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吴皓

熬了一夜打游戏的飞轮在座位上睡着了。

游戏中屏幕右上方的红色字迹显示:距离2012年12月22日地球劫难还有0天0个小时。

字迹下,屏幕上,一片漆黑。

这是飞轮的游戏存档。

我看过的灾难大片不少,还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灾难场景,又可气又好笑。于是调出飞轮的倒数第二个存档—

距离2012年12月22日地球劫难还有78天15个小时。

直升机机舱,拉开的舱门,举着摄像机的手稳稳将摄像机伸出舱门。

大地像一锅沸腾中的八宝什锦粥,颠簸动**,要仔细分辨,才能从火光和灰尘中找到那些倒塌沉没的房屋,那些在断壁残垣中呼号挣扎的男男女女……

我的心就是一紧,推开耳机。音响是如此出色,我又一次感觉到血流加快,心跳过速,自昨天午觉后就纠缠不散的恐惧感在音符中跳动着,一点点吞噬着他的生命力。

拍摄人类灭亡的纪录片,这件任务做不了,屏幕上的科学家狂暴地将摄影机摔下飞机,人类都要消失了,留一段消失时刻的影像给谁看!

我操纵鼠标的手有点颤抖,再次返回飞轮的游戏存档。

游戏回到2010年5月27日,科学家面对联合国五常侃侃而谈,他并非一个人,他身后是一个团队。

我没时间找纸笔,抓过手机给这画面来了个快照。男主角正向各国首脑建议,请他们向全社会公布2012年的灾难,并立刻开始太空拯救计划。飞轮在这里失败了,他没有能说服首脑们。

是的,太空才是人类摆脱这场灾难的去处。数万年前大洪水吞噬大地的时候,亚特兰蒂斯沉没在海底,嫦娥却带着中国人去了月球。这些年来,中空的月球一直在等着做人类的庇护所。

“我们不相信科幻小说。”首脑中的一位傲慢地说。

我扮演的科学家更傲慢:“但你们不能不相信七十亿地球人。你们,”他毫不客气地指着墙壁上的联合国徽章,“不能代表七十亿人的智慧,为七十亿生命下生存或者死亡的判决书。今天,”他侧过身去,让他的团队与首脑们面对面,政治家们肃然,科学工作者们无畏。

“不是只有我们一个团队发现问题,不是只有我们六个人思虑未来,人类从蒸汽机冒着白烟以超过马车无数倍的速度狂奔的时候就已经在担忧了,恐惧一直在我们的内心根深蒂固,当我们从外太空眺望地球的时候,那恐惧更甚。没有能力离开地球的人类,就像不能离开摇篮的婴儿,缺乏保卫自己的权利。”

“我们曾经为了到月球上去忙碌过二十年,耗尽人力物力却只将十二个人送到那里去旅行了一趟。而月球距离地球只有宇宙中微不足道的三十八万公里。”另一位首脑说,“你认为我们仅仅只有两年的时间就能够再次登月并且建立移民点吗?”

“只要你相信人民,并且最大效率地将人民发动和组织起来。你将看到奇迹。”科学家的语调不再那么激烈,和缓了些,“而且,关于2012年的灾难,已经有无数团队在预报了。我们今天的谈话也将很快被公众知晓。”

“任何方法也不能同时拯救七十亿人。”坐在联合国徽章下方的首脑有点底气不足,他望着其他四个人,“诺亚方舟上只能选择精英。”

“够了,他说得对!”中间的首脑猛然站起,扶扶他并不歪斜的眼镜,犀利的目光扫过整个议事厅。“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没有他们,精英也只是毛皮上的跳蚤。”首脑的声音不高,却不怒自威,“这是关系着七十亿人类生死存亡的大事,应该和七十亿人商量。”

随着首脑的声音,一个淡蓝色的任务框在屏幕左上角弹出:主角完成了说服各国领导人的任务,现在有新的三项任务供他选择—加入月球基地开拓建设团队;加入太空城市建设团队;加入地球避难所建设团队。

我想都没想就点了最后一项任务。过关画面转换的时候,我丢开鼠标活动一下手腕。刚才敲那一大段发言,竟然比我平时写万字专题还累人。

飞轮醒来后我让他看手机拍下来的画面,男主角身后的牌子上写着WALL-E—那个著名的好莱坞机器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