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老卢一直没提数据的事情,我猜他也不见得多在乎,反正只要他不提,我也乐得清闲。时间越来越久,而我的耐心也逐渐被消磨掉。我开始学会胡言乱语,或者说一些不痛不痒的话。大家对我的态度也逐渐转变,那群疯子大概把我看成从神坛坠落的天才。唯有许冶钢会用儒道释三家的思想宽慰我,他说我需要先静心。

就在一次组会后,老卢突然找我说去喝酒。他第一次和我喝酒,而且还是我们俩单独去。

我们就着火锅喝白酒,三杯酒下肚,话就说开了。

他眯着眼看着我:“整个实验室只有你最老实。”

我很不理解,因为一直觉得只有我和实验室格格不入,也因为一直对研究的东西非常不屑。我一开始只以为他酒后胡言。

他的眼睛闪着光,仿佛要把我看个通透。那一瞬间我分明觉得,他没醉。他说:“只有你不信我那一套,你觉得我不晓得哇?这些人都在搞啥子?全是马屁虫。”

“那你为啥还要养着实验室。”

“人总要有点梦想嘛,老子又不是莫得钱!养好驽马,才好养千里马!”他又给自己倒上半杯,一饮而尽,“你说我这人生还能追求点儿啥?你说你想搞科学,我就给你弄条件。咱们慢慢弄,早晚能搞好。”

我装作很理解的样子,深深地点点头。

不久之后,我发现更多有趣的事。有次我在街上撞见和家人待在一起的张老五,他言谈举止都很正常。当他妻子提到换工作时,张老五说道:“不不。老板就是个有钱的笨蛋,大家都在骗他。光演戏说胡话就能拿钱,天上掉下来的好事。”

换成以前,我说不定会冲动地冲上去,伸张正义,但其实我和他一样。五十步笑百步有什么意思?再说生活中,为了钱而扮演某种角色的人还少吗?但起码演得要像吧,我陷入了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