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回临边一决

建文三年十月下旬,燕军主力回师北平,大摆宴席犒劳有功将士,全体士卒畅饮整整三日。

道衍也凑趣祝贺,当着众将面道:“我之前预侧:自此全胜,此言不谬吧。”

燕王和众将无不大笑,齐赞老和尚神明。期间又说起朝廷离间计之事,均都不胜感慨,都说方大学士阴险,哪有一丝圣人门徒的正气!众人齐称燕王明察秋毫,世子谨慎机敏,才识破奸计,

化险为夷。

其后燕王集中精力处理班师后的诸多善后事宜,论功行赏,做到不偏不倚。

他释放了被俘的官军将领华英、郑琦、王雄等人,宣传自己起兵反抗朝廷实出于无奈,让这些人体会他的苦衷和宽仁大度,不计战场之仇,并要他们回去告诉盛庸、吴杰、平安等:不要

再残害燕军俘虏,否则必受天谴。

而对于朝廷派来离间的锦衣卫千户张安,则毫不犹豫地拉到法场上,向北平广大民众揭露朝廷险恶的用心后当场杀掉,以警其余,亦示以和朝廷决绝,不再提议和之事。

这日他在内书房与道衍、袁珙等人叙话,见纪纲亲自在外警戒,便招近前问道:“听闻你父与我师弟一同远游,有书信回来没有?”

纪纲则答道:“家父八月初就因伤回来了,这又准备着再去营救小师叔呢。”

“怎么回事?”燕王和其它人都是一惊。

纪纲答道:“小师叔和家父陈师叔他们在德州城外杀死了害张玉将军的主谋卫道夫后,一路南下行侠仗义,又顺路消灭了不少江湖败类,期间家父中毒而回来养伤。”

喘了口气复接着道:“小师叔他们则继续南下直捣无双门的总坛,却不想小师叔自己陷在那里。吴大侠和陈师叔回来欲召集燕赵丶山东及其它地方的江湖正道高手,要攻打无双门总坛。”

了了数语却让众人无不色变,燕王即问:“这么说云师弟失陷在无双城了?”

道衍接口笑道:“王爷不要担忧,我与袁道长都为此算过,云天此行有惊无险,且桃花远络绎不绝,等年后他回转之时,定不是一个夫人随他回来。”

道衍这些年来毎言必中,众人闻说俱都大笑,无形中少了几分对云天的安危的牵挂。

恃重少言的朱能道:“我少时习武,接触了不少江湖人物,但从未见过神勇如云爷者,他威武不屈的大勇禀性亦值得所有武人推崇。”

众将大都称是,唯挨过云天狠揍的丘福嘿然不语。

这时少年将军张辅的一句话引起了燕王的注意,听他道:“我师傅为人和他的武功一样没有那么多花招,宁肯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燕王没听完即陷入沉思,想自己起兵以来已跨三个年头,整两年半的时间了。其间虽胜多败少,但总体来看所得不多。

大小十余战,攻城略地却往往得而复失,主力一退又被官军占领,其中更有屡陷危境,东昌之役几至覆没。而今岁自春以来劳师远征虽无败绩,但多为小胜,并没有从根本上削弱官军主力的

力量和战斗力。

回顾这段战局的发展变化,连他自己都感到后怕,设想若盛庸、吴杰、平安能协调一致,死死拖住燕军主力的同时扼住燕军的粮道,截断北平的后路,而房昭、杨文又能倾大同、辽东兵力同

时从东西两侧猛攻北平,德州、真定之军及时策应挡住燕军回救的主力,则北平早已易主矣!

而造成今天这个有利于己的局面,固有自己谋略运筹,用兵机变等方面的因素,但也跟官军将领各怀私心,互相妒忌猜疑,拥兵自重,策应支援不力有关。当然这对燕军,对大局来说亦是一

大幸事!

思来想去燕王感到如不改变战略另辟蹊径,依然如前番似的征来夺去,只能陷入旷日持久的拉锯战,这对他与整个大军极为不利。云天他们直捣无双门总坛的故事给了他一个启示,一个全新

的战略正在脑海中逐步形成雏形。

回到书房后燕王即召来道衍、袁珙、金忠、朱能、张信、顾成等心腹爱将一起分析战局形势,敌我军力的比较,以及运作态势等等,听取他们对时局的见解和建议,综合众人的想法来判

断自己的想法的可行性。

而就在他总结和反思的时间中,一日早上以北平都指挥史张信、北平布政司史郭资、按察副使墨麟等为首的一些文武官员联名上表,请燕王立即宣布在北平称帝,布告天下。

燕王看表上言写得很有气势,便仔细阅读起来:臣闻天生非常之君,必贱之以非常之德,以援非常之任,所以能平定祸乱,定天下于一,而安生民,纳之于人寿之域也。

昔者夏商之季,桀滔滔**而成汤放之,纣沉缅而武王伐之。故《易经》曰: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民。然汤武俱不失为圣人者,以其拨乱反正,措天下于任席之安也。此者,幼主昏弱,狎

匿小人,荒迷酒色。。。。。。

岂期幼冲心志蛊惑,牢不可固,必欲加害殿下而后已。殿下应以仁义之师。。。。。。

臣闻之,圣人动惟厥时不违天命,使汤武持其时而不为,则桀纣之暴益甚,而苍生之祸曷已,是终违乎天命也。

汤武岂忍斯民之涂炭而不解是哉!臣等伏望殿下遵太祖之心,倡汤武之义,履登帝极之奠,慰悦万方之望,则社稷幸运,天下幸甚。臣等不胜惓倦之至。

燕王看后即明白他们的心意,想他们之所以甘愿跟着他出生入死效力卖命,除自己善于笼络人心之外,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看自己有想当皇帝的野心,并认为他是“龙种”早晚要当“

皇帝”跟着他打天下。

将来成功了都能成开国功臣萌及子孙后世,哪管谁是谁非!

然而朱棣决不像他们那样目光短浅,胸怀狭隘,他看得更远,他绝不愿意偏安一隅,当个管辖区区数府州县的小皇帝,他朱棣要做就坐一个堂堂正正的大明王朝皇帝。

在这个时候宣布在北平称帝岂不是自乱阵脚,为人诟病而失民心吗!

于是他对他们道:“我之所以举兵,是为了诛奸恶,清君侧,以保大明社稷,岂有他想!吾行周公之事,以辅孺子,此吾之志也。尔等自今勿复再言。”

其实在心里他对属下的忠心还是非常嘉许的,因而下令奖赏他们,让张信等欣喜不已,都道殿下乃真正的有道之君,他们跟对明主了,暗自下决心跟定燕王不离不弃,士为知己者死吗!

这段时间燕王又陆续收到不少来自京城的情报,都言朝廷为倾全力阻截燕军,而使京城防务变得空虚,且沿途守备亦大多空设,便再召道衍过来商议。

道衍对他道:“四方人心多观望,惟视金陵成败为向背耳。若复攻城略地,广土众民,必待四方宽服而后待议根本之计,则稽延岁月,师老时复,非所谓批亢捣虚之失也。盖其所急在京师,

而不在四方。”

燕王豁然开朗,慨然地道:“频年用兵,何时已乎?要当临边一决,不复往顾矣!”

而促使他下此决心的还有另一个重要因素,那就是攻打彰德时,守将赵清拒降的一句话:“殿下至京城日,但以二指帖召臣,臣不敢不至,今未敢也。”

这使燕王看到了官军中大多数的将领效忠的是大明的帝位皇权,并不计较坐在帝位上的人是谁。自己若能占领京师,以朝廷的名义号令天下,则各地的守将就会不战而降,全国亦会传檄而定

江山还是朱家的大明江山,皇帝还是朱家的人,对绝大部分官吏和百姓来说没什么区别两样。

有鉴于此,朱棣觉得再也不能与官军进行一城一地的争夺,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尽快攻占京城。于是在他反复的推敲下,一个全新的战略方针决策完全形成。

关于南进的路线,燕王在多次推演后決定不再走德州济南一线,而是取道河北、山东和河南几省交界的中间空隙地带,避开大城池和军事要冲,以减少阻截和干扰。

正在他积极准备之时,建文三年十一月下旬,蒙古鞑靼部部落可汗遣使来晋见燕王,表示愿意归顺。

这让燕王大是振奋,如此不仅不再忧虑边患,而且还可令他们在边境制造事端,牵制官军,让杨文等不敢再集中兵力跃马关内,可谓一举多得矣。

回说云天与铁冠道人斗嘴取乐,他乐,人家可不愿意了,狠狠盯他几眼正欲训斥他不敬老者罪,云天却转身回屋躺**去了。

张中呆了呆,正当百灵和画眉以为他要大发雷霆之时,老道却仰天大笑道:“有趣,这小子真有趣,莫非就是卦上的那人?”

说完不仅不离去,反而推开卧室之门,搬张凳子坐在云天的床前,道:“很久没遇到过有趣的人了,你得给我好好聊聊。”

云天冷笑道:“我不给快进棺材的人多说什么费话,破不起的。”

“那个呸。”张中不仅没恼怒,反而得意地笑了。

复道:“老道命硬得很,即将达元神出窍之境,再活上他个几百年根本不成问题。反倒是你小子命相劫难重重,有随时挂掉之险。”

言此嘿嘿一笑后又道:“我老人家最是慈悲心肠,若你能好言相求求道爷,说不定我大发善心而救你一次。”

“呸”云天索性坐了起来。

又对脸大骂道:“老不死的骚胡假道人,你当我真不知道你的底细吗?调戏人家良家妇女而被彭和尚追杀那么多年,还敢到处招摇撞骗?”

张中脸色大变,即起身历声道:“你到底是从哪钻出来的野小子?敢如此污蔑老道,真想求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