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距离春节只有十二天了,对毛五所长的任命已经宣布了。封七月向他表示祝贺,同时还告诉了他一个秘密——极力推荐他当所长的领导就是肖副局长。封七月让他好好和肖副局长干,要坚决地、不折不扣地听从肖副局长的指示,他将来一定会前途无限。封七月还告诉毛五,封芷兰过年会回国处理一下公司的相关事宜,如果毛五愿意的话,他和封芷兰可以先把婚姻大事定下来,过了年再选择一个好日子结婚。封七月还说,其实家长都等着抱孙子呢,他和封芷兰的岁数也都不小了。

如果时间倒退三五年,毛五会激动地跪在封七月面前喊一声“岳母”,哦不,应该是直接喊“妈妈”,然后单膝点地,跪在封芷兰面前,给漂亮的封芷兰戴上一枚至少有三克拉的钻戒,那会是多么幸福的时刻。

如今焦广书这个情敌死了,封芷兰也同意嫁给自己了,毛五反倒是没有了想象中的兴奋。他有点害怕这个美丽的封七月,也害怕那个自己曾暗恋过的封芷兰,更害怕那个肖副局长。这三张面孔让毛五感到窒息,这是他从未有过的孤独、无助的感觉。他开始想念郝菲,他好像一刻也不能离开郝菲了。自从他独自一人闯入精门商贸大厦八十四层失忆后,恐惧一直缠绕在他的心头。他这时又没有了主意,便拨打了郝菲的电话。

肖占奎此时十分焦急,他出任副区长兼公安局局长的任命还没有宣布。他找关系打听了一番,说是在年前就会宣布,可是还有十二天就到春节了,这个任命总不会是在除夕夜宣布吧。距离老局长的退休日还有一天的时间,明天老局长就退休了。再等等吧。该办的事也都办了,该死的人也都死了,不会再有差错了……他暗暗地想。他还告诉封七月近期先不要见面了,不能让竞争对手逮到他的把柄,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肖占奎那天亲自带着在经侦支队工作的心腹提审刘成发,可刘成发竟然当面指责肖占奎,并询问焦广书到底是怎么死的。这气得肖占奎火冒三丈,他把心腹支走后,关闭了监控。他问刘成发是否有隐藏的现金,要求刘成发拿出点现金来先安抚一下集资案的受害群众,等他分局“一把手”的任命宣布之后,一切事情都好办。可是刘成发就是说他一分钱都没有,资金都转移到了封芷兰的国外账户里,就连焦广书的公司那里都是负债的情况。但是肖占奎根本就不相信。刘成发威胁肖占奎:“你不把焦广书的死因说清楚,我就什么都坦白出来,落一个坦白从宽的结局。毛五已经来了好几趟了,等他再来我就说给他听。”肖占奎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他直接就扇了刘成发一个大嘴巴,并狠狠地说:“你是自己找死呀!”于是,就有了刘成发次日在看守所咬舌后,因流血过多而死的事情。肖占奎安排心腹和分局法医写了刘成发畏罪自杀的报告,也没有人追究事情的真相。看守所的值班民警和分管副所长每人受了一个处分,之后肖占奎安排封七月到这两个民警家里进行慰问,据说每家都收到了封七月给的一个鼓鼓的大红包。

刘成发死后,他的父母草草地把他给火化了,老两口都嫌儿子不争气,骗了这么多人钱。之前有些受害者都跑到老两口的家里了,他们要求刘成发父母卖房子赔钱,还有人直接搬来了铺盖卷,睡在老两口的家里。这些人连吃带喝,搅和得老两口没法正常生活,连自杀的心都有了。还是毛五带着民警不停地做这些受害者的思想工作,事情刚消停下来,刘成发又自杀了,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毛五来到刘成发父母的家里,老人将尘封多年的刘成发与封七月青年时代**的往事都跟毛五讲了,他们希望毛五能够原谅儿子刘成发。为了不让封七月难看,刘成发的父亲还是想保密的,老人觉得人死了就算了。另外,他们是明事理的,他们将会把仅有的房子卖掉,赔给那些受害者。“能还多少是多少,我们准备搬到敬老院里度过余生了。”他们诚恳的话语说得毛五眼眶里泪花闪闪。毛五安慰着两个老人:“您二老也要节哀。至于卖房子的事,还是再等等吧,有些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你们放心,焦广书的事也在调查中……”

毛五心想,这几日肖占奎应该不会去精门商贸大厦八十四层了,因为他马上要当分局的“一把手”了,凡事都会非常谨慎,他得老老实实守在家里,守在他老婆的身边。封七月应该也不敢乱跑,充其量去幽会前夫丰裕罡,可是丰裕罡娶了肖占奎的妹妹,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这正好是自己再次探查“鬼”层的大好时机啊。

毛五这一次做了充分准备:他计划在两个半小时内返回,如果时间到了他还没回来的话,就证明发生问题了,埋伏在外围的郝菲就会直接报警,并向市局纪检部门举报肖占奎。目前,证据只有那盒“奶茶”。

毛五带着牛湘东,他们又开始了危险的调查。这一次的深入探查很顺利。毛五和牛湘东依旧是钻入八十四层的排气通道,然后爬进了八十四层某间屋子的顶部。他们又到了那个黑漆漆的房子,毛五让牛湘东原地待命,他一个人向前移动着身体,尝试着打开手电筒,检查这个房子的结构,以及屋内的情况。

突然,毛五感觉自己触碰到了什么东西,满屋灯光大亮,黄与白的色彩让毛五不知所措,他定睛一看,一个穿着粉红色睡衣的美丽又年轻的女子正站在他的面前。

“芷兰,你怎么在这里?”毛五恐慌又疑惑地说。

“辉青,你还活着?”牛湘东惊讶地跑了过来。

这一切是幻象吗?毛五扭头看着牛湘东,心中更加惊讶。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认识我吗?”封芷兰也是十分迷茫地问着牛湘东。

牛湘东哭着说:“辉青,都是我不好,我没有照顾好你。孩子们天天要找妈妈,闺女都九岁了,已经是大孩子了。我告诉闺女你去深圳打工了,等她考上大学,你就会回来。闺女可听话了,九岁就上小学五年级了,她努力极了。闺女说她要再跳两级,早点考上大学,这样就能见到妈妈了……”

封芷兰面无表情地说:“我不知道你是谁,你认错人了吧,肯定是认错人了。我的同学毛五可以做证的,不过我知道你说的失踪女人葛辉青,我听我父母讲过,她为了给你送饭,掉进正在灌浆的水泥柱子里了。传说这层楼每到午夜就有女鬼的哀号声。那么你就是牛湘东,葛辉青的丈夫,对吗?”封芷兰巧妙地回答了牛湘东的问题。

牛湘东仔细看看,然后摇了摇头,说道:“对不起,我实在是太思念我老婆了,孩子们也想妈妈了。”牛湘东抹着眼泪,自言自语:“真的挺像的,我就是感觉有些像。”

毛五赶忙解释:“芷兰,我是陪牛湘东来找他媳妇的,他们说到了午夜就有女人的哭声,牛湘东天天到我们所里来要人,我也是没办法,带着他闯一下闹鬼的八十四层,看看是不是他媳妇的魂魄在这里哭。怎么你在这里?哦不,你怎么在这里?”毛五故意语无伦次地问。

“我说,毛五大侦探,你别忘了,我是刘成发精卫成发投资集团的股东啊。我回来办理一些公司的债务事宜,我妈妈没跟你说我要回来吗?这不,我刚在我妈公司住下,准备上来取一些物品呢,就这么巧,碰上你们来找鬼了。”

封芷兰的回答让毛五的违纪侦查有了理由,毛五一边说一边巡视这个房间,这里明显和毛五上次偷偷观察的房间有所不同,他上次觉得这里好像是一个仓库,或者说一个实验室。可这次他发现这里就是一个大的集体办公室,房间里一共有四对组合办公桌,每个办公桌上都有一台电脑。办公室非常整齐,一切都是崭新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没有使用过。

“芷兰,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是无神论者,所以今夜要会一会这里的女鬼。对了,你这么晚一个人上来,不怕碰见女鬼吗?”毛五还是东一句西一句地又问又答,他想就这样蒙混过关。毕竟,如果封芷兰告诉肖占奎这件事的话,那他的麻烦可就大了。

“哈哈,那还不是那个死鬼……刘成发骗人的鬼把戏,他不就是想少花点钱,还能多买一些产业吗,这你也信啊?”封芷兰的话里出现了漏洞。这令毛五有些疑惑,可惜刘成发已死,很多事情都查不清楚了。

牛湘东还在傻傻地盯着封芷兰看,他总觉得封芷兰身上的哪个部分就是葛辉青……

毛五看了看手表,时间快到了,他们不能继续在这里停留了,但是现在原路返回是不可能的,他必须让封芷兰提出大家一起走出去,否则两个半小时之后,郝菲等不到他和牛湘东出现,报了警就麻烦了。

“芷兰,咱们两个正好聊聊咱们的事。牛湘东你先走吧,我和老同学还有话要说。”毛五暗示牛湘东先撤离这里,他出去之后能告诉郝菲这里的情况,他们可以晚一点见面再议。

封芷兰也想和毛五单独聊聊,于是爽快地答应了。三个人走出了这个房间,走在楼道里的时候,毛五想起了他第一次独闯八十四层那夜的情景。楼道灯火通明,如此豪气、富贵的走廊让牛湘东也傻了眼,他虽然参加了这栋楼的建设,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八十四层金碧辉煌的装饰。毛五和封芷兰在五十一层出了电梯,这一层的电梯口有一个物业的工作人员正等候着——封芷兰联系了物业的工作人员,让他们来这里把牛湘东送到一楼。

牛湘东走出精门商贸大厦后,立即和郝菲见了面,他把刚才发生的情况向郝菲讲了。郝菲为毛五独自一人留在“虎穴”里担忧。牛湘东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封芷兰和自己的妻子葛辉青那么神似,以至于他刚才失口喊出了“辉青”的名字,也许是他太思念妻子了。

毛五走进了封芷兰家的豪华办公室。封芷兰说:“我妈妈回家休息去了,今天就我一个人在。你随便一点,我去给你冲杯咖啡。”封芷兰话里有话。

毛五仔细看着封芷兰,刚才牛湘东激动地喊出“辉青”的时候,他也觉得在重逢前已经多年没有见过面的封芷兰有些变化。但是,都说女大十八变,这应该属于正常现象……可是就算是牛湘东认错人了,两个人也不至于这么相似啊……

封芷兰端着咖啡轻盈地走了过来。“谢谢了,老同学,你还记得咱们班的小土豆吗?”毛五试探地问。

“噢,印象不深了,在班里,我就和焦广书还有你关系比较好,和他们就那么回事。你是知道的,咱们可都是铁路子弟。”封芷兰巧妙地回答,然后岔开话题。“毛五,我妈让咱们先在年前订婚,明年选个好日子就结婚。我也想好了,等我把博士学位拿到手,我就回国,我妈想把公司交给我。这样你当你的派出所所长,我当我的总经理,咱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封芷兰幸福地说着。

毛五微笑,他有些害羞地说:“哦,谢谢你。广书刚去世,我这边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我是一直在追求你的,咱们还是等过了年再订婚吧,那时候,你也博士毕业了,你看行吗?”毛五想要稳住眼前的这个假封芷兰。

毛五之所以认为眼前人是假封芷兰,是因为他刚才说的“小土豆”其实是毛五上学时的绰号,这个绰号还是封芷兰给起的。眼前的封芷兰连这个都不记得了,那这个封芷兰一定是一个“仿冒版”,或者她得了什么病失忆了。

毛五又向封芷兰说起一些旧事,封芷兰忘记了很多事情,但也能应付地说一些事情。毛五打了个哈欠后说道:“芷兰,太晚了,明天还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呢。我先回所里了,你也该休息了。”毛五刚起身,封芷兰就搂住了毛五的腰,毛五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封芷兰流下眼泪,毛五的心也有些软了,他有一种感觉——封芷兰的泪水中隐藏着好多的无奈和委屈。

毛五走出了精门商贸大厦,他呼吸着散发着冬日里特有的清冷空气。毛五和郝菲、牛湘东去了牛湘东在附近的住处,他们要一起研究下一步的工作。

牛湘东把葛辉青的照片拿出来给毛五他们看,照片上的葛辉青倒是和封芷兰有几分相似之处,但还是有差别的,只是牛湘东直觉认为她像葛辉青。毛五也不太好确定,毕竟封芷兰和毛五在重逢前也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现在的封芷兰与毛五记忆里的封芷兰在相貌上倒是没有太多的变化,就是有一点不像上学时代的封芷兰——不霸道了,曾经的封芷兰说起话来趾高气扬的,现在的封芷兰更稳重、温柔一些。

毛五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端掉封七月他们的毒窝。

次日一大早,刘成发的父母还是选择了到敬老院度过余生,他们把房本等相关证件直接寄到了派出所,他们相信毛五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这也算他们替死去的儿子向受害群众赔罪了。

毛五和郝菲都在牛湘东家里将就了一夜。清晨,他直接去了分局,他要向肖占奎汇报一些工作,他不能让肖占奎起疑心,同时他也想试探一下,肖占奎到底隐藏了多少罪行。他要等拿到铁证后再向上级纪检部门举报肖占奎等人,争取一网打掉这一伙黑恶势力。

…………

其实,牛湘东看见封芷兰的时候喊葛辉青并没有错,他没有认错人。多年前,封芷兰高中毕业后出国读大学。刚到国外,封芷兰就查出自己已经是胰腺癌晚期。封七月的心都要碎了,她与丰裕罡离婚后,封芷兰就是她心里唯一的寄托。为了封芷兰,她吃尽了苦头,低三下四地和一些男人周旋,没想到,她刚做出了一点成绩,女儿就在国外查出了重病。这个时候,刘成发一直在帮封七月给封芷兰提供最好的治疗,但是这个要命的肿瘤还是夺走了封芷兰的生命。

在这紧要关头,刘成发发现了葛辉青。葛辉青从外形上看特别像封芷兰,要是整容的话,在外表上是看不出来的,于是刘成发秘密地和封七月、丰裕罡,以及肖占奎说明了他的计划。这个葛辉青本来就是嫌贫爱富的女人,她在给刘成发做保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和刘成发**了,这一点刘成发没有对封七月他们讲过。所以,他们就安排了葛辉青出国,并且出资让她到韩国进行整容,这才有了毛五见到的活着的封芷兰。

焦广书的死因就是他发现了这个“封芷兰”是冒牌的。经过封七月的劝说,焦广书让封七月等人答应他两件事:一是他要娶这个假封芷兰;二是他要独立经营一个公司,当新公司的法人。刘成发心里是一百个赞同的,封七月虽然表面上说焦广书这样很过分,可她心里也是不反对的,毕竟焦广书和封七月有亲戚关系。但这一下惹恼了肖占奎,于是,在肖占奎的操纵下,才有了焦广书在五十九层的公共卫生间里自杀的案件。其实,是肖占奎安排心腹化装成保洁员,再打电话约焦广书到卫生间见面。肖占奎让心腹用迷药迷晕焦广书,然后伪造出焦广书自杀的现场。

其实焦广书根本就不是瘾君子,吸毒这一点是肖占奎强加的,这才有了焦广书是因为毒瘾上来了,跑到公共卫生间吸食毒品,产生了幻觉并自杀的断定。

可毛五哪里知道这些真相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