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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刘闯中毒十多个小时后,张斌在两个武装特警的护卫下,提着装有疫苗的箱子过来了。戴淼摇摇头,道:“已经过了十多个小时了,预测RF病毒已经在宿主体内繁殖到无法挽回的数量,即使补打疫苗也不一定有效,疫苗不会立刻生效。”

张斌看着里面发呆的刘闯,道:“我看他怎么没什么反应啊?会不会我们截获的不是RF病毒?”

戴淼肯定地道:“我们都化验过了,是RF病毒。”

张斌狐疑地看着刘闯,更纳闷儿了:“那他怎么看着没事呢?”

戴淼说:“每个人对病毒的反应会有一定区别,出现症状是早晚的事,除非……”

可刘闯根本没注意到隔离玻璃外的动静。病房里的他呆若木鸡,坐在病**,轻轻抚摸着手里的突击队黑色贝雷帽,注视着上面的警徽,自言自语:“我决心……甘愿奉献一切……”回想起曾经的誓言,刘闯不由得滴下一滴泪来,“我决心做党和人民的忠诚卫士!我宣誓永远忠于党、忠于社会主义、忠于祖国、忠于人民,在任何情况下,坚决服从命令,严守法纪,勇上一线,敢打头阵,不畏艰险,不怕牺牲,为保卫国家安全,维护社会稳定,甘愿奉献一切!”

军容齐整的刘东林和老伴儿徐悦忧心忡忡地从机场里走出来。

“刘军长好,阿姨好。”杨斯亮向他们敬礼。

徐悦不断抹着眼泪,刘东林没有还礼,强压着自己的情绪问:“刘闯怎么样了?”杨斯亮低着头答道:“还在医院治疗呢。”徐悦听到这里忍不住哭出声来,却被刘军长一声喝住。

在前往医院的路上,杨斯亮告诉了刘东林夫妻刘闯详细的情况,得知刘闯活下来的希望极为渺茫,徐悦更是忍不住低声哭泣。刘东林沉默许久,问杨斯亮:“刘闯是不是个好兵?”杨斯亮没有犹豫,说道:“刘闯同志是我手下最好的突击队员,最忠诚的武警战士。”刘东林满眼沧桑地望向窗外,点点头,半晌才说:“如果他牺牲了……我希望你把这段话写进悼词里。”

听到这话的徐悦一下子哭出声来。杨斯亮的眼睛也红了。

“刘闯不是个好儿子,他从小就调皮,没少给我惹祸。人家看他是刘军长的儿子,多少都给他留着情面。我都知道,但我也确实没时间管他,他妈也管不住他。十八岁时就把他交给了你,感谢你将他培养成了一个好兵,一个对国家和武警部队有用的人。”听到刘东林说到这儿,杨斯亮的眼泪落了下来,刘东林又沉声道,“你不用安慰我,我上过前线,见惯了生死。那么多活蹦乱跳的年轻战士,一场战斗过后,就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都变成了墓碑上冰冷的名字。刘闯和他们没有什么不一样,十八九岁从军去,何惧马革裹尸还……他的任务完成了吗?”

“完成了。”

刘东林点点头:“那就好,那就是值得。”

猎豹突击队营区内,队旗迎风招展。队员们全副武装列队在楼下,士官长薛建宝整队,转向李文希:“报告代理队长同志,猎豹突击队集合完毕,应到六人,实到五人,请指示!”

“请稍息。”李文希说。“稍息!”薛建宝下了口令。队员们跨立,薛建宝跑步返回队列。

李文希面对大家,朗声道:“现在开始点名!薛建宝!……”

听到名字的突击队员依次答到。点完名后,李文希抬头看着大家,大家也看着他。李文希眼圈发红,低下了头。队员们强忍着情绪。李文希又抬起头,眼含热泪地大声喊:“刘闯!”六名热血男儿一齐怒吼:“到!”

震耳的回声在营区里回**……

病房里,医护人员正在忙碌,刘闯依旧拿着黑色贝雷帽呆呆地坐在病**,伸出一只胳膊给戴淼,戴淼抽血后,他一声不吭地按住药棉。戴淼双眼出神地看着他。

“怎么了?看出来我什么时候会死了吗?”刘闯消沉地问。

戴淼没说话,转身匆匆带着那管血走了出去。

刘闯依旧木然地看着前方,突然,他的眼亮了,急忙起身,又一把拽掉那些管子。护士赶忙拦他,却没拦住。刘闯大步走向隔离玻璃,此时徐悦刚好走到隔离玻璃前。刘闯愣住了,徐悦泪流满面地用力按着玻璃,刘闯把脸贴在玻璃上,笑了。徐悦抚摸着玻璃,仿佛要突破阻挡抚摸刘闯的脸。刘闯笑着,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安慰母亲不要担心,可是徐悦根本听不进去,泣不成声。

旁边的刘东林忍着眼泪默默地看着刘闯,刘闯也努力压住情绪,拿起贝雷帽慢慢戴在头上,整理得干净利索,忍着泪水带着笑容,向父亲敬了一个庄严的军礼:“报告军长同志!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东海省总队猎豹突击队队长刘闯少校,向您报到!”

刘东林颤抖着举手还礼,父子俩的军礼隔着玻璃、隔着生死、隔着别离,两人相视无语,举起的手久久没有放下,而泪水早已肆意流淌。

刘闯的血在仪器里分解着,戴淼在显微镜前仔细地观察着:“奇怪……”

刘东林和徐悦穿好隔离服进入病房,一家三口在这个时刻、这个地方,以这种形式相见,也是一言难尽。刘东林先开口了:“我和你妈得知你的消息,又难过又欣慰。难过,是因为你是我们唯一的儿子,虽然你从小就不断闯祸,但还是个懂事识大体的孩子,现在……我们怎么能不难过呢?”

刘闯看着父亲:“爸,是我不懂事,我给您添了那么多麻烦……”

刘东林伸手制止他:“欣慰的是,你机智勇敢地完成了任务,保卫了人民,捍卫了法律……你是个好兵!我为你骄傲!”

刘闯诧异地看着父亲。刘东林苦笑道:“怎么?表扬你几句就没德行了?”

“我当兵也十几年了,还真的是第一次听刘军长表扬刘闯——我是个好兵。”

刘东林道:“你是个好兵!谁说我儿子……”他的脸扭曲起来,带了哭腔,“谁说我儿子不是个好兵……”

老军长终于按捺不住,失声痛哭。

刘闯也忍不住了,咧嘴哭出来,一下子跪在地上:“爸,是我不好……从小到大,我都没少让您操心,我闯了那么多的祸,给您丢脸了!如今儿子还没来得及跟您尽孝,就要走了!爸,我舍不得您和妈妈啊!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回家的次数太少太少了……逢年过节,我都不在您和妈身边……”

“好孩子,爸知道你在战备值班,爸也是个老兵,知道你忙……一家不圆万家圆,身为武警战士,这是你的职责……爸知道,爸理解……”刘东林连忙伸手去扶他,哽咽着道。徐悦也哭着去扶儿子。

“爸,妈,儿子不孝,不能给你们养老了!提前给你们磕三个头,表达儿子的歉意!来生,我一定从小听话,不惹二老生气,好好学习,长大当个科学家!”说完刘闯重重地磕了三个头,额头都出血了。二老泣不成声,杨斯亮默默地擦着泪。

刘闯继续说:“……我走以后,你们不要伤心难过,追悼会一切从简,问问医生,我身上的器官还能不能捐,估计是不能了,那就留给他们做病毒人体标本研究吧……我小学时开始攒的《兵器知识》《航空知识》什么的,你们就捐给我读过的小学吧……我的抚恤金,你们帮我捐给希望工程……”

就在气氛如此感人之际,病房的门“咣”的一声被推开了。戴淼面无表情地径直走进来,也没穿隔离服。刘闯转过头来刚准备开口,只见戴淼直接让医护人员把所有仪器都关了。刘闯纳闷儿地问:“大夫,我这不,不还……还在观察期吗?我不还没死吗?你这就……不治了?”

戴淼没好气地说:“治什么治?浪费电!哭完了没?赶紧给我走人!”

“啊?这,这就放弃治疗了?”

“你没事!”

“啊?我怎么可能没事?你们不是说那是高精尖病毒武器吗?”

“对啊,是高精尖病毒武器!”

“那我怎么会没事呢?你们也不能说放弃就放弃我这个革命战友吧?好歹我也是为保护人民感染的吧?”

“行了,行了,这种话留着在你们单位表彰会上去说吧!我这儿都快忙死了!赶紧走人!”

刘闯站起来问道:“什么意思啊?”

“我都说了你没事!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磨叽啊?非让我说你有事吗?”

刘闯有点儿晕。杨斯亮凑过来,问道:“大夫,到底怎么回事?”

“首长,RF病毒对人类有99.9%的传染性,但有0.1%的人群对RF病毒有天生的抗体。”

刘闯一愣:“嗯?”

“他就是那0.1%的自带抗体人群!天生免疫!”

刘闯呆住了。二老也呆住了。杨斯亮也呆住了。

“你还赖在我这儿干什么?装可怜啊?”戴淼对刘闯说。

刘闯的表情从紧张到放松,慢慢地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二老也笑了,也是笑着笑着又哭了。杨斯亮如释重负,也笑了,眼睛里都是泪水。

“我没事?”刘闯问。

戴淼肯定地说:“对,没事。”

刘闯一把抱住戴淼,狂亲了一口。

“哎呀!你干什么?”

刘闯欢呼着,把戴淼举起来转圈,又放下:“我没事!我没事!我没事!”

他欢呼着夺门而出。

戴淼摸着脸:“臭流氓!范进中举啊?我看可以直接转精神病科了!”

徐悦注意看着戴淼,发现她脸很红,却带着微笑:“姑娘,姑娘!”

戴淼纳闷儿地走过去:“怎么了,阿姨?他确实没事。”

徐悦笑着说:“我知道,他没事。姑娘,有对象了没?”

戴淼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