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不堪酒德

“这郁新可恶,竟敢离间你我君臣。”齐泰不等看完就向建文帝诉说不满,他却不想你几个离间人家骨肉是否可恨?

建文帝不语,湘王以全家投火辩清白,给了他极大的震憾!逼死亲叔这件事让朝野上下议论纷芸,使一向标榜以仁义治天下的他无法自圆其说,不禁对削藩事宜动摇了决心。

齐丶黄对望一眼,均感心急,如果皇上就此止步,则后患无穷,缓过劲来的诸王肯定会找他们算帐。

于是黄子澄奏道:“现在抓捕齐丶代丶岷三王的准备工作已齐备,势成骑虎,且周丶湘丶齐丶代丶岷五王是燕王最亲近之人,如能一一铲除,则就达到断其手足,剪去枝蔓的目的,而后奇袭势孤的燕王,定能大功告成。”

建文帝始脸色稍缓,但也不无忧虑地遒:“燕王为诸王之首,势力雄厚,如一击不中,恐局势再难掌控。两位爱卿可不敢再出一丝纰漏。”

齐泰则胸有成竹地道:“可借胡寇扰边之名征调燕军主力,借机把他的护卫精兵悉数调往关外,如此,纵使他再有本事也当束手就擒。”

这几句才是建文帝想听的,其实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促使他一定要除去他的四叔,那就是他自幼从心里惧怕这个皇四叔!而洪武二十五年,太子标病逝后的储君之争,让朱允炆对朱棣的戒备之心升到了最高峰。

《明实录》载:太祖本属意皇四子,后在大将军蓝玉丶傅友德丶大学士刘三吾等极力劝说下才确立了朱允炆太孙的位置。这些他不会忘记的!

这些年燕王戍边军功卓著,洪武帝又当朝赞其“肃清沙漠须赖燕王”“攘外安内,非汝其谁”更让他警惕性大憎,可以说,燕王才是他的终极目标,除了他,朱允炆才能安心地坐稳皇帝宝座。

现在宠臣们终于将削燕提到日程上面了,建文帝兴奋之余亦不禁有点惶恐不安,便再次叮嘱两人千万要算无遗漏。

齐丶黄两人出宫,黄子澄叹道:“今事势如此,而陛下优柔寡断。”

齐泰则比他更激进地道:“皇上这是妇人之仁,诚不可取。”

于是两人商定,要将削藩大计进行到底。

云天辞别燕王后一路打马直奔纪府,如果任由人家走掉,这个脸可就丢大了!

他这段时间来过纪府两次,故不等管家传话直奔纪老头的书房。

纪燕然是成了精的老江湖,见状随即吩咐管家:“切不可让任何人靠近书房,我与师弟有要事商谈。”

掩上房门后,云天便把云姬的事情简要地说了一遍,纪老头拍着胸脯道:“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在北平无声无息地取一二条狗命,不是什么大事。”

言未了,窗外有人接口:“密谋杀人,不怕官府治罪吗?”

院子里站着陈良玉,见两人杀气腾腾,忙道:“什么事这般严重?”

“进来再说。”云天脸色不怎好看。

及听完纪燕然的转述后,陈良玉即道:“这事交我处理,保证让这小子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这么有把握?”两人均奇之。

陈良玉微笑道:“我手下有一打穴高手,可置人于无声无息的死去。”

纪燕然对云天道:“良玉在北平经营药材,亦有坐诊的大夫,他们中有通打穴的也不稀奇。”

云天知打穴之说适合懂针炙的大夫,他们按子午流注的方法来判断气血何时到达某处经脉,虽非传说般的那么神奇,却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只是他懒得去学,认为对他的艺业帮助不大。

陈良玉得知朝鲜使团现住南城驿站后也不多做耽搁,道了声:“静等佳音。”便急急而去。

纪燕然也不征求云天的意思,直吩咐就在书房摆下酒席。

云天瞪眼道:“你想让我误事,失信于人吗?”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陈师弟一定能办好的。少喝两杯不碍事的。”

纪老头是个喜热闹之人,独饮有何趣味?而云天任凭他舌吐莲花,就是以茶代酒,让纪老头郁闷不已。

渐渐日落西山,陈良玉已走了一个半时辰,让云天开始有些焦急不安,他怕一旦有失而连累了朋友,就不是他所乐意见的了。不由随手端起面前的酒杯饮了一口。

纪燕然看见得意地笑道:“关起门来卖芥药,痒痒急了自然来。你终于忍不住了!快去茶换酒。”

云天不认帐地道:“一时未察,怎算开戒?”

“喝一点即是破戒。”纪老头振振有词,不依不饶。

这让云天孟浪心起,撸起袖子,咬牙切齿地吓唬人道:“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今天非灌翻你这个糟老头子不可。”

色厉内荏,如不是看人家自饮了不少,相信他亦不敢说这话来。

不料隔窗有耳,他话刚落地,就听有人道:“我陪小师叔干上两碗。”纪纲今天不当值,刚回府中就听见云天训斥其父!当下推门而进。

“日”云天暗骂。

只得堆起笑脸招呼:“纪师侄何时回来的?”

云天的称谓更让纪纲恨得牙根痒,他比云天大上六丶七岁,他可以尊称对方“小师叔”但云天的妄自尊大,让他接受不了!决定今晚非让他喝趴下不可。

便拿过一摞青花大碗,摆开六个,一一倒上。后道:“我来敬小师叔几碗,您不会不给晚辈面子吧?”

云天冷笑道:“当然不给,我们喝这么久了,你半道杀出想干什么?按道理当罚。”

纪老头本想插言说:“你啥时饮了?”

云天瞪着他道:“你以为在你家里,你爷俩就该欺负人吗?”

这话有点重,纪燕然即刻无语。

纪纲则爽快地道:“好,为表达对小师叔的敬意,我自罚二杯,”心下却想:打不过你,却喝得过你。

他对云天打伤他表兄一事耿耿于怀,想借酒量让云天出丑。只是他想不到的是云天不是个正人君子,吃亏的事一向不干的。

待纪纲两碗刚下肚,就又斟满了六碗,连先前的共一十二碗,道:“你虽有敬酒的权利,但长辈的可以令你陪饮。咱俩就喝它个六六大顺,也祝你官运亨通。”

纪家人无不善饮,所用酒碗亦比常人家的大,这一碗几近一斤。虽说古人喝的都是“浊”酒度数不大,但六碗即是五斤多啊!

纪纲看出云天想要他知难而退,冷笑一声道:“好,我今儿个就舍命陪君子,但得讲好了,小师叔一定得喝下六碗。”

云天暗自叫苦,心道:知道这样就不如再倒上他个十碗了!口中只得道:“你先喝为敬,我随饮就是了。”

纪纲毫不犹豫,举碗干了,以空碗相示,等云天来饮。

“你只管喝,还怕我赖帐怎么的!”云天笑得另有玄机。

纪燕然不乐意地道:“一第一碗。。。”

云天不等他讲完,即截住他的话,道:“你又要加趁活是不是?”

纪老头被他噎得不知咋说好,只得道:“好、好好,你们之间的事我不问了。”

纪纲沉声道:“我相信小师叔乃当世大英雄,说话算数。”言罢又连下两碗。

云天则缓缓地道:“我何时自封过英雄好汉?是英雄好汉就该被你灌醉?”

言此遂在面前六只碗里都呷了一小口后,道:“好了,这些都是我的酒了,你俩不能管我什么时候喝完!。”

纪纲见他酒德如此败坏,不由怒气上头,与酒劲一冲,登时头晕眼花站立不住,坐倒在椅子上。

“来人,把大少爷捣被窝里去睡觉。”云天高声呼唤下人。

纪老头摇头叹道:“我真服气了,堂堂神刀,竟。。。”

看着纪纲被人架走,云天大笑打断他的话,道:“酒德好今天我岂能落得好?你爷俩不怀好意,这就是下场!”

纪燕然被激怒,道:“我父子怎么不怀好意了?你这酒德传出去,会好听!”

云天哈哈笑道:“世未有以酒论英雄的道理,你爷俩强人所难跟欺男霸女差不多少。”

纪老头被他气得两眼发黑,一时答不上话来!云天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然早晚得被他们灌毁!

这时下人来报:“云府白大管家来访。”

云天一时没反应过来,待见是白彦山过来后,苦着脸骂道:“就那小院还敢称府?你这熊样也配叫白大管家?”

白彦山的到来,却让纪老头大乐,正愁没人陪他喝酒的呢,跟云天这种人对饮没啥好处的!忙殷勤招呼。

白彦山先道:“云姬姑娘来府,不,是来家相候,言:不见到大哥就不走了。”

云天心里“格登”一下,这近半月来他心里一直回避云姬的影子,虽知人家上门的真正目的,却也不想面,一时默然不语。

纪燕然暧昧地道:“最难消受美人恩,师弟不能逃避,如真对她有所疑虑,就该深入了解。”深入两字音很重。

云天笑骂:“糟老头子,贼心未死啊!”

纪老头本是豪爽之人,虽不介意与云天打嘴仗,但此事却不是他这个师兄该问的,一笑了之。

云天稍思,遂对白彦山道:“我正等陈师兄的消息,你回她说她的事正在办理,要她安心等待。”

纪燕然则忙道:“这事派一下人通知即可,少了白兄弟则没人陪我饮酒了。”

云天听他话中带刺,又听白彦山道:“姝儿回来了,正陪云姬姑娘呢。”

便道:“替我弄翻这老头子,不然就别回家去。”

纪老头豪气大发,道:“你俩一齐上又有何惧?”

白彦山亦是见酒走不动之人,当下和纪老头推杯换盏喝在一起,饮得性起,两人竟吆五喝六地划起拳来。

云天则跟着起哄,一会说:“老头子耍赖皮,输了不认帐。”一会要小白要有酒德。

“你还敢提酒德?”纪老头哭笑不得。

转对白彦山道:“你什么都可跟他学,就是别学他没一点酒德!”

云天正要反唇相讥,陈良玉领着一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