那千足毒风蜈，它在哪啊？”
“莫急。”麒麟不紧不慢的压下一枚棋子道。
“这些上古毒虫与九霄玄凰之间素有血海深仇，汝怀揣九霄玄凰丹，又带着嬴家子女，它定然不会弃汝于不顾。”
“洪荒大劫中，吾本要除它性命，奈何它断肢奔逃，隐藏于世，不想竟来到了西域，窝藏在这儿。”
麒麟说完，又是一枚棋子扣下。
“可如今它并无过错，亦不曾有所伤生，只是栖息于此、安分疗养，为何你如此执着要置它于死地？”诸葛空不解道。
“汝不知，它乃是上古魔神之一，实力在帝王之上，二十八神之下，血液中寄宿有毒蛊妖虫，滴血蚀地，落草不生。”
“若是放任它盘踞在这西域心腹纵深之地，再有四五十年，毒素便会彻底瓦解西域地下之沙土，侵入魔晶矿脉，到那时，他恢复了全盛之身，世间便再难逢敌手，东山再起、覆手之间。”
“可是，我并未瞧见峡谷中有毒素侵蚀的迹象……莫不是，它的巢穴在纵深之地？”
“非也，却也如此。”麒麟观着棋局，摸了下颌，答道：“汝可知，为甚这幽谷之中，毒素聚地，有清流一股，不受污染？”
“不明白。”诸葛空摇头道。
“这清流自冰魔晶矿脉中流出，蕴含极其纯粹的冰元素灵力，能够中和毒素、驱赶相排斥的灵力，因此峡谷中缺少火元素灵力。”
“那孽障还未能侵入魔晶矿脉腹地，故此清流未被毒素污染。它之巢穴也确实在此，但藏于洞穴之中。吾以为，它怕是正在繁衍毒虫，预备祸殃生灵。”
“既然这样，我就必须去找到它的巢穴入口，是吗？”
“无用之举。洞穴内必定积聚毒气，此乃羊入虎口之计。吾曾与它交手千百回，了解其习性。你带了九霄玄凰丹，让那赢家人隐去气息，再滴血于地，它必定现身。”
“切记，凌晨三时，方可动手。”说完，麒麟起身，要甩袖子将诸葛空打出去。
“欸挨欸欸，麒麟祖宗，你先等一下，别这么急着赶我走啊——！”诸葛空见他要赶人，忙叫嚷道。
“怎么，汝还有话？”
“这千足毒风蜈，怎么个打法，你还没和我说呢，这让我引出它来之后干溜着吗？还有，你那会儿不是说要探查我的心脉，帮我修心练法，提升境界吗？现在怎么样了，可有头绪？”
“对付那孽障，无需甚打法。它额间有一定风灵珠，凭借此法宝驾驭魔晶矿脉之极寒，汝将它取出，大伤其元气。届时抛出九霄玄凰丹，吾再施法，一招便可葬送。”
“这魔晶矿脉之极寒，汝等因先天血脉不曾受其影响，若是常人落入这飞沙峡，不出三刻便已成蜡塑。”
“至于修炼升境一声，吾已有打算，待出了这飞沙峡，再传教于汝。”
“可还有事？”
“没了、没了……”诸葛空笑道。
“既如此——”
“欸——等一下，我自己走，不需要祖宗您送……”
诸葛空撂下话，登时便神识回复，清醒过来。心中却仍嘀咕——这麒麟老头，怎如此喜好撵人……
埋怨间，忽然手中触摸到一温暖之物，怀中亦如此。再一细瞧，正是嬴涟。蜷腿缩身，抱发压首，正眨着清眸，依偎可人。
这家伙，什么时候摸上来的？
嬴涟还没有睡着，但也未发觉诸葛空已清醒过来，而诸葛空也不好推开上门的肥肉。
他还没有碰过女人，准确的说，下半身没有碰过。只有在家时，壁咚着花露你情我愿、你侬我侬的亲了她几次，然后看着她红了脸仓皇跑掉，过一会儿再防备着回来服侍他。
看着怀里小鸟依人的嬴涟，诸葛空的心脏忽然怦怦加速，一把抓过她的柔肩，抱在怀里吻了上去——是没有感情的吻，或许掺杂着一点吧。
诸葛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有点想哭，想要倒苦水。
五年前，嬴涟或许也是有着自己的苦衷。那时候，他十三岁，她十二岁。年轻人的爱情总是被因为第三者的出现或不可抗力而破裂，更何况嬴涟和自己一样，还是个孩子。
天知道她到底做出了怎样的挣扎才最终选择了那条道路。
或许这背后是有人强迫也说不定，但总归要给天下人一个说法——嬴涟就是那个说法。
或许他该要想的不是怎么报复、折磨嬴涟，而是揪出那些在幕后迫使她那样做的因素，那些幕后真凶。
诸葛空忽然觉得自己怪怪的——为什么，他竟然在心中想要替嬴涟开脱罪责，他竟然对她有了怜爱之心。
不，她楚楚可怜的样子说不定是装出来，最后还是会背叛自己……但是，予命珠已经吃了，她没胆子对自己撒谎才是……
嬴涟的性情变化太快、太剧烈了，短短半天，诸葛空就见识到了她几乎所有的表情。
不，他不能心急。嬴涟的确是块肥肉，唾手可得——不，已经完全入口，只待品尝的肥肉。既然是肥肉，自然要留到欢喜的日子，陪衬着美酒佳肴一起享用。
在这种鸟不拉屎、寒风凛冽的地方享用她，跟在茅坑里吃山珍野味有什么区别？算了，忍一忍吧，不能一时心急成了下半身动物……
况且那麒麟老头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偷看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