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那天后来的事情,老三和老四的描述非常统一。

老三眉飞色舞地在酒桌上描绘道:“你猜后来怎么着?那老板一看到东西,就移不开眼睛了。他说你这东西真的要卖给我?”

“然后呢?”

“我弟弟斜着身子,二郎腿那么一跷。他伸出手指,那城市的大老板居然给他点了根烟。他说啊,‘王老板,既然咱都懂这东西的价格,那生意可就好谈了’。”

“嘿,你那赌鬼老弟还挺能搞事的啊。”

老三乐开了花儿:“那可不啊!他吐出口烟,斜着眼睛看王老板,‘你给开个价吧’。王老板那脸上褶子堆得和**似的,伸出一根手指!”

“1万?”

“10万?”

“100万?”

老三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你们这些人,怎么都小气吧啦的。城里的大老板,人家能亏待得了人吗?我告诉你们,是1000万!”

“噢!”众人大惊。

老三满意于效果,独自抿了口酒。于是,众人纷纷向他敬酒,称赞他有个好弟弟,大家似乎都忘了老四那赌鬼的身份。

不过,老四没和老三一起回来,他在市区里多待了几天。这让他的钱包变得稍微瘪了一点点,但是没有大碍。他回到村口的瓦房,把自己欠的债一五一十地还了。众人早就知道他发达了,于是一个个地劝他来几把。

他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出手就是几十万买筹码。这一天,他的运气倒是出奇地好,不光没输钱,反倒还赚了十万。

老板笑着和他说:“欢迎再来啊!”

老四笑了笑,大步流星地走回去。

话说回到老四的终身大事上,商人就快要来了。但老四现在心里想法不一样了,他好歹也是十里八乡有头有脸的人物,该明媒正娶一下了。于是,母亲急忙托村里善于说媒的王婆,看看十里八乡的,有没有合适的女孩儿。

王婆苦笑道:“这年头谁家还生闺女?之前生的早就嫁出去了。你说这也怪,已经好些年没听说有女孩儿出生了。”

母亲细细思索,倒还真是,村里去年生了两个,都是男孩儿,往前推几年,也没听说有谁家有女孩儿。

“那城里的也行啊!”母亲如是说。

王婆笑了:“你可拉倒吧!还城里的,那城里的房子一套就得一千多万,你家拿啥配得上?”

于是,母亲把事情回家说了。老大提议道:“那还是得靠商人,就算不是明媒正娶,让他给咱整个好货色,在这十里八乡也给咱长脸不是?”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老四刚准备回自己屋子,就被老大拦下来。

老大笑得很温和:“老四啊,兄弟我大棚缺点钱……”

“这还用说啥啊?”老四笑着,“要多少,我给。”

“要82万。”

“没问题,我现在就给你转。”老四对着手机一顿操作。

老大一会儿看手机,一会儿看老四,那叫一个望眼欲穿。眼看他收到转账说明,笑得更开心了。

老大刚心满意足地离开,老三又来了,他搓着手:“我那边有几个朋友,听说你有门路,想让老四你看看,他们家的货值不值钱。”

“好说好说。”老四一口答应下来,然后径自走进屋子里。突然成为有钱人让他信心大涨,想想那些旧东西,这村里肯定还有不少,到时候自己多收购然后去城里倒腾,简直就是无本万利的事业啊!这样赚钱的感觉,可比在赌场上爽得多。主意打定,他却开始考虑起自己分家之后的生活问题。

理论上来说,分家根本不用个人操心。乡镇里面会统一分配地,包括房子也是。但是和大家一样怎么能体现自己呢?那就只能依靠点其他的东西,比较显眼的如豪车,稍微低调一点的是门口的装饰,再低一些才轮到自己的衣着配饰。老四现在恨不得把房子都镶上金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

他用手机查了价格,老式的豪车贵到他可能连轮子都买不起,新式的车倒是便宜,但是都是自动驾驶显不出品位。思来想去,这件事情只好换了种解决方式,他决定租台豪车。

即便只是租车,依旧对老四的钱包产生了巨大的损害。他叫上过去的狐朋狗友,好吃好喝,然后开车兜风,潇洒了好一段时间。大家伙儿觉得这人搞不好真的是有些本事,于是家家都让他去看,有没有合适变卖的东西。

说实话,老四当时也就只是蒙了一把,侥幸蒙对了。论对城市的熟悉,他也就比这些土包子好一点点。之前牛皮吹出去了,这让他不好意思说不懂,于是给村民家的老旧物品都给了相对高的价格。

几天下来,老四就收了两屋子旧东西,而要找他看的人依然络绎不绝。眼看存款数字快速缩水,老四只得去一趟城市,看看这些东西能卖多少。

同样的指示牌,同样的小路,只不过这次他雇了辆车装东西。第二次来这地方,他还算轻车熟路,表面上也装得足够镇定自若。

柜员看了他带来的东西,不由得摇摇头:“很可惜,这些东西,本行不收。”

“哪里收?”

“废品厂吧?就是不知道倒闭没,毕竟现在要报废处理的垃圾太少了。”他不顾老四铁青的脸色,自顾自说道。

老四不明白为什么两次来的待遇差距这么大。虽然那堆旧东西里面没有计算机,但是技术含量低一些的平板、手机甚至学习机也是有的。这些东西比计算机还要古老一些,按理说更应该受欢迎才对。

被拒之门外,老四心想干脆去找所谓的废品厂,能弄回点钱是点。弄完这些,他也不敢在花销昂贵的城市停留,急匆匆地回村了。

话说,恰好这档口,一家人期待的商人来了。经常来村子里的商人就那么三个,在村子里的人都还挺熟的。今天来的商人姓钱,是三个商人中来得最频繁的。

钱商人在城市里大概不能算好人,他每次带过来的东西都是带了些邪乎劲儿的,比如说来历不明的小药片还有神神秘秘的手机卡,再比如说从各方面满足村里人需求的城市儿媳妇。

但是,村里从来不会有人责备这些商人没良心。不管他们贩卖的东西有多么违法犯禁,但没有他们村子大概早就不在了。村子里还活着的老人都在怀念那个年代,年轻的男孩儿女孩儿都出去打工了,城市的繁华让他们忘却了家里的半亩薄田……至于为什么他们最终还回到村子,这些老人大多闪烁其词地说是怀念故土,顺便控诉大城市里人情冷漠,但真相是什么,谁都不点破。但有一件事情是肯定的,就算是村里的女孩儿,也没人愿意再嫁回村子。

曾经一度,村子里的人家都走空了。城里派来了工作组,收购了各家名义上仍然拥有的土地。一场大拆迁之后,按照保护水土的要求,这里被种上了郁郁葱葱的树林。只可惜这些树林还没来得及成材,这群村民又回来了。相比较于之前的农村,历史遗留问题倒是少了不少,方便搞新的分配。很快,在大机械的轰鸣声下,一个自给自足的农村又回来了。

人们回来了,商人们也跟着回来了。现在的钱商人,那时候还是个吃奶嘴的娃娃,但他老爹可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钱二代继承了他老爹的衣钵,他开着一辆古董款式的豪车,悍然停在村口。他倒也不免俗,到赌场里来上两把。钱二代下注很随性,当然自然是输多赢少。但他也不在意输赢,只是顺便打听风声。

这十里八村的消息都通过这赌馆汇入到钱二代的耳朵里,当然钱二代出现的事情也通过赌馆的闲散人士传到了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