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上了贼船下不来

龙湖开发区,正浓公司。快到中午了,总经理李正义还在和飞鹏的来人磨嘴皮子……

一上午基本上就干了这件事,今天并未像两家预计的那样实现双赢,而且是比较强势的飞鹏公司吃了个大亏。这话就不好说了,李正义也觉得自己的身份因为这事一下子掉价了。原本林总亲自邀约,现在倒好,副总级别的也不来了,直接来了个小秘书。偏偏这个女秘书要比经理还难斗,到公司开门见山就指责李正义违反约定,私自向景区和火车站供货,说话很大声,像吵架……公司里不少职员都看见了,那架势就像犯了男女之间的错误,被人打上门了似的。

李正义那个冤呀,真的很冤,根本懵然无知,还是闫副总打电话来,他才知道景区出了自己公司大批量的货。景区和车站两个市场不是他不想要,不想供货,而是想来想去,自己根本要不得。前头惹不起飞鹏,后面控制不了帅朗这帮人,与其夹在中间被人诟病,倒不如拣家强势的得点儿实惠,于是把这帮人卖了个好价钱。毕竟那块市场依李正义看,飞鹏肯定不会放手,就是自己也未必坐得住庄,何况这帮社会闲散人员?可没想到,还是棋错一着,突兀出现的货源把两家的联盟部署打乱了,飞鹏的李秘书带着办公室主任,上门纯粹就是质问来了。李正义又赔笑脸,又赔好话,细细分析,这伙人手里肯定没有什么货源,顶多就是前段时间有点存货,充其量也不过是刚离职的杜玉芬从什么地方调了点儿,成不了气候……谈话期间,景区、火车站两拨人的消息渐明之后,李秘书舒了口气,言语不那么咄咄逼人了,不过转眼又开始旁敲侧击暗示了。什么暗示呢?很简单,你无法履约,或者故意不控制货源,就别怪我们违约了。

这点敲到了正浓的痛处,共享渠道就是想借用飞鹏遍及全省的销售网络扩大正浓百味系列的销量。前一日首批两万件刚出货,货款都没回收呢,这要是出点儿问题,甭说人家故意拖欠,就是拖延一段时间也受不了……无奈之下,李正义又给李秘书作了若干项分析以及控制货源的保证,好话说了一箩筐,笑脸赔了一上午,总算把这半天给撑下来了。

磨到中午,李正义盛情邀约李秘书留下来吃顿便饭。不料飞鹏这两位很有那种咱业大看不起正浓小家的气魄,饭都没吃,告辞就走。平时好歹有个八面玲珑的杜玉芬支应这样的场合,今儿可没人了,李正义亲自赔着笑脸,把两位送出来,摁电梯,直下门厅。

出了门厅,看这两位脸色实在不好,李正义又赌咒发誓地说:“李秘书,请您一定转告林总,对于我们两家的这次合作,我是一百个诚心实意,怎么可能做手脚呢?就是做手脚,也不能把几十万货款交到你们手上再做手脚,那不是找不自在不是?我们现在中州市区出货每天不到一万件,就那么几个批发商,地市级分销网络根本没有贵公司那么健全,你们随便都可以查得到……至于帅朗那伙人,千万别把他们当回事,他们撑不了几天……您放心,因为这事,我把我们公司的副总都辞了,这难道还不是诚意?”

“那就这样吧……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啊,你们正浓如果还是放任自流,控制不住货源,那就别怪我们违约了……”李秘书回头很不客气地说了一句,警钟给敲在前头了。

没办法,落后就要挨打,公司小了就要挨骂,钱没人家厚实,腰杆自然也没有人家硬。李正义想想那两万件货,几十万的货款还没有到账,这腰杆是无论如何也挺不直了,正要低三下四再来一句,不料话到嘴边,嘴唇哆嗦了一下,紧张得话和口水全咽回去了。

李秘书也被噎了一下,回头很不怀好意地盯了李正义一眼,又和办公室主任交换着眼神。

意外,出意外了。很意外地来了个人,芙蓉面、杨柳腰,未闻其声先听笑,笑着招着手就上来了,笑吟吟地打着招呼:“李总,好巧啊……你这人怎么这样?请你吃饭吧,你还推辞,敢情是又泡上美女啦?哟,这位是?很面熟哦……”

李正义挺胸、缩腹,看着来人紧张了,心里暗道要坏事。

正是杜玉芬。李正义倒不是怕这女人,而是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在这个场合出现。李正义一紧张,倒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反倒是杜玉芬落落大方地站在三个人面前,有点诧异地看着李秘书,那眼神就像小三看正房那般不屑。而李秘书呢,也像正房看小三那般仇视。

故意,绝对是故意,李正义暗骂道。

故意,当然是故意,李秘书自然认识这位正浓的前副总,免不了要怀疑李正义和杜玉芬有故意做戏的成分。就杜玉芬现在这打扮,对襟小白坎肩、水绿花花的长裙,媚眼乱飞,就像和谁来私会了一样,不怀疑他们之间有猫腻都不可能,这哪像前一天被人从副总位置上给捋了?

而杜玉芬呢,也像故意显摆似的,挺了挺胸,这胸可比李秘书那胸丰满多了。挺胸之后,杜玉芬又故意甩了把肩上的爱马仕女包,双手叉在胸前,露着很白的胳膊,几分睥睨之色,上上下下打量着一身工装的李秘书,那眼神很玩味,几眼之后,嘴角一翘笑了笑。女人的天敌就是其他女人,这话不假。男人估计看不懂女人之间的对决,那是在眼神上、在装扮上、在气质上,两厢一比,穿着工装、既古板又有点呆板的李秘书可要比花枝招展、有备而来的杜玉芬逊色不少,这玩味的眼神都透出不屑了。

得,老妞把小妞逗着了,不管于公于私,都受了点儿刺激,李秘书剜了杜玉芬一眼,一扭头,和办公室主任抬步就走。那步子走得气愤不已,声音倍儿响倍儿重,一声一声敲得李正义有点心虚。两个人上车再见也不说,开车就走,连上前招手的李正义也不理会。

车走了,李正义好容易一上午放下的心又悬起来了。他回头盯着状似在看笑话的杜玉芬,咬牙切齿,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表情狰狞,吓得杜玉芬后退了一步,就听这位恼羞成怒地指着杜玉芬质问道:“你成心是不是?”

“是啊,我是诚心诚意请你吃饭,还准备来给你结算余下的货款……李正义,别吓唬人啊,你敢说不要,我就敢再不登你的门。”杜玉芬提高了声音,针锋相对顶了一句。

她一叫嚣,李正义无名火起,正要争辩一句什么,不料眼睛余光扫到了杜玉芬的那辆红车。车厢里那人伸出脑袋来,一脸痞相挑衅地盯着他,撩拨小妞一般“吁”的一声吹了个口哨。一下子撩得李正义没脾气了,他咽了口气,也不提要钱的事了,转身就走,回头撂了句话:“你等着啊杜玉芬,咱们的事没完。”

“当然没完,这才刚开始……想完我还不跟你完呢!”杜玉芬回敬了他一句。

这一句刺激得李正义脸上真挂不住了,下班时分,写字楼里各公司的人三三两两从门厅出来,都好奇地看着他们。李正义可没有当街和女人争辩的本事,掉头就走,脸早气得一片煞白。

扫兴吧?很扫兴,不但李正义很扫兴,连杜玉芬也有同样的感觉。回头再看自己奋斗了几年的公司,从当初的两间办公室发展到现在租住两层楼了,而自己却在一天之内成了白身空人,免不了让出了口气的杜玉芬有点失落之意。就像看到事业蒸蒸日上的公司,而自己作为曾经的一员却不再参与其中一样,那份失业带来的失落是那么复杂和不可名状,更何况还是因为莫须有的过错。

杜玉芬默默地回到车边,帅朗给她开着门,把她让到副驾座上。看着杜玉芬有些不高兴,帅朗发动着车安慰道:“怎么了杜姐,等了两小时才等了个巧合,你该高兴才对呀。看把这孙子气得……整这种人,耳光拳脚轻了点儿,得整得他哭不出泪来才成。”

“哎,算了,好歹我在这公司里也干了有些年头了……给大家留的印象本来不错,回头大家不能把我当泼妇看吧?”杜玉芬道。帅朗驾车上了街面,嘿嘿笑着,关切地问了一句:“这倒是……那你怎么这样?高兴点儿嘛……”

“我都失业了,能高兴得起来吗?还好你们俩没有同时坑我啊,要是失业了再赔上一笔钱,现在我估计得在世纪商厦楼顶上考虑是不是该往下跳了……”杜玉芬自嘲了一句。原本她就是自嘲,说着心里的郁闷,不料这话帅朗不以为然了,笑道:“习惯了就没事了,要搁你这么说,我早该往下跳好几回了……现在我和别人都颠倒了,别人暂时失业,我是经常性失业,就业反而是暂时的……嘿嘿……哎,对了,他说什么了?我怎么看着他像不服气似的?”

“他说这事跟我没完。”杜玉芬笑了笑,叹着气说。

“这种话都是充脸面的话,有人这么说,你得噎他、呛他、憋死他……他要这么吓唬人,你给他来一句:吓唬老娘是吧?你活得不耐烦了,老娘找几个男人灭了你,都不用花钱……”

帅朗故作正色,说着歪话。听着帅朗学着泼妇的尖声骂街,杜玉芬忍不住哈哈大笑。不过一笑之后感到话里不对劲,回头“啪”的一巴掌扇在帅朗脑后,叱道:“你刚才说什么?”

“你看你,又多想了吧?我就随便说说。”

帅朗呵呵哈哈笑得眯上了两眼,把杜玉芬一逗、一笑、再一气,连脾气也发不起来。

车行不远,杜玉芬调整了心情,一上午就乱打电话乱捅消息了,已经知晓飞鹏公司的人去过景区、去过车站。这市场上的事,谁也瞒不住谁,其实闫副总和秦苒一行四辆车出现在五龙村的时候,早有分货的小皮把电话打回来了。这么敏感的地方,恐怕一直都在找对手的纰漏和空子。

而帅朗这边呢,找都不用找,一堆漏洞,估计现在快被人家发现完了。杜玉芬现在想想,支撑三天恐怕都悬,笑话过去后第一句话就问道:“帅朗,恐怕瞒不住呀,搅和一时行,过不了多久就露馅。两家一合计,都控制货源了,咱们可真无计可施了。”

“我就没打算瞒……买饮料我专门跑了几条街,他们查吧,查来查去也是他们自己的货。”帅朗道。

“这有什么意义呢?损人不利己,白开心了,你有多少钱可赔,你就有钱,也赔不过飞鹏公司呀。”杜玉芬提醒道。

“怎么能说没意义呢,今天的工作就是让大家把关注眼光都放到正浓这里。这不,飞鹏知道咱们根本没货,虚张声势,接下来就要逼着李正义控制货源,没准儿他们都知道咱们是存的货,撑不了几天……但是,他又怕咱们从什么地方搞到货源,当然,最可能的情况就是从比较弱的正浓这里下手了。”帅朗坦言道。

“那就不对了,我要出现在这里,不是让飞鹏的人怀疑咱们和李正义还有猫腻吗,肯定要防得更严了。”杜玉芬道,感觉帅朗的言行有点矛盾。

“是啊,他们都防着正浓公司,咱们正好朝飞鹏下手……可口可乐、雪碧、统一系列,飞鹏的摇钱树可不少啊,代理了这么多好产品,这个季节随便弄出点儿都能换成钱……”杜玉芬有点不以为然看了财迷心窍的帅朗一眼,斥道:“我还是觉得悬,要是淡季,你从批发商手里搞点儿货还有可能,现在旺季都不愁卖,谁给你呀?何况关系又这么敏感紧张。”

“我说有就有,你不相信……敢不敢打赌,我要能搞到,欠你的钱不用还了,怎么样?”帅朗道。

杜玉芬愣了愣,剜了帅朗一眼:“想得美,不但得还,而且得多还,我现在是你的合伙人兼投资人。”

“呵呵,这我没否认呀。既然你合作兼投资,那你应该相信我才对……看来你现在已经很相信我了,是不是?否则你早追债了。”

“相信你个大头鬼……老娘是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哈哈……放心吧,咱这贼船还没到搁浅的时候呢。”

车里,亦嗔亦怒,亦正亦邪,见帅朗这么胸有成竹,杜玉芬那颗悬着的心越来越放下了。有时候想想吧,事得往开处想,虽然丢了工作,可是能收回欠款已经万幸了,更何况没准儿还真有什么意外之喜呢。这么一想,杜玉芬坦然了几分。车在中州市区打着转,转到中午也没找到什么货源,先找地方吃饭去了……时间渐渐走过下午,晚上……

“喂,老伍啊……我杜玉芬,有点小事麻烦你,给我上点儿货怎么样?不让你吃亏,每件加零点五,运费我们出……那我等你消息啊,尽快给我回复……”

杜玉芬在车里拨完了电话,又翻查着手机,继续找以前熟识的正浓旗下的分销商和批发商,又找一位:“喂,强子,你杜姐呗,还有谁……说正事,能不能给我们匀点儿货,有多少算多少……几十件?几十件谁找你?够我去的运费吗?你好歹也是中牟县代理,就这么出手,也不嫌寒碜……”不一会儿,又是一个:“喂……老杨,我杜玉芬,哦,你不是啊……那算了,不用了,我随后找他……”

第N个……第N+1个……直到能想到的人都拨了电话,所料不错,旺季销售谁也不愁出货,再加上李正义肯定已经跟渠道代理和批发商打招呼了,联系上的人不是吞吞吐吐不敢答应,就是勉强挤个几十件、百把件的货量给个面子,而这个杯水车薪根本无法满足景区和车站市场的需求。连杜玉芬也不得不承认,飞鹏这个釜底抽薪断货源的办法确实不错,以不变应万变,坐等着你慢慢困死,然后市场自然而然再回到自己手里。

看来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杜玉芬合起手机,找着坤包,塞了进去,又朝宽敝、明亮、四排双扇开的门厅瞧了一眼。帅朗已经进去两个多小时了,还没有出来。而这里让杜玉芬觉得有点怪怪的,叫凤仪轩,是个美容会所,进进出出的以女人居多,进去这么久,免不了让杜玉芬要恶意揣度帅朗这人怎么怎么着了……

到底怎么着了?杜玉芬说不清,每每想起来,总觉得帅朗言行蒙着一层神秘色彩。从抢滩景区市场,自己闻讯赶到认识此人开始,一直就蒙着一层神秘色彩。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相信他,会把货赊给他,明明觉得他不可信;也说不清为什么下面的人都相信他,明明见这些人根本没有信任感可言;更说不清自己为什么现在还相信他,从上午把景区配货留给小皮,到现在已经七八小时了,说找货源,货影子都没见。而且形势越来越明朗,人家就是要封杀景区和车站市场的供货。两个市场占有率百分之八十五以上的大公司,能在他们夹击下侥幸保全的概率,杜玉芬觉得随着时间的延长,会越来越小……

“笃……笃……笃……”有人敲车窗。杜玉芬瞟了一眼,放下车窗,听得有人很文雅地说,“这位女士,车不能停这儿。”

“不停这儿停哪儿?”杜玉芬机械地反问了一句,这就是停车场。不料她一抬眼,眼睛一凸,差点儿掉下来,愕然道,“帅朗?”正是帅朗,杜玉芬只注意着门厅,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已经站到车旁了,而没注意到的原因是,帅朗变帅了。

可不变帅了,小寸头理得倍儿精神,条纹衬衫显得个子高了一截,锃亮的宽腰带,可比穿大裤衩的爷们儿有范多了。往上看,表情神采奕奕;往下看,笔挺的西裤和一尘不染的皮鞋,咋看咋不像光着膀子扛饮料箱的那货。杜玉芬刚要说句什么,不料帅朗扭过头,和门厅出来送人的一个女人打着招呼,上了车。杜玉芬的眼光随即被那个女人吸引住了,白色连衣短裙,很清凉的打扮,惊鸿一瞥旋即进了门厅,身材颇为窈窕。回头看喜滋滋坐到副驾座上的帅朗,杜玉芬有点哭笑不得了,不悦地问道:“哦……把我扔这儿,你进去梳妆打扮去了?”

“啊,帅吧?是不是现在不敢相认玉树临风、貌比潘安的我了?”帅朗笑着,倾着身子,貌似要给杜玉芬摆一个很帅的姿势。杜玉芬扭着车钥匙,理也不理地嗤了一句:“臭美,再帅也不能当饮料卖。刚才那人是谁呀?”

“哦,我女朋友。”

“胡说。”

“这怎么叫胡说,姓盛名小珊,这里的设计师。”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切,不信。”

“为什么不信?”

“这一看就是城市小资,能看上你?除非瞎了眼了。”

“呦呵,你眼光挺准的啊。不是,就是设计师,以前认识的。”

“那当然,我除了看不透你,看别人还是有谱的……去哪儿?该吃晚饭了。”

“去中铁文化宫后头。”“干什么?”

“找货源呀。你以为我打扮这么帅干吗?接下来,咱们要以正式的身份去跟人家谈判要货,总不能穿着大裤衩去吧,显得咱多没素质不是?”

帅朗得意扬扬地说着,杜玉芬笑了笑,开车上了路。一下午又快过去了,看样子帅朗好容易休息了这么一天,过得蛮惬意,他舒舒服服地靠着座椅,哼着小曲,貌似一点儿都不着急的样子。帅朗中午回了趟租住的地方,几个哥们儿都没在。他拿上衣服,下午在凤仪轩清清爽爽地洗了个澡,刮了刮脸,好歹把在景区窝了那么长时间的匪气洗去不少,又换上了盛小珊给设计的那个很跩很拉风的形象,连他自己都觉得自信增强了几分。

“喂……到底有谱没?”

开车的杜玉芬出声问着,瞥了帅朗几眼。这个形象确实不错,像个很有生活品位的小资男,又像个很懂生活的知性男,要是没见过帅朗扛饮料箱那德行的话,没准儿杜玉芬还真要把帅朗和盛小珊当成一对。只不过此时匪哥一下成帅哥了,让杜玉芬有点不自然了,轻声说道:“我也想了想别的辙,看来飞鹏这次是要下死力气困住咱们了。我联系了周边地市我认识的分销商、代理商,都不敢提供这么大量的货源,估计李正义已经打过招呼了……飞鹏在各地市的分销网络我不太熟悉,我还真想不出来,你的货源究竟在哪儿?”

“你的办法不对。”帅朗手指甩着指摘道,“人都是贱货,赔着笑脸求着说好话,他不理你,不骂着、不收拾着、不诈唬着,他不听你的话……比如现在,我就是回去给林鹏飞、给李正义、给有货源的主儿磕上十个八个响头,人家可怜都不可怜你,只会小看咱们……可收拾他们、诈他们就不一样了,诈到他们不敢不给,便宜给了都不领人情……”

铿锵几句,掷地有声,不过杜玉芬可信不过了,以为帅朗又是胡吹大气了,嗤了一句“歪理”,扭过头了。不过杜玉芬也知道现在是到了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成王败寇,就看帅朗是否真的有力挽狂澜的本领,答案即将揭晓!一路上帅朗口口声声货源就要在中州找,而且只能在中州找。每件饮料的单件利润并不高,这个分销和代理体系之所以能存在,就是因为有价格优势在,别人要串货根本不划算,除非你是想损人不利己。可货源要是就在中州,实在是让杜玉芬一头雾水了,自己好歹也在这个行当里混了数年了,还真想不出哪家批发商敢提供这么大量货?。而且粗略算算,两个市场现在旺季每天四千多件的销售,比批发商的吃货都大,除了直接代理,根本供不起这种吃货量。

揭晓了……行驶了十公里左右,到了揭晓的时候了。就在和中铁文化宫一街之隔的巷子里,下车的帅朗手一指,楼侧挂着大招牌,就叫“中铁配货”,巷很宽,能错过两辆轿车。一头雾水的杜玉芬下车锁门,看看四周环境,这里离铁路东站不远,还以为有大牛接应,不过看样子根本没有。前行了几步,问帅朗来找谁,帅朗说了个陈丽丽的名字。杜玉芬一听,吓得怔住了,一把拉住帅朗,急色问道:“你知不知道陈丽丽是谁?”

“知道啊,这片超市和车站周边的小副食批发商,一胖娘儿们,少说也有一百八十斤。”帅朗道。

“我不是说这个。”杜玉芬拉着帅朗,小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车站抢的是人家的市场。”

“知道呀,他们的货仓就在这儿,离车站四公里,十几天了,愣是一件也运不进去,呵呵……”帅朗得意道,笑得很开心。

“那你还来?不是找抽吗?她能给你货?”杜玉芬说出关键来了。

不过这个关键在帅朗看来又是另一种情形,看来往的人不少,他拉着杜玉芬到了巷口,贼头贼脑小声说道:“杜姐,你想想……以前这个配货她全靠车站出,货仓里基本保有一万多件的存量。六号以后,咱们抢了车站市场,把这个批发商困住了,代理给的条件都是能换货不能退货,而且只能在划定的区域出售,也不能乱串货。没了车站周边和列车市场,她一天只能出百八十件,货全压在手里了……我打听过了,还有八千多件库存呢,这要是弄到咱们手里,能小发一笔。”

“这……人家能卖给你吗?”杜玉芬脸色一难,想不通这叫什么机会。

“这生意需要大量的现金流,她压这么多货动不了,又不能随便卖,她能不急呀?这就是我说的有空子可钻,理论上都认为,我们和被抢市场的批发商肯定不共戴天,所以我估计,飞鹏防都不防这个人。她的市场丢了,出货量急剧下降,能不能保住批发商享受的分销价上货都难说……飞鹏的二十几个批发商有三个被咱们整得出不了货都积压了,这就是机会。机会很难得呀,只要能把他们手里的货拿走,相当于照准林鹏飞又来了个窝心脚……三家的存货有两万多件,这将是对市场一个极大的冲击。”帅朗白活着,说得眉飞色舞。要论坑人钻空子,这几个害虫个顶个都是好手,要不啥工作都没有,还不得饿死?想了很久才想到这么个空子可钻,估计没人会想到,帅朗还敢朝结怨的批发商要货。

不过杜玉芬可理解不了帅朗这种思维方式,难色郁结在脸上,不相信地问道:“能行吗?”

是啊,能行吗?帅朗不以为然道:“怎么不行?我们把飞鹏都搞得灰头灰脸了,一个小批发商还收拾不了?”

杜玉芬一划拉手指数着:“那是有心对无心,现在人家已经戒备森严了……这事我怎么就想着别扭呀。你看啊,你们抢了人家的市场,自个儿赚钱;现在再回头要人家不计前嫌给你存货,还让你们赚钱。怎么这好事都让你摊上了,你咋就想得这么好呀?”

“这有什么难理解的,生意人,都图利,谁记仇呀。哎,你去不去?你不去拉倒,我一个人去,这趟赚了没你的份啊。”帅朗翻着白眼,嫌杜玉芬话多磨叽了。杜玉芬一听,说道:“那走……不过人家要是拿大笤帚往出赶你,别指望我帮你啊。”

“切,我忽悠不了美女那是真的……要忽悠不了中年妇女,那我还混个屁呀……你瞧好了啊,她货仓里的存货,我要以分销价全部拿回来……”

帅朗得意地撂了一句,大踏步进了巷子。杜玉芬被这话噎了一下,慢了两步,见帅朗这么自信,那份怀疑更深了,紧追了几步,跟上帅朗,进去了……当古清治洗过两遍茶,第三遍从紫砂壶里倒出红色清亮的普洱茶汤时,终于听到了轻轻的叩门声。进来的是盛小珊,她微笑着,点头问了声好。

清静、幽雅、整洁的房间,黄昏时分,房间里洒满了淡金色的光彩。凤仪轩这个会所,所谓男士保养保健不过是个幌子,其实更多是为一些喜欢高雅格调的男士提供这样清静和私密的空间。面前这位老男人在盛小珊眼中,就属于那种懂得生活的人。比如他穿衣,只选择丝织或纯棉织品而不在乎什么牌子;比如他选择鞋子,会选手工纳的布鞋,绣花的鞋底,土是土了点儿,不过土到极致也叫一种雅致,就以前乡下老娘们手工纳的那玩意儿,说是民间艺术一点儿都不夸大,而且价格死贵。更比如现在眼前所见到这个雅致的嗜好,老头儿只喝十年以上的老茶头或时间更久的老茶砖,那黑乎乎的玩意儿每次都是自带的。盛小珊曾经注意过那玩意儿,原本以为就是稀罕的茶砖而已,不料回头细查才发现,这一块几百克的玩意儿,能赶上一瓶轩尼诗的价格了。

谁说中国没绅士,面前这个老男人绝对就是中国式的绅士。

盛小珊见古清治微倾了一小茶碗红色的茶汤,做着请的姿势,于是笑吟吟地坐下来,很优雅地双手端着,轻启朱唇,抿了一口,很醇。自从上次吃饭听了老头儿一番茶马古道的传奇故事,她潜意识里也有点喜欢上这东西了,特别是据说普洱还有减肥、排毒养颜的功效。

两杯浓浓酽酽的茶汤很舒服,喝完了,古清治眉毛挑挑,没有先问,盛小珊这才想起来意了,笑着把手里的单据递到古清治手里。老头儿眉头一下子锁上了,出声问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已经走了?”

“三点多来的,五点多走的,也没干什么,就是洗了个澡,理了理发,修了修面,像上次一样,不过简化了不少,他说有事要办……钱本来我是不收的,不过他坚持要自己埋单,包括上次的消费……一共两万七,全存到您的VIP卡里了……”

盛小珊解释着,好多天没见帅朗,再见时她差点儿笑喷了。不过十几天工夫,愣是恢复了原样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把自己整得像在逃荒队伍里蹦出来的一样。不过让盛小珊高兴的是,帅朗这次来,是要恢复盛小珊曾经给设计的形象。这个倒不难,但奇怪的是,帅朗却坚持要付了上次的账单,这事让盛小珊觉得很不妥,在电话里告诉了古清治。

果真有点不妥,古老头儿在这里是个消费大户,闲暇工夫不是自己来,就是带着几位男士一起来,早已经是凤仪轩的VIP客户了。一见客户眉头不展、稍显不悦的神色,盛小珊赶紧解释道:“对不起,古先生,我说不收吧,他就大喊大叫,拍桌子训前台。我们呢,只能尊重客户的意思,所以……只能收下了,打了七折……”

很奇怪,放着白给的不要,非要自己埋单,盛小珊实在理解不了这一老一小俩男人间有什么猫腻。像这样的有钱老头儿养个小妞倒不稀罕,不过花钱巴结个小男人就理解不了了,又不是小白脸。就这,人家还不领情呢。

不过这事盛小珊虽然有疑惑,可从来不问,尊重客户的隐私是这行的职业道德。这一点谁都能做得到,甚至有时候客人就是带个明显不是老婆的女人来私会,都装作未见。

门又“笃笃”两声敲响了,古清治这才反应过来,笑了笑道:“没关系,他脾气就是比较拗。谢谢啊,盛设计师,看来他很喜欢你的杰作,恭喜你又有个回头客了……”

盛小珊谢了一句,见进门的却是来过的那位大个子寇仲,问了一句好,留给这两个男人私密空间,她轻轻地退出去了。掩上门,很讶异的表情浮在脸上,她还是有点理解不了,对于来这儿的所有客人,从衣着言行中盛小珊几眼就能判断个七七八八,不过这位姓古的老头儿处处透着神秘。老头儿手里很有钱自不必说,喜欢保养保健也能理解,爱清静也不意外,只是理解不了的是,这老头儿经常带男人来,关上门就是很长时间,时间长得足够让人往不正常的方向想。

没多想,盛小珊摇摇头笑着走了。她倒觉得还是帅朗有意思,什么时候再出来吃顿饭,教唆那个自信极度膨胀的小伙当场泡妞才更有意思呢。

屋里,坐下来的寇仲抿了口茶汤,笑着开口了:“师爸,我给您淘到了七二年云南土畜进出口公司的货,易武山上的老树茶,改天给您送过去……”

古清治笑了笑,把收据随意地扔到桌子上。寇仲见师爸心思不在这上头,又换了个话题,问道:“那小子来过了吧……您一打电话让我来坐坐,我就想他来过了。师爸,还是您预料得准……”

“准了一半……我先前想他会回头,是因为被现实的无力感和贫困压抑久了,对物欲追求会更加强烈。我给了他这么多白捡的便宜,就是等着他由俭入奢。可没想到,他回头却是还钱来了。”古清治笑了笑,很难理解,或许也很好理解,数日未见,却不料是个这样的消息,多少让他有点失落。

“哦……这样啊。这么说我倒有点喜欢这小子了,不拿施舍的和不明不白的钱,难得……”寇仲笑着赞了一句。

“就怕他不喜欢咱们呀。”古清治摇摇头道。

哦,对了,寇仲心下一凛,人家连你给的便宜都不捡,这是根本不领人情,跟你划清界限呢。一念至此,他倒不敢再夸帅朗了,默默地啜着茶,几次想安慰师爸一句什么话,几次都压抑下来了。师爸的喜怒很难揣度,他生怕又说不对话,触了霉头。

“对了,寇仲,这段时间让你打听他的事,有什么消息了吗?”“哦,我正要说呢,这个好打听,我公司和不少超市批发站有业务往来。听说他们前段时间把景区、两个火车站的市场全给端了,除了他们谁也进不去,现在两家公司正封杀这帮人的货源呢。生意上嘛,还不就这些事,大户欺负小户,小户欺负散户,饮料代理商和批发商是自成体系的,现在的市场已经很成熟了,代理商从上游断源、批发商从中间控制……估计他们干不了多长时间了。”

“你……你跟我细说说,这方面我还没搞太清楚。听你这口气,动静不小。”

“当然不小了,每一个驰名品牌的省级代理,向厂家交纳的保证金最少几十万,多的上百万,相当于一个专卖权……他们抢的景区、火车站市场都是客流量很大的地方。客流量大,销售量自然就大,这种市场是大家争夺的焦点。他们这一捅,捅马蜂窝里了,现在我听说飞鹏和正浓饮业联合起来封杀他们的货源。”

“货源没有那么容易封杀吧?”

“不不不,很容易。小批量不容易,像这么大的市场,每天需要几万、十几万瓶的货源就很容易封杀了。而且饮料的单件利润很低,一瓶就是几毛钱的差价,从外面运吧,不划算;从中州找吧,除了代理商没人能提供这么多……所以这就是专卖的意义所在了。”

“哦……那这样的话,好像就很难操作了,这种代理似乎相当于变相的垄断。”

“对,就是这个意思。特别夏天这种旺季,大家抢起市场来都是不择手段的,不过终究还是站在塔尖上的代理商和大型批发商联合能起到操控市场的作用……帅朗不知道从哪里招了一帮人,我听说足有四五十号人,愣是把代理商们逼得不得不下狠手。”

“呵呵……看来摔打了两年,快成精了,还是实践教育成长得快啊,咱们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没有和大公司对垒的本事……对了,你这个消息来源是哪里?”

“我公司里有人卖过饮料,鑫美、家家利、天宇几家超市配货都做这行生意,这些日子说得最多的就是这个笑话。我听说,他们往路中间竖了个水泥墩,愣是把代理商的货柜车给拦下了……师爸,您还别说,这小子下手还是蛮有准头的,不声不吭地在背后挖坑呢……算起来,他都把持那地方十几天了,很不简单。”

“呵呵……回头再细打听打听,我和你一起去。看来是各有各的混法,各有各的道啊,咱们瞅空也领教领教去。”

茶色渐淡,谈兴却浓,古清治听着这些支离破碎的消息,很高兴。他忍不住想到十几天前见到的菜园路那个租住地,两辆货厢车七八个人手的寒酸模样,他当时留了个口风,那是让皮定方捎话,等帅朗困顿之后回头来找。没承想这帮揭竿的还真起来了,连别人帮助都不需要,或者是,根本不想要。

这好像是最为难的,办什么事说服什么人,总得投其所好,找准一个切入点。可古清治却发现自己被了解的很多,而自己对帅朗的了解依然是那么肤浅,连他真正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听到后来,古清治有点微露忧色了。以寇仲知道的消息,在两家公司断货的夹击封杀之下,作为散户或者小户绝无幸免的可能。这一次的困境,连他也思忖着似乎已经:无路可走……路都是人走出来的,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不过在没人走这条路之前,这里根本没路。

配货场和商店还是有区别的,当杜玉芬站在楼层货场之内时,仍然觉得帅朗有点胡吹大气。就现在这些人的身家,恐怕连货场的租金都付不起,地下一层、地上两层,框架式结构,院子里能停两辆货厢车。货仓门口摆着两个柜台都是样品,这个配货站主要以经营副食品和饮料为主,罐头、火腿肠、方便面、榨菜、瓜子、花生……绝对不是印象中摆的货架,和零售区别很大,全是成件成箱地码着,垛了几米高,光搬运工人就有七八个。

就这地方,偷都不好往外偷……杜玉芬又看了帅朗一眼,帅朗指指楼上,意思是说那些存货都在二层码着。进门的时候,帅朗很牛气地说要批量进饮料,这配货的倒不敢怠慢,恭请着让坐,招呼着人去叫老板,因为进货量太大,人家要跟老板谈。而看这位谈吐不俗、穿着很牛的男人,配货那哥们也觉得有必要把老板叫出来谈。

“行不行啊,帅朗……”杜玉芬瞅了个空,凑到帅朗身边,看见没人注意,悄声问道:“你这可是臭虫钻进耗子窝了,别这么多人一会儿群殴你啊。”

“干那活我是专业水平,打架要是能解决问题,我都不用张嘴说了,讹都把她讹住了。”帅朗小声道。

杜玉芬被噎了一下,仰着鼻子来了个深呼吸,不说了,很无语的表情。她现在倒觉得,多少能理解李正义和林鹏飞的难处了,就帅朗这样胡撞蛮打,谁敢接招?没准儿乱拳打死老师傅,那一时英名毁在这小人手里,可亏大发了。

人来了,院子外来了两口子。一瞧俩人,杜玉芬咬咬嘴唇,勉强没笑出来。来者胖脸如肿、腰如水桶,偏偏还烫了个保湿卷发型,显得脸大如盘、头大如斗,一瞅就是个发了点儿小财还没学会怎么打扮的老媳妇。而且这两口子像是故意证明相对论的正确性一样,女人奇胖,男人却奇瘦,瘦里干巴得像根柴火。隔着大老远,那胖娘儿们伸着手,说着“您好”就迎上来了,直把两个人迎到二楼,那是经理室兼收款处,铝合金隔出来的一个小房间。二楼整层都垛着两人高的饮料堆,看得杜玉芬有点感叹,飞鹏确实名不虚传,就旗下一个批发商的囤货量都这么大,比正浓强得可不是一点半点儿。

敢情是听到有人上门要货高兴了,那胖陈丽丽开门见山问着帅朗:“您二位我以前怎么没见过?要多少货?”

“您肯定没见过,我全要……现金收货。”帅朗大大方方一坐,给那男人递烟。那男人摇头不抽,只顾着给帅朗和杜玉芬倒水,这个人直接被忽视了,看说话就知道,当家的不是男人。

“全要?你们哪家铺面的?这个我得问清楚,我们批发商都有区域限制,你串别人区里,回头又有人到公司告我状去……对了,两位,还没介绍一下呢,我叫陈丽丽,这是我家里当家的,王正。”

“呵呵……我没自我介绍,是怕陈大姐您听了我的名字生气……呵呵……”帅朗坏笑道,不以为然,神神叨叨。

陈丽丽对这位帅帅的小黑哥颇有好感,哈哈一笑,直说怎么可能,哪有见生意上门生气的。嘴上说着,却在心里盘算着,敢不敢串批货出手。整个二层放的都是饮料,成件堆着几乎码到了楼顶,这东西压在陈丽丽心里不少时间了。

一客套,帅朗回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货源,笑着开始说了:“我叫帅朗……牛必强是我兄弟,陈大姐您那市场,就是我们抢的。”

坏了,一句话没说完就准备干上了。这娘们敢情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儿,看样子平时在这里**威不浅,河东大声一狮吼,脚步咚咚跟着上来了一群人。人往隔间的屋外站了一层,陈丽丽胆气顿来,一把夺过老公手里刚倒的水,“啪”地一摔,又重重一拍桌子,指着帅朗骂道:“王八鳖孙,老娘还没找你,你倒找上门来了……要货,要你娘个腿,找死来了……麻三、小秋,你们看清了,这就是抢了咱们车站市场的龟孙……站着干什么?还不动手,人家屙到头上,你们就站着看……”

乱了,陈丽丽开始双手拍桌子,就差扑上来把帅朗压倒了。而后面的那位刚刚对帅朗的印象蛮不错,可没料到是仇家上门,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不该上手。杜玉芬没经过这种场面,瞬间有点紧张地看着帅朗,不知道这人是胸有成竹还是故作镇定,端坐未动。

忌惮,这其中肯定有忌惮的成分,否则这么蛮不讲理的老娘们早扑上又抓又挠了,否则后面这干搬运的爷们儿早敢上来给你几拳几脚几耳光了。不过这位中年肥妇没被帅朗的玉树临风迷倒,倒是被这厚颜无耻气着了,再怎么也在自己的地盘上,陈丽丽见无人敢动,一鬼哭狼嚎,张着血盆大口喊着让人把帅朗提溜着扔出去。那几位帮工慑于**威,朝帅朗围上来了……

人上来了,要挨揍,即便不挨揍,让人拖着给扔出门外,那脸也丢大发了。杜玉芬先坐不住了,侧头一看,就要起身,不料手被拉住了,不由自主又坐回了原位。帅朗好似根本不在意这茬儿一般,斜叼着烟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人没来由地被这一眼盯得脚步一顿,就听帅朗对气咻咻的陈丽丽说:“陈姐,今儿上门是给您面子啊……您生意我都敢抢,这么屁大点儿小店,信不信我砸了您场子,让您干不下去?火车站我们兄弟可有几十号人,就闲着没事干啊?想试试,你们上来动动试试。”

声音不大,不过味道很冷,有点举重若轻的大气。帅朗打小就从父亲那里继承了看嫌疑人的眼光,很冷,又经过无次数大小群殴单挑的锻炼,这气势端得是不容小觑,有那么点儿不怕死的味道了。而且话说得慢条斯理,悠闲地抽着烟,简直要跩到没谱了。于是那几位原本还想讨好老板的帮工惊住了,没敢冲上来,都看着胖老板娘。

杜玉芬没经过这阵势,紧张之下不知道情况会变成什么样子,刚不舒服地一挪,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帅朗握着。她一动,帅朗也像刚刚发现似的,拉着杜玉芬那只白手,貌似很惬意地把玩了几下,“呸”地一吐叼着的烟,手摩挲还不成,又来了个乘人之危的动作,把小手拉着放到自己嘴边轻轻吻了一下。杜玉芬料不到这货这时候了,还能有这心情,有点脸红脖子粗,连手也忘了往回抽了……一脸红,害怕倒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