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吴皓

我在茶水室堵住飞轮,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因为飞轮马上就掐了手里的烟,凑过来:“发现什么线索了?”

“这游戏中的时间从下个月22日开始,那时候楼下售楼处的看房中巴要是自燃了,我们就算有发现了。”我灌下一肚子热水镇定心神后说。

“你的意思,这游戏里居然未卜先知?就像《未来闪影》那样?”飞轮脸膛红红的,热血上头的兴奋状:“我们发现了什么?”

我白了他一眼,“我看到路口的摄像头了。再说怎么可能有《未来闪影》。我只是觉得这游戏真实得莫名其妙。”

“哇,我就喜欢真实度高的,我在‘第二人生’里还买了房子呢。”飞轮说,“要不我替你玩会儿?”

飞轮果然拿着“2012”的光盘回自己计算机上研究去了。我电话女友,她联络上了杨均的老婆,但杨均在单位里加班出不来。于是我要了杨均的手机号码和座机号码,手机没开机,座机也没人接。

在我一筹莫展之际,顶着我的名字的飞轮却在游戏中和哥本哈根的示威者一起,抗议西方国家不履行《京都议定书》,地球在变暖,整个人类的生存都面临危机,而发达国家的政府却还在推卸责任。飞轮和一个叫‘拯救北极熊’的组织取得联系,组织准备修一条大船,需要钳工,那条船的名字叫“诺亚方舟”。

我离开编辑部的时候,飞轮正在游戏‘2012’里扮演科学家,发现地壳活动加剧,地震频发,于是四处搜罗证据,说服各国政府联合力量,为人类寻找出路。他忙得不亦乐乎。

看不出平时只喜欢《拳皇》的这家伙,骨子里有一颗超人的心。要是游戏“2012”能唤起玩家对人类的悲悯情感,对未来生存环境的思虑,哪怕不能有什么具体拯救行动,那也是好的。这游戏该给个80分,教化意义大于游戏性啊。我想,白天对这游戏的恐惧减轻了很多。

走出编辑部所在的写字楼,远远传来报时的钟声,正好午夜十二点。随着钟声,空中忽然飘下雪花,瞬间就将路面铺了一层白色的地毯。

杨均忽然打电话来,他没给我快递过游戏。他的公司是内网,上班时间没法上MSN。

雪从空中泼洒下来,打了我一头一脸,我全然没有感觉,呆站在原地,任由大雪落在身上。“2012”这个游戏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有点儿邪乎,不仅仅是“2012”的游戏与现实有奇怪的契合点,还有是谁借用了杨均的名义在网上和我说话?白天莫名其妙从后脊背蹿上来的恐惧感,这会子又随着雪花粘住了肌肤,冷冷地浸入我的骨头里去。

我不爽,很不爽,好像有个最终BOSS正躲在游戏剧情的最后一关冷笑。我最讨厌阴谋论,女友也讨厌,她如果在身旁一定会不屑地说:“就你一非主流杂志的非主流编辑,什么人缺心眼了要算计你?”这话听上去很有说服力,我一游戏杂志编辑,业余时间也就在BT下载个电影、网上看看论坛、资深潜个水啥的,不吃喝嫖赌,偶尔抽烟喝酒,没不良嗜好,数着工资过日子,要算计我真是吃饱了没事儿干了。

我赶紧回到家上网和杨均视频。

视频里杨均有点苍老,和上次见到的他相比似乎憔悴了许多。我问了他几个只可能是我们两人知道的事情,当年睡上下铺时的段子,诸如夜里睡觉磨牙之类的。杨均一一正确回答,然后咬牙切齿地骂:“你以为这儿坐着的是T-1000啊!敢冒充我,找死!”

我将白日从午睡醒后发生的种种事情一一道来,没忘记讲那个血腥的梦。我说完了好一会儿,杨均才缓过神来:“你别乱想,不就是我的MSN号被人盗用了嘛,我一会儿去查查。”

“那个游戏呢?你们没制作过‘2012’。”

“是,单机游戏大家要做也都是代理。现在国内谁还会往单机这火坑里跳啊,强撑着的那几家是茶壶里煮黄连—说不出的苦。”杨均蹙眉,“你说游戏做得还不错?”

我点头:“我先头还以为是汉化版,那中文配音很不错。”

“要不这样,明天你把游戏弄出来上传到我的FTP上去。我看看游戏里有什么玄妙。”杨均一向决断得干脆利落,不会为了点旁枝末节没搞清楚啰唆。

那一夜我没怎么大睡,老觉得雪打在窗户上“哗啦啦”响,玻璃随时会被击穿,然后碎裂成无数晶体。这种焦躁中还有点不寻常的亢奋,源自杨均下线前有点沮丧的一句话:“这种事儿怎么偏你碰到了呢?我想计算机中个木马都没机会。”

这么说我还有点特别价值?不是庸人或者俗人?既然事情是发生在我身上的,我是不是该积极配合一下顺应天意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