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回登基称帝

他们均想:靖难战役历时三年多,其中凶险程度不须细讲,而燕军将士掖着脑袋跟着燕王起兵造反,不就是图个功成名就封爵当官吗?于是便纷纷劝进。

不想,燕王还是不为所动。但将士们哪肯罢手,他们就开始联合诸王、建文旧臣、以及京城里的乡绅代表等等,齐力上表,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燕王见方方面面的人都来劝进,可谓众望所归,知道不能再“做样子”了以免冷了大家的心,便决定于六月十七起驾进京,登基称帝。

他特意让李景隆去魏国公府叫在那居住云天回来,另有逼徐辉祖表态的意思。

李景隆口中答应,心里却不停地打鼓,徐辉祖的犟脾气早已领教过,又有个云天在那里住着,此去焉能落的好!但现在正是他“表现”的时候呀,只得硬着头皮登门拜访。

一见面,徐辉祖就沉着脸道:“九江若是来叙旧的,我当然欢迎,但若是来做说客的,就请回去吧。”

李景隆也是个“机灵人”,忙道:“我是奉命来请云天贤弟的,燕王有事要与他商量呢。”

云天奇道:“燕王已准许我在这里养伤,难道又变卦了不成?”

李景隆道:“怎会,只是和你商量些事而已。”

徐辉祖点头,道:“既是如此,天弟就随他去吧。不用担心弟妹和张道长,愚兄会奉他们为上宾的。”

及出魏国公府,李景隆把燕王的意思说了,云天皱眉,道:“这登基大事,让我一介布衣去干什么,不去。”说完就要再回徐府。

“哎、兄弟、兄弟、亲弟弟啊,你、您千万别难为我呀!”李景隆慌忙拉住他,甚为焦急,两件事都办不好的后果是什么?

又急急向云天保证道:“贤弟放心,我以后就跟着你混了,绝无二心。”

云天这回倒没洋洋得意,想燕王即将登基,自己这时候不能扫人家的兴呀,遂与李景隆一起走了。

六月十七是个万里无云的好日子,而且清风徐徐,无酷热之苦。朱棣一身戎装骑一匹枣红宝马缓缓向京城进发,紧跟在他身后的却不是诸王,左边是云天,右面李景隆。而后才是诸王、燕

军高级将领、建文旧臣等。。。。。。

时已经四十二岁的朱棣长髯飘洒在胸前,更显得英武过人,此刻不由想起道人袁珙的预测批语:“殿下年过四十,须必过胸,便是登极之时。”岂不一切都应验了吗!

他抬头眺望黛染的巍峨钟山、雄伟的京师城阙,路旁匍匐拜倒的百姓,不禁踌躇满志。

但刚刚进城不远,忽然一人在他马前跪倒,朗声问道:“殿下请留步,是先往皇城呢,还是先拜谒孝陵?”原来是建文朝翰林院编修杨荣。

朱棣满脸羞愧,想自己以奉太祖高皇帝遗训而起兵的,又以恢复祖制为号召天下,怎能不先拜谒孝陵呢?要不是杨荣提醒,几误大事!不由高看杨荣一眼,随即令他随侍左右。

燕王当即掉转马头,向钟山方向行去。一番祭祀后,朱棣跪在陵前感慨良多,心中默默地请求父亲的谅解,这次毕竟不是传统的帝位传承啊!

大礼过后,诸王和大臣们把早已准备好的法架龙辇摆在燕王面前,请他登上。这是皇帝专用的东西,众人已将他看做大明的天子了。

朱棣这回没有客套,直接上了龙辇,即见所有人跪倒,齐声三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下来再往京城,与刚才不同,这次前面多了长长的皇家依仗:龙幡皇旗、金戈斧钺等等成双结对映日蔽空。朱棣乘坐的龙辇华盖居中,在众人的簇拥下直向皇城行去。

在奉天殿上举行加冕仪式,戴上平天冠,即皇帝位,于是一个新皇登峰造极,一个崭新的时代开启了。

新皇下旨诏告天下:建元“永乐”,以明年为“永乐”元年(公元一四零三年),改建文四年为洪武三十五年。

由此开始,以前的燕王朱棣已经换了身份,应称呼为“永乐帝”了。

不提百官纷纷上表祝贺、大明各地州府的一致归顺(包括赵清),以及京城内外举行的隆重庆典,只说京城的人们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建文帝削藩时的那首家喻户晓的民谣:莫逐燕、逐燕日高

飞,高飞上帝畿。真的应验了!

登基当天就有一件事要永乐帝马上去做,那就是如何“安葬”建文帝,也只有安葬了他这个按太祖遗诏就位的正统天子,朱棣才能名正言顺的当皇帝。

所以他不管宫中那具尸体是男是女、是不是朱允炆本人,都要“一致”认定他就是建文帝。

于是,当日就下诏按天子之礼,七日后安葬在钟山脚下,就可以遮天下人的耳目了。

接下来就是封赏有功之臣,永乐帝从来不是个吝啬的人,必须让那些跟着自己出生入死、浴血奋战的将领得到应有的“结果”。

他首先想到的是道衍和尚,可以说没有他的谋划就没有现在的永乐帝,但道衍此时在北平,只能等日后再说了。

次之是几个亡者,张玉、陈宣、徐增寿等等,他们都是为自己死的忠勇之士,一定要大加追封,使其后人能不缺衣食,来让世人看看他朱棣的仁慈。

然而,这论功行赏不是朝夕就能完成的事,只有按功劳公正无偏差的行赏,才能服众。

为此,永乐帝亲自取来功劳薄,长时间的认真权衡,才拟定名单,但却一直到九月份才公布。

当日退朝在御书房召见没好意思进奉天殿的云天,时另一个精通术数奇人金忠亦在,这个瘦削精神的中年人,在北平周边的名气不小,号称“铁口神断”,随军占卜甚为灵验,深为永乐帝所

依重。

永乐帝没让云天行拜见大礼,但沉下脸质问:“你怎么没和一起群臣上殿?”

云天苦笑,答道:“我是布衣,站在他们堆里,不像话呀。”

永乐帝不以为然的道:“你把朕比作迂腐不堪的朱允炆了,朕就是要改革吏治,不拘一格的提拔像你们这样的大才。”

一停,复看着道:“路上,我让你和李景隆排在诸王的前面,还不能说明问题吗?朕意让你继承沈任的爵位,节制全国的锦衣卫。”

云天吃了一惊,忙不知深浅的道:“请陛下收回成命,您知道的,目前我的身体确实不堪担当此任。”

稍顿,复自嘲:“更主要的是,您看我有一点当官的样子吗?即便穿上官服,恐怕亦是沐猴而冠,不成体统。”

永乐帝的脸色不咋好看,所谓金口玉言,谁敢要皇帝收回成命,这小子真是不通一点礼法!

金忠也是个真正智者(后来官拜兵部尚书),忙分散皇帝的注意力,看似规劝实则为云天说话,道:“云师纵横天下,单是威名就让宵小丧胆,而且数次救驾,彪炳千秋,为时下英雄的楷模

,自然是陛下心中的大才。至于您身上的伤情,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康复的,而一旦恢复,别忘了陛下的重托啊。”

云天此刻也意识到自己的鲁莽,朱棣现在已不是燕王而是大明天子了,自己岂可再想说啥就说啥?

一转眼珠,向永乐帝道:“请皇上给我三年的时间,到时我一定来京城听您调遣。其实,我大师侄纪纲办事谨慎,对您忠心不二,比我更胜任锦衣卫统领一职。”

“你其实想耍滑头!”永乐帝对云天知之甚深。

复道:“好,朕就答应你,但这三年内你得让朕知道你的去处,而不能失了联系。你我之约不可拖延,否则就是欺君,你明白吗?”

“一定一定,草民哪敢呢!”云天脸上赔笑,心里却暗自叫苦!

永乐帝微笑,道:“放心吧,我知你生性疏懒,自不会给你繁重的差事做,陪在朕身边就行了。”

随后赐宴,就在御书房里,永乐帝在上,云天和金忠分左右在下面的矮案上,永乐帝也是不喜繁文缛节的人。而酒菜也非大家想象的那般丰盛,大家都是两菜一汤而已。

不得不提的是朱元璋、朱棣父子都很崇尚节俭,这在历史上出了名的,作者就不多在这方面饶舌了。

闲叙中,云天问金忠:“给我相相面,看看我的罪受完了没有?这隔不了多长时间就被人打个半死,想想也不是什么得意的事呀!”

永乐帝失笑,道:“所以说江湖非久居之地,即便你不想在庙堂上为国分忧,也该为你那几个如花似玉的夫人想想呀,别再冒险了。”

云天苦笑,没有接腔,只把目光看向金忠。

金忠看了他一阵后,道:“云师是个耐不住寂寞大侠,难免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举动而受些伤害。而且,您尘缘未了,似还有两到三劫呢。”

“咳咳!”云天不得不服气人家。其实他早就掰着指头算过了已经经历了六次劫难,接下来的三劫会是什么呢?

永乐帝次日一上朝,就传召徐辉祖,他这个大舅哥太不给自己“面子”了!但他还是耐住性子亲自降阶相迎,不想人家瞅都不瞅他一眼,站在殿上一言不发。

永乐帝不由愠怒,斥道:“事到如今,你还抱着忠于建文帝的思想吗?你可知自己现在站的地方,正是增寿被他杀他之地。”

闻言,徐辉祖大恸,泪如泉涌。

永乐帝此时亦不禁戚然,温言道:“只要你写下幼冲更改祖制屠戮亲族,朕便赦免你的不敬之罪。”言罢,命人拿纸笔给徐辉祖。

徐辉祖收泪,却在纸上写道:“太祖训:父为开国功臣,子孙免死。”

“你以为朕真的不敢杀你吗?”永乐帝看后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