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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想到芦潮港是这样一个地方,一望无际的芦苇**延伸到海边天际,无休无止的大风拨弄着它们,芦苇汇成浪潮“哗哗”的声音,比我在引擎里的那片草原更加苍茫壮阔。

芦苇**中搭起了一个巨大的舞台,四面是围栏和草地,公主想搞一场摇滚现场那样的热闹比赛。她不相信我对泰森有任何获胜的机会,已经决定和我解约,清算完了所有我的广告收入和团队支出,到最后,我竟然还背了一笔负债,公主愿意把这最后一场比赛的收入当作最后的合作,来抵扣我欠她的那些运作经费,所以她极尽宣传。

我一清早就来到这里,在后台调试好眼镜和电竞服,就待在高高的舞台上,看着临时增开的胶囊客车一艘一艘抵达,豪华空客飞机一架一架降临,舞台下的观众越来越多,有一些人穿戴着我名字缩写的衣服和帽子,甚至还投射出几个小小的我到空中,小小的我在空中挥胳膊蹬腿,十分精神,但那小小的样子让我想到侏儒,我有点犯恶心。

为了舞台效果达到最佳,开场时间定在傍晚,开场前,舞台下已经人满为患,我猜公主一定卖出了巨量的票,五万张?十万张?抑或更多?此外,还会有难以估量的观众在巨力引擎浸入直播。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期待着我的胜利,我每天都会收到太多的消息,大部分都是鼓励,但肯定也有不少人是为了看我第一次倒地而来的。

我回到了后台。

每过一会儿,都有人忽然扯直喉咙,高叫我的名字,声音越来越尖锐。

夕阳已落,舞台上空升起了一只巨大的铜铃,敲响了一声,我吸了一口气,从凳子上站起来,公主正在跑前跑后,正好经过我身边,她说:“别急,还没到时间。”

我差点忘了那只乐队,公主弄来了一支叫“阿喀琉斯”的摇滚乐队做开场表演。

他们的标志是一位持矛和盾牌的古希腊战士,公主觉得这形象与我的战士姿态十分契合,这位带着鸡冠帽的虚拟战士在舞台上高高升起,豪放地用矛拍盾,发出一声巨响,“阿喀琉斯”的四位成员此时乘升降机来到舞台正中央,开始恣意地又叫又跳。他们巨大的虚拟形象穿着希腊战士服,和那位带着鸡冠帽的希腊战士一起熠熠生辉。

“阿喀琉斯”三曲终了,舞台上的轰鸣声和四位虚拟战士一起跳向虚空,凭空消失,四位乐队成员也从舞台中央降下。

舞台上陷入一阵黑暗,只有高空中的铜铃泛着一丁点冷光,观众开始有节奏地呼喊我的名字,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我深吸一口气,站上了升降机。

黑暗中,我被升上舞台,一小束灯光打向了我,同时,我知道背后也升起了一个巨大的虚拟的我,好让离舞台最远的观众也能清清楚楚看到我额头上每一颗紧张的汗珠。

观众中爆发了一阵巨大的欢呼声,然后声音马上变小,因为我吸了一口气,启动了游戏。

“您确定开启金腰带挑战赛?这是您赛期内仅有的机会!”巨大的文字在拳击台上空闪耀。

我眨了一下眼。

一座泛着光芒的铁笼在拳台正中降下,笼中一个黝黑的身影,徒手撕裂铁笼,站到了拳台正中。那个我在无数比赛视频、照片,甚至是无数个无聊的娱乐节目中见过的“野兽”出现了。

他的腰上闪闪发光,这黑暗中仅剩的一点点光芒似乎都在那条金腰带上流转,我和黑暗中屏息静气的几万名观众一样,眼神被那腰带死死吸住,挪不开视线。他个子不算高,用拳击手的标准来说,一米八真的矮极了!我已经习惯了跟各种小巨人一样的对手搏斗,但他黝黑的肌肉饱胀而闪闪发光,比两个我还要宽阔。

他压低头颈,翻着眼睛看我,好像在打量一头猎物。然后,他向我走过来,一直走到把脑袋重重抵上了我的额头,舔了一下嘴唇,没有说话。真的野兽是不说话的。

我使劲推开了他,“比赛开始!”我大声说。

泰森冲了过来,观众们,尤其是很多小姑娘的尖叫声满场都是,此起彼伏,若是抛开此时的处境,我会觉得这是很有意思的一点,我的拳迷中,女性比男性多,“野兽拳击”如此暴力恣肆的游戏,玩家的数量也是男女均分,抹去了力量差异,出现了很多厉害的女拳手。

在这片尖厉的叫声中,泰森没有任何一个试探动作,重拳一记一记“砍”了过来,我拼命克制转身逃跑的冲动,任凭身体带着我晃动,左、左、右、右、左,错了,是右!我被当头撞翻,左脚离开了地面,然后是右脚,我倒下了。但混乱中,我抓住了一条虚拟围栏,我抓着那软绳往上站,但又滑倒了,怎么回事,地上抹了油?我想大叫,这地上抹了油,但只发出一阵嘟囔,我拼命抓着软绳,但那绳也像抹了油,怎么到处都是油?!

“该死!给我站起来!”库总的声音,我苦等不来的他,竟冲到了场边。

没有油,根本没有什么油,我拼命站了起来。

数字倒数到五,停住了。

场下的观众一片狂呼乱叫,跟我的头脑一样混乱。

“册那,侬库嫂出去称个猪肉竟然滑倒了,我刚好送她去医院。”库总小声嘟囔,又大叫起来:“集中精神,步伐,你的步伐!像我们之前练过的那样!”

在我确定比赛后的那个下午,我就冲到了库总的拳馆,在那儿苦练了一个月“甜豌豆式”躲闪,就是为了不至于刚和“铁拳迈克”打个照面就趴下。

我深吸一口气,向后退了两步,开始活动起我的脚步,前后滑动,我要滑到他够不着的地方,我守住这个信念。他没什么好怕的,他只不过是个大号沙袋。

我再次闪过泰森一组快拳,鼓起勇气,勉强打出一些刺拳,看得出,泰森对我的转变颇为恼火,我的拳头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威胁,而他开始越来越猛烈地出击,一个刺拳击中了我的眉骨,一些痒乎乎的东西越过脸颊,爬进电竞服,爬到我的肚子上。

万幸,铜铃敲响,我逃向了我的角落。

我竟然撑住了第一个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