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发愁的时候,老卢让我出差,他花钱在某次国际学术会议上买到了赞助位,换取我出席甚至做汇报。我也不好打消老卢的积极性,恰好研究遇到“瓶颈”,也想去看看同行们的高见。

我现在关心的只有在北京召开的学术会议。而初次到大城市的我,却发现自己低估了拥堵。眼看可能要迟到了,我夹着公文包冲向地铁站,挤上地铁,到远一点的站台下车,再打车去会场。

结果恰好到了交接班的时间,好多车明明没有人也不停,外加上这里本来就偏。就在我拿手机打算约车时,一辆已经有人的出租车出现在我面前。

违规经营的司机探出脑袋:“小哥,要车不?先送他,再送你。”

我想要是顺路也行啊。正在说地址时,我扫一眼后排,然后公文包从手上径直摔落。坐在后排的正是和我闹掰的导师,他同样看着我,脸上又红又白。

我拉开门,坐在后座。我们认识,也并排坐着,但却像陌生人一般无言。过了好一会儿,他先说话了。

“你也参加会议啊。”他表情复杂。

我却深深地低下了头。我鼓起勇气,双手紧张地抓紧公文包:“老师,我……我想搞科研。”

“你能参加会议,说明已经做出点东西了。”他愣了一下,然后说道。

“那是花钱买来的位置,我不可能用不科学的方法去认识世界。老师,我想认真做科研。”

他叹了口气:“你啊。”

我知道他已经同意了,心里一阵温暖。

会议开始,我才发现又想简单了。演讲都是用英文,虽然大会场有质量不高的同声传译,但分会场什么都没有。英语听力水平原本就不好的我感觉就和听天书一样。幸好导师在,他听懂了之后把一些原理翻译给我听,要不然我就只能呼呼大睡了。

而真正给我启发的正好是一次小演讲。那时接近吃饭的时间,分会场里人很少。讲话的是一名日本博士后,但显然还很年轻,不是很出名。他主讲的内容是地震对地下水系的影响,光这方面的研究他就发了三篇文章。

经过导师的翻译,我才明白他研究的方法正是通过人造波,在地震前后,地下水系会因为地震作用发生明显的变化,而波形也会产生较大的变化。事后我查了他的论文,发现他甚至研究过地震时地下水系对地震波形的影响。

我查找论文,发现其实早就有人发现地震前地下流体会异常。汶川地震后,甘肃地震局的工作人员就发文称发现地震前流体出现中期和短期异常,表现形式为水温、水氡、水位和流量等,也曾经有相关人员兢兢业业地对地下流体进行几十年研究。然而他们却无法提出可用的预测方案,关注点也总在看似关联性最强的水氡上。这就好像挑西瓜不看西瓜,却先抽西瓜汁化验一样。

这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既然用预测天气的模式来预测地震,那就不能按照地震研究的传统思路,更不能不管什么数据一股脑儿加进去。地下水系有一些影响,这说明两者的体系是有可能相关联的,天气预测的核心就是多相流系统,而地下水系实际上也是一种多相流。我之前虽然关注了地下流体,但在实际运算中加入了太多影响运算的参数。

说做就做,我单独筛选出地下水系的数据,和一些波形数据重新建模,然后输入到代码中。这次调整bug快得多,结果很快就要出来了。我选择了在四川的几次信息翔实的地震,模拟结果似乎挺好。时间、震中和震级,虽然有一些误差,但在我看来已经是非常大的进步了。

兴奋异常的我立刻开始进行即时预测。即时数据传进来,然后远程运算结果不断传回来,不到一分钟,屏幕上有一个时间点突然被放大了。我点开时间点,看相关的数据,然后计算里氏等级和可能出现的烈度。里氏6.3级,震中仍然在汶川县内,这已经足够产生人员伤亡。地震将在二十天后发生。

我笑了,依旧不相信自己。我觉得这结果离现在太近了,让谎言如此快就能被揭穿。但我抑制住隐瞒的心理,还是拨通了老板的电话。

“老卢,我成功运行了,但算出来的结果—二十天之后,汶川发生6.3级地震。”我加了一句解释,“虽然算出来了,但和事实能否对应还不一定。”

那边半天没说话。

“汶川啊……”老卢的声音有些疲惫,意兴阑珊,“我等会来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