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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莉·詹金斯博士出现在控制室的主屏幕上。她四十上下,风姿绰约,满头深褐色头发,双腿纤细瘦长,可腿再长也长不过她的一长串履历和证书。在洛杉矶找个心理医生可不难,随便朝哪个方向扔块石头,你要么会砸中一位律师,要么会砸中一位心理医生,要么会砸中自诩为演员的人。找到一位愿意上电视的心理医生更不是问题了。酬劳固然让人心动,但上电视带来的免费宣传更吸引人。

卡罗琳·布拉德利正侧身坐在演播台旁,面对着这位心理医生。“詹金斯博士,现在围困已经进入第三个小时,人质们要怎样才能挺住?”

“这主要看个人了,”詹金斯流畅地回答道,“人们处理压力的方式各不相同,有些人内化,有些人外显。此时此刻,克制的人比需要发泄的人更好受,因为他们拥有更为良好的应对策略。需要发泄的人会觉得艰难一些。”

“您能具体讲讲吗?”

“可以。出于环境限制,大家都不会有任何出风头的行为,这就意味着,所有人都被迫内化他们的感情,从心理学角度上讲,这种做法不可取。当然,更大的问题在于,光顾阿尔菲的很大一部分人都是领袖,而不是下属。”

“习惯了发号施令的人们?”卡罗琳补充道。

“正是。这些人不擅长克制,并且习惯及时行乐。如果他们有意见,你肯定会听到的。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需要什么打个响指就都有了。现在的处境要求他们压抑自己的欲望,否则性命堪忧。这对每个人来说都不容易,但如果你习惯了让大家跳大家就跳的生活,就更难克制自己了。”

塞特对所听所见甚是欣喜。詹金斯不仅很上镜,而且说话直接明了,不会扯专业知识让人晕头转向。她表现得很好,简洁清晰又平易近人。TRN很大一部分人甚至不会完整拼写IQ[1],因此,把晦涩难懂的观点和概念分割成简单易消化的小块就格外重要。

“他们的情绪状态怎么样?”卡罗琳问道。

“人质们心中必然五味杂陈。”詹金斯答道,“显然他们会害怕,这是毋庸置疑的。这肯定是他们经历过的最恐怖的情况。不过他们也会有其他情绪,主要是愤怒和内疚。”

“内疚?”

“没错。已经有人遇害了,我们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幸存下来的人质很有可能目睹了这些流血事件,这会让他们愧疚。他们活下来了可别人却死了,他们难免会把别人的死归咎于自己。阿尔菲的情况很容易让人产生‘幸存者愧疚’。”

卡罗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像这是她听过的最深刻的东西。“一些人质已经被释放,我们虔诚祈祷警方能借助谈判,确保其余人质也被平安释放。随后会怎样?”

“他们需要PTSD[2]咨询,这是毋庸置疑的。”

“创伤后应激障碍?”卡罗琳问道。

詹金斯博士点点头:“没错。”

塞特心想,他们当然需要了,谁会是第一个提供高昂咨询服务的呢?

“您能为观众朋友们进一步讲讲创伤后应激障碍吗?”

“创伤后应激障碍是一种经受重大创伤后产生的焦虑症。患者往往通过闪回和噩梦重现事件,并且频频刻意避免能够联想到该事件的场景。极端情况下,该症状会严重干扰生活,导致旷野恐惧症和惊恐发作,睡眠紊乱和脾气暴躁也是常见反应。”

“罗伯来电话了。”白人女同性恋叫道。

“好,接过来。”塞特把麦克风拉到嘴边,试图忽略主屏幕,“罗伯,找我什么事?”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洛杉矶警察局已经知道歹徒是谁了,不过我的线人还没打听到名字。他会继续努力的,不过警方似乎嘴很严。”

“有没有试试逼一下亚伦?沃尔特斯?”

“这回没用。塞特,我不知道你有他什么把柄,但这次不顶用。如果沃尔特斯走漏了风声,并且被发现,那他工作就保不住了。我猜如果你掌握的信息泄露出去,他同样会丢了工作。无论哪一种对他来说都不是好结果。不过我很好奇,你到底有什么把柄,塔拉打赌说是儿童色情。”

塞特咯咯笑了:“这个就不要问了。好消息是什么?”

“我感觉有办法得到歹徒的名字,不过得花点儿钱。”

“花多少都行。”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好消息还不止一条。”

“说吧。”

“我们或许能想个办法把亚历克斯救出去。”

[1]Intelligence Quotient,智商。

[2]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创伤后应激障碍,指个体经历危险后,延迟出现和持续存在的精神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