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小满天高望旧楼
水虹岛乱了，斯迪克三天两头就吼着要攻打北方基地，当然每次都是被古铁雷斯击退。
余伊带着一杆枪，像头流浪的野狗，上演着艰难的“荒野求生”。
周琴直播着这一切，节节攀升的收视率给她带来了大量的收入和良心的不安。每当她良心饱受折磨时，托马斯就会开导她：“想开点儿，我们还需要很多钱给大家买食物。”
何止是托马斯需要这些钱给水虹镇的斯迪克和大伙儿买吃的，东叶市也指望着这个节目改善一下拮据的财政收入。节目的高收视率也带来了很激烈的争议，很多人呼吁不能这样对待地球同胞，抗议公司的所作所为。
公司很快在东叶市开辟了志愿者中心，反过来呼吁抗议者们充当志愿者，帮助古代人融入星舰联盟的生活。一开始还真有不少抗议者跑去当志愿者，他们统统被斯迪克扣押为人质，换取粮食。后来就很少再有志愿者了。
只有一件事是不会报道的，那就是姜炎衣，或者说弓雨晴的行踪，周琴是真的找不到弓雨晴的下落。
新郢市是一座人口超过十亿的巨型城市，不是离朱星舰的水虹镇那样的复古清雅的山间小镇。亚细亚星舰的2号大陆面积是地球故乡欧亚大陆的一半，新郢市的面积却占了整个大陆的三分之一。横平竖直的街道横穿大半个大陆，棋盘形的街区坐落着一栋栋几千米高的摩天大楼，一片片向外横挑的空中花园落下的流水形成穿云而过的高空瀑布，宛若仙山。摩天大楼之间的楼距近则几百米，远则几公里，依靠飞跨空中的高空公路连接。公路之上还有市内小型交通飞船的航线，一些飞船甚至飞出大气层外，前往别的星舰。楼和楼之间是大片的城市森林或草原公园，游**着无数野生动物，市区里甚至有几座高大的雪山，还有绵延两三千公里的海岸线。
周琴的试用期结束了，顺利转正，她第一次走进公司位于新郢市的总部。在庞大的郑氏集团，很少有底层员工可以踏进这高高在上的总部。公司的203层办公室里，比她高五个级别的大佬要听她亲自汇报水虹镇的工作情况。
汇报结束后，周琴顺道去级别更高的501层空中花园探望杨牧亦，没想到高踞集团权力之巅的总裁郑清音也在场。
一声脆响，杨牧亦的链锯刀脱手飞出，撞在空中花园的防护网上。郑清音放下手中的链锯刀，说：“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纳奈那，今天有什么新闻？”纳奈那是外星人，郑清音的秘书。
画面投射在空中花园。新闻说，星舰联盟的工业联合会正努力向前地球联邦的各殖民星推销超光速飞船。这世上有种东西叫工业禀赋，就算把超光速飞船的图纸送给那些人类同胞的殖民星，他们也凑不齐生产这些飞船所需的技术工人和星际资源。毕竟他们绝大多数只有一颗恒星和几十亿人口，发展高科技的条件比昔日地球联邦更差，只能靠买。
这种高科技产品的出口需要科学审判庭批准。经过工业联合会的游说，审判庭本部职位最高的七位大督察官以4.:.3的微弱优势通过了出口许可。毕竟这关系到数以十亿的飞船产业工人的饭碗，科学禁令也不能不食人间烟火地不考虑民生。
郑清音瞥见周琴站在门口，随口问：“有事吗？”她认识周琴，水虹岛的直播节目她偶尔也看。
周琴曾经骗弓雨晴说她认识郑清音，实际上她今天才第一次看到本尊。现实中的郑清音不像参加各种公开活动时那样一身唐宋古装、肩披丝帛、额间妆点梅花印，宛若画中仙般利用一切场合给她喜欢的传统文化有形无形地打广告，而是怎么舒服怎么穿。
“没……没事。”周琴匆忙告别，跑进电梯下楼，心脏怦怦直跳，她根本没想过自己能亲眼见到高高在上的郑清音，所有想说的话都没机会说出口。
开发水虹岛是郑清音的主意，直播的收入对她来说也是不值一提的小钱，她的目的何在？难道真的像传言那样，为让妹妹红颜一笑，砸下大笔投资？弓雨晴失踪那么久了，她还是一副不着急的样子，哪里像关心妹妹的姐姐？
电梯降到100层，周琴走出公司大厅，来到高空公路公交车站候车平台。她回首望着高耸入云的公司总部，猜不透高高在上的郑清音在打什么主意。她领了一大笔奖金，失业在家的爸爸和靠打零工维持生计的妈妈很需要这笔钱，她只是普通人，大人物的想法她不想去猜。
“有点儿羡慕周琴呢，家里有爸爸妈妈等她回去。”郑清音看着平台下的白云缝隙间，那火柴盒般小的汽车载走了蚂蚁大小的周琴。杨牧亦知道，郑清音是被父亲抛弃的私生女，谁都打听不到她的母亲是谁，只有爷爷郑维韩将军疼爱她，将军死后，她就没有家了。
当然，前几年她和父亲、伯父和各位堂兄弟们争夺郑氏集团控制权的大混战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郑清音很美，比弓雨晴还美上几分，但是女人美到极致却给人不真实的感觉。在生物学上，同一种生物在不同的空间区隔下，会随着环境的不同慢慢演变成新的亚种。她这种人被称为“地球人星舰联盟亚种”，那双紫色的眼睛，不知道是哪一代的祖先在宇宙辐射中产生变异的结果，就算在星舰联盟中也不多见。
郑清音说：“我们这种人，在普通人眼里，是‘敬，而远之’的，既敬重我们是中流砥柱，也畏惧我们的力量。你对雨晴是真爱？还是像我爸爸那样单纯看上我妈妈的外貌？如果你看过我妹妹的体检报告，你还会爱她吗？”
郑清音把厚厚的体检报告交给杨牧亦。他很认真地翻看，越看越觉得心头发凉。他知道弓雨晴偏执好胜，却没想到她为了能在武力上胜过姐姐，可以如此疯狂。
杨牧亦能体会星舰联盟的普通人对强化人的排斥。在地球联邦末期，大量士兵在残酷的战争中重伤致残，为了弥补兵力缺口，联盟军曾经用机械肢体把伤残老兵改造成可以继续作战的半人半机械怪物。他们被视为第一代强化人，骁勇善战、视死如归、战功显赫，但是因他们拥有半人半机械的外形和强大的力量，被普通人视为“非我族类”，遭到排斥。
杨牧亦了解过星舰联盟强化人的历史，他们采用的是基因改造和身体强化等多种手段并用的方法，曾经是流放者兄弟会时期抢救飞船险情的主力。那时的强化人外形跟人类完全不同，更像是人形怪物，灾难发生时曾经是人们心目中的英雄。但是到了星舰问世，太空流浪危险性骤降，这些人不可避免地被当成怪物排斥。在他们之后，一代代的强化人的改造方向都是在保持强大的力量的同时，尽可能让外貌和普通人无异。到了郑清音这一代，如果把战斗力隐藏起来，光靠外貌根本无法区分强化人和普通人，但是当他们展现出强大的力量时，还是会被别人视为怪物，敬而远之。
下午三点，杨牧亦敲了敲门后推开办公室的门，郑清音问他：.“想清楚了？”
杨牧亦说：“想清楚了，如果雨晴是怪物，那我也要变成和她一样的怪物。”
郑清音说：“我们在娘胎时就已经是强化人了，你到了这个岁数才做人体强化改造，死亡率是76%。科学审判庭这碗饭不是这么好吃的。”
美丽的新郢市里，不太美丽的低收入家庭聚居区，周琴匆匆和父母相聚，吃过父母为祝贺女儿的好成绩而准备的丰盛午餐，就又匆匆奔赴离朱星舰上班。
大老板的器重让父母非常高兴。在公司总部的一面之缘，让严肃中偶尔带点儿小任性的郑清音打了个电话，特许周琴驾驶她的私人飞船“唐古拉星海号”回水虹镇。其实从郑清音的角度来说，也不过是找个免费的驾驶员把这艘飞船带到离朱星舰去。这艘飞船以前是弓雨晴常用，由着弓雨晴的性子加装了威力还算凑合的激光炮组，原本想带到地球战场过把瘾，后来被爷爷郑维韩将军否决了。
水虹岛，水虹镇。弓雨晴雅致的小别墅被老头子斯迪克霸占了。水虹镇里最漂亮的小别墅，门口挂上了“地球联邦临时总统府”的牌子。客厅里，斯迪克震怒地用拐杖敲击着地板，大声叱骂手下是何等无能，竟然连千把人的食物都提供不了。
从监测站弄到的腊肉已经吃光了。托马斯私底下问过那些年轻人谁懂打猎，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摇头。“打猎”这个词对很多人来说还是头一次听说。斯迪克当场撤了临时政府后勤部长的职，但是这显然对改善粮食问题毫无帮助。
“你们，真的没发现食物合成工厂？一座都没有？”斯迪克仍不死心地追问那些派出去搜索水虹岛的年轻人。
“什么是食物合成工厂？我们的粮食都是农场里种植的。”一名被扣押为人质的志愿者说。
斯迪克逼近志愿者，威胁问道：“离这里最近的农场在哪里？”
志愿者说：“在东叶市，跨过水虹海峡，再往西走三千公里就到了。”
三千公里！放在地球上，这距离都从莫斯科到迪拜了！斯迪克一拐杖把志愿者的脸打出血：“你耍我？”
志愿者不敢说话了。斯迪克不相信的事有很多，他不相信这么大一个流浪星球居然只有五座城市、不足三百万人口，不相信星舰联盟实力的强大，他固执地认为星舰联盟就像纸糊般一推就倒。
七十多岁的斯迪克挥退众人，只留下托马斯，他们俩年龄相近，在这水虹镇里，抛开职务和身份，算是个能聊得来的同龄人。斯迪克小声问：“我们的粮食供应，大概能养活多少人？”
托马斯伸出两根手指：“两百人。”这是他拉下老脸不要，陪周琴做那些可笑的直播节目的收入买到的粮食，加上舒小妘带着女人在周边森林收集野果能养得活的人数。斯迪克决定把那养不活的人武装起来，对北方基地发动攻击，他认定那里必定有大量的粮食。
这……万万不可！托马斯心头很焦虑，他记得拿下水虹镇之后，以前每天运送粮食到水虹镇的小型飞船就没再出现过，大家也就断了粮；要是再拿下北方基地，那就连花钱买粮食的地方都没有了。
斯迪克心意已决，他走出小别墅，对聚在别墅外饿着肚皮的年轻人大声演讲：“粮食会有的，财富也会回来的！北方基地一定储存着大量的粮食！那些流放犯的后裔们正在北方基地大吃大喝！拿下它！所有的人都会有足够的口粮！”
年轻人大声回应，不管是否支持斯迪克，都决定要硬碰硬，攻打北方基地。
斯迪克走进小别墅，关上门，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相册，慢慢翻开，轻轻抚摸着弓雨晴和阵亡战友们的照片。这女孩，长得多像莱莉雅啊……
三个小时之后，地球联邦的三百多名年轻人在北方基地的防线外，被装备了先进镇暴枪械的八名警察镇压了，顿时作鸟兽散。
一群年轻人慌不择路，逃到森林深处。天色渐渐暗了，饥饿的他们闻到了食物香味，他们循着香味摸索，却惊呆了：森林深处篝火上烤着一头似乎是野猪的动物，余伊站在篝火边，拿着枪，和弓雨晴对峙。
弓雨晴和姜炎衣的对决，拼了个两败俱伤，共用一副躯体的最大麻烦之处是难以战胜对方，又容易因为身体受损而两败俱亡。到最后，她们都不约而同地以抹除对方的记忆、毁灭对方的意识为目的，试图将对方变成基本上无害的傀儡。交战的结果是双方都有大量记忆被抹除。
我是谁？我要做什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循着食物的香味找到这儿。
我很饿……我要吃的……
无论是血肉之躯的弓雨晴，还是需要大量能量驱动灰潮的姜炎衣，在丧失大部分记忆之后，寻找食物都成了迫切的需求。篝火上的烤肉吸引的，不仅仅是那些逃散的古代人。
弓雨晴很不对劲，她一身褴褛，一红一黑的双眸流动的神色虽然那么美，却像人偶般不带活气。余伊双腿发抖，但还是硬着头皮，输阵不输人地大声说：“弓雨晴！我可不怕你！我见过比你更强大的人偶！”他指的是阿史那雪。
“弓……雨晴？”弓雨晴只觉得这名字很熟悉，但是饥饿压倒了她心头冒出的探寻这名字含义的念头。她的眼睛直盯着烤肉，赤红的左眼前浮现出分析数据：主要成分，高温热解蛋白质，已失活；营养吸收率高于生肉，远高于植物纤维……
姜炎衣的记忆库里，烤肉提供的能量排名高于很多常见的有机物，虽不如核能、电力和燃油，但是能量密度已经不低了，在没有电力供应的野外，算是最好的能量来源之一。
她好像失忆了。余伊慢慢放下枪，说：“我一个人吃不完这么大一头烤猪，咱们可以分着吃。”
她伸手，灰色的**像汗滴般从手掌渗出，烤猪迅速炭化，变成一堆灰烬。余伊不知道灰潮怎样让有机物迅速分解，并抽走分解时释放的能量，只知道这种恐怖的能力曾经活活分解了无数的联盟军战士，补充了人偶的能量。
“饿……”一头野猪无法满足她对能源的渴望。
“但是我们已经没有肉了！”余伊还饿着肚子，没来得及吃呢。
弓雨晴转身离开，消失在傍晚昏沉沉的森林中。她离开后，那些年轻人才敢靠近。他们意见并不统一，有人想讨些吃的，也有人并不这样想。
森林中传出野兽嚎叫声，树木被撞断的声音接连传来，弓雨晴拖了一头比大象还大的巨犀回来。“烤着吃……”弓雨晴残留的人类饮食习惯觉得这比生肉好吃。
“余……余伊！把食物交给我们！”开口的年轻人，就是监测站出卖余伊的五个年轻人之一。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对方有几十个人。余伊决定试一下弓雨晴会不会和他合作：“弓雨晴，你必须打败他们，保护我，才有烤肉吃。”
几乎是一瞬间，年轻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已经全部被她放倒。“电……或者燃油……”打架消耗了更多的能量，姜炎衣残留的意识让她近乎本能地寻找能量密度更高的补给。
“我们去水虹镇！镇上有电！”余伊大声说，紧张得冒冷汗，他怕弓雨晴找不到更好的能量补给，会把他分解成灰烬。
有电，就意味着可以放开手脚使用更强大的力量，反正消耗掉的能量到了水虹镇都可以补充回来。余伊再次看到事隔七千年的恐怖画面：灰潮漫延，将周围的花草树木分解一空，大量的有机物凝聚在弓雨晴身上，消化、吸收，转变为庞大的肌肉组织，一双巨大的翅膀从她背后伸出，身体变成庞然大物，长出鳞片和尾巴，鳄鱼般的嘴巴长出锋利的獠牙。
有些人偶并不一定会采取最有效的攻击手段，她们在人类家庭中成长，听过人类口中的恐怖故事或神话中的狰狞怪物，她们攻击人类时，会变成故事中的怪物形象，试图用恐惧感从内心压倒人类。
一头巨大的炎龙，这是残留在姜炎衣的记忆中，夭折的小主人看童话故事时所恐惧的形象。在童话里，英勇的骑士最终打败恶龙，救回公主，但是在现实中，她的利爪撕碎过无数自诩为骑士的联盟军.士兵。
“上来，告诉我水虹镇的位置。”在她的命令下，余伊爬上锐利的赤红鳞背。她振翅飞向天空，掠过树顶，看见天顶上慢慢出现的“唐古拉星海号”飞船，觉得这飞船好像在哪里见过。
飞船上，周琴看到了盘旋在水虹岛上空的飞龙，她第一反应就是掏出手机做直播：“老天！一头炎龙！这不可能！童话中虚构的生物怎么可能出现在现实中？这是CG特效，还是最高科学院的阿史那雪教授闲着无聊制造的基因改造怪物？让我们跟着镜头去追踪这个怪物！我是网络女主播琴琴！请大家继续关注我的直播！”
“这里是AS-22564号星际航班，第四批古代人同胞即将降落……不！他们试图劫持飞船！”飞船公开交流频道中，驾驶员的声音一下子慌了神。周琴从雷达上看到一个小光点出现在水虹镇的上空，频道里传出了古代人的语言，他们在呼叫位于水虹岛上的同胞。
水虹镇里，地球联邦临时政府外交事务负责人一直守着抢来的电台，他是个光杆司令，电台里突然传出的呼叫声让他倍感兴奋。斯迪克赶来了，听着电台里同胞们的呼叫，昏黄的老眼慢慢滑下热泪，他大声问：“你们的电台能联络殖民星吗？”
“能！这些飞船特别先进！”对方的回答非常肯定。
斯迪克倍感振奋：“立即发送信号！号召所有的殖民星推翻星舰联盟！”
呼叫信号包裹在空间泡中，以超越光速的速度在宇宙中飞奔，很快就被对方收到。几个来自前地球联邦殖民星的商务代表们一脸愕然地看着刚刚买到的超光速飞船里传出的地球联邦总统令，同样感到不解的还有星舰联盟工业联合会的代表。
“垮台七千年的地球联邦诈尸了？”殖民星的商务代表们面面相觑。
斯迪克是不知道这些的。天上传来如雷轰鸣，他大步走出室内，好像返老还童般精神抖擞，看着天空慢慢降落的飞船。他要夺取这艘飞船，带领大家逃离星舰联盟，以地球联邦临时总统的身份到达某个殖民星，接受万民欢呼，一呼百应地号令所有的殖民星向星舰联盟发起进攻。
五百米，三百米，一百米，五十米，三十米，十米，飞船高度越来越低，水虹镇的古代人翘首相望。
“那是什么！”有眼尖的人大声叫喊，他们看见了一只巨大的动物以极快的速度飞来！“是龙！一头巨大的炎龙！”
他们是第一次看到神话中的炎龙，但是类似的怪物他们曾经在新熙雍市毁灭时见过。那时，雪白的青眸巨狼犹如北欧神话中的巨狼芬里尔，毁灭了新熙雍市。终于有人惊恐地大叫：“是人偶！一定是人偶变的！”
飞船距离地面还有五米，炎龙已至，锋利的爪子刺穿船身，让乘客们惊慌失措，他们强行打开舱门，连爬带滚逃离飞船。轰然巨响，飞船被炎龙庞大的身躯踩成两段，斯迪克逃离星舰联盟的希望瞬间破灭了。
“能量……我需要能量……”姜炎衣受人偶渴望能量本能的驱使，把飞船一块块撕碎。她知道凡是飞船，必定存有提供她遨游太空所需的大量能源。她扭动了一下脖子，鳞片像无数刀子般交错活动，余伊从她脖子上逃离，滚落地面，跟着飞船中逃出的人一起远离这头怪物。
她不熟悉超光速飞船的动力系统，不知道它是怎样制造空间扭曲实现超光速飞行的，只知道这样的飞船消耗的能量一定很多，库存的能量一定不少。她凭着人偶的机械本能，量子大脑疯狂运转，推算哪里才是飞船的供能系统……她发现了！在飞船的腹部，有一个体积并不大的能量核心！她张开血盆大口将其吞噬，体内数不清的纳米机器人聚集在核心周围，试探性地寻找能量的利用方式。
“我从没感觉到过这么充沛的能量从体内源源不断地涌出！”她看见斯迪克不停后退，红着眼睛下令让年轻人往前冲。年轻人朝着她开枪，子弹在她坚硬的鳞片上打出片片火花。过于充沛的能量让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样利用，只知道要尽快将能量迅速积攒起的高温排出体外。她张开血盆大口，烈焰从喉咙喷出。
火焰吞噬了冲在最前面的年轻人，很多人全身着火，在地上打滚，跳进了别墅前的小湖里。她只觉得这别墅前的小湖有点儿眼熟。
水煮雷克萨斯暴龙肉、水煮鹿肉、水煮松茸、水煮食用蕨类，甚至水煮红酒……
“别乱来哦！不然我一古筝把你杵到水里去！”
别墅前的小湖里，有她和某个男生泛舟抚琴的记忆碎片。一个很熟悉的名字泛上心头：杨牧亦。
“杨牧亦……杨牧亦在哪里？”她灯笼般巨大的野兽赤红瞳孔流下了拳头大的眼泪，红中夹灰的泪水从满是鳞片的脸颊滑落，泪在风中燃烧。没人回答。她暴躁的吼声震得整个小镇簌簌发抖，利爪撕碎了挡在身前的一切东西。不逼问出杨牧亦的下落，她决不罢休。
“保护我！快杀了她！凡是敢后退的，一律按背叛地球联邦论罪！”斯迪克仍然大声喊着让别人冲上去送死，自己却不停后退，直至跌倒在别墅门前的台阶上。
余伊出现了，挡在斯迪克面前，大声说：“杨牧亦在北方基地！等着你去救他！”也不管真假，先把她骗走再说。
弓雨晴转身，长长的鳞甲尾扫倒一大片建筑，双翅拍打，挟着烈火狂风升空，吹得地面很多人站不住脚。看见她庞大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北面的夜空，余伊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快来人！给我杀了这叛徒余伊！”斯迪克暴怒的声音从余伊身后炸雷般传来。
弓雨晴离开了，水虹镇的年轻人又拿起枪围了过来。斯迪克历数余伊的罪状：私藏食物、不听命令，甚至把危险的炎龙带到水虹镇来，试图颠覆地球联邦临时政府……
“死刑！立即执行！”斯迪克大声下令。余伊逃进森林，没命地跑，身后是子弹打在大树上的声音。
巨大的炎龙在水虹岛的月夜下飞行，离朱星舰头顶那轮拥有大陆和海洋的“月亮”，是和它互为双星的另一颗流浪星球—荷鲁斯.星舰。
“唐古拉星海号”飞船里，周琴捂着嘴巴小声哭泣，她认出了那头炎龙就是弓雨晴。舱室内突然收到神秘信号：“请把‘唐古拉星海号’的控制权交给我，我需要动用飞船的激光炮组。”
信号来自蓬莱星舰，它位于普通人连看都看不见的另一个维度的宇宙。“你……你是……”周琴的话还没问完，就看见了屏幕上出现的大人物—科学审判庭大督察官—阿史那雪。
作为一个人偶，姜炎衣从来没有感觉到像今天这样，拥有近乎无限能量的畅快感，超光速飞船的能源核心带来的力量让她觉得自己成了最强的人偶。
一道光束从天而降，激光炮包裹着电离空气的闪电，刺穿炎龙的身体。她自以为的“最强”，在阿史那雪面前什么都不是。
炎龙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