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回风起云涌

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在云天准备离开之时,王府又来内侍传他过去。云天来到见道衍和尚亦在燕王内书房,且燕王和他神色都很凝重,知将有大事发生了。

道衍先开口问他道:“听说施主要走?何以如此匆匆?”

云天遂把云姬被掳之事说于两人,最后叹道:“大丈夫不能保全妻儿,枉为人也!”

道衍喧了声佛号,道:“云师处境实在令人扼腕叹息,但是,北平的大风已起,施主恐怕也走不出去了。”

“和尚说清楚些,我怎听不懂?”云天不悦,他以为他们要硬留他起事呢。

燕王接口道:“逮捕贤弟的圣旨已经下发,最迟明天准到。”

见云天犹自怀疑,燕王正色地道:“不瞒师弟,京城皇宫有我安插的内线,故先一步知道了朝廷的动机。”

云天闻之释然,燕王的坦诚让他感动。

又听燕王道:“幼冲十几天前扣留了百户倪琼,以及我府进京奏事的另一个护卫百户邓庸,严刑之下迫他供出所谓的我要谋反的罪证。”

稍顿,复道:“于是便下旨要张昺谢贵调集兵马于这几日围困王府,要我先交出高煦丶张玉丶朱能等十几个王府主要人员,师弟你亦没有幸免。同时又密令张信仗着我曾对他比较信任的关系,密捕于我。现来传旨的蔡太监已过了沧州,不日就会驰到。”

不由云天不信,他转向道衍,问道:“和尚足智多谋,当以何应对?”

道衍微笑,道:“王爷和我都知施主能断大事,正要与施主一同商议呢。”

云天苦笑,瞎问什么?反把自己被人用话套牢了,而事情到了这般境地,也不容他推脱呀!三人遂关起门来商榷起来。。。。。。

燕王的消息果然准确无误,次日下午,京城传旨的太监蔡和就驰到了北平布政司。

张昺、谢贵、张信听完圣意后有人欢喜有人愁,谢贵即道:“我们等这一天很久了,我这就去点齐兵马围府要人。”

蔡和忙道:“谢大人莫急,你们的主要任务是逼燕王困窘,自愿交出人来,而不可冒进。我临出宫时,皇上特别交待,勿使他再背上杀叔之名。”

言此稍顿,复对张信道:“一切还得等张大人成功之后,才能用大军逮捕王府里所有的人,以免他们困兽犹斗。”

张昺点头道:“还是皇上高瞻远嘱,把事情想的这么细致。这些人都是燕王府的中坚力量,不困他个三五日,燕王绝不会轻易交人的。”

谢贵建功心切,道:“就这么办,先把王府围起来再说。”言罢即去。

张信始终未发一语,心情复杂之极,他曾两次随燕王出塞,很得王爷的赏识,平时私交也不错,更对他的政绩、“武功”、威望、人品十分钦佩,且对燕王的真正底细比张昺谢贵知道的多得多,然而就是因为这太多,反使他犹豫徘徊。

待他回到家中,其母见他闷闷不乐,问其究竟。张信事母甚孝,便屏退下人,把这事说了。

张母听后惊道:“信儿行事切不可鲁莽,汝父生前算无遗策,曾言:燕王有天子气,当有天下。吾闻‘王者不死’他绝不是你所能擒下的。若不听我言,必遭灭门之祸!”张信闻说心中更是沉闷。

晚饭时,他的同乡好友在北平按察司供职的李友直来访,见礼后即问:“俭事大人心事重重,可是为燕王府的事?”

张信一惊,忙问:“贤弟何出此言?”李友直答道:“今天下午你的手下团团把王府围住,磨刀霍霍,扬言要杀王府里面的人。张大人如何说辞?”

张信长叹一声,遂把圣意讲于好友听,末了叹道:“皇命大于一切,我又能如何!”

李友直正色地道:“没有人让你抗旨不遵,但作为多年知己的兄弟希望兄能审时度势。你应知燕王是北方长城,是民心北平所向,如登高一呼,响应者何止万千,我实不看好你能趁心如意。”

说完就要走,张信忙拉住他,道:“贤弟别急着走,如何教我?”

李友直沉声道:“吾闻大英雄都能乘风势而起成就大业,你不觉得北平的风已经起了吗?”

言罢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了张信费心苦思起来。

没想多大会呢,下人来报:“钦差大人到府。”

张信忙出迎,而蔡和却不进门,只在门口道:“张大人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洒家还等着回京复命呢。”

言罢即转身就走,口中犹自语道:“北平这鬼地方风沙太大了,大夏天的刮得我的脸都干了!”

张信待其走远,恨恨地道:“何故逼人太甚!”

还未回到厅中,下人又来报:“布政司张正使大人要您速去。”

张信遂转忧为恨,将心一横,决定即去燕王府。但等他到了地方,燕王根本不愿接见,连让门卫通报了数次,人家就是那一句:“病体沉重,不宜见客。”

张信紧锁眉头,看来要见到燕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于公于私自己都必须见到他不可啊!怎么办呢?

云天的住处亦真没有幸免,这日下午,被官军的一个百人队团团围住,并扬言:“如不交出钦犯,将很快杀进来。”

白彦山向正在品茶的云天道:“我刚才出去交涉,他们言除非师傅自动投案,不然不会撤围。”

“你的意思是要把老子交出去?”云天没好声气。

白彦山忙道:“趁他们还未发动攻击,师傅快想办法讶。要不,我们去杀散他们?”

“你小子慌什么?”云天斥道。

稍思后问:“家里还有谁在?”

白彦山答道:“仲林随其父早走,秦扬纪晨今早又回家了,只剩我与老九萧国栋在家守着。”

“也好。”云天点头。

复让萧国栋进来,吩咐他俩道:“把一些值钱的东西先埋起来,吩咐前面的老仆守好院落,每人赏银二十两。等天黑后,我们再说走的话。”

白彦山于心不忍地道:“这么大的家业,说走就走了?”

“混帐东西。”云天大骂。

复笑道:“幸亏婉竹姑娘还没嫁你这个没多少出息的守财奴,不然真跟你受一辈子穷。”

是夜初更刚过,云天三人翻墙而出,看来官兵们只想围困,还未打算进院拿人。

白彦山见云天在前走的是大庆寿寺方向,不满地道:“去哪也比去寺庙强啊!”

云天回头,故意叹道:“你以为自己还有多少选择余地吗?有个和尚寺收留于你,也算你上辈子烧高香了。”

“啥意思,我怎听不懂?”白彦山不明白,怎就扯到自己身上了?

云天见他装糊涂,便直问他道:“打伤孙十三的是谁?他可是钦差,你自觉什么事都没有?”

白彦山见他说得郑重其事,不由委屈地叫道:“可那是为了师傅你啊,你可不能卸磨杀、那个,不、应该叫过河拆桥。。。”

“所以我得帮你这个钦犯讶。”云天微笑。

又依然认真地道:“钦犯的罪名可大了去了,抄家灭门除死方休,唯跳出尘世外,方能避祸。凑巧大庆寿寺正在招募护寺刀僧,你就皈依佛祖,在大庆寿寺安心修行吧。”

“开什么玩笑?”白彦山停下脚步,小脸有点不自然。

“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云天脸上还是一本正经。

萧国栋也不笨,用力地点头,道:“道衍大师说了,大师兄舍此无他途。又怕你不懂事,早在寺中准备了几个屠夫出身的健壮和尚,硬摁着,把你的大头小头都剃个干干净净。。。。。。”

“不带这样吓唬人!我若出家为僧。岂不失信人家婉竹姑娘!”白彦山索性蹲在地上不走啦。

云天走回来照其腚上就是一脚,骂道:“瞧你那熊样,快起来走。”

许是平日里受尽了大师兄的压迫,萧国栋又在他伤口撒盐,道:“人家婉竹姑娘跟了你才叫不幸呢,你等着看吧,今晚你做了和尚,明天她就跟小白脸跑了。”

白彦山大声向天悲呼道:“有见过逼良为娼的,何曾见过逼壮士当和尚的!”

言未了,屁股上又挨了一脚,云天提起他的后衣领就走,道:“鬼嚎什么?你想把官兵都引来讶?你小舅子壮士,依我看,你他娘的就是熊包一个。”

萧国拣忙帮着乃师架着大师兄就跑,而白彦山六神无主似的,任他们拖着跑,没一点“反抗”的意识。

到了地方,云天直向道衍说道:“请大和尚把我送进王府。”

道衍忙问:“施主何出此言?”

云天凑在他耳际,道:“若无秘道,王爷能随时出现在寺中?”云天上次就看出端倪来了。

“阿弥陀佛,施主果是大智之人。”

复转视一眼白丶萧两人,道:“他俩是否也同你一起去?”

“那是当然。”白彦山即点头。

刚才被他俩吓得七荤八素,至今小心肝还狂跳不止,忙着又道:“弟子自然跟着师傅,他上哪我们就跟到哪。”

云天则摇头,沉声道:“我须说明的是,现在进了官军围困下的王府,即为真正的钦犯。为师不能毁了你们的前程。”

萧国栋尚在犹豫,白彦山即信誓旦旦地道:“自我拜师的那天起,就把一条命交到师傅手上了,绝不含糊。”

萧国栋接着道:“我也一样,何况,我哥他们就在王府任职,萧家早已和王府联在一起,有什么好怕的。”

道衍点头赞道:“你们师徒皆是真壮士也。”

“少说费话,快送我们过去。”云天最经不得和尚夸赞!

云天他们到时燕王正在内书房召集王府主要人员并朱高炽丶朱高煦丶马云丶狗儿等商议应对大军围府的对策,见云天和道衍前来自是欣喜。

落座后,王府三卫第一大将张玉首先问道衍,道:“大军围府,大师可有良策退敌?”

道衍微笑,道:“官军虽众,但谁不知王爷天威,且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曾在王爷的帐下效命过,只要擒杀主将,余者皆不足为虑。事成后可先攻占九门,则北平定矣,然后只须王爷登高一呼,便可在北平周边募集数十万大军为之效力,远可攻,近可守。。。。。。”如此云云,说了一大通,但都是精辟之言。

众人见他分析地头头是道,无不叹服,始知燕王为何将他奉为上宾的理由。

正在纷纷议论之时,忽听外边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不一会就见暴雨倾盆而下,殿角檐头房瓦被风掀起数片摔落于地。

燕王不禁失色,暗想此景是否是上天对他将要谋叛的警示呢?

然而这时道衍和尚却大笑起来,燕王不由恼怒地问道:“妄和尚何故笑之?”

道衍先暄了声佛号,然后神态从容地讲出一番道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