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0回文臣风度

盛庸看后皱眉,确如哨探所言,燕军在对岸做着积极准备,但他还是难以认为他们敢正面强攻,因为单是战船就不成正比,而且北军在水里就是旱鸭子,敢以竹筏碰战舰?

再想要把十几万人渡过河,绝非朝夕之功就能办到的,念此,虽然要士兵们加强防守,但心里不以为然。

谁知,燕军就在次日凌晨发起了总攻,燕王最拿手的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盛庸被部下叫醒时犹自不信,正要下令准备迎战,忽然又有人来报道:“大营外出现了大批骑兵鸣炮发起攻击。”

原来,燕王昨日就派大将朱能、丘福、狗儿等率勇士乘夜沿淮河西行二三十里处偷偷渡河,于凌晨燕军渡到河中心时发起进攻。

盛庸一下子方寸大乱,而官军更是顾此失彼,燕军主力刚一攻到,就有不少人解甲而逃,而且是“一呼百应”,狼狈逃窜。

盛庸无法控制住局势,指挥开始失灵,根本组织不起来有效的抵抗,只好由护卫架着上了条战船逃命去了。

就这样,官军不战而溃,几千艘战船落入燕军之手,顺利渡过淮河。

五月十一,燕军乘势攻下盱胎,可谓前途一片光明了。

当天,燕王就召集众将研究进兵路线,归纳起来有三条:一是取凤阳,走滁州、和州,直逼京城;二是经淮安,下扬州,渡江取镇江,到京城;第三是从这里取扬州,经仪征过江攻金陵。

众将说法不一,各持己见,丘福道:“我们不善水战,当取凤阳。。。”

燕王不让他说下去,即道:“凤阳虽属于要冲,但防守坚固,非强攻不可。然而那里是皇祖陵所在地,恐惊动陵寝。”

丘福又嘟囔道:“那就打淮安算了。”

最知燕王的朱能在旁暗骂了声:“楞种!”随即向大家道:“淮安城高池深,人马众多,若久攻不下,恐怕又蹈济南的覆辙。不如直取扬州、仪征,这两地军力薄弱,容易得手。”

燕王点头,道:“而且得手后,则淮安、凤阳军心自懈,我们跃兵江上,继而夺取镇江,连攻常州、苏州、松江及江浙,再西下池州、安庆等等,到那时京城就是一座孤城了。”

沉吟片刻,复道:“当然,这也不是没有隐患,若凤阳和淮安的兵马齐心协力从背后袭击我们,前有大江,后有追兵的形势也很不利。但为了尽快渡江,还是值得冒险的。”

众将叹服,而事实证明燕王的文韬武略无人能及。

于是,在五月十七日这天兵发扬州。镇守扬州的是指挥王礼,见燕王所向无敌,料定自己不是人家的敌手,便派人去燕营商量献城的事宜。

但这时恰逢朝廷的监察御史王彬在扬州,伙同指挥崇刚等人把王礼拿下,即整肃军队,准备拼死守城。

燕王听说后,便让人向城里喊话,言:“无论是谁,只要擒下王彬,都赏给三品官职。”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很多人都想吃这个“馍”,但王彬身边有一个力举千斤的勇士,让人不敢贸然下手。

燕王很快打听到力士是江都人,事母甚孝,便让人送给他母亲很多贵重的礼物,让她以病重为由召回力士。

而力士前脚刚走,就有王礼的弟弟王崇和他的手下千户徐正、张胜等人,趁王彬洗澡时突然破门而入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放出王礼,杀崇刚等力主拒降的官军将领,大开城门迎接燕王。

扬州是江淮重镇,不战而降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于是,高邮、南通、泰州都相继向燕王请降。

只有扬州府江都县知县张本不愿投降,准备与城共存亡,其母劝道:“此乃天命也,难道你想违背天意,而去祸害百姓吗?”

张本无言以答,遂亲自到燕营请降。燕王很高兴,立即奖赏他们母子。

于是,扬州以东长江沿岸就基本被燕军控制了。

燕军的步步逼压让朝廷内外都笼罩在惊恐之中,这日在早朝之上,竟无一人能献策,建文帝只好派人去请在家养病的方孝孺。

待方先生气喘吁吁地来到后,建文帝直问:“今事已急,爱卿有何良策?”

方孝孺早已想好,严肃的道:“今城中尚有勇士二十多万,而且粮食充足。应尽撤城外的民舍,驱民入城,把他们的钱粮、积木等悉数运入城内,坚城固守。”

建文帝皱眉,这主意实是“坚壁清野”,目的使燕军得不到资助而难以持久,却也给广大的老百姓带来毁家灭舍的苦难,历史上多为仁君所弃用。

方孝孺号称大儒、圣人子弟,竟出此下策,可见文人本质,为保名利无所不用其极矣!

建文帝正在沉吟间,方孝孺不经意瞅见被病急乱投医而重新征召的李景隆站在武官班列内,不由大怒,竟“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扯住他的衣袖。

李景隆武将出身,要摆脱一个文人自不是件难事,但他生性胆小,又是待罪之身,当然不敢得罪帝前宠臣,所以被人家拉出班列。

方孝孺愤然地向建文帝奏道:“坏陛下事者,此贼也。请陛下下旨速诛之,以谢先帝,以正军法。拿他的头誓师祭旗,激励我将士。”

“去你的。”泥人还有三分性呢,李景隆听这腐儒要拿他的头祭旗不由大怒,一扬手立摔他个“仰八叉”。

这下闯祸了,李景隆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可未等他自辩,眼前一黑,一物正砸在他左眼上,登时淌泪难睁。

原来是户部侍郎练子宁见他“欺负人”,把手中的芴板当暗器飞出,这在技击中叫“封眼”,一目受袭双眼难开,而且心神大乱。

李景隆捂眼之际,方大学士“麻利”地爬了起来就是一记撩阴脚,李景隆被踢的惨叫一声弯下腰去。

事情还没完,又抢出了邹公瑾等十七八个文臣,抱腰的抱腰、拽腿的拽腿、还有扯头发的、捏阴囊的,齐力把曹国公掀翻在地。

随即各举起朝板劈头盖脸的一通乱砸,直打得曾经的太子太师、大将军、曹国公李景隆头破血流。

建文帝慌忙喝止,但或许是他声音不大抑或是一般硕儒重臣轻易逮不到这种发泄的机会,都听不见似的继续“干活”。

还是徐辉祖顾念同殿为臣的情份,上来替李景隆解了围。

建文帝见这帮一向把修身明德挂在嘴边的“君子”此时哪还有一点风度和体统?不由又好气又好笑,但更多的是无奈!

待看见“大表哥”缓过劲来,想他毕竟了解燕王并对过战阵,遂问道:“你有什么良策没有?”

李景隆唔囔半天,始说出两个字:“议和。”

建文帝苦笑,心道:“燕王士气正盛,哪会同意!”

方孝孺眼前一亮,即道:“可用此计缓之,遣人许以割地,来拖延他的时间。只要招募的重兵到了,我们就在这长江天堑上与他决战,而北兵不善水战,胜败之数未可知也。”

建文帝本就是个没主见的皇帝,点头后,急问:“何人可以担当此任呢?”

方孝孺答道:“最好派庆城郡主去。”

庆城郡主是明太祖朱元璋的哥哥“蒙城王”的长女,是燕王的叔伯大姐、建文帝的堂姑母。

于是,建文帝以“吕太后”的懿旨,即命她出使燕营,与燕王议和。

姐弟一见面就落泪,随后抱头痛哭,十多年未见,岁月的风尘早已在他们额头、眼角刻下深深的烙痕。

燕王动了真情,涕泪道:“不想今日与老姐相见,犹如再世!”

庆城郡主在朱氏家族第二代中排行最长,可以说是看着朱标、朱棣他们长大的,闻言更心酸不已,半天说不出话来。

燕王问:“周,齐二王安在?”

庆城郡主答道:“周王已招还,但未复爵位,齐王还在天牢。”

见朱棣更是不平,长时间无语,庆城郡主道:“皇帝的意思是割地议和,划江而治,请王弟答应吧。”

燕王听了,即正色的道:“吾受命皇考,封建茅土,尚不能自保,还要其它的何用?割地议和岂是他的本心,一定是奸臣的毒计,欲以见欺罢了。”

庆城郡主沉吟会,道:“来前,弟弟妹妹都让我捎话说,这几年死的军士和百姓太多了,都是一家人嘛,军马就不要过江了。。。”

燕王不悦,截断她的话,道:“累年以来,奸臣矫诏大发天下兵马去杀我,幸天地祖宗神灵的佑护,才累战累胜。现在,孝陵未祭扫,父皇之仇未报,奸恶还未伏法,以姐姐之心度之,孝子

之心果安在?如朝廷知我忠孝之心,能行“周成王”故事,我当效周公辅佐。”

话说到这里,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庆城郡主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苦笑。她也不愿在这里多待,未几便告辞回京复命去了。

庆城郡主的回报让建文帝更加忧心如焚,他把齐泰召进御书房直问:“你上次说的那事,进展得如何了?”

齐泰答道:“李谷主派来的高手已经在路上了,而且她还用飞鸽传书说: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后,会亲自带着很多绝顶高手来勤王的。”

建文帝脸色稍缓,再问:“她们真有那么厉害?”

齐泰即点头,道:“李谷主可谓是当今武林的第一人,而她这次派过来的人,武艺不在她之下,只要到了京城,就是燕贼授首之日。”

闻言,建文帝大是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