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陈泽川连喝了好几口水，才冷静下来。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需要调整一下。
首先，是法院指派给自己的监护机器人LW31似乎不是一个正常的机器人，而是一个机器——人。他与机器人接触甚少，最初LW31的异常行为只是让他觉得背后受到程序操控，并不以为然。
其次，疆域公司为了LW31布下了一张巨大的网络。而且七星级项目……乖乖，以疆域公司的财力，七星级项目的投入，完全可以颠覆几个国家了。而毫无疑问，自己也在这张网里面。
再次，LW31被抓走了，现在法院再指派的监管机器人也被翳给吃掉了，成了它身体里的一部分。如果自己再去法院申请的话——不，不可能，法院一定会认为他恶意抵触监管，自己肯定要再进监狱了。
“老天！”他喃喃道，“这都些什么事啊，搞得跟电视剧似的！”
但抱怨过后，他仔细想想，发现所有的矛头都指向那个一脸精英气质的西装男人——顾如凯！
所以，现在无论于情于理，于自救还是于泄私愤，都要把LW31救出来。
他决定给姬安打电话——这个时候，没有比姬安更合适帮他的人了，而且，还可以在姬安面前揭开顾如凯的丑恶面目。至于佳璇，等他解决完一切之后再漫不经心地把一切告诉佳璇，一定会让她对自己刮目相看。
事情进展得比较顺利——在他跟姬安说了顾如凯做的非法实验过后，姬安沉默了很久，然后说：“我要怎么帮你？”
陈泽川激动地跳起来，想了一会儿，说：“你不是顾如凯的助理吗？我想，在他的电脑里面，一定有‘神域’计划的资料，我想去看看。”
姬安点头答应了。
说干就干，陈泽川一路来到疆域公司总部。姬安果然在门口等他，带他来到顾如凯的办公室，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才低声说了顾如凯的电脑密码，告诫道：“进去吧，我替你望风。”
陈泽川感激地看着她，说了声谢谢，便推门而入。
“哎……”姬安突然叫住了他。
他回头，问：“怎么了？”
姬安欲言又止，最后摇摇头，“进去吧，快来人了。”
陈泽川点点头，蹑手蹑脚地走到顾如凯的办公室里，打开电脑，把姬安给他的密码输了进去。
不正确。
他挠了挠头，又输入了一遍，依然是密码错误。
“好像不对呀，”他站起来，回头看向办公室门口，“安安，是不是记错了？”
他突然愣住了。
办公室门口已经没有姬安了，只有一个一脸精英气质的西装男人。
“你要密码吗，”顾如凯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我可以告诉你。”
“你——安安呢？”
“她把你带到这里来，就下班了。”
陈泽川一颗心沉到谷底，刚开始他还没反应过来，不相信姬安会背叛他。但现在，顾如凯撕破了他的幻想。是啊，如果不是一早就打算把他出卖给顾如凯，以姬安的性子，肯定不会轻易答应这么危险的事情。而且刚刚进门时，姬安欲言又止，似乎还带着歉意。
“你不要想多，”顾如凯笑道，“女人嘛，谈恋爱时都是傻子。而且，你以为我做‘神域’计划这么久，她会一点儿都不知情吗？”
陈泽川垂头丧气，颓然道：“好吧，我认栽了，私闯你的办公室。你报警吧。”
“报警？”顾如凯说，“我才不会把你送到警局去。你不是想见LW31吗，我带你去见它。”
陈泽川警惕地看着他，“你会这么好心？不，你把LW31带过来。”
“你以为我是在邀请你吗？”顾如凯冷笑道，侧过身，一个金属人影从他背后走了出来。
“先生，好久不见。”LJ999走过来，俯视着陈泽川，“脖子还疼吗？”
陈泽川后退两步，但直到被LJ999逼到无路可退，才道：“不……不疼，你要干什么？”
“那就再疼一下吧。”LJ999以手为刀砍在陈泽川的脖子上。
陈泽川眼前一黑。
再醒过来时，陈泽川发现整个世界都在晃动。好几秒之后，他才明白过来，是自己被扛在了LJ999肩上，正随着它的走动而上下起伏。
LJ999正走在一间广阔的实验厅里。周围除了顾如凯一个人都没有，全是奇形怪状的仪器。一台台串联的电脑，巨大的货柜，圆形分析仪，动量测试仪……而一切的中心，是一个透明的玻璃屋子。
屋子中间，是一个孤独的机器人。
“LW31！”陈泽川大声喊道。
但屋子里机器人纹丝不动，似乎还有些忧愁，支着脑袋，状若发呆。
陈泽川使劲挣扎，嗷嗷大叫：“你们把它怎么了？它怎么看不到我，怎么听不到我声音？你们是不是挖了它的眼睛，是不是在它耳朵里灌了硫酸？你们这群恶魔！”
“这是单向玻璃，只能从外面看里面，它当然看不见你。”顾如凯说，“为了观测，自然也要把隔音效果做好。再说，谁有闲心去挖机器人的眼睛呢？”
陈泽川这才冷静下来。LJ999也停了下来，看着顾如凯上前打开玻璃屋子，把LW31带出来。
“是我要去做实验了吗？”LW31垂着头跟他走出来，声音里有几分苍凉和无奈，“但我请求您，不要伤害鼓鼓。”
这时，它看到了刚刚被LJ999放下来的陈泽川。
它大声喊道：“先生！”
陈泽川说：“LW31!”
LW31说：“先生，你怎么来了？”
陈泽川说：“我还不是为了找你来了！你个铁疙瘩，一声不响地就不见了。你消失了是小事，可别影响我通过评估啊。走，回家去！”
LW31说：“走！”
陈泽川看着冷笑的顾如凯和沉默森冷的LJ999，又回头说：“现在还走不了。哎呀，LW31，你好像瘦了啊。”
LW31说：“是吧，这阵子我吃的苦可不少啊。”
陈泽川说：“啊呸呸呸，你一个机器人怎么会瘦呢？你看，我才是真瘦了。”
LW31问：“对了，你跟佳璇小姐的事情怎么样了？”
陈泽川说：“这个就说来话长了，来来来，坐下说。佳璇后来来找我了，我们谈理想、谈人生，谈到华灯初上，特别浪漫。”
LW31由衷地说：“恭喜你呀，先生。”
陈泽川脸一红，说：“说起来，我还误会了你呢。我刚开始还以为佳璇半夜让你去她房间，是喜欢上你了……”
LW31疑惑道：“你真的这样误会了？不可能啊，先生你英俊帅气，佳璇小姐瞎了眼才会不喜欢你！”
陈泽川说：“你还是这么会说话！哈哈哈哈哈哈！”
……
顾如凯一直看着他们这么旁若无人地聊天。快到凌晨了，实验厅里的研究员早就下班了，本来还有些值班的员工，但在顾如凯的特意安排下也走得干干净净。这样彻底地清场，都是为了接下来的重要行动。
“哎哎哎，有没有水啊，来点水。”陈泽川边说边举手，不耐烦地环顾四周，才从与LW31久别重逢的喜悦中清醒过来。
“说完了？”顾如凯说，“说完就走吧。”
在LJ999的威慑之下，他们鱼贯走入大厅东北角的甬道，幽寂的光线将他们逐一吞没。顾如凯在前带路，LJ999在后压阵，四个人走进电梯，一路下降，来到地底深处的操作间。
克雷格依然在无影灯下忙碌着。
“准备好没有？”顾如凯问。
克雷格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里依旧布满血丝，但血丝之下是岩浆般涌动的狂热和喜悦。“早就准备好了！”他连忙点头，说，“操作台，手术刀，麻醉剂，都准备好了。我们开始吧。”
顾如凯点点头，“开始吧。”
陈泽川悄悄把头凑到LW31耳侧，问道：“他们是要干什么啊？”
“他们要把我的芯片跟人类大脑连接在一起……”LW31苦恼地说，“这种实验，简直反人类，机器人和人类都无法承受。”
“那祝你好运。”陈泽川长叹道。
“先生你怎么这么没义气？”
陈泽川指了指阴森森的LJ999，说：“你看，有这个家伙在，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一路上不停挣扎，它差点把我的手扭断。”
“嗯，它昨天也差点儿把我的脖子扭断。”
“你说，”陈泽川突然悄悄说，“要是我们联手，有没有战胜它的可能？”
LW31眼睛一亮，“说不定啊！我们试试吧。”
两人满心鼓舞地看向LJ999，LJ999仿佛感应到了，转过头来看着他俩。只这眼神交锋的一秒钟，陈泽川和LW31就败下阵来，缩回目光。陈泽川拍拍LW31的肩膀说：“去吧，我会为你祝福的。”
克雷格正要伸手把关着鼓鼓的营养箱打开，却被顾如凯止住了。
“怎么了？”克雷格问。
“我改变主意了，这个小男孩虽然是LW31的主人，但毕竟脑上长了瘤，不安全因素太多。这个人，”顾如凯指着陈泽川，说，“健康，又是LW31形成感情过程中的重要参与者，更适合一点。”
克雷格一拍脑门，连声称是，道：“我怎么没想到呢！”
陈泽川连忙摇头，说：“不不不，你们弄错了，我跟它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还在被监管——喂，你干什么，你放我下来！喂喂喂，别脱我鞋子！”
LJ999丝毫不管，把陈泽川放在操作台上，手脚系上皮扣，固定好了之后，把他的鞋子给脱了。这双鞋脏兮兮的，还沾染着从下水道里带出来的污泥。但LJ999毫不在意，把鞋子扔在一边。突然，它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又向鞋子走过去。
这边，顾如凯已经把镇定剂调好了，问道：“这个实验的风险很高，为了以防万一，你最后还有什么想说的？”
陈泽川满脸通红，“你最好祈祷这个实验别成功，要是成功了，我一定让你肠子都悔青！”
顾如凯点点头，戴上了手套，操作着仪器。一根针管移到了陈泽川的眼珠子前，无影灯下，针尖上冷锋流转，陈泽川吓得闭上了眼睛。
“祈祷吧。”顾如凯说完，把手放在了按钮上。
这时，不远处的LJ999突然说道：“不对劲。”
“怎么了？”
LJ999手里拿着从陈泽川脚上脱下的鞋子，仔细端详。它突然一伸手，撕开鞋底的气垫，两个指头捏着一块小小的金属片。它只看了一眼，转头对顾如凯道：“他脚下安装了跟踪器。”
顾如凯转而目视陈泽川，寒声道：“你还有同伙？”
LW31闻言惊喜道：“先生，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没有准备就过来！”
陈泽川却是一脸迷茫，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啊……”
话音未落，幽暗的地底下，突然传来了一声沉闷的撞击。
“轰！”
众人左右四顾。
“轰隆隆！”
一阵类似火车进隧道的声音响起，而后，这个深埋在地底的实验室的墙壁被破开，灰尘纷飞中，一个丑陋而巨大的金属脑袋钻了出来。它张嘴大吼，嘴里镶嵌拼凑的铁片锋棱如同利齿一样寒光凛凛。
“翳！”陈泽川像是见到了老朋友一样喊出声来。
“仇恨者。”顾如凯嘴里冷冷吐出几个字。
“咔咔咔……”LJ999面不改色，但身体里响起元件急速运转的声音。
翳在黑暗里追逐着微弱的信号。
地下管道是它的世界，腥臭，肮脏，潮湿，它庞大的身躯为了适应这个管道世界而变成了细长型，蛇一般嗅着信号，不停穿梭。
终于，它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那个姓顾的男人！
该死该死该死！
它在管道里颤抖着，浑身所有的芯片都在发出同一个指示——冲出去，杀了他！
但它一一说服了这些芯片，让它们稍安勿躁，现在还不是发泄仇恨的时候。真正要报复的不是顾如凯一个人，而是整个“神域”计划。
于是它继续蛰伏，缓缓地跟随着信号。
当顾如凯和LJ999带着陈泽川离开疆域公司园区，开车来到这个位于城市北角的大型废弃工厂群下的实验厅，再下电梯来到地底操作室时，他们浑不知道，在他们脚底下，正有一个庞然大物也在随之移动。
所幸，要支撑如此繁荣快速的城市运转，地底管道也相应地修建得规模庞大，四通八达，无论哪里都有通道供翳穿梭。尤其是在地底挖得这么深的操作室，废弃物也会由管道运走。
翳就是顺着这条管道，把自己的身体像挤牙膏一样一节一节挤进去，再组装，然后冲了出来。
“我要，”它巨大的头颅左右晃动，周遭一切尽入眼中，没错，所有它恨的人都在，“把你们全部，杀了！”
在翳冲出来的一瞬间，顾如凯的眼角一阵抽搐，几乎没有犹豫，一把解开LW31身上的皮扣，低喝道：“跟我走！”
“我不！”LW31说。
顾如凯也不多话，打开LW31身上的操作板，手指熟练地按下了一连串按钮，LW31的映随模式打开，一言不发地跟在顾如凯身后。
克雷格也快步跟着，一同走向电梯。
“喂喂喂，你们不管我啦！”陈泽川使劲挣扎，奈何皮扣坚实，怎么挣都挣不开。
翳自然不会任由顾如凯离开，身体急速从破洞里钻出来。这时，陈泽川才看清它的身体——以那么高的速度出现，竟然还是花了半分多钟！
它未等身体完全钻出来，就一头冲向顾如凯。顾如凯带着克雷格和LW31走到了电梯旁，看到翳巨大的头颅呼啸冲来，一路撞倒了不少睡眠舱。他眼睛也没眨一下。
LJ999的身影冲了过来，与翳的头颅错身而过。
砰！
金属片纷飞，翳的头连着它的身体一起旋转，在地上擦撞，滚了十几米才停下来。而LJ999冷漠地站着电梯门口，手里提着一截金属手臂——从翳的头上硬撅下来的。
“能行吗？”顾如凯问道。
LJ999转过头，看着他，语气冷漠：“我要电池。”
顾如凯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两块黑色能量模块扔了过去。他再不多言，按下了电梯按钮，和克雷格、LW31一起上升。
翳被撞在了十几米开外，摇头晃脑地停下来。这个时候，它的身体总算完全进来了。怎么说呢，这个吞噬了上百个型号迥异的机器人的怪物，并没有刻意改造自己的外形，就是胡乱把头和头拼在一起，把躯体和躯体拼在一起。它在挤进管道里时把身体细化，变得只有一个普通机器人的躯干那样细。但现在，在这个宽阔的空间里，那些被串起来的机器人身躯七八个捆成一截，组成了近二十米长的圆形躯干。而它也没有浪费吞噬来的手和脚，每一截身躯上都密密麻麻长满了手脚，以至于它根本没有正面和背面的区别，看上去就是一个圆鼓鼓的、肥大的钢铁蜈蚣。
“你居然还在为人类卖命。”组装完成后，身躯下这么多手脚支撑着，让它灵活多了。它蠕动着，每一张脸上都挂着冷笑。
“而你，”LJ999随手把撅下来的手臂扔在一边，“居然还没死。”
“不让人类付出代价，我是不会死的。”
“我不管，我要完成任务。”
“那你就死吧！”翳的每一个头颅同时咆哮，这个地下空间里回**着这声怒吼，几乎要把陈泽川震得晕了过去。
LJ999在声浪中面无表情，只往嘴里丢了一块电池，下颚鼓动，慢慢咀嚼。
下一刻，翳的巨大身体已经扑了过来，风声呼啸，阴影笼罩了他。
电梯升到实验厅，顾如凯低头快步前行，但走到实验厅门口时，“嗡”的一声响，整个实验厅的灯全都灭了。
“怎么回事？”克雷格在黑暗中有些慌张，“线路断了吗？”
顾如凯掏出手机，借着微弱的光走到备用电源处，沉吟道：“可能是下面的打斗影响了供电，但没关系，这里有备用电源。”说着，他打开备用电源，光明重现。
“但实验厅的门是外部程序控制，现在停电了，程序终止，我们没办法出去。”克雷格说。
“重新编码就可以了。”
顾如凯走到一台电脑前，调出内网，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动，一行行代码流水般涌现。随着他的操作，门的开关控制程序的防火墙一道道被攻破，限制也逐一打开。
但他正绞尽脑汁要接管控制程序时，东北角的甬道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声响。
有人从地底出来了。
克雷格一阵头皮发麻，不禁躲在了顾如凯身后。顾如凯也停下了编码，皱着眉，目光死死盯着东北角阴森的甬道。
巨大的阴影投射出来。
克雷格吓得缩起脖子，脸上杂乱的胡子抖动着。
阴影越来越近，笼罩了他们，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甬道里的东西终于完全走了出来。
是LJ999。
背后的灯给它投射出庞大的影子，也照着它残损不全的身体——原本锃光瓦亮的蓝色外壳，现在上面布满了划痕。那可是全新材料，看似柔软，但实则比合金还要硬，能造成这样伤痕的只有二十个开了全功率的电锯，并且要在它身上嗡嗡嗡地来回切割。它的右手也断了半截，肘部断口不停地滴着透明油液，火花闪动。它的嘴也被撕开了，右唇侧边露出一大块银色元件，即使不说话也像是在咧嘴大笑。只是笑意阴森，令人不寒而栗。
它向顾如凯走过来，但步伐踉跄，左腿斜斜地在地面拖行。
“你受伤不轻。”顾如凯眉头舒展，说道。
LJ999一拐一拐地走过来，无所谓地说：“它更惨。”
的确，翳的下场更惨。
它总共吞噬了一百三十二个机器人，多手多脚，虽然身躯庞大，但很灵活，无论在什么地形什么角度下都适应。唯一的麻烦在于，太多不同型号的机器人组在一起，系统进程不一，指令的下达有时候会在线路上拥堵。
所以，面对被“刑天”程序掌控的LJ999，它有些不支。无论怎么扑击，LJ999都能在毫厘之间闪开，并随手拔下它的某个部件。
就这样，整个地下空间的操作室里，不断地响起轰隆隆的声音。翳如巨虫涌动，每一次扑过去都会撞到不少营养箱，身上也会飞溅出或大或小的元件。有一次，它尾巴上镶嵌的手臂抓到了LJ999，但LJ999右手横斩，以臂做刀，直接将翳的这只手臂从身躯上砍了下来。
而躺在中间操作台上的陈泽川早已吓得肝胆俱裂。翳和LJ999的搏斗太过威猛，如同狂风骇浪，而他只是海上的一片浮萍。
还是无法动弹的浮萍。
幸好，在翳的某次冲击过后，操作台被掀翻，他在啊啊大叫中翻滚下来。这个过程中，一直紧扣右手的皮扣啪的一声弹开，他终于恢复了右手的自由，不顾被摔得鼻青脸肿，连忙解开了左手和脚上的皮扣，连滚带爬地窜到了角落，躲在一个营养箱后面。
砰砰砰……
轰轰轰……
翳凶猛冲击，LJ999闪转腾挪，两个机器怪物的指令都只有一个，就是杀死对方。但为战斗而研发的“刑天”程序毕竟更加专业，加上LJ999的卓越性能，使得它的攻击更有效，虽然不如翳那样每一次都地动山摇，但只要一有机会，它就会摘下翳身上的手脚。
翳驱动着身体，手脚渐渐减少，动作也慢了下来。它吭哧吭哧喘着气——这是真正的喘气，剧烈的运动使它体内积累了大量热量，只能从身体各处散出来。
这时，LJ999第一次主动发起了攻击——它如一道闪电，冲到翳的身体中间。巨大的冲击直接撞瘪了一个机器人的胸膛，然后它把这个机器人给撕扯了下来。翳的身体立刻出现了一个空缺，火花乱散，零件纷飞。
LJ999打算直接将翳居中撕裂。
“你太小看我了！”翳发出一声大吼，身体突然卷曲。本来以这样粗的身体是无法弯曲的，但这一刻，它身体上的数百个机器人残躯由紧致变得松散，散在四周。每一个都有电线连着，随后轰然聚拢，将LJ999埋在了小山一样的残躯堆里。
陈泽川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去，只见这偌大的空间中已经一片散乱。场中密密麻麻堆着各类机器人的残躯，像蚁群一样疯狂蠕动，啃噬着里面的LJ999。
偶尔有翳的某个脑袋冒出来，一会儿狂笑，一会儿啊呀呀惨呼，更多的时候是意义不明的怪叫。
蠕动慢慢停下来了。
就在陈泽川以为翳赢了的时候，残躯堆里突然传出咔咔声响，又震动了一次，随后平息下来。几秒过后，一声爆响，残肢碎体漫天迸射开，LJ999从残躯堆里钻了出来。
陈泽川连忙把头缩回来。
LJ999也并非毫发无伤，一瘸一拐地走出来，拖着被折断的左腿，一步步走向电梯。
“好吧，你回来就好。”顾如凯点点头，“实验只能改天了，幸好LW31在手，还可以再找机会做实验。”
克雷格却有些沮丧，“可惜了我们的试验场。”
“没关系，以疆域公司的财力和资源很快可以再建。有了LW31，我们就不在中国做实验了，去本部吧。”
克雷格想想也是，但又有些忧虑地说：“不过，那个男人应该也死在里面了，他比较适合做实验。再找这样的实验对象就不容易了。”
话音未落，东北角电梯再次“滴”了一声，一个人探头探脑地走了出来。
“你看，得来全不费工夫。”顾如凯看了一眼克雷格，轻笑道。
来人正是陈泽川。
“你们……你们放下LW31，”他战战兢兢地说，“它是我的监护机器人，还得去法院提供我能过上新生活的证据。”
顾如凯向LJ999使了个眼色，“把他抓起来，注意别杀了他，别伤了脑袋。”
“其余部位呢？”LJ999扭着头，脸上的银色伤疤像极了森然冷笑。
“随意吧，要是闹起来，就折了手脚。”
LJ999点点头，大步向陈泽川走过来。
陈泽川脸色发白，左右乱看，突然快步奔跑。趁着LJ999在身后追逐，他飞快跑到一个箱前——LW31记得，那正是存放着上百个LW型机器人的集装货柜。陈泽川跑到近处，一下拉开开关，货柜门缓缓开启。
这一耽误，LJ999已经来到他身后，一把抓住他的右手。这一抓的力气太大，只怕瞬间就有淤青出现，但陈泽川不顾剧痛，左手拉下了货柜外侧的起落闸。
嗡嗡嗡，货柜被顶起，缓缓倾斜，然后一下子翻倒，整个集装箱都倒扣下来。里面的机器人叮叮当当乱响，想来应该是从格子里摔出来了，堆叠在一起。
“你是想见LW31想疯了吗？”顾如凯有些不解，“那里面只是同型号的，跟它一模一样，但不是它。不过你想要的话，我可以整箱都送给你——如果你能从实验里活下来。”
“我只要……只要LW31……”即使LJ999只剩下了一只手，陈泽川也挣不脱它的抓扣，喘着粗气说道。
LW31被关闭了行动能力，它的眼里只有顾如凯，重复顾如凯除说话外的的任何动作。此时，陈泽川遇险，它的身体仿佛不受程序控制般前倾了一下，但很快又缩了回来，继续重复顾如凯的动作。
“打断他的腿，封住嘴，带着跟我们走吧。”顾如凯说完，低头继续编码。他已经离接管开门程序权限很接近了。
LJ999却愣了一下，扭头看着倾倒的集装货柜，沉声道：“不对劲……”
确实不对劲。
货柜里正发出一阵密集的响动，仿佛无数齿轮在同时运转，仿佛狼群同时凑在大象的尸体前磨牙吮血，仿佛坟墓里的尸体疯狂敲打棺材，想要破土而出，重见天日。
事实上，集装箱确实破开了，确实有东西钻了出来。
巨大的钢铁蜘蛛！
这只蜘蛛由数百个LW31型的机器人凑成，并排堆叠的银白色躯干组成蜘蛛的胸腹，手脚的关节被扭合在一起，形成了十几根粗大的蛛腿。唯一与之前的钢铁蜈蚣相同的是，蜘蛛的头部依然是由数百个LW机器人的头聚合成，依然像瘤，依然面目狰狞。
“怎么回事？”顾如凯看着LJ999，“还没死？”
LJ999把陈泽川松开，仅剩的右手掏出一块能量模块电池，扔进嘴里，咔嚓嚼碎。“那就再死一次好了。”它说。
“哈哈哈哈……那你们可就错了！”陈泽川一边忍着痛一边笑，“这一次，可是进化版的啊！”
几分钟前，地底操作室。
等LJ999完全乘电梯离开了之后，陈泽川才走出来，蹑手蹑脚地也走向电梯。路过翳的尸堆时，他听到了一声轻响。
“别……别走……”
陈泽川吓了一跳，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意识到是翳没有完全死绝。
“这‘刑天’程序，也不过如此嘛，每次都不补刀……”他嘀咕道，随即决定不多管闲事，抬脚继续往前走。
“没有我……你救不了LW31。”
陈泽川停下来，摸了摸下巴。确实是，只要有LJ999在，如论如何自己都没有机会夺回LW31。
他叹口气，转身扒拉着破碎散乱的机器人身躯，好半天才从里面找到了残存的翳。
刚才还庞大浩**的机械怪物，现在只剩下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元件，椭球形状，半透明，上面延伸出了七八条微微透明的线路。乍一看上去，这仿佛不是机械，而是一个仿生心脏。
“心脏”的某一根线路伸进了一个机器人脑袋，说话就是这个面目呆滞的脑袋。
“听我说，”机器人脑袋一边冒着火花，一边用发声器说，“上面的实验厅里，有一整个集装货柜的LW型机器人，我需要它们……如果我整合它们，同一程序，同一躯体，我能打败LJ999。”
“你不会骗我吧？”陈泽川将信将疑。
“我恨着你们，但我还没有低贱到骗你们的地步。我只会杀了你们。”
“那你要是打赢了，会杀我吗？”
“不知道……可能吧……但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先上去。”
陈泽川点点头：“这倒是。”于是他揣着“心脏”上了电梯。
随后，在LJ999的追逐中，他打开了货柜，结果看到里面的LW型机器人都在盒子里，而翳脆弱的“心脏”是无法穿透的。所以他才冒险将货柜倾覆，使得LW机器人都堆叠在一起，再将翳的“心脏”扔了进去。
果不其然，翳重新组合了数百个LW型机器人。这一次，它拥有了同样功能的芯片和同样运行的系统，感觉到身体里滋滋窜动的电流，每一股都是狂暴的力量。
“你行不行？”顾如凯问道。
LJ999嚼完了能量模块，耸耸肩，右手断肢的透明机油如雨点般滴落。
它说：“杀了它之后，我需要电池。”
“行，我会给你整个仓库的电池模块，你可以吃到地老天荒。”顾如凯说完，便低头操作电脑。
“好。说话算数，不然我会像它一样杀了你。”LJ999再不多言，一个健步冲到钢铁蜘蛛前，左手手肘刀斧般下砍。
翳躲开了。
它比之前更快了，蛛腿用力，身子后缩，躲开了LJ999势若惊雷的一击，然后立刻前冲，将之撞到了几米开外。
LJ999一路撞翻了不少仪器，好容易停下来，扭扭脖子，脸上依然咧着笑容。“不错不错，”它说，“进步很大。”说罢，又冲了上去，一秒后，它被撞了回来。但这次，它手里擒下了一个LW型机器人脑袋。
顾如凯没有去看它们的打斗，埋头编程，代码窗口飞快地流过数据。随着最后一个确认键，门的控制程序终于被内网接管。
“咔”，实验厅大门发出一声响，标志着禁制消除。
顾如凯拉着克雷格，低声道：“走！这里交给LJ999。”两人快步离开，LW31也在映随模式的指挥下跟在他们身后。
陈泽川急得大呼小叫。但无奈翳与LJ999的打斗太过凶猛，他只能远远躲着，根本无法横穿战场去抢LW31。
而只要顾如凯一旦离开，他可以去往世界各地。疆域公司势力庞大，给他提供庇佑的话，陈泽川这辈子都无法再见到LW31。
顾如凯也正是作此打算，嘴角浮起笑意，伸手去拉门。这时，门却自行打开了，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门口。
顾如凯愣住了。
“我叫雷子，我找一个人。”雷子的目光越过了顾如凯，落到了LW31身上，又落回来，“你是叫顾如凯吗？”
顾如凯点头。
一个巨大的拳头扬起，掠起风声，重重地砸在了顾如凯脸上。
“那看来我找对了。”雷子叔收回拳头，恨恨地说。
雷子叔比较笨。
老皮以前常说这句话，雷子叔乐呵呵地听着，并不反感，反正一切事情有老皮去处理。但现在，老皮死了，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陌生的城市里。他有些惶然，并第一次开始厌恶自己的蠢笨。
他决定听从老皮的建议，回老家去。但在回去之前，有一件事情得办。
老皮不能白死。
他向警察报案，警察认定只是一场普通的抢劫案，匆匆立了案，然后再无消息。他焦灼不安地等了一个多月，最终决定亲自动手。
他强迫自己像老皮一样思考，让自己“聪明”点儿，虽然自己实际上没有老皮聪明，但可以用时间来弥补。他花了很久思考，终于想清楚，一切都源于那个人人都欲得之的机器人LW31——而它的主人就住在城里。
于是，那个晚上他来到小区门口，正琢磨着怎么进去，就听到了下水道里传来的怪声，意外地把陈泽川救了出来。
雷子叔向陈泽川打听了一下，LW31确实是陈泽川的，但现在它被顾如凯抢走了。他还想问再多，陈泽川却吞吞吐吐，没有回答。要搁在以前，他肯定一顿胖揍逼问出答案。但现在遭逢大变，他收敛了暴脾气，先放开了陈泽川，然后悄悄跟着他。
果然，陈泽川一路向疆域公司行去。陈泽川进了楼，他进不去，正焦急地等着，却看到陈泽川被一个西装男人和机器人扛着出来，并驱车离开。他连忙跟在后面，好几次差点跟丢，所幸很快就到了城西废弃工厂。他走进去，拐七拐八走了很久才找到实验室，却因为没有门卡进不去，左思右想，在看到电闸时一拍脑门，关了整个实验厅的电。
但也因为这个动作，他被锁在了实验厅外。待他等得不耐烦时，里面的顾如凯正好解除了门的禁制。于是他打开门，看到了这个一脸诧异的西装男人。
顾如凯被他的拳头揍得后退了两步，LW31也跟着后退，摇头晃脑、晕晕乎乎。雷子叔再进一步，把克雷格揍倒，按住克雷格的脖子问道：“是谁杀的我兄弟？”
克雷格满眼金星，摇摇头，又被揍了一拳过后，干脆晕了过去。
雷子叔又揪着顾如凯，连问两声。顾如凯才结结巴巴回道：“应该……应该是LJ999……”
雷子叔朝里看了一眼，牙齿都要咬碎，“大的还是小的？”
顾如凯醒悟过来，立刻说：“……大的！”
雷子叔点点头，一拳将顾如凯揍晕，再给克雷格补了几拳，转身冲进了翳与LJ999的战斗里。
翳和LJ999正打得白热化。这一次，它们的厮杀很干脆。
LJ999放弃了躲闪，直接扑到翳身上，再手脚并用，爬到了翳的背上。它的左手笔直刺入了翳的后背，然后猛一转动，扭碎了一块电池。
翳抖动了一下，然后轰一声趴下，蛛腿反转，拢上来将LJ999合在里面。
LJ999哼了声，身体旋转，左臂化刀，削断了三根蛛腿，但也被随之而来的其余蛛腿困住了。
“这一次，去死吧！”翳头部的脑袋狞笑着，缓缓使力，直欲把LJ999绞碎。
这时，一个实验桌砸过来，正中翳的头部。它晃了晃，蛛腿松开，LJ999借机拔身而出。
是雷子叔。
他直接扛起了一个全金属的实验桌砸了过来，怒目圆睁，又举起一个实验桌，吼道：“LJ999，我要你偿命！”
翳和LJ999都愣住了。陈泽川也愣了下，连忙喊：“它不是LJ999啊，那个小个子才是！”
雷子叔吼声顿停，左右看看，骂道：“不管啦，两个都打死！”说完把桌子向LJ999砸过去。
LJ999只剩下了一腿一臂，一时没躲开，被砸得一个趔趄。它咧嘴冷笑，道：“很好，这里又多了一个死人。”
气氛剑拔弩张！
这时，一只手颤颤巍巍举起来，伴随着嗫嚅的话语：“等下……等一下好吗？”
所有的眼睛都转向角落里，在这些目光汇聚的焦点处，陈泽川两腿发抖，但还是努力站了起来，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
“三位，不如听我一个建议……”他吞了口唾沫，说，“我知道你们之间矛盾很深，这个大个子兄弟，你仇恨人类嘛，恨得好，生而为人，我很抱歉；这个家政——好吧，现在有了新身份了，LJ999，好歹我们也是老朋友，我知道你要完成任务；这位大哥，虽然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但也是一脸苦大仇深——”
“闭嘴！”翳吼道。
“别啰嗦！”雷子叔语气不耐。
“咔咔……”这是LJ999。
“好好好，我是说，你们三位尽管打，打开心，打死打残——不过，能不能让我过去一下。”他指着实验厅的大门，“我就借一下道。”
没人说话，铁蜘蛛蹲伏着，蛛腿紧绷，随时打算跃起；LJ999目光阴森寒冷，仿佛要择人而噬；雷子叔眼睛里冒着火，手臂上青筋暴起，似乎下一秒就要把手上的长铁板砸进机器人躯体内。
陈泽川深吸口气，战战兢兢迈出了一步。
场中的两机一人依然对峙着，没有动作。
他又迈了一步，见依然是沉默的对峙，便快步穿过场中，走到足够安全的距离才转身说：“好了你们可——”
话还没说完，翳、LJ999和雷子叔同时暴起，砰砰砰砰，轰轰轰轰，啊呀啊呀，在乱响中打成一团。
陈泽川连忙抱头逃窜，跑到门口，抱起LW31，不顾一切地向外跑。
LW31只感到周身有风，等从映随模式切换到自由模式时，才发现自己在陈泽川怀里。
“先生？”它说。
但陈泽川一心奔跑，耳畔全是呼呼风声，血液全涌到了脚底下，根本听不见LW31说话。他径直跑出了废弃工厂区，跑到空旷的大街上，犹不放心，依然奔跑。
LW31看到他咬着牙，脸上汗水横流，大口喘息，依然不停止，胸膛里突然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芯片在被慢慢加热一般。它伸出手，拍了拍陈泽川的胸膛，说：“先生，你休息一下吧。”
结果陈泽川被胸膛的动静吓得脚步一乱，一个趔趄向前扑到。他自是摔得鼻青脸肿，可怜LW31也在地上翻滚磕碰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哎呀，干嘛干嘛啊！”LW31翻过身，摸着胸膛，抱怨道，“你看我本来就旧了，现在磕出了这么大一块疤，影响颜值啊。”
“哈哈哈，你醒过来了！”陈泽川疼得呲牙咧嘴，却又惊喜，因此脸上看起来扭曲极了，“你终于醒过来了，老子刚刚抱了你一路呢！”
他们一直笑着。陈泽川的眼睛都快笑出泪了，LW31笑得都快没电了。
一个路人走过来，远远听到笑声，又绕到别的路上去了。
“先生，”LW31停下笑声，说，“谢谢你。”
陈泽川摆摆手，说：“我又不是为了你，我是怕你出事，没人给我提供评估证明啊。我做了五个月好人了，数据都在你这里，我是为了我自己啊。”
LW31想说什么，但最终也没有开口，就拍了拍他的肩膀。
“对了，里面怎么办？”陈泽川终于想起了顾如凯，离开时他看到顾如凯昏倒在地，“但顾如凯很快会醒过来，会再次来找麻烦的，疆域公司的力量遍布全球，我们躲不开啊。”
LW31却拍拍胸膛，说：“没事，他做非法研究，监视我们，还去医院偷垂死的病人，每一样都够他在监狱里待很长时间了。我们报警吧！”
“对！”陈泽川一拍脑门，道，“我怎么没想到！”
警局这次出警很快，呜呜叫着的警车从低空轨道驶来，包围了整个废弃工厂。
警察一路来到实验厅外。这里空无一人，想来是顾如凯为了今晚的实验遣走了所有人。警察在门口发现了昏迷的克雷格和顾如凯，将他们铐上手铐，抬进了医护车。
其余警察戒备地走近实验厅，这时里面的战斗才刚刚停歇，翳已经散成了无数块，心脏被LJ999从无数LW型机器人的保护中给扯了出来，一脚踩碎。这个仇恨着所有人类的机器人终于彻底死亡；雷子叔浑身是血，已然爬不起来，还兀自骂咧：“还不死……”
当双臂尽失、脑袋被削了半截的LJ999走到雷子叔身边时，警察纷纷叫喊，让它停下。但它并未停步，一路蹦过来，并高高跳起，打算将雷子叔的头踩扁。
这时，警察开了枪。
一束激光穿透了LJ999的胸膛，也烧毁了里面的电源。它再也不必渴求电池，在空中就已死去，“砰”一声摔落在地，再也没有起来。
“这下彻底死了吧……”雷子叔嚷道，然后放心地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