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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问题时冷静分析和做出正确决定并为之积极努力,这是上面给雷宇的评价。但雷宇认为,此评价与其说是夸赞他的能力,不如说是为了掩饰上面派发任务的草率和仓促。当每一个任务都关乎个体生死,他能不尽最大努力去完成吗?

比如现在,四十八小时之内他若找不到那个人,他就无法回到自己的世界中去。对于不能按照合同规定完成任务的雇员,上面是没有同情心施予的,一律抛弃在时空的海洋之中任自生自灭,还美其名曰“奖惩分明,且节约任务成本”。据说被抛弃的那些雇员因为任务对象的模拟体对任务环境的认知有限,又无法获得本体的认知经验,下场都很悲惨。具体如何悲惨雷宇就不得而知,除非他任务失败留在了贵阳。

留在这里?雷宇环顾四周:常青藤茂密盘旋在法式爱奥尼亚的廊柱上,从理发店、小吃铺、手机专卖、蛋糕房、打字复印等的店铺招牌上延伸过去;艳丽的招贴画与这些店铺中间,云岩区普陀街道办事处的白底黑字招牌朴素得最为醒目。

雷宇摇头,贵阳是一个陌生而复杂的所在,与他的审美情趣所差甚远。上面肯定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放心让他前来。

“有百香果吗?”雷宇走进杂货店询问。这应该是一种草绿色清凉的圈状软糖,五分钱一块。

中年人正专注地看电视。二十寸彩色电视机放在货架顶上,图像还算清晰—几个梳二把头的年轻女孩子和几个留辫子的年轻男孩子在里面哭哭啼啼,间或还慷慨激昂地辩论。雷宇提高声音,又问了一遍。

“那是哪个时候的事情嘛?百香果?”中年男人掉过头,看古董样的表情,“老早就不生产罗。厂房都拆了盖什么TOWNHOUSE。”他耸耸肩,“味道可再也尝不到了。”继续看电视里那群男女拿腔拿调地表演。

雷宇哑然,他只是需要点什么东西来填补因发现问题而出现在胃部的不快。精神上的失落会引起生理上的空虚,“人”真是种奇怪的东西。而“人”的思维方式,他心里颇为鄙视,却不能不用这种方式思考。雷宇想了想,便转身走向那挂街道办事处牌子的地方。

办事处里的两个人正在一堆档案表格与计算机间忙碌,对雷宇的到来无动于衷。计算机终端是一台十七英寸华丽的液晶显示器。显示器上数据飞速流动,如瀑布流淌,雷宇顿觉心驰神往。

“请问,”雷宇提高声音,“我想打听一个人。”他说了四遍,那计算机前的人才答应道:“找谁?”

“原来住虎门巷一号的,叫方乔。帮我查一下他还住这里吗?”雷宇的声音与姿态都有一种压迫感,令人无法直视。

计算机前的人嘀咕了句什么,继而开始敲击键盘。几秒钟后,他抬起头,“现在没有姓方的在这里住。”

“他以前是住这里的。”

“多久以前?”

“拆迁修楼以前。”

键盘又生硬地响起来。雷宇似乎看得到程序调动下数据库的蠕动。那人摇头:“二十年来,就没有姓方的住在这里过。抱歉,你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