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之后,我与杨渊的关系又进了一步。我不再排斥他,也不再压抑自己。我接受了他所有的关怀,也尽自己所能回应。

我不想让小姑的遗憾在杨渊身上重演。

我和他度过了令人难忘的二人时光,也常常陪他去研究所做实验。虽说我也答应了去辅助实验并且拿到了一份音节资料,但大多数时间里还是杨渊在实践。一方面是因为难读的音节组合还是比较少的,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下颌关节上的病。这些被千挑万选出来的音节,每一个都能带给关节相当剧烈的摩擦。

每当看着杨渊在吸波暗室认真地感受关节的响动,我又会想起当时在那里听到的声声呼唤。原来就算我如何抗拒,该留在心里的人是不会离去的。我就此下定决心,要好好爱父母,好好爱杨渊,好好爱所有在乎我的人。

不过生活的旋律并未就此舒缓,一个命运的高音很快横在了我的面前。

那天,我照例来到了研究所。孙女士和杨渊正在监控室整理材料。见到我后,他们递给我一张纸。

“可音,今天这十个音节挺难的,靠你啦!”

“辛苦你了,孩子。”

我伸手接来,目光扫过纸上的内容,心却毫不在此。

不对,这声音不对。

杨渊的语调变高了,颤抖声也随之放大,这意味着他的心跳在加速。今天没有发生任何事,他在紧张什么呢?

孙女士的声音还是很淡然,或者说,比之前更淡然。如果说她平时严格控制发声系统,以至不会流露出真实情绪,那么此刻她在调动全部的精力去平复声音。她在隐瞒什么呢?

我抬起头看了二人一眼,他们都在冲我和善地微笑。

—杨渊不会是要向我求婚吧!

我脸一红,随即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走进吸波暗室,我才开始认认真真打量这次要念的第一个音节组合。

我立刻发现了不同。之前,我要读的音节大都是小语种单词组合,例如包含着德语、法语、俄语和韩语的“?hnlichInéligibilitéвысший?”。而今天在我眼前的,只有一串串国际音标。

这套共有107个单独字母、56个变音符号和超音段成分的音标系统,严格遵照着一音一符的标准,在漫长的发展和修正的过程中几乎可以标识人类所有已知语音。

之前我所读的音节组合上有时也会有一些音标辅助,而这次孙女士完全抛却了词形仅标注了发音,只能说明我即将念出的声音已经超越了所有语言中的可能组合,进入了完全陌生的语音领域。

不过,这并不会难倒我:从小我就在小姑的教导下熟识国际音标,再难的发音也能轻松应对。

我在脑子里简单过了一遍,清了清嗓子,开始读。

“/r//? //?/……”

第一个组合还没读完,我的下颌关节就开始剧烈地疼了起来。我忍不住低低地叫了一声,冲摄像头打出了暂停实验的手势。

我出来之后,母子二人虽关切地递上了热水袋供我热敷,可言语里却流露出了失望。

杨渊和孙女士一定有什么在瞒着我!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