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五点,我开车回家。九月,城市刚刚褪去燥热,晚风里有雨后街道湿漉漉的味道。路过大型连锁超市,我停下来买了一支一九九五年的长城赤霞珠干红和一束白百合。干红用来配牛排,百合用来装饰餐桌,两件事安安都特地打电话叮嘱过,决不可能忘记。

付款时,收银员问我是否有会员卡。自然应该有,但翻遍钱包与全身口袋都找不到,大概出门时就忘记带出来。于是,想起早上安安也曾就会员卡的事提醒过我,我却还是忘得一干二净,心情突然有点沮丧,为这点小事,回去后免不了要遭到她持续不断的数落。

人类的可悲可笑之处就在于无法预知未来,如果此刻有一位剧透之神在身边,它大概会慷慨地安慰我,大可不必为那张成本不足一元的薄卡片操心,因为今晚九点钟我将准时看到自己的尸体横躺在客厅地板上。

路上很堵,到家时天色已晚。我怀抱红酒与百合花,不便掏钥匙开门,于是抬起手肘按下门铃。悦耳的电子铃声响过三下,有轻快的脚步声从门后传来。

开门的居然是苏菲,腰间还系着围裙。看见是我,她嘴角立即浮现出女演员般华丽的笑容,像身穿金色比基尼的莉娅公主一样惹人遐想。

“怎么这么晚啊,这都几点了?”她声音娇憨,伸手要接我怀里的花束。近处看,她今天的妆容格外精致。

对于她的热情,我没有立即回应,在别人家里公然做出主妇的模样,未免显得有些招摇。

安安紧跟着从厨房出来,同样系着围裙,头发随意绾起,盘在脑后,用一只墨绿色蝴蝶结发卡别住,显得利落又不失女人味。她温柔的声音穿过苏菲的身体飘到近处来。

“是啊,怎么这么晚?”

“堵车堵得要死。”我远远地冲她笑,这时墙上的钟表刚刚敲响六下。钟是安安的妹妹送我们的结婚礼物,不知她为什么想起来送钟,但模样确实精美,有玫瑰花与小天使一类的装饰,每到整点还能以《婚礼进行曲》报时,与新家的气氛相得益彰。

“也没多晚,刚刚六点而已。”我又笑。

将葡萄酒与百合递给苏菲,再脱下大衣交给安安,这样两人都有事忙,我也偷空坐下喘一口气。屋里弥漫着逼人香气,大概是牛尾汤,加洋葱、番茄、玉米一起煮的。

“好香啊,晚上吃什么?”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安安淡淡地笑道。

不知为何,我有点心神不宁,仿佛不慎走入一间藏有异形怪物或者终结者之类诡异存在的房间,膝盖发抖,背上冒汗。或许,剧透之神已经提前在向我发出警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