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后。

仙女座星云,仙女座14-b行星上空,距离地球258光年。

“破虏号”巡洋舰战斗群静静地停泊在14-b行星的同步轨道上。

一身便服的路凡在去餐厅的路上遇到了黛西,他刚走到餐厅门口,就听到有人在喊他,“路凡!路凡!”

路凡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材婀娜的女孩一脸惊喜地朝他走来。

“黛西!”路凡脱口而出,“是你!你也来了?”

十五年前,一起接受完为期三个月的无重力特训后,他们就被分配到了不同的舰队。在那三个月里,两人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十五年过去了,黛西早已从那个亭亭玉立的小女孩变成了一个成熟性感的女人。但她的面貌一直没变,路凡一眼就认出了她。

“是啊,原来你也在‘破虏号’上啊,”黛西走到他面前,惊喜地说,“我是刚刚登舰的,还在等待分配任务。”

“我一直在这艘舰上,”路凡打量着黛西,伸出手,“欢迎登舰。”

黛西握住他的手,真诚地说:“很高兴见到你,路凡。”

“我也是,”路凡说,“你是什么岗位?”

“我是武器操作员!”黛西自豪地说,“怎么样?”

“很了不起吧?”路凡由衷地说。武器操作员要做的工作可不仅仅是等着敌人进入瞄准圈以后按下按钮那么简单。真正的星际战争和好莱坞电影里的完全不同,人们不会看到战舰互相对射激光和太空鱼雷。太空战舰都装备着强力的激光武器,但真正的战斗几乎都是超视距的。严格来说,一旦你和敌人互相出现在对方的视野里,那么决定生死的将是射击反应时间。所以,战场预判与战舰主机的配合显得尤为重要。

一个优秀的武器操作员的反应时间并不需要有多快,受限于神经传导速度,人类的反应时间永远不可能追上计算机。人类战舰上配备的计算机能够在发现敌人的十亿分之一秒,也就是一纳秒内完成开火,这几乎是人类制造的计算机的极限了。在战争刚开始时,人类缺乏太空战经验,而且计算机的反应时间也比不上达瓦战舰的反应时间,所以损失惨重。世界科学院的科学家们仔细研究了战场记录后发现,反应时间并不能决定战场上的一切。

人类完全可以通过战场预判来提前定位敌人即将出现的位置,飞船主脑会根据武器操作员预判的位置做好准备,甚至提前射击,从光锥以外攻击敌人。而要进行战场预判,时常需要极其复杂的空间换算知识和惊人的直觉,有时候,一个好的武器操作员甚至可以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

“多谢夸奖!”黛西得意地说,“你呢,你是什么职位?”

这时正好有两个船员经过,他们见到路凡,立即立正敬礼,“舰长!”

路凡简单地回礼,示意他们放松。

站在一旁的黛西瞪圆了双眼,“天哪,你是舰长?”

路凡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我的上帝!”黛西情不自禁地立即立正,一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对不起,我不知道……”

“别这样,黛西,放松些,现在是休息时间,”路凡笑了,他朝餐厅的方向偏偏头,“要不要一起?”

“当然,我的荣幸。”

两人排队取了餐,然后找了一个能够看见行星的角落坐下来。一时间,他们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黛西低下头扒拉着盘子里的食物,似乎因为路凡的舰长身份而显得拘谨起来。

“黛西,”路凡慢慢说,“还记得十五年前我们第一次见到建木天梯的时候吗?”

“当然记得,就像……杰克爬上豆茎?”黛西抬起头看着他。

“你还记得这个比喻啊。”他们一起笑了起来。

“在童话里,天上的世界有残暴的巨人和会下金蛋的鹅,我总是想着能找到下金蛋的鹅。小的时候,我以为找不到下金蛋的鹅是最可怕的,大一些的时候,我以为残暴的巨人是最可怕的,”黛西低头摆弄着刀叉,“但我现在觉得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杰克跟巨人根本没有互相交流的可能。”

“这不能怪我们,”路凡说,“是达瓦人先攻击了地球。而且,达瓦人对人类的呼唤从来都不理不睬。他们拒绝和人类做任何交流。”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他们到底是拒绝和人类交流,还是不存在交流的可能性,或者,还是我们没有找到交流的方式。”黛西的眉头皱了起来,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如果宇宙中所有的智慧种族都是天然互相敌对的,甚至连沟通的可能都没有,那是不是意味着,即使我们战胜了达瓦人,还会继续和新出现的外星人打仗,我害怕我们永远看不到战争结束。”

路凡慢慢说:“柏拉图说过,只有死者才能看见战争结束。不过……”他顿了顿,安慰道,“我不认为这是宇宙中的普遍状态,达瓦人跟我们技术水平相似,也是碳基生命,所需的资源也多有重叠,开战是必然的。”

“有人说这是新的费米悖论,”黛西歪着头看着他,“人类对世界的认知就是不断提出悖论,然后又不断打破悖论。”

“是这样的。”路凡点点头,“对于我们,最重要的事情是做好本职工作,我相信战争总有一天会结束的。”

“是吗?”黛西叹了口气,看向窗外。

这不是一个需要回答的问题,路凡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一起陷入了沉默。

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半个多世纪,没人知道这场战争什么时候能够结束。为了应对战争,整个地球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战争机器和一座大兵营。人们过着贫苦的生活在工厂里劳作,少男少女们一批一批地走向星空,大部分人还没来得及品尝爱情的甜蜜就化作了星尘。

六十多年前,那艘达瓦人飞船飞抵太阳系,对地球发射了一种奇异的粒子束。人类为数不多的太空武装力量倾巢而出,付出了惨重代价,才将那艘达瓦人战舰摧毁。

起初,人们甚至没有意识到达瓦人的飞船对地球做了什么,绝大多数人认为达瓦人还没来得及发动攻击就被摧毁了。一些科学家却忧心忡忡,因为深处地底的探测器发现了一些奇异的闪光。关键是,造成闪光的现象不属于人类已知的任何粒子。

不久之后,不祥的迹象开始出现,一种奇怪的放射病同时在全球各地暴发,地球上的生物开始陆续死亡。直到此时,人类才意识到达瓦人对地球进行了攻击。根据判断,达瓦人很可能向地球发射了一种未知的高能粒子,这种高能粒子能够击碎生物的DNA链,导致DNA无法正常复制。大多数动植物也受到了影响,灭绝事件层出不穷。

这既是人类的不幸,同时又是人类的万幸。科学家判断,如果达瓦人早几十年发动攻击,人类就会全部灭绝,而地球的生态圈会遭遇一次空前的重创,90%的动物和80%的植物会灭绝,只有少数幸运儿和非常简单的生命形式才能存活下来。根据推算,达瓦人的攻击可能会造成地球遭遇比二叠纪大灭绝更惨重的灭绝。

不幸中的万幸,大海中的藻类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而藻类负担了大气层88%的氧气生产。但地表上的植物就没那么幸运了,大片的森林和草原都枯死了,只有少数植物存活了下来。在安理会的领导下,科研攻关小组紧急成立,对动植物进行抢救。各大国立即解禁了克隆技术和基因编辑技术,将全部资源都投入了生物科技。科学家们努力将对人类至关重要的动植物基因保存了下来,并且进行基因编辑以及繁殖。幸运的是,末日种子库因为深藏地底,所以大部分农作物的种子都保存了下来,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但是生态恢复是需要时间的,遭到攻击的当年和第二年,农作物大面积绝收。人类社会也经历了空前的大灾难,尤其是人口密集的国家更是遭受了大面积的饥荒,而各大国也自顾不暇,没有足够储备粮的国家遭受了大规模的人道主义灾难。

直到攻击后的第三年,社会秩序才慢慢恢复。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岁月,很多人都因为放射病和饥饿死去了。幸运的是,在失去了几乎一半人口之后,人类文明终于挺了过来,也终于真正体验到了宇宙的险恶。

“路凡,你是怎么当上舰长的?”黛西打破了沉默。

“其实我一直在军情中心工作,你知道,那时候还没有足够多的战舰。三年后,我终于有机会登上战舰了,那是‘青岛号’……后来,我又在几艘战舰上服过役。直到八年前,他们找到了‘破虏号’,修复了它,正好少一个舰长,”他耸耸肩,“你知道,我的运气向来不错,很少有人能在那么多战舰上服役还能活下来,也许这就是他们选我当舰长的原因。”

“你们东方人总是那么谦虚,”黛西笑了,“对了,你父母还好吧?”

“我妈妈生下我不久就去世了,”路凡迟疑了一下,说道,“是我爸爸一个人抚养我长大的。”

他突然意识到他从来没有和黛西聊过彼此的家庭。十五年前,虽然他们在太空港一起接受了三个月的无重力特训,但他们很少有机会见面,当为数不多的见面机会来时却都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和大多数人一样,很少有人去谈论自己的家庭。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地,面对黛西,在这个距离地球两百多光年的地方,路凡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倾诉欲望。

“对不起……”

“没什么,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爸爸说,妈妈死于一种肺病,现在看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当时缺乏药品,也没有好的医生医治,你知道,当时整个世界都刚刚从大灾变中恢复不久,一切都很混乱,最优秀的医疗资源都优先供应给了军队。”

黛西点点头。

“我爸爸在一家涡轮厂工作,每天都很忙,他的肺也不太好,晚上总是咳嗽。我小时候不懂事,总是嫌弃他咳嗽、嫌弃家里太小、嫌弃墙壁不隔音,”路凡苦笑着摇摇头,“后来我才知道是工厂里的粉尘造成的。他赚钱不多,也没有再结婚,我想大概是因为我。他不同意我参军,认为我再也回不去了,他朝我大发雷霆——他从来没有朝我发过那么大的火。我瞒着他递交了申请,你知道,当时我已经年满十六岁了,从法律上来说,其实他拦不住我。”

说到这里,路凡沉默了。

“你后悔了吗?”黛西轻声问。

“我后悔那时候不懂事,临走前那段时间,我一直不愿意和他说话。那时候,一想起自己马上就要离开那个阴暗潮湿的公寓,乘坐太空电梯前往星海征战,我就什么都不在乎了。后来,爸爸好像已经接受了事实,临走前,他给我做了一顿我最爱吃的饭菜,还允许我喝酒。我觉得,那天晚上,他真的把我当作大人了。他告诉我,不管走到哪儿,都要记住家在哪儿。”

“他是个好爸爸,”黛西说,“你应该回去看看他。”

“我已经很久没有他的音信了。最后一次通话还是十年前我回太空港的时候,但我没时间回家。他说他快退休了,让我不要牵挂他。他曾经告诉我,其实他的梦想就是离开地球,到群星之间去看看,”路凡耸耸肩,“我大概遗传了他这一点。”

“等战事缓和了,你可以打报告回大本营,至少也可以申请回去休个假,他们不会这么不近人情的。”黛西安慰他。

“谢谢,希望如此吧。”路凡说,“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我不打算回地球了,”黛西耸耸肩,无所谓地说,“我在地球上已经没有亲人了,你知道的。”

“对不起。”

黛西笑了,“为什么人们总是为了不是自己犯下的错,互相说对不起呢?”

路凡也笑了起来。

“这也没什么,其实军队里也挺好的,我已经习惯了。”她犹豫了一下,继续说,“地球上的生活其实还不如战舰上,你知道的,安理会现在已经完全变味了。”

路凡下意识地向四周张望了一下,不过,十五年前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这种言论也只有黛西敢大喇喇地说出来。

看见路凡的样子,黛西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她又俏皮地一笑,“怕什么,你不会去告发我的,对不对?”

路凡无奈地一笑,“当然不会。”

“其实,”路凡慢慢说,“我以前也抱着这种想法,但是现在看来,如果人类还是像以前一样四分五裂,恐怕早就战败了。”

“道理谁都懂啦,”黛西点点头,“要不是达瓦人出现,人类现在没准还在地球上打成一团呢。”

“你要知道,在当时,世界上只有安理会有能力将全球的人统一起来。”路凡说。

黛西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大灾变之后,社会秩序逐渐恢复。来自达瓦人的巨大威胁变得现实起来。对于达瓦人为什么只派出了一艘战舰对地球进行袭击,人类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达瓦人对地球抱有巨大的恶意。既然达瓦人已经掌握了地球坐标,那么后续的袭击很可能随时会来。而下一次来的可就不一定是一艘战舰了。

来自外太空的危险让人类社会瞬间摒弃了所有的内部纷争,奇迹般地恢复了和平。在五大常任理事国的强硬要求下,安理会的权力开始无限扩大。安理会很快就通过了第一个决议,成立由五大常任理事国军队为主体的武装力量作为地球常备军,由安理会直接领导。除了五大常任理事国之外,地球上所有的国家和地区将按照安理会决议裁撤军队,仅保留少数治安军,省下来的军费全部投入太空科技研发。

这个决议遭受了一些国家的强烈反对,他们认为这是新的霸权主义。这些国家认为,联合国安理会已经成为一个新的独裁强权,事实上原安理会五大国瓜分了整个世界。在此风潮下,各国的首都纷纷爆发了大规模抗议游行,他们高呼着口号,要求安理会解散,从本国撤出地球常备军。

安理会毫不手软,由五大国军队组建的常备军很快就进驻了这些国家的首都和各大城市,接管了电力、通信、饮水等基础设施,并快刀斩乱麻,迫令本地治安军全部缴械。同时,常备军的航母舰队也相继对反抗国发起了封锁,并且宣布对不服从安理会决议的国家和地区进行全面经济制裁。

在完成了几个国家的政权更迭之后,很快,所有的国家都认可了安理会和地球常备军的地位。人类世界第一次完成了表面上的统一,联合国已经名存实亡,安理会成为事实上的最高权力机构。

接着,安理会根据各国的气候划分出了农业区、重工业区、轻工业区等,还建立了世界科学院,对科研项目进行统筹管理,避免资源重复浪费。更重要的是,中国国家航天局、美国国家航天局、俄罗斯国家航天局、欧洲空间总署等几大官方航天机构全面合并,成立了联合国空间开发总署(UNSA),全面负责太空科技的研发。

很快,UNSA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在几乎无限制经费和资源的支持下,UNSA很快就攻克了太空电梯技术。沿着赤道,UNSA建立起了十二架太空天梯,开始大量地运送物资和人员进入同步轨道,正式成立地球太空军。

严格来说,路凡和黛西都是UNSA的雇员。

黛西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又说,“你知道吗?世界科学院那帮人到现在连达瓦人的文字都看不懂。”

“我听说过一些,”路凡谨慎地说,“达瓦人肯定是有语言和文字的,据说在达瓦人的战舰残骸里的确发现过一些像文字一样的符号,但很难破译出来,因为达瓦人和人类的思维逻辑不一样,可能有很多概念都不相通。除非我们真的能抓一个达瓦人来教我们。”

“我看根本没那个必要,”黛西一挥手,“杀光他们就对了,我们没什么需要向他们学习的。”

路凡抬起头看着黛西的眼睛,“是的,达瓦人对我们发送的信息从来都不做理睬,根本没有和平谈判的可能,只能拼个你死我活了。”

黛西沉默了一会儿,又看向窗外,“我不明白我们跃迁到这里要做什么?这里是最荒芜的星域之一,这里没有类地行星,就连达瓦人对这片星域也不屑一顾。”

“我不知道,不过即使我知道,根据保密条例,我也不能告诉你。”

黛西笑了起来,“你还是那么一本正经,放心吧,舰长先生,即使你现在告诉我,我也会捂着耳朵走开的,我可不想连累你犯下泄密罪。”

“黛西,”路凡认真地看着这个阔别十五年的女孩,说,“说真的,已经这么多年了,你真的想在太空军里度过一生吗?”

黛西抬起头看着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会,片刻之后,黛西移开了眼神。

这时,餐厅里突然响起了一首古典钢琴曲,帮路凡解了围。喧闹的人们都安静下来。黛西惊喜地看着路凡,他们相视一笑,这支曲子他们再熟悉不过了,以前在太空港特训的时候,他们经常一起听这支钢琴曲。那是中国的古典名曲《梁祝》改编的钢琴曲,路凡曾经告诉黛西,那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我改变对‘破虏号’的看法了,”黛西微笑着看着路凡,“我以为这种歼星舰上都是一帮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没想到你们的音乐品位还不错。”

路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还是说,你的部下一直都在看着我们?”黛西狡黠地一笑。

“不,”路凡摇摇头,“按理说,战舰上是不允许带这些违禁品上船的,指挥部曾经追查过,但查不到是谁干的。”

“啊?”黛西张大了嘴巴,“你是说,你们现在不知道是谁在放音乐?”

“嗯,大家都说这是‘破虏号’的上一任舰长詹姆斯的鬼魂在作祟,”路凡故意压低了声音,“你还不知道吧,这艘船上的船员可不止你能够看到的那些。”

“啊?”黛西瞪大了眼睛。

“这是‘破虏号’上的一个传说,据说有战死的战士的鬼魂还在船上,他们在船员休息的时候会出现在船上,在走廊里踢正步,在餐厅里对我们的表现评头论足。”

黛西不禁有些脊背发凉,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

路凡笑了,“放心吧,他们没有恶意。据说他们都是‘破虏号’上的上一批船员,八年前,‘破虏号’参加了格利泽星域的战役,在那场战役中,‘破虏号’被击穿了一个大洞,所有的船员都牺牲了。后来,救援队打扫战场时,发现‘破虏号’的引擎并没有损坏,于是他们修好了引擎,将‘破虏号’跃迁回了地球进行维修,给它重新安装了最新一代的主脑,更新了武器系统和船员,我就是那个时候被分配到这艘船上的。”

“难道真的会有鬼魂吗?”

路凡耸耸肩,“官方的解释是飞船主脑的一些进程偶尔会出现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缺陷,比如莫名其妙地播放一些音乐,灯光闪一闪什么的,食物合成器出现菜谱程序里没有的菜等奇怪的事情……”他顿了顿,低声说,“不过,黛西,我总觉得这个飞船的主脑跟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默契。”

“怎么说?”黛西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很难说,”路凡微皱眉头,“你知道吗,这艘飞船不是第一次放音乐了。我刚登船没多久,有一天早上,我在睡梦中听到了一首歌,巧合的是,那首歌是我小时候,父亲最爱唱给我听的。”他顿了顿,眼神有些黯然,“我醒来的那一刻,还以为自己正躺在家里呢。”

黛西轻轻地握住路凡的手,柔软中带着一丝温暖,“我能理解这种感觉。”

“奇怪的是,后来我发现,只有我的舱室里放了歌,”路凡说,“据说那是船上的鬼魂在欢迎我们。”

“这样挺好的,我宁愿相信真的是他们的鬼魂,”黛西动情地说,“一想起这些前辈还在默默地照顾着你们,还是挺……温暖的……”

“是啊,大家都说,战场距离地球太远了,战士的灵魂找不到回家的路,只好继续待在这艘船上。”

黛西转头望向舷窗外,这里距离地球足有两百多光年之遥,他们看见的是陌生的星空。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在这寒冷广阔的星域,不管是活人还是鬼魂,都找不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