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讲 慈禧垂帘之问
清朝历史上出现了两位著名的皇太后,一位是孝庄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另一位是慈禧皇太后叶赫那拉氏。
孝庄皇太后在朝政后台,辅佐儿孙、会同大臣,把国家从分裂推向统一,从凋敝推向兴旺,从衰弱推向强盛;慈禧皇太后在朝政前台,垂帘听政、叔嫂不和,把皇朝从衰弱推向覆亡,从图新推向守旧,从艰难推向崩溃。所以,有人概括说:清朝兴也太后(孝庄太后),亡也太后(慈禧太后)。慈禧皇太后最大的特点是垂帘听政,人们由此发出了慈禧太后垂帘听政之问。
一、辛酉政变
慈禧先世是海西女真叶赫部。当年清太祖落难逃亡途经叶赫时,叶赫贝勒杨吉砮见努尔哈赤年轻有为、器宇不凡,就许诺将自己的幼女嫁给他。杨吉砮死后,布寨和纳林布禄继为叶赫贝勒。后叶赫与建州为敌,叶赫贝勒布寨纠合九部联军进攻建州。努尔哈赤率军以寡击众,骁将额亦都将布寨斩杀马下。有资料说,努尔哈赤命将布寨的遗体劈为两半:一半留在建州,一半归还叶赫,从此叶赫与建州结下不共戴天之仇。叶赫贝勒纳林布禄因先父曾将妹妹孟古哲哲许给努尔哈赤,便派人将妹妹送到建州。后孟古哲哲生下一子,名皇太极,就是后来的清太宗。后来孟古哲哲病重,请求同母亲见一面,但被纳林布禄拒绝了。为此,孟古哲哲留下终生遗憾。后努尔哈赤发兵打败了叶赫,其部民归附建州。于是,在八旗满洲姓氏中,就有了叶赫那拉氏。
慈禧太后的曾祖父吉郎阿曾任户部员外郎、曾祖母为宗室爱新觉罗氏,祖父景瑞曾任刑部郎中、祖母为瓜尔佳氏,父亲惠徵曾任安徽徽宁池太广道〔1〕道员,母亲姓富察氏。道光二十九年(1849 年)十二月,吏部对官员在京考察时,惠徵被列为一等,受到引见,并在军机处记名存档,以备道、府官员任用。(《清宣宗实录》卷四六四)后惠徵被任命为安徽徽宁池太广道。道,是个行政机构名,也是个官名,又称道员、道台。徽宁池太广道管辖皖南徽州府、宁国府、池州府、太平府、广德直隶州地区的分巡应属事务,驻芜湖。惠徵是个正四品的中级官员。太平天国洪秀全军至,安徽巡抚李嘉端奏:“安徽学政锡龄、宁池太广道惠徵,于贼至时,均有带印避至苏省及他府情事。”命严查,后不了了之。
慈禧太后原是八旗满洲一位普通格格。她的曾祖父、祖父、父亲三代都不是科举出身,因隶旗籍,进入官场。慈禧生于道光十五年(1835 年)十月十日。那时八旗格格,除特殊者外,都要参加选秀女,入选者或在皇宫做答应、常在、贵人等,或分到王府做福晋等。慈禧生下来同其他旗人一样,有钱有粮,衣食无忧。慈禧进宫之前,没读过什么书,也没有社会阅历。咸丰元年(1851 年)被选中入宫,这年她十七岁。咸丰六年(1856 年)她生下一个儿子,就是载淳,后来的同治帝。咸丰帝只有载淳一个儿子,母以子贵,她由懿贵人、懿嫔、懿妃晋升到懿贵妃。
咸丰十一年(1861 年)七月十七日,是慈禧人生的转折点:咸丰帝驾崩,同治帝登极,自己做了皇太后。这一年,同治帝六岁,慈禧太后二十七岁,慈安太后二十五岁。
咸丰帝驾崩后,在大行皇帝棺材从避暑山庄运往北京皇宫的路上,发生了清宫政变。因为这场政变发生在辛酉年,被称为“辛酉政变”。下面以天为序,来看政变过程。咸丰十一年(1861 年):七月十五日,咸丰帝不豫,仍治事如常。皇长子(载淳)朝夕侍侧。
十六日,子刻,咸丰帝疾大渐。召御前大臣载垣、端华、景寿、肃顺,军机大臣穆荫、匡源、杜翰、焦佑瀛,承写朱谕。立皇长子载淳为皇太子。
十七日,寅刻,咸丰帝崩于避暑山庄烟波致爽殿。命豫亲王义道、恭亲王奕訢、大学士周祖培、内大臣兼吏部尚书全庆,仍在京办事。
十八日,大行皇帝由烟波致爽殿移于澹泊敬诚殿大殓。
八月
初四日,以醇郡王奕譞为正黄旗汉军都统。
初七日,颁大行皇帝遗诏。
十一日,同治帝召见载垣等八人。因御史董元醇上《敬陈管见折》,内称:请皇太后暂时权理朝政,俟数年后,亲裁庶务,再行归政;又请于亲王中简派一二人,令其辅弼;再请在大臣中间派一二人,充皇帝师傅。(《清史稿· 穆宗本纪》卷二十一)以上三条,深合帝意。关于皇太后垂帘之仪,著一并会议具奏。
九月
二十一日,同治帝以奉移梓宫回京日期,诣几筵前祗告,行礼。
二十二日,同治帝诣几筵前行启奠礼。向夕,复诣几筵前行辞奠礼。
二十三日,恭奉大行皇帝梓宫,由避暑山庄启驾。同治帝在丽正门外,跪送梓宫登轝后,先到喀喇河屯行宫跪迎灵驾。
二十四日,同治帝诣芦殿行早奠礼,跪送梓宫启行。随后恭奉母后皇太后、圣母皇太后启跸,由闲道先行到常山峪。是日,驻跸常山峪行宫。
二十五日,同治帝与两宫太后驻跸两间房行宫。
二十六日,同治帝与两宫太后驻跸要亭行宫。
二十七日,同治帝与两宫太后驻跸密云县行宫。是夜,醇郡王奕譞带兵将顾命大臣、御前大臣、内务府大臣、领侍卫内大臣、户部尚书、协办大学士肃顺逮捕,押送到宗人府幽禁。肃顺见载垣、端华已在此关押。
二十八日,同治帝与两宫太后驻跸南石槽行宫。
二十九日,同治帝在德胜门外关厢接驾后,奉两宫太后回到皇宫。
三十日,京师戒严。同治帝诣绥履殿,问母后皇太后安;又到平安室问圣母皇太后安。命载垣、端华、肃顺著即解任,景寿、穆荫、匡源、杜翰、焦佑瀛著退出军机处。谕醇郡王奕譞著即来京。又谕:著派睿亲王仁寿、醇郡王奕譞,将肃顺即行拏问,酌派妥员押解来京,交宗人府听候议罪。
十月
初三日,皇考大行皇帝灵驾到京。同治帝到德胜门外跪迎。梓宫入乾清宫。
初四日,以郑亲王端华暂署行在步军统领。
初六日,召见议政王、军机大臣、恭亲王奕訢、睿亲王仁寿、惠亲王绵愉、惇亲王奕誴、醇郡王奕譞、钟郡王奕詥、孚郡王奕譓等,先谕对八大臣的处置,均无异词。于是宣谕对顾命八大臣的处置:载垣、端华赐令自尽,肃顺斩立决,景寿革职,穆荫革职发往军台赎罪,匡源、杜翰、焦佑瀛均革职。
初九日,同治帝在太和殿举行登极大典,以次年为同治元年(1862 年)。
十一月
初一日,同治帝奉母后皇太后(慈安)、圣母皇太后(慈禧)御养心殿,开始实行垂帘听政。
“辛酉政变”, 宣告结束。
“辛酉政变”引出的一个直接结果是,皇太后垂帘听政。于此,作以下分析。
第一,精密安排,适得其 反。咸丰帝临终前精心安排,力求达到帝后与枢臣两股势力平衡,帝后中慈安太后与慈禧太后平衡,枢臣中宗室大臣与军机大臣平衡。帝后势力中幼帝六岁,慈安太后二十五岁,慈禧太后二十七岁。表面来看,辅臣势力大,但为什么帝后势力反而赢了?
第二,宗室势力,事变关键。两宫太后自感势单力薄,便同在野派宗室“八王”——恭亲王奕訢,睿亲王仁寿、惠亲王绵愉、惇亲王奕誴、豫亲王义道、醇郡王奕譞、钟郡王奕詥、孚郡王奕譓等联合,以恭亲王奕訢为首。在庙堂上,帝后、辅臣、帝胤三股势力中,帝后与帝胤联合,以二比一击败辅臣势力,赢得胜利。
第三,双方之争,在于权力。政变双方争夺的是什么?严格说来,“辛酉政变”双方争的不是国体、政体,也不是国策、治策,而是权力、财富。这从同治帝谕旨的表述可以看出:朕御极之初,即欲重治其罪,惟思伊等系顾命之臣,故暂行宽免,以观后效。孰意八月十一日,朕召见载垣等八人,因御史董元醇《敬陈管见》一折,内称:请皇太后暂时权理朝政,俟数年后,朕能亲裁庶务,再行归政;又请于亲王中简派一二人,令其辅弼;又请在大臣中简派一二人,充朕师傅之任。以上三端,深合朕意。虽我朝向无皇太后垂帘之仪,朕受皇考大行皇帝付托之重,惟以国计民生为念,岂能拘守常例?此所谓事贵从权。特面谕载垣等著照所请传旨。
该王大臣奏对时,哓哓置辩,已无人臣之礼,拟旨时又阳奉阴违,擅自改写,作为朕旨颁行。是诚何心!且载垣等以不敢专擅为词,此非专擅之实迹乎!总因朕冲龄,皇太后不能深悉国事,任伊等欺蒙,能尽欺天下乎!此皆伊等辜负皇考深恩。朕若再事姑容,何以仰对在天之灵,又何以服天下公论!载垣、端华、肃顺著即解任;景寿、穆荫、匡源、杜翰、焦佑瀛,著退出军机处。派恭亲王会同大学士、六部九卿、翰詹科道,将伊等应得之咎,分别轻重,按律秉公具奏。至皇太后应如何垂帘之仪,著一并会议具奏。特谕。(《清穆宗实录》卷五)由上可见,赞成或反对董元醇《敬陈管见折》,是这次政变中双方对垒的焦点。其三端敬陈,关键是太后垂帘听政。因此,太后垂帘听政或顾命大臣辅政,是“辛酉政变”的核心所在。
第四,胜败之因,在于时间。从上面所列时间表可以看出:其一,时间拖得太长。从七月十七日咸丰帝崩逝,到十月初六日政变结束,中间长达七十九天,给帝后和帝胤势力以充足的准备时间。
其二,大行皇帝梓宫在途十一天,帝后因从闲道在途六天,比灵驾提前五天到京。帝后与帝胤发动政变的准备就是在这五天中实施的。顾命大臣却随灵轝在途,依礼行进,毫无戒备。
其三,其间,八大臣随驾灵轝洋洋自得,帝后与帝胤却在磨刀霍霍。顾命大臣俯首就擒,帝后帝胤掌控皇权。
第五,太后垂帘,加速清亡。“辛酉政变”,垂帘听政,是清朝历史的一大变局。先是,清太祖遗位,采取八大贝勒共议制。清太宗身后,采用七王公推制。顺治遗位则由顺治皇帝、孝庄太后等共同商量而定——四大臣辅政制,这是清朝第一次不由王公贵族,而由异姓贵族辅政。康熙帝晚年立废反复,最后由皇四子胤禛夺取皇位。雍正之后,秘密立储,储君由皇帝一个人秘密决定。乾隆、嘉庆、道光、咸丰、同治皆由先帝决定。慈禧太后垂帘听政后,光绪帝、宣统帝都由太后叶赫那拉氏一人决定。这表明:其一,皇位继承不由帝系爱新觉罗氏皇帝谕定,而由后系叶赫那拉氏决定;其二,皇位继承人在帝后双方血缘**点上确定——光绪帝父亲为咸丰帝之弟奕譞、生母为慈禧太后之妹叶赫那拉氏。奕譞之孙溥仪即宣统帝,也含有爱新觉罗与叶赫那拉两氏家族的血胤。
由上可见,清帝皇位继承人,最后从慈禧太后夫家与娘家血缘中选出。四岁的载湉(光绪帝)、三岁的溥仪(宣统帝)作为大清国的元首,并由慈禧太后主政,“漠然不知阴雨之已至,一发而不可复收。天欤人欤,亡也忽诸”!
(《清史稿· 诸王传· 论曰》卷二二一)岂能怨天,自作自亡!
当然,在大清晚期庙堂之上,除了满朝昏庸之辈,也有清醒之臣。
二、咸同三贤
咸(丰)同(治)年间,在满洲大臣中有个别人,身居高位,不泥旧章,卓尔不群,主张变革,文庆、文祥、宝鋆是其中的佼佼者。
文庆(?—1856),字孔修,费莫氏,满洲镶红旗人,两广总督永保之孙。
道光进士,后历官通政使、左副都御史、礼部侍郎。道光十七年(1837 年),命在军机大臣上学习行走。命赴热河,查历任总管亏短库银,褫职追缴。后任内务府大臣、左都御史、兵部尚书、军机大臣。寻署陕甘总督,道经河南,命察赈务,劾失职知县四人。后任吏部尚书、兼步军统领、内务府大臣。咸丰二年(1852 年),任户部尚书,后为内大臣、翰林院掌院学士、军机大臣、文渊阁大学士、晋武英殿大学士,管理户部,充上书房总师傅。
文庆性醇谨,持大体,屡降屡起,屡挫屡谏。时太平天国事起,钦差大臣赛尚阿〔2〕、讷尔经额〔3〕先后以失律被谴。文庆言:当重用汉臣,彼多从田间来,知民疾苦,熟谙情伪。岂若吾辈未出国门、懵然于大计者乎?(《清史稿· 文庆传》卷三八六)在“首崇满洲”“重满抑汉”为主导观念的庙堂上,文庆既能公然推荐汉官,又能经常秘密奏请破除满、汉畛域之见,应不拘资格用人,实在难能可贵。如曾国藩初任军事,屡战失利,忌者沮抑之。文庆独言国藩负时望,能杀敌,终当建非常之功。又如他曾与胡林翼同典试,深知其才略,屡次密荐,使其在一年之间由贵州道员升至湖北巡抚。另如阎敬铭,陕西人,道光进士,官户部主事,后升户部尚书、军机大臣、总理衙门行走、东阁大学士,也得益于文庆的荐举。文庆促使清廷重用诸汉人,而戡定大难,功莫大焉。后文庆在将修圆明园时,奏陈以节用为本,失慈禧太后旨意,被革职留任。病卒前上遗疏:各省督抚如庆端、福济、崇恩、瑛棨等,皆不能胜任,不早罢,恐误封疆。文庆人品端粹,器量渊深,办事精勤,通达治体。史评其:“文庆倡言重用汉臣,俾曾国藩、胡林翼等得展经猷,以建中兴之业,其功甚伟。”
(《清史稿· 文庆传》卷三八六)文祥,字博川,瓜尔佳氏,满洲正红旗人,世居盛京。道光进士,居住京师,授工部主事,后官至军机大臣。英法联军威胁北京时,僧格林沁密疏请幸热河,文祥力言不可。但车驾北行,命文祥留守。和议已成,疏请回銮,以定人心。时兵疲饷竭,近畿空虚。文祥密疏请选练八旗兵丁,添置枪炮,始立神机营。咸丰帝崩,同治帝立,文祥时任五位军机大臣之一,出巡回銮,两次触旨,而被排斥在“赞襄政务”八大臣之外。同治元年(1862 年),官左都御史、工部尚书、军机大臣、大学士。文祥自同治初年偕恭亲王同心辅政,总理各国事务,以一身负其责。创意设同文馆,培养外语人才。洋情诡变,朝议纷纭,忠信辅政,敢当敢为。极力支持恭亲王推行洋务,力排保守言论。恭亲王奕訢以阻圆明园工程忤旨罢斥,文祥涕泣,竭力陈谏,几被解职。恭亲王奕訢复职后,锐气削减,遇事犹疑。文祥能正色立朝,异议者惮畏,朝局维持,不致大变。同治十三年(1874 年),日本虎窥台湾,文祥切切疏言,略谓:“谋至急之海防……否则狃以为安,不思变计,恐中外解体,人心动摇,其患有不可胜言者。”
文祥在同治十三年(1874 年), 上《密陈大计疏》,一千三百余言,略谓:洋人为患中国,愈久愈深,而其窥伺中国之间,亦愈熟愈密。从前屡战屡和,迄无定局,因在事诸臣操纵未宜。……然而各国火器技艺之讲求益进,彼此相结之势益固。使臣久驻京师,闻我一政之当则忧,一或不当则喜,其探测愈精。俄人逼于西疆,法人计占越南,紧接滇、粤,英人谋由印度入藏及蜀,蠢蠢欲动之势,益不可遏。……然其国中偶有动作,必由其国主付上议院议之,所谓谋及卿士也;付下议院议之,所谓谋及庶人也。议之可行则行,否则止,事事必合乎民情而后决然行之。……倘其国一切政治皆与民情相背,则各国始逞所欲为,取之恐后矣。……夫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物必先自腐而后虫生焉。……中国天泽分严,外国上议院、下议院之设,势有难行,而义可采取。
文祥恳望:“伏乞俯鉴刍言,将此折时置左右,力求端本之治,以回隐患之萌。天下幸甚!”
光绪二年(1876 年),文祥官武英殿大学士,专任军机大臣及总理各国事务。时国家多故,已病不能出,又上密疏一千六百余言,略曰:夫敌国外患,无代无之,然未有如今日之局之奇、患之深、为我敌者之多且狡也。……而在内无深知洋务之大臣,在外无究心抚驭之疆吏,一切奏牍之陈,类多敷衍讳饰。敌人方桀骜而称为恭顺,洋情方怨毒而号为欢忭,遂至激成事端,忽和忽战;甚且彼省之和局甫成,此省之战事又起,赔款朝给,捷书暮陈。乘遭风之船以为胜仗,执送信之酋以为擒渠,果至两军相交,仍复一败不可收拾。于是夷情愈骄,约款愈肆,中外大臣皆视办理洋务为畏途,而庚申衅起,几至无可措手。自设立总理衙门,其事始有责成,情形渐能熟悉,在事诸臣亦无敢推诿。……是以历来练兵、造船、习器、天文、算学诸事,每兴一议而阻之者多,即就一事而为之者非其实。至于无成,则不咎其阻挠之故,而责创议之人……“必须上下一心,内外一心,局中局外一心,且历久永远一心”。
(《清史稿· 文祥传》卷三八六)文祥最后沉痛地说:“否则支持既难,变更不免,变而复合,痛心之端,必且百倍今日,非臣之所忍言矣。”
史评道:“文祥尤力任艰钜,公而忘私,为中外所倚赖,而朝议未一,犹不能尽其规略;晚年密陈大计,于数十年驭外得失,洞如观火,一代兴亡之龟鉴也……如文祥者,洵社稷臣哉!”
(《清史稿· 文祥传· 论曰》卷三八六)宝鋆(1807—1891),字佩蘅,索绰络氏,满洲镶白旗人,世居吉林,道光进士。咸丰二年(1852 年), 洪秀全军到湖南,宝鋆疏陈坚壁清野之策。四年(1854 年),命往三音诺颜部赐奠,谢绝馈赠,外藩敬之。后任总管内务府大臣,署理户部三库事务。时英法联军入犯,咸丰帝逃到热河,命提库帑二十万两修葺行宫。宝鋆以国用艰难,力持不可。
咸丰帝大怒,降宝鋆五品顶戴。同治帝回京,命在军机大臣上行走,任户部尚书,并充总理各国事务大臣。始学西文,设同文馆,学习西学,朝廷大臣多持反对意见。杨廷熙上书请撤同文馆,语及恭亲王及宝鋆等。光绪三年(1877 年),晋武英殿大学士。
宝鋆自同治初年参与枢务,偕文祥和衷翊赞,通达政体,知人让善,恭亲王借其襄助,但朝廷大臣多保守,抵制洋务。文祥既殁,议论纷纭,诏斥恭亲王、宝鋆等,严议革职。光绪七年(1881 年),陈宝琛借星变,专劾宝鋆,请即罢斥。十年(1884 年)三月十三日,慈禧太后懿旨:军机大臣自恭亲王奕訢以下,宝鋆、李鸿藻、景廉、翁同龢全部一体罢斥。宝鋆退休后,常偕恭亲王居西山游览唱和。十七年(1891 年)卒,年逾八十。(《清史稿· 宝鋆传》卷三八六)三、垂帘之问垂帘听政,是违背清朝家法的,也是前朝所未曾见过的,但为什么能够实行呢?又是怎样实行的呢?它产生了什么后果呢?
第一,垂帘听政制的形成有其特殊的历史条件。其时,内忧达到清朝定鼎北京、统一中原以来最严重的程度;外患,英法联军侵入京师达到中华史上最严重的程度。从宗室、贵族,到官员、百姓,普遍产生不满、怨气——集中到皇权的核心,当权皇帝已死,八大权臣尚在。皇权怎么办?辅臣怎么办?
皇权,垂帘听政;辅臣,全部撤换(文祥除外)。皇后执掌皇权,历史上汉、唐、辽、元都有过,但太后垂帘听政长达近半个世纪,皇朝历史上没有先例。
爱新觉罗氏亲贵没有出面主政,却推出叶赫那拉氏慈禧太后、钮祜禄氏慈安太后,用黄帘乔装,实行太后专权。他们试图用这个办法弱化权贵的积怨,消解官民的不满。
第二,垂帘听政制在实行过程中逐渐走向初衷的反面。同治年间,机遇难得:内处于“太平军”与“义和团”制造的社会动**之间,外处于英法联军与八国联军两次入侵之间。太后垂帘,恭王议政,宫府一体,尚能协合,推行新政,办些洋务,进行点改革。改革略见成效,枯萎草地上显露了一些新芽,这段时期被后来史家称为“同治中兴”。但是,紧接着在皇权核心发生了两件事情:一是光绪七年(1881 年)慈安太后死,慈禧太后开始独专,肆无忌惮;二是光绪十年(1884 年)三月十三日,慈禧太后突然命将议政王、军机大臣奕訢,协办大学士、军机大臣宝鋆,军机大臣、兵部尚书景廉,军机大臣、工部尚书翁同龢,一体革职。从此,出现慈禧太后走向独断专制的政治局面。
第三,慈禧太后专制加速了清朝覆亡、加深了中华民族的灾难。慈禧太后把刚撬开的一隙开放图新的窗户,又关上了。而后,慈禧太后鼓动义和拳闹事引发八国联军攻陷北京,慈禧太后重演逃难避暑山庄的丑剧而“西狩”长安,随之签订《辛丑条约》,割地赔款。继之,甲午之战兵败,签订《马关条约》。
又继之发动“戊戌政变”,绞杀变法改革。最后,在临死之前,安排既是皇孙又是自己外孙的三岁溥仪做大清皇帝,将中国推向了半殖民地的深渊。慈禧皇太后玩弄四万万国民于掌上,但历史车轮最终是不以个人意志为行止的。
慈禧皇太后垂帘听政成为皇朝历史上的一个笑柄。
〔1〕 道,既为行政机构,也为职官,称道员、道台,正四品。道有分守道、分巡道、巡警道、劝业道、海关道、河道、粮道、盐道、茶道、驿传道等。徽宁池太广道驻芜湖,为分巡道,又称芜湖道,亦称皖南道。
〔2〕 赛尚阿,蒙古正蓝旗人。出身翻译举人,初为笔帖式。后任侍卫、军机章京,后升理藩院尚书、步军统领、文华殿大学士、军机大臣。太平军起,赛尚阿不知兵,受命为钦差大臣赴前线督师。在桂林附近之战,广东副都统乌兰泰中炮身亡,总兵官长瑞、长寿、董光甲、邵鹤龄均战殁。太平军入湖南、进湖北,形势大变。赛尚阿被褫职逮京治罪,命大学士等会鞫:“赛尚阿伏地流涕,自言不忍杀人辜负圣恩,论大辟,籍其家,三子并褫职。”未几,释出狱,发往直隶,交讷尔经额差遣,调京随办巡防。咸丰五年,遣戍军台,后释之。 (《清史稿· 赛尚阿传》卷三九二)〔3〕 讷尔经额,满洲正白旗人,嘉庆翻译进士,官妃园寝礼部主事,后为工部郎中。道光时升山东按察使,迁布政使。擢漕运总督,调山东巡抚,晋湖广总督。咸丰初,为直隶总督、协办大学士,寻拜文渊阁大学士。命讷尔经额以钦差节制诸军,但他素不知兵,束手无措。时敌冒充钦差大臣讷尔经额旗帜,责各州县供给,乘讷尔经额不备,突然出击。讷尔经额军惊溃,关防、令箭、军书、器械等丢弃殆尽。事闻,褫讷尔经额职。敌遂大炽,畿辅地区半被**,京师震动。命逮讷尔经额下狱,论斩监候。讷尔经额遇赦,出狱,遣戍军台,逾年释回,予六品顶戴,守道光帝慕陵。后卒。(《清史稿· 讷尔经额传》卷三九二)《清史稿》“论曰”:“赛尚阿,驭将无方,遂致寇不可制。讷尔经额庸懦同之,畿甸震惊,自是朝廷始知其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