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语02

刘小先这些日子发现自己恨连襟只仁善也是没有道理的,毕竟自己那方面不行,父亲方才出此下策,悔不该要这个试管婴儿。为了不让外人知道,父亲还动用了关系,苦口婆心央求只仁善帮忙。还不如不要球子这个“种”,就和罗莉过两个人世界,当一个丁克族也挺好,现在社会上小青年还兴这个。刘小先知道后悔药是没有的,他越想心里越是空落落的,二十多年了,他和球子依旧父子情深,球子毕竟是从罗莉——自己深爱的女人的肚子里出来的孩子。

清明节到了,刘小先一家人给父母上坟。在回家路上,已经到了县城路段,球子开的车与一辆厢式货车迎面相撞,一起重大交通事故发生。

警车、救护车、消防车都到了现场。开车的球子和坐在后排的罗莉重伤,但没有生命危险,坐在副驾驶座的刘小先当场遇难身亡。罗家、刘家、只家接连亡人,在过去这叫“重丧”,是不吉利的象征,县城和镇上的人议论纷纷。同时,这几个家庭的家人也不得不承受这种灾难性打击。

罗莉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地讲:“作孽,作孽呀!”

09

阿文和只美环

阿文就是我。师父、小环和大家都喜欢这么喊我。我的战友,未婚妻小环,全名只美环。她家的重大变故,让她痛不欲生,我也是一样,因为我和只仁善情同父子。只仁善没的那天夜里,我和只美环一直相拥,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吧嗒吧嗒地流眼泪,我觉得劝说“节哀”“想开些”之类的话没有什么意义。我只在心里想,快些破案,给被害的师父师娘一个交代,尽快迎娶美环,给她更多一些人世间的爱,这样也许会填补她的一些伤痛。天快亮了,她轻轻地吻了我的唇。“我爱你,阿文。”她温柔似水地说出五个字。我情不自禁紧紧地拥抱着她,那一刻我们真正热恋了,成长了。

那一夜,我们伤感,我们幸福,我们彼此相爱,我默默地告诉师父师娘,小环今后有我,请他们放心,她一定能拥有家的温暖。我给小环做早餐,她整理家务。“杀害爸妈的是一个人吗?为什么?”小环突然的一句问话,让我脑神经瞬间紧张起来。

师父临退休前和我讲:“阿文,我退休了也没什么送你的礼物。”我赶忙抢话说道:“您把小环都给了我,还有什么比小环大的礼物。”

师父笑了,补充一句:“还有我家的秘密,记住了。”我知道他说的秘密就是球子。

现在知道这个秘密的就一个人,球子的妈妈罗莉,当然还有我这个局外人。我在想球子要是知道他是一个试管婴儿,而且是他姨爸只仁善的“种”,他会不会接受不了呢?会不会感激只仁善?会不会痛恨刘小先?或者是可怜刘小先这个养育他二十多年,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父亲呢?我在胡乱猜想着,师父为何告诉我他和球子的绝密关系。

刘小先的遇难对罗莉似乎没有太大的打击,她办理了退休手续,搬到了市区二姐家陪伴小环居住。球子忙于教育机构培训部的工作,偶尔来一两趟,如果不是罗莉打电话也许他都不会来,而且他似乎和小环也疏远了。他对家人的态度似乎也变得很冷漠,每天无精打采。听小环讲,球子和交的一个女朋友分了。罗莉为了这个宝贝儿子也是操碎了心,过去有只仁善,他姨爸在,说他几句还能听进去。刘小先是管不了他的,刘小先说一句话,刘球有一万句话等着回敬呢,每次都气得刘小先要吃几粒救心丸。刘小先回家就要跟罗莉闹,把满腔怒火撒给罗莉。罗莉也是毫不在乎地顶撞刘小先,急红眼了就吵吵离婚,再急红眼,就威胁要公布球子的身世:“谁让你那玩意不中用呢!”刘小先好几次想寻死,可考虑到老父亲和老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是多么痛苦呀,这么一寻思也就算了,这下正好刘小先稀里糊涂去找他父母了。

刘小先死后,他的一个大姐、两个妹妹和罗莉、球子大吵大闹一通,说他们娘俩就知道欺负软弱的刘小先。他们动起了手,罗莉报了警,家庭纠纷,民警调解一番,没有什么实质问题。家里有父母留下的一套大房子,还有三十万存款,老副县长活着的时候立下了遗嘱,都给刘球,他是唯一的家产继承人。老副县长的三个女儿不知道球子的身世,当姑姑的,给自己侄子没话说,要是知道球子是试管婴儿,又是只仁善的“种”,非得打出人脑子,肯定要打到法院。再者,罗莉拿着遗嘱,三个小姑子没辙。

只仁善临退休前几天,送了我三样物件,一个工作笔记本,一张发旧的师父穿军装的黑白照片——那是一张师父年轻时的照片,和球子现在一模一样,乍一看还以为是球子——还有一支英雄牌钢笔。他还说:“我送你的最大礼物就是我的宝贝闺女小环,小环太像她妈妈,你这小子有点我年轻时那么一股子劲,也说不清,就是和你小子有缘。另外还送你一个我家的大秘密,你小子要保守秘密,而且还要替我照顾姐弟俩。”

没想到只仁善就这么走了。想到这些我就有一种说不清的心理反应,这个反应似乎告诉我“9·27”罗娇被害案子一定会让我破获,小环也会真心实意地嫁给我。

只仁善送给我的三样物件我放在了办公室带锁的抽屉里,我不愿意触碰它们,我怕我看见这些物件想起我们一起值班,一起出警,一起蹲堵抓盗贼,一起喝醉了酒说军营里那些偷看女兵的烂事……只仁善说:“你个新兵蛋子,白白净净也那么坏,以后娶了小环可不能再花心了,否则我替你爸妈揍你。”

我醉醺醺地说:“放心,老只,我对小环绝对专一,我要让小环生两个孩子,你给我看一个儿子,让我爸我妈给我们看一个女儿。”

只仁善嚷嚷说:“都给我一个人看,包括球子的孩子也得我看,干脆我办一个托儿所,我当所长,你爸妈当老阿姨老阿叔,我还给他们发工资。”我俩说得特别幸福。

马上就到五一国际劳动节了,距离市局领导给的结案时间还有两个多月,六月必须找出线索,力争七月抓获犯罪嫌疑人,两起案件一并破获。李凡马不停蹄地深挖线索,现在的他根本顾不上儿子,他把儿子交给了孩子姥姥姥爷,偶尔打电话问问孩子情况。倒是小环心细,有的时候我俩会一起去看看孩子。

我一直在李凡的领导下,跟着另一组战友核查线索,走访调查,以及查询相关视频监控,可是查来查去没有新的发现,包括和外省公安机关串案也没有明显的线索。我们陷入了难以破解的困局。

这天我值班,望着窗外的夜空,几团云朵慢慢地飘动着,我似乎看到了一朵熟悉的云,那更像是一张熟悉的脸:你是只仁善,我的师父吗?

“阿文,你好!”

“师父,你好!”

“案子还没有破,犯罪嫌疑人也没有抓到吧?”

我惭愧地低下了头。

“其实我知道凶手是谁!”只仁善说。

“是谁?”我急切地问。

“你就是凶手!”

“不,不是我!”我满头大汗地喊叫起来。

我惊醒了,墙上的钟显示是凌晨三点十一分,我起床喝了一杯白开水,楼道寂静无人,从卫生间回来,我情不自禁打开抽屉,拿出只仁善给我的三件遗物。

我打开只仁善的工作笔记本,翻看密密麻麻的记录,大部分都是日常工作提示,如:所长布置的工作任务,几个孤寡老人的名单和需求,几个外来人口情况……我无心翻到最后一页,“你就是凶手”五个字出现在眼前,后面还明显地写了一个句号,也就是说“你”就是凶手,只仁善查出了凶手。可“你”又是谁?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李凡,或者小环?他有什么隐藏的秘事吗?我在空白处模仿他的笔迹写下“你就是凶手”五个字,一遍一遍,写了十几遍“你就是凶手”。然而无论怎么写,也识别不出他那几个字的暗示,但我的猜疑指向了一个人!

突然,我又有一个新的发现。在他的工作笔记本塑料皮内侧夹层,我取出了一个小透明塑料袋,从中掏出两页纸,里面夹着两绺头发,每绺头发都用一根红线系着,两页纸上是一家本市较大的民营医院的头发归属鉴定结果。我仔细查看,鉴定结果写着:“提取两根发丝符合同一人血样,是同一个人。”

翌日,我向李凡请了半天假,谎称家里有点私事要处理。我去了那家民营医院,说明了来意,接待我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不能给我提供鉴定人的情况,这是为鉴定人保密。无奈我亮出了身份证明,说明出于办案需要,我也会保密。按照医院规定的程序,我和医院负责人签了保密协议,他们配合了我。没错,是只仁善来鉴定的,被鉴定的是谁,没有登记。鉴定医生回忆,说那个老同志只是说,他怀疑儿子不是亲生的,所以取了自己的头发和儿子的头发鉴定一下,花多少钱都行。鉴定结果是两绺头发为同一血样,那个老同志说了声“谢谢”,头也不回就走了。

我感觉到只仁善一定发现了杀害罗娇的凶手。我马不停蹄赶回分局,把只仁善给我留下的遗物装入书包,立即回家,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开始梳理罗娇被害的案件。我觉得可能会串联起只仁善被害的案件,我不敢相信自己的预感,可是职责所在,我必须把真相还原。我不停地画着句号,越画那个句号越大,形成了一个圆圆的球体,再加上“你就是凶手”五个字一个句号。

我拉上窗帘,打开台灯,尽量让屋里有一种不够亮的光芒。我再一次仔细观察我所写的“你就是凶手”,它包围着只仁善写的“你就是凶手”。在放大镜下,只仁善写的那个圆圆的句号,就像一个滚圆滚圆的足球,难道这就是在告诉我,凶手是球子?我比对了一下鉴定表中的一些数据,就是他,杀人犯球子,刘球!

窗外狂风暴雨袭来,气象台昨天播报今天夜间才有暴风雨,怎么提前到了中午呢?是我思想里的暴风雨,还是窗外真正的暴风雨?我扭过身体,奔跑到窗户处,用力拉开窗帘,窗外一股股的激流击打着玻璃,我疲惫的身体被窗外的激流击倒在地面上。我躺在地板上停留了好久好久,好像是窗外的激流弱化了我的神经,我放松了,哦!这不是一场梦,这就是“4·1”“9·27”案件的真相吗?这是只仁善交给我的最后的任务,是护着球子?还是将他绳之以法?

距离七月破案还有足够的时间,我应该怎么办?只仁善把这些遗物交给我,把他家族的重大秘密告诉我,把球子交给我,把漂亮的小环交给我,我应该怎么办?

阿文,你是警察,执法警察!也许,只仁善信任我的抉择。他为什么没有选择自己动手?难道他在和自己斗争吗?他为什么没有选择李凡?他不信任他?或者为了小环?也许他徇私,认为我会放掉球子吗?他不愿意看到球子的终结,还是球子知道了真相,做出了大逆不道之事?所有的答案就是球子的口供。

我悄悄地搞到了球子的发丝,再一次找刑科所的同志鉴定,结果显示,杀人犯就是他——刘球。

10

罗莉和球子

我整理着相关证据,傍晚接到了小环的电话,她询问我:“今天家里有什么事?一天没有见面,李队长说你请半天假,可是下午也没见你人,不过刑警小郭说,中午看到了你,不一会儿你又匆匆忙忙离去。”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小环,嘟嘟囔囔地随口说:“我妈身体不舒服去了趟医院,现在没事情了。”

小环没有深究,我挂断了电话,思绪万千。我该怎么办?要是李凡,他会怎么办?我为什么又会想到他?因为他是队长,我只有这样想,才能给自己一个安慰。我不能越级直接向分局领导汇报自己侦查的线索和判断,以及只仁善生前对我讲的秘密,这个秘密我要为他和他的家族保守终身。但该怎么把实情解释清楚,又怎么能依法传唤刘球呢?

深夜,我一个人在街道上行走,春风拂面,可我的内心一片沼泽。我陷入了无形的泥潭,不知道有没有一双大手拯救我呢?我到队里的值班室,我知道李凡一定在等我,他在等我向他解释为什么请了半天假,一天没有见,而且挂断了他几次的电话。他发微信骂了我。

我鼓足了勇气,发出一条微信:“李队,我发现了线索。”

值班室,我俩四目相对。“阿文,快说!”李队的第一反应不是责怪我,而是急切地想知道是什么新线索。

“我发现了只仁善夹在本子里的两绺头发,还有两张鉴定单子,我去了这家鉴定医院,发丝是一个人的,球子的。”

“你有什么依据说是球子?”李队反应强烈,他知道球子身世了?他为什么这样问我?也许是为了小环,她的亲人越来越少了。

“我又偷偷弄了几根球子的头发,鉴定结果显示和只仁善鉴定的是同一个人。”

李凡惊讶了:“你和小环说了?”

“没有,你是第一个。你是队长,我是向你报告。”

“先不要告诉小环,她弟弟,她要回避。”

“我是小环的未婚夫,我也申请回避。”

“同意!”他话语坚定。

我把整理的相关证据交给了李凡。

李凡他们经过细致分析,再次秘密调查取证,基本认定了球子的犯罪事实。分局立即行动抓捕了刘球。分局领导在抓捕刘球的前一天把小环派到外埠调查另一起入室盗窃案件,小环以为和自己父母被害的案子有关联,爽快地和副队长领命前行。

分局领导对我无比信任,还是让我参加了抓捕和审讯球子的任务。

就在我们抓捕球子,审讯他期间,又一起事件让我痛心疾首。刘球的母亲,罗莉,小环的三姨在自家八楼跳楼自尽。到了现场,罗莉家的客厅上放着空空的红酒瓶子,一只透明的高脚红酒杯,一只还剩下三个饺子的白盘子,一支英雄牌钢笔压着一张白纸,白纸上面有一行字:“我吃饱了,喝足了,再见!”罗莉写的几行秀气的钢笔字让我们谁也捉摸不透。我看到那支英雄牌的钢笔,想到只仁善送给我的遗物中也有一支一模一样的钢笔。

罗莉死得很安详,面带微笑而死,这又是为什么?

审讯室里,刘球脸色苍白,没有任何表情,他似乎知道这一天终会到来,他还不知道母亲已经跳楼自尽。李凡看着球子,恨不得上前给他几个大嘴巴子,又恨不得他什么都不认账,或者说凶杀案件跟他毫无关系,就是我的胡乱猜测。他是为了小环,还是不想让只仁善一家人如此惨烈?

刘球全部承认了。“姨妈是我杀的,姨爸是我杀的,就连我爸的车祸都是我弄的,只可惜我和我妈还活着。”

又是惊讶,又是绝望。

“你说,这是为什么?混账,你疯了,他们都是养育你的最亲的亲人!”李凡也疯了,他甚至是崩溃了。

“球子,你家人这么疼你,爱你,你又是为了什么?你后悔吗?”我问。

“后悔,可是我走投无路,我欠下了一大笔钱,你们想象不到的一大笔钱。”

球子到了市区工作后,一开始每天下班到罗娇家里吃饭睡觉,在姨妈姨爸的关心爱护下,他还算听话。可没过多久,他说单位给他腾了一个套房,在单位住下方便,就手给值个班,还可以挣点值班费,这样培训部也能省下一个守夜人的工钱,是两全其美的事。

球子一个人开始了自由的生活。他在网上交了一个女友,叫小雪,不到一个星期就恩爱得如漆似胶。这些个事家里是不知道的。罗娇总是打电话让他回家吃饭,他十天半月不见得来一次。他告诉姨妈自己太忙。只仁善也不敢过分,总是让球子来家里,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对球子的爱是越来越深了,也许这就是骨肉至亲的那种感觉。有时只仁善有意无意地会到球子工作的地方巡逻一下,其实我是懂他的。“人越老越稀罕儿子。”这是他不经意间自言自语讲的话。

球子为了爱情开始大把大把地花钱。为了讨得小雪的欢心,他对小雪的要求是有求必应。为此,球子一会儿使用透支卡,一会儿办理小额贷款,一会儿回家找爹妈要钱,一会儿找同事借钱,实在逼急了他还挪用公款。对不上账了,他就跑到姨妈家编瞎话找姨妈要钱。如此,他竟然欠了上千万的债,尤其是在小额贷款公司欠的钱,利息高得要命,不还钱就要挨揍,那帮人打得球子鼻青脸肿,他都不敢回家。

小雪把身子给了球子。这不,小雪又说怀上了球子的孩子,要不做人流,要不就结婚。球子傻了眼,逼债的打手还不停地催促他还本金和利息。

那天讨债的几个打手找得太急了,他就蒙上脸去姨妈家翻箱倒柜寻找值钱的物件,正巧罗娇买菜回来。在她愣神不知所措的瞬间,蒙面盗贼上前捂住罗娇的嘴,她使劲地反抗,他就使劲地勒紧她的脖子,一直把她拖到卫生间门前。罗娇使出最后的力气抓掉了他的蒙面布,还有一绺发丝攥在手心里。当罗娇看到自己最亲的外甥球子时,不知道她为什么只是一笑,非常镇静,兴许她是想告诉球子:“孩子,不要恐慌,遇上难事情啦……”可是她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甚至连闭上双眼的气力都丧失了。

只仁善退休的当天,球子到了家里,只仁善把鉴定证明扔在了球子面前。

“你就是凶手!”只仁善直截了当地大声吼道。

“我不是故意的!”球子大声回答。

只仁善动手打了自己的亲骨肉,第一次一拳就把球子打倒在地,他骑在球子身上,挥起拳头继续捶打,他要给爱妻罗娇报仇,他边打边泪流满面,“逆子!逆子……”

球子反抗,狠命地推搡姨爸,夺门而出……

只仁善一口气没有喘上来,看着消失的球子,他百感交集,倒在了自家门前。

审讯室里,球子继续交代:“那天,给我爷爷奶奶上坟回来,我看到前方一辆厢式货车,头脑一热,心想干脆一起死了,欠账也就没了。没想到我和我妈活了,我爸没了,这样也好,我再找对方敲诈一笔钱还账。”

…………

“阿文,你负责整理好所有证据,报法制办。”李凡头也不回,擦拭了几下眼角,走出办案区。

前年的“9·27”,今年的“4·1”案件破获。

11

我和李凡

根据相关规定和工作需要,上级组织把只美环调整到市局刑科所岗位。国庆节李凡和只美环宣布结婚。我听说,她那天特别高兴,李小凡一口一个“妈妈”地喊叫,她高兴得都喝醉了,是李凡抱着她入的洞房。

这对于刚刚出差归来的我,无疑是天崩地裂的打击,我陷入失恋的旋涡,痛苦万分。

我百思不解,小环为何负心?更想不通混账的李凡竟做出这种事,他明明知道我和小环早已定亲,他也知道只仁善生前把小环托付于我,我们年龄相仿。这个虚伪的老家伙趁火打劫,挖我墙脚,满腔愤怒燃烧着我的灵魂。下雪了,我冲到分局刑警队值班室,给了李凡重重的几拳,打得他满地找牙!

后来我听说,他告诉局长,是他不小心喝大了,地又滑,摔在马路牙子上,把两颗大门牙都磕没了。

李凡娶了小环,他比小环整整大了十八岁零七十六天,小环进门就当了李小凡的妈妈。

教导员用手机告诉我说:“李凡考察完了,任分局副局长,正在公示期。别说,只美环和李小凡这娘俩真像母子。”

市局号召全体中青年民警报名支援边疆任务,去三年晋升一级职级,我第一个报名,被批准了。

临行前一天的晚上,我在真理道派出所值最后一个班。邪门了,今夜无警情。我躺在值班室的铁架子**,望着窗外,无限惆怅。我又看到了黑暗的空中滚动着的那朵熟悉的云,它冲我发怒。

我并不害怕,我对着它说:“知道球子秘密的人都没了,我给你保守了秘密,法办了凶手。我知道你下不去手,罗娇无奈,刘小先、罗莉又能咋办,就连傅老秃也替你护着他,毕竟他跟你有血缘关系。我懂,我来当这个恶人。”

师父,你打“妄语”了。第一,你早就猜到了凶手;第二,傅老秃好像什么都知道。

“出家人不打妄语,我不是出家人,我有七情六欲呀,我打了‘妄语’。你是会理解我的,也就是你!”他似乎在逃避,又似乎在肯定我的做法。

师父呀,我把你送给我的最大的“礼物”——我的挚爱小环妹妹弄丢了。她是痛恨我把球子绳之以法,还是她渴望父爱,再或是她要无私奉献给小凡母爱?

窗外大雪纷飞,我已泪水涟涟,那夜她给了我她的全部,我们一起朗读:若你拥我入怀,疼我入骨,护我周全,我便愿蒙上双眼,不去分辨你是人是鬼……

此刻,我一个人孤独地默诵那段寒彻骨的语句,不知道哪一片雪花,哪一滴泪水,能够把我的悲凉和真情传导于她的心魂。

行进在塞外边陲的玄冬中,铺天盖地的圣洁雪花温暖了我的心魂,我望着夜空中那朵熟悉的云。哦,小环幸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