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掀货占摊放狗02

笑着上车小坐的正是韩同港,晚报社的实习记者,也肩负着采访任务,看着画面已经在制作中了,韩同港问那位女记者:“于姐,这个新闻价值大吗?”

“你说呢?”女记者笑容有点神秘。

“我觉得新闻价值不大,现在假货已经司空见惯,群众也见怪不怪了,真要播呀?”韩同港似有几分怀疑。

“不,这就是实习和正式记者的差距了……播不播我做不了主,不过它的价值还真不小。台长不会不重视的,我建议你尽快向你们报社主编汇报一下。”女记者依然很神秘。

“哦,于姐,这您得教教我。”韩同港虚心请教着。

“一条新闻成就不了一个企业,可足以毁掉一个企业,这条新闻就是如此,它不体现在新闻上,而体现在它播出的后果上……懂了吗?”于记者侧着头,凤眼有点媚惑,摄像的、制作的、调音的都神秘地笑着。

于是韩同港懂了,即便报社也有许多播不出去的新闻,除了主管单位明令不得播报的,就是当事人花钱摆平的,那么今天这条,似乎要成为奇货可居的后一类了,怪不得于记者这么高兴呢。

新闻车走了,向下一个地方驶去,要采访景区管理处的事件处理经过了。韩同港作别了这些人,下车时有点懵头懵脑,一边回忆着于记者的媚笑,另一边回忆着,中午在报社吃饭时接帅朗的那个电话,电话里说:“韩老大,兄弟给你爆个猛料要不要?让你小子一炮成名、立马转正,机会难得呀,就你这实习记者得混到猴年马月……”

那个电话终究还是把他煽动到这儿来了,来了才知道不但把他煽来了,连田园也煽来了,那份交给电视台的现场录像就是田园躲人群里拍的,据说电脑城里那个针孔摄像设备大减价,田园一口袋里塞了好几个。

快步走着,到了停车场外,在观景台前席地而坐,肚子堆了一堆肥肉的田园远远招着手,膝上放着台笔记本正玩得起劲。韩同港此时心有所系,可顾不上和田园瞎扯了,四下瞧瞧没熟人,小声叱道:“老屁,你跟我说实话,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老大,发生了什么都在录像上,你自己不会看呀,要不再给你看一遍?”田园很无辜地说。

“少来了,你这身价能值多少,说,帅朗多少钱收买你了?”韩同港追问道。

果不其然,一说这个,田园嘿嘿哈哈一笑,一伸巴掌道:“二哥发财了啊,直接扔给我五百小费,你说我不来都不好意思……我现在严重后悔没有跟二哥来卖饮料,你知道二哥今天开着什么车吗?小丰田……旁边还带着穿裤衩的款姐,咦哟,羡慕死我了……”

“啧啧……我不是给你说这个,你录下的这个直销点是不是销售假饮料的,这可很关键啊,这要播出去了,对于组织者飞鹏饮业那后果可不堪设想,我问你……他怎么做的手脚?”韩同港压低了声音。

“不可能,现场拍的,怎么可以做手脚?”田园反驳道。

“少来了,玩扑克帅朗在咱们眼皮底下都能偷了牌,我就不信这么乱他调不了包,干这个他是行家……你不是现场录了,往前推十分钟,肯定能看到,拿来,把你全程录的拿出来。”韩同港扇了田园一巴掌,知道这俩货肯定没干好事。

田园嘿嘿笑着,笑得五官挤在了一起,笑得眼眯成了一线,在韩同港再三追问下,这货不好意思地说:“老大,那段我不敢录,真录了,别说挣不到二哥给的钱了,他回头还得揍我个半死。现在什么都没有,就咱们那点儿东西是真相,谁还能质疑不成?”

“哎呀,你这俩货呀,现在不坑人,坑起大公司来了……”韩同港摇摇头,无计可施了,一屁股坐到观景栏前,呆呆地望着滔滔黄河,枯水期,黄河有点名不副实,一点儿气势都没有了景点摊位不远,当秦苒踏着焦急的步伐奔到现场时,正逢那位女记者和群众在七嘴八舌说话,一向谨慎的秦苒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地观察着现场,当看到摄像师对倒塌的直销点拍摄很感兴趣时,心里“咯噔”一下,蹙步到了近处看了几眼,直销点上扔着的饮料瓶、柜台下放着的饮料箱,还有码着的成件饮料里,已经掺杂了让她心跳加速的东西:假货!

坏了……秦苒掉头快步跑着,第一反应就是电话联系公司半路上的人员,来把这个直销点余货撤走。第二个反应却是萦绕在脑海里的那辆采访车,紧张地汇报给了林总:“林总,这边可能有点问题,市电视台的不知道怎么到了现场,而且拍到了咱们销售点上的假货现在还不知道这些东西怎么来的,我派人先撤了……”

撤了,于是把派出所还没有勘查的现场先撤了,林鹏飞和闫副总风风火火地赶来了……“还有多少钱?”帅朗问,车停到了银河路边。“第二批咱们凑的二十一万,还有不到三万……”杜玉芬看了看已经瘪了的包包,说了句,一眼瞥过,后面几辆货厢车又跟上来了。就这么个连唬带诈的笨办法,不吃这套的还真不多,一下午时间,粗略算来已经扫了三万多件货,而此时,真正的代理商还蒙在鼓里呢。

此地距体育大学不远,帅朗看了看环境,但凡这类大型批发商,选址都不会在街面上,不是胡同里就是较偏远的门面,地方宽敞、货场大,而这个批发商就在体大后面,沿着街边的胡同能看到“银河配货”的字样。

一下午,想象中几乎所有的事全部都在掌控之中,回头再看随行而来的车队,让帅朗第一次有了自我存在的感觉。这得意劲儿落到了杜玉芬眼里,她稍有忧色地提醒道:“差不多了啊,景区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动静这么大……”

“呵呵……没事,我给他埋了几个雷,过了今天,景区再无争端;过了今天,什么货源不货源的,根本不在话下,飞鹏这次能自保就不错了。”帅朗得意道。

杜玉芬见帅朗着实有得意忘形之虞,几步追上来说:“帅朗,你听我说,差不多就行了啊,千万别再出点儿其他事。你们不管哪个出事,这生意可都没法往下干了。”

“放心吧,我们五个都进过派出所,大不了拘留几天……只要不是同时进去了,这事都能继续,就算同时都进去,还有你呀。”帅朗给了杜玉芬一个气结的理由。杜玉芬一路担心,这回总算是全部爆发了,上前一把拽住帅朗的胳膊,帅朗一惊,一回头,看着杜玉芬如哀如怨的眼神,咋就这么让人觉得可怜呢,一撇嘴没好话:“喂喂喂,咱们啥都没干,你咋吓成这样?搞得这跟上刑场一样?”

“你收一个代理商的几万件货,要让人知道了,非急红了眼……再说景区的事要是警察查怎么办?”杜玉芬没来由地有点紧张和语无伦次。

“那你觉得现在还能停下来?还有回旋的余地?就咱们,现在磕头求饶都没机会了……硬着头皮也得硬到底。你要觉得停下来能行,那就停下来。”帅朗将了杜玉芬一句,杜玉芬瞬时被将住了。没错,现在双方矛盾已经不可能再调和了,掀了人家的直销点,收了人家的货,这些货如果放在代理商手里是货,可要放到竞争者手里,就如同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把任何一个市场区域的价格体系打乱,搁谁谁也受不了。

僵持了片刻,帅朗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杜玉芬没动,帅朗干脆自己走了,不理会了,杜玉芬悻悻然跟在他背后,果真是贼船好上,却是没有半路下来的机会。

又一家,银河配货要遭殃了。一进门,大牛扯着嗓子喊道:“老板呢?把老板叫出来……看什么看,要货。把你们这儿的饮料存货给我准备一车。”

不差钱的主儿基本都这德行,谁也不敢怠慢,立时有位年轻的小伙子颠儿颠儿奔出来,鞠躬问好,然后直奔经理室唤老板出来配货地方的建筑都没那么讲究,经理室设在二层,木制的旧门,钢焊的楼梯,人跑上去腾腾脆响,眨眼间领着个大汉出来了,这大汉看得帅朗和大牛心虚地互视了一眼,难不成又遇上硬茬了?

看样子像,一米八以上的大个子,络腮胡子蒜头鼻,粗手大脚,短褂子几乎是绷在身上,肌肉发达得像头骡子,几步下楼,远远地看到帅朗就有几分惊讶,等走近了、看清了,“呸”了一声,比大牛还凶道:“哟,祸害到我们这儿来了?你也不打听打听哥们是谁?”

完了,真是个硬茬儿,帅朗笑吟吟地说:“这不是连昆骁连老板吗?这不,登门拜访来了。”

帅朗一笑,那人的气势更嚣,指着帅朗道:“我知道你是谁,你在哪折腾我不管,不过想在我这地盘闹事,你自个儿掂量掂量吧。”

大汉皱眉瞪眼,比大牛还凶几分。

这下子大牛不服气了,牛眼一瞪要发作,被帅朗拦住了,帅朗还是笑道:“我分量应该够了吧,要不我也不敢上门,连老板,你这消息有点闭塞啊,是不是景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知道?我好像听说飞鹏的直销点都干不下去了啊,你就没点儿打算,真想跟我们拼到底?”

危言耸听老一套而已,不料这位连大汉“哧”的一声,一斜眼道:“什么景区,关我鸟事,少在这瞎咧咧,谁是吓大的。”

完了,碰上个脑筋不灵光的,根本搞不清景区的事和其他市场的关联,帅朗这套不太管用了,吓唬聪明人行,吓唬这等有点愚的就不灵光了。不过好在今天也带了个愚人,一听口气不善,大牛呼哨一声,门外听见信号呼啦啦蹿进来七八个搬运工,都是铁路货场上的人,那位大汉可急了,紧张且有点惊惧地指着来人道:“你们……你们……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给点儿货,不多要,一千件,现款,分销价,运费我们出,不让你赔钱。”大牛下命令了。

“要你货是给你面子啊,我手里已经有七八万件了,中铁的陈丽丽、鑫地的宣奇风、东新开发区的王战强,还有西客站的杨行……人很多啊,都给我货了,货多得我都没地儿卖了。”帅朗胡吹着,脸不红不白,听得旁边的杜玉芬掩着嘴笑。

一哼一哈,一说一诈,大牛紧接着又来了:“没事,怕什么,开发开发体育大学这个市场,教职工带学生也有两三万人吧?”

“嗯,差不多,银河路这边,一天批发出去千把件没问题。”帅朗又道。

两人这双簧唱得那连老板终于明白了,歪着嘴咬着牙迸了几个字:“小子,威胁我是不是?老子还就不吃这一套,爱咋咋地。”

“嘴巴放干净点儿啊……”大牛见对方气势渐颓,指着叫嚣着就上来了,对方的几位员工拦着,那人躲在员工身后,骂了句什么,大牛表演得淋漓尽致,就着话头道,“骂你牛爷是不是?就你这个逑毛摊,还不够牛爷一脚踹呢,试试看,上来呀,今儿牛爷还不要货了,跟他妈你没完了……”

没料到要出这等意外,大牛狂嚣乱吼,几个人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那老板被推推搡搡,敢情是个银样镴枪头,并不敢大打出手,立马落了下风。这会儿倒好,人家不要货了,要闹事了,杜玉芬只觉得一下午方向偏得离设想越来越远,悄悄拽着帅朗,要他出面制止,不料帅朗做着鬼脸道:“没事,吓唬吓唬他,以后好办事,不吓住,以后他不屌你……”

杜玉芬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在帅朗胳膊上拧了一把,拧得帅朗龇牙咧嘴嘿嘿地笑。

说着话,大牛在叫嚣着、挥舞着胳膊,以一当十,把三员工一老板逼得一直退到了墙根,那老板急了,狗急跳墙、人急喊娘,扯着嗓子喊道:“我告诉你啊,今儿我这儿可是有警察……你们敢胡来,把你们全抓进去。”

“警察?你牛爷差点儿还当了警察呢。”大牛手指戳着喊道。

帅朗看那老板也是进退维谷了,正要出声制止一句,不料看到了小二层一间房里真出来俩警察,心里“咯噔”一下,倒吸着凉气,“大牛大牛小声喊”。不料大牛叫得兴起,哪听到帅朗小声示警,反而咧着嘴损着连昆骁:“急了啊,没治了啊,想起警察来了啊,我说连老板,警察是你爹还是你妈,你说啥就是啥……就算来了能怎么样?哟……”

随着众人的眼光不经意回了头,大牛的话噎住了,表情也僵住了,果真有两个警察出现在身后,大牛的气势一下子落到谷底了,尴尬地站着。此时那位男警察在笑,那位女警察也在笑,而且那位女警察好像看大牛很眼熟,用手指着他道:“你,你……你,你……”然后又指了指帅朗,似乎两个“你”有关系。

“大牛啊,你什么时候加入黑社会了,看样子职务还不低嘛,带了这么多人?”

女警察笑吟吟地来了句,大牛刚要解释,眼看着一帮搬运工就要到跟前,见到警察“吱溜”一声全跑了,他紧张之下急中生智,指着帅朗道:“不赖我啊,他是我们老大,有话跟他说……我,那个告辞,回见啊……”说着话掉头就溜,狠狠地瞪了帅朗一眼,这女警察明显就是上次吃饭扮着要银行卡的那位,这不拉兄弟们下火坑不是?

大牛一走,俩警察看着不动声色的帅朗,都笑了,不知道哪里可笑。一笑帅朗没急,倒把杜玉芬吓坏了,这可被抓着现行了,紧张地挽着帅朗的胳膊,悄悄使劲拉拉,不料没拉动,人家没走的意思。

“他叫帅朗,带头的……这伙人黑着呢啊,把我们代理的生意搅得都没法干,警察同志,像这号人你们得好好管管,我们可都是正当生意人,惹不起这号烂人,您二位瞧瞧,人欺负我们门上还这么牛……”

连昆骁老板生气地说,恨不得帅朗马上被俩警察带走,不过似乎这俩人对发生的事并没有兴趣,只是对眼前的人感兴趣而已。

“哟,这是帅朗吗?小木,你看像吗?”方卉婷快走到帅朗面前时,惊讶地“咦”了句。

“不像啊,原来的帅朗可没这么帅。”木堂维故意说。

是啊,比原来帅多了,小红皮鞋倍儿亮、西裤倍儿笔挺、小衬衫洗得倍儿干净,剃着寸头,人显得要多精神有多精神,特别是身边还挽着位裸臂长腿衣着不多的美女,木堂维心里惊讶,方卉婷除了惊讶就更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感觉了。

“哦,是帅朗。”走近了,方卉婷点点头,瞥了帅朗一眼,目光又投在杜玉芬身上。杜玉芬在这位目光不善的女警面前显得有点局促,眼光躲躲闪闪,一眼瞥过方卉婷,故意道:“这位姑娘,选人你得擦亮眼睛啊,你选的这位特别爱骗人,别被他骗了。”

“哎,帅朗,你什么时候加入黑社会啦?还提干啦?人手不少嘛,哈哈……”小木笑道。

“我现在是中州黑社会驻银河路代表,相当于区级干部,呵呵。”帅朗终于发话,脸不红不糗,一句话说得小木哈哈大笑。方卉婷的态度可不那么好了,盯着帅朗的目光很不善,帅朗可无所谓,开了句玩笑接着问道:“真有缘啊,这么大中州竟然在这儿碰见你们了,我正说要找你们呢,有重大案情向你们汇报。”“什么?一见我们就有案情了?”小木一脸愕然。

“当然有啊,要不我怎么会出现在你们面前。”帅朗道。

“不胡扯你会死呀?”方卉婷叱了句。

“我到现在还没有死,说明我不是胡扯,我发现了一个重大嫌疑人,你们肯定不知道。”帅朗忽悠道。

“谁?”小木上当了。

“他!”帅朗一指配货的连昆骁老板,此时连老板紧张得话还没说出来,帅朗就滔滔一堆灌上来了,“这个人欺行霸市、以劣充好、有重大诈骗嫌疑……不信啊,不信你们查查他的货仓,过期的、没产地的、假冒的,甚至三无的产品,绝对不少,这个骗子可骗了不止一两个消费者。查完仓库再查查他们的账目,偷税漏税肯定有,现金不入账经常干,抓进去判个十年八年肯定不冤……你们二位需要帮助吗?”

得,现场发挥、临时兴起,一堆脏水乱泼,那连老板气得面皮发白、胡子乱翘,一会儿我我我、一会儿指着帅朗你你你,就是憋不出一句话来。说完了,帅朗得意扬扬地盯着连昆骁,这位连老板突然间明白了,敢情人家认识这俩警察,关系还不赖,想到这一层,鼻子抽了抽,这是真紧张了。

“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方卉婷半天呛了帅朗一句。

“你就说话,也没人把你当警察。”小木接着茬呛了帅朗一句。

“哦,那看样子没我的事了啊……拜拜,回头见。”帅朗拉着杜玉芬,掉头就走。

“等等……”方卉婷喊了句,“在外面等着,敢溜,小心我传唤你啊。”

“好嘞,那等着你,不见不散啊。”帅朗回头说了一句,调侃味十足,接着俩人出了院子。

人一走,方卉婷和木堂维才和连老板握手告辞,没想到遇到这种事,还能遇到个熟人,俩人都有点不好意思,直说别理他们得了,小木给壮着胆,没事,他敢找你麻烦,给我们打电话,不过我们的事,连老板您如果有消息,一定通知我们……是个案子,是在查嫌疑人。那位连老板自然是满口应承,点头恭送着方卉婷和木堂维,还不忘提醒木堂维道:“木警官,那个,给帅朗透个风,要货就来呗,我看你们都认识,都自己人就无所谓了,想要货来我这儿拉就是了……”

老板恐怕还是息事宁人的心态,不过方卉婷和木堂维却是心里有点阴影了,无形中俩人倒给帅朗撑腰了,这腰撑得,恐怕那货再来诈唬,胆子要大一圈。

“方姐,您说这小子进门整个就是想强买强卖呀?”木堂维跟连老板告别后,出门问着方卉婷。

“他爹要能管得了,能是现在这个样吗?”方卉婷以问代答,也有点哭笑不得,没料到俩人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您让他等着,是不是还想取取经上次那事还没顾得上谢谢他。”

小木道。

“千万别谢,你拉着脸和他说话他都翘尾巴,你要说谢那还了得。”方卉婷貌似很了解帅朗,更貌似还有几分解不开的怨念。体育大学的位置稍微偏僻,新区新路,六车道的街面很宽阔,每天黄昏时分是这里风景最美的时候:一轮夕阳挂在天边,把视线中的物体都染成了金黄色,炎热渐凉、凉风轻起,丝丝惬意的微风拂过街边的绿树花丛,正是一天消夏纳凉的开始。

巷口、车旁、树下,斜倚着树干的帅朗,看着两位正装的警察踱步而来,帅帅的小木、飒爽的方卉婷,俩人像走正步一般由远而近,要不是一身警服,很像一对般配的情侣。快到帅朗跟前时,小木果真听从方卉婷的建议,不但未言“谢”字,而且像看嫌疑人一样盯着帅朗。方卉婷也没好脸色,左右看看,揶揄地问:“咦?你那位呢?”

“哪位?”帅朗明知故问。

“就那位,衣服露肩、腿露根的那位。”方卉婷严肃地说。听得小木“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方卉婷也憋不住了,呵呵笑着。没人了,帅朗倒没那么大气了,指指不远处的车,车里正坐着杜玉芬,帅朗解释了句:“是我老板,我们现在一起卖饮料……我说方姐,不带这么评价人的啊,你嫌人家穿着暴露,人家没准儿还嫌你穿得古板呢……”

“哟,不高兴啦,我看不像老板。怎么看着你们俩像有故事的一对呢?”方卉婷道。

“是啊,我也看着像。帅朗,一个月没见,你不会真找到爱情了吧?”小木唯恐天下不乱,打趣着。

“哼,呵呵,你看他像是爱情故事的主角吗?有也是奸情。”方卉婷损道,话味很酸。

“哦,我懂了,你俩闲着没事干,消遣我来了,有事就说,没事我懒得跟你们磨嘴皮子啊。”帅朗不乐意了,这俩警察净是拿着杜玉芬说事,而恰恰自己和杜玉芬之间根本没什么,而且心里最感谢的莫过于这位信任过自己的杜姐,所以话有点听不下去了。小木顿时省得似乎玩笑有点过了,看了看方卉婷,方卉婷还真像故意一样一摊手:“没事,你可以消失了,我看你们再发展就真成黑社会了,有那么买饮料的吗?我们要不在场,你们还真抢是不是?”

“生意这事你俩生意盲不懂,我说也白说,你们要没事,我可有事啊,想不想听吧?重大案情,就我知道,你们不听后悔……别说我危言耸听,这回可是真的,就和你们现在办的诈骗案子有关,信不信?不过我不会轻易告诉你们的啊,除非把上次的账结了……想知道吗?”帅朗问着,不时地手舞着比画着。方卉婷和木堂维俩人面面相觑,都盯着帅朗不吭声。

哟?这忽悠不管用了?还是案子已经侦结了?帅朗胡吹了一番,看着俩人都不吱声,就那么莫名其妙地看着,有点拿捏不准了。

“案子已经侦结了,嫌疑人都落网了,你还胡吹什么?”方卉婷面无表情地说了句。

“对呀,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骗我们?”小木斜眼觑着,处得越久,越分不清帅朗嘴里的话是真是假。

“不对,你们撒谎……”帅朗眼珠未动,从小木怀疑的态度上,从方卉婷做作的表情上,很准确地判断。

小木奇怪地瞥了方卉婷一眼,刚要开口,被方卉婷的眼神制止了,尔后方卉婷给了帅朗一个嗤鼻不屑的表情,然后叫着小木道:“走,甭理他,跟这个黑社会预备队员划清界限,省得咱们到时候掰不清楚。”

“等等……”帅朗喊道。那个细微的动作被帅朗捕捉到了,他笑了笑,竖着三根指头道:“我说三句话,说完就消失。”

两个人没回头,故意的,帅朗在他们身后说:“案子没侦结,应该刚开始,以你们的速度和效率,能开始进入状态就不错了,现在应该是查到了点儿线索,铺开寻找当天在ATM机的取款人吧……像这种外围工作,也就你们这种经验不足、实践少的菜鸟警员干,对不对?”

方卉婷和木堂维都回过头来,很不善地盯着帅朗,说差哥差姐是菜鸟,有点伤自尊了啊。

“第二句,你们俩到现在还是盲人瞎马一对、没头苍蝇一双,什么都没查到对不对?”帅朗像故意激化矛盾一样,刺激着方卉婷和小木,那两位互视了一眼,有点生气了。

“第三句。”帅朗竖着指头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学会信任别人,没前途;到现在为止你们还没有发现这十几个取款人是怎么组织分配的,很没前途;到现在为止,你们都没有发现,组织这样一帮零散的队伍是什么人才能办到的,他是怎么办到的,哎,这么简单你们都不会,更没前途……我甚至想告诉你们,你们居然不相信……算了,我不习惯和没前途的人打交道……”

帅朗跩了,小嘴一忽悠,小手一摆,转身就走,留下方卉婷和木堂维发愣,小木招手要喊,不料被方卉婷伸手拦下了。两个人,直看着帅朗上了那辆红色丰田,头也不回,招呼也不打驶进了街上的车流中。

“帅朗,景区派出所传唤摊主了,不会有事吧?”杜玉芬问。

“用不了多久,咱们屁股后也跟上警察了,级别可比他们派出所高多了,怕什么?”帅朗道。

“那俩人能听你指挥?”杜玉芬不相信了。

“我能想到他们需要的线索来,挠得他们心里痒痒的,不跟着来都不行。”帅朗笑道。

“那女的是谁呀?”杜玉芬问道,对于那个女警的一双洞彻心肺的眼神记忆犹新。

“女警察呗,找过我麻烦。”帅朗道。

“不对……”

“怎么不对?”

“她看你的眼神不对。”

“眼神有什么不对?”

“就是不对,第一次见面就跟我有仇了……你们俩之间绝对有故事。”

“啊?不能这样吧,你觉得我和她有故事,她觉得我和你有故事,可故事确实还没有发生呢啊。我知道大家对男女之间的故事都有永不疲倦的好奇心,我也有,不过总得等发生以后我再告诉你或者告诉她吧……”帅朗呵呵笑着,丝毫不脸红地说着这个男女话题。

“像我这个年龄,已经有过很多故事了,不缺你一个啊……不过现在我还没发现你让我动心的地方呀。”驾车的杜玉芬,揶揄地说着,貌似调情的眼神瞥了帅朗一眼,女人有时候更擅长从这种异性间的调侃中获取一份满足、一份感觉。

帅朗回头很正色地打量着驾车的杜玉芬,还是晨跑的装束,短裤,修长的腿蜷在车里,紧身的短襟上衣显得波涌浪高,披散的半长乌发衬得皮肤格外白皙,从侧面看脸部的轮廓,眼与鼻尖、鼻尖与唇线,成了一条优美的、充满**的弧线。

正看着,杜玉芬猛地侧头,抿嘴笑着瞪了帅朗一眼,给了帅朗一个嗔怪的眼神,熟女姐可以不在乎你抱什么龌龊心思,不过这么直勾勾地傻看,连一句调情挑逗的话都不说,那就接受不了了。

一激,帅朗终于说出来了,叹了一口气道:“你看我不动心,正常;我要看你不动心,就不正常了……”

很好,杜玉芬很满意这个答案。不料帅朗又来了句画蛇添足的话:“奇怪了,为什么让我动心的女人这么多呢?特别是夏天。”

不好了,杜玉芬一听明白了,咬着下嘴唇,剜了帅朗一眼,悻悻地骂了句:“你怎么有这种流氓心态,恨不得大街上的女人都裸奔让你看个够,是不是?”

车厢里回**着帅朗猝然发出的哈哈大笑声,这话是真说到他心里了。

车渐渐驶远了,愣在当地的木堂维回头再看方卉婷,征询似的问道:“方姐,这小子不会真知道点儿什么吧?”

“怎么可能,省厅牵头侦办的案子,除了咱们工作组,连市局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方卉婷不相信地说。

“那他说的一点儿没错啊,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没有发现取款人的成分构成、怎么组织分配的、什么人才能办到这种事,光咱们这样漫天撒网,收效微乎其微,这都多少天了,就确认了一个人名,还无从核实……”小木说。

方卉婷倒吸了一口凉气,微微翕动着嘴唇,很不确定刚刚见到的帅朗,话说那个晚上的事随着时间的推移留给她们的记忆已经渐渐模糊了,可今天一见,帅朗变得很跩、很霸气、很帅、很自信,帅朗像把钥匙,打开了她的记忆洪流,不仅仅被记忆中的事冲击,而且被这个刮目相看的形象冲击着。那份自信,足以冲击到她的矜持,甚至于对他身侧出现的女人,方卉婷都泛起了一种微微的酸意。

现在她很不确定了,不但无法确定自己的感觉,也无法确定帅朗所说的话。

“要不咱们再问问他?看他这样混得风生水起,说不定还聚了一帮痞子流氓,没准儿还真知道点儿什么……再说咱们要查的这帮飞车仔,童副政委判断应该是当地招募的社会闲散人员,说不定帅朗真知道,他以前不也是无业青年吗?这些人算起来都是同行。”小木提着建议。

“走……追上去。”方卉婷立刻作出了判断。

于是,比帅朗预计还快,俩警察真追着后脚来了。景区里,事情开始向无法预料的方向倾斜了,不管是肇事方还是受害方,还是作为调查一方的景区派出所,都开始犯懵,一时辨不清真伪了。

提取现场录像用了一小时,分局刑侦上来的人刘清和助手仔细甄别过几处有价值的影像,而这个有价值的画面并不多,多数拍下的是人墙,特别是五龙景区,整个都是人墙围着,甚至可以想象当时的情况有多混乱,不过其他景点终究还是留下了疑点。浮天阁拍下的那辆三轮蹦蹦车,应该是个肇事者,但那个破草帽遮住了脸,距离又远,无法识别面部。送交白所长后,白所长当头被泼了一瓢冷水,景区不比市区,当地农用以及干杂活的都是这种车,五龙村和再远的几个村有两百多辆,要不要查?

当然不会查,即便查也赶不上时间了,陈局在电话里已经催了几次了,刘清和助手又从其他方向找可用的线索,比如梅园谁家养狗了……有,差不多家家养,除了家家养,来景区的有钱户有时候也带着狗,再加上走失的野狗,多得去了。白所长又被泼了瓢冷水。

对了,畅怀亭这边总是有线索吧,那几个讹钱的主儿可是把长相清清楚楚留下了,一辨认,连派出所的哥几个都认识,一个矮个的叫倭瓜、一个长脸的叫赖毛,还有一对歪瓜裂枣居然是兄弟俩,大的叫黑蛋、小的叫黑J。片警们一介绍,刘清这才知道了,他们都是五龙村村里的闲汉,级别相当于城市的街痞,平时就靠在景区偷点儿、顺点儿、骗点儿、讹点儿过活,甭说派出所了,经常来景区的大巴车司机都认识这几个人,都属于爹不亲娘不爱没人招惹的烂货。烂到什么程度呢?一位民警说有时候刮风下雨人家没生意了,这几个货敢到派出所遮风避雨,没准儿还蹭顿饭,没办法,除了警察,跟其他人不熟呀!

刘清组长听得瞠目结舌,知道基层工作有时候不得不和这些下三滥的人打交道,不过可没想到交道倒打出交情来了。就剩这几个直接参与者了,刘清和白所长辩了半天,一个坚持传唤,一个推托这些人居无定所不好找人。一个坚持案情重大,一个把事实摆出来,就讹了三块钱,因为这事传唤回来怕人笑话,敢关这号流氓,查不清问题不说,还得拿出经费来管他们吃喝。

争执了一会儿,刘清只得搬出分局长了。官大一级压死人不假,分局长一个电话解决了争端,结果是:立即传唤!林鹏飞和闫副总的车就停到派出所不远的路边,一直在这里关注着事态的发展,不过越来越多的消息开始让他们焦头烂额了:首先是市电视台那辆采访车,转悠了一个多小时才走,期间秦苒拦下了车,亮明了身份,车上现场采访的倒是客气,不过给了一通官话,什么新闻是公众的喉舌,什么要坚持实事求是原则,什么公平公开公正,捎带着还暗示秦苒不光电视台,中州晚报的记者也在现场,此时恐怕早开始编发报道了。

林鹏飞急了,紧急召集公司公关部的几位员工,到电视台和晚报社了解情况,采取对策。要真像秦苒所说,拍到了假货现场,别说会被抢走这大块市场,说不定连总公司也得追究声誉受损的问题。

随着派出所的介入,事情没有明朗化,反而蒙上更深的迷雾,再一次接到叶育民的电话,了解到连现场摄录也没有得到有价值的证据时,林鹏飞长叹一声,脸上有点难色地靠着车后座,从来没有想到过在景区这个弹丸之地,还会出现一个似乎让他寸步难行的泥沼,殚精竭虑地想着自己的疏漏究竟在什么地方,还有什么暗藏的不测会出现在什么地方?思来想去,纷乱的头绪搅得这位叱咤饮业的林总头昏脑涨,越来越觉得自己有阴沟里翻船的可能了,因为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抓到任何对己方有利的契机。

秦苒和叶育民远远地站着,不敢上来打扰,和闫副总交谈了一番,同样是不容乐观的话题,以刚刚的了解,所有的案情指向都在五龙村,明显已经背离了当初的设想。可以想象,如果这么下去,到了明天、后天,那帮抢滩市场的照样会大摇大摆来批发上货,这个当然是飞鹏饮业不愿意看到的。想了想,这位同样世故老成的闫副总安抚着秦苒和叶育民,走到林总的车前,敲敲车窗,开门进去了,刚刚坐下,副驾上林鹏飞哀声叹气道:“老闫,这次咱们要阴沟里翻船了啊,就算翻不了,都得被凿几个窟窿出来……电视台那边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

“晚报社呢?”

“也没有。”

“呵呵……我还真想不出,还有多少不测一不小心就出来了。”

目标自然清楚,但方向感实在模糊,就像凌驾于法律之上的人,你明知道也无可奈何。林鹏飞对帅朗的印象很清楚,就像云里雾里一样摸不着,看不透。他听着闫副总的建议摇摇头道:“怎么除?咱们的力气快使尽了,总不至于买凶杀人去吧?说不定他敢这么干。”

“这样可不行……其实只要有事,真正的肇事者都是获益最大的一方,这点咱们清楚,景区派出所也知道,受益者无非是摊主和批发商,咱们在分局使使劲,让他们直指要害,把矛头指向零售摊主和批发商怎么样?只要稍有破绽让警察揪住他们,哪怕赢得三五天时间,全盘就活了。”闫副总说。这意思自然是排除一切干扰,直奔目标而来,其结果当然值得期待,只不过一想过程,林鹏飞摇摇头为难道:“没证据呀,怎么查?他可能早窥破了咱们这个意图,把自己保护起来了。”

“您是当局者迷呀,林总。”闫副总笑了笑,很隐晦地说,“正是因为没有证据,才要一直查呀!”

咦?这话有点意思了,林鹏飞眉头一皱,看着闫副总,这位老智囊沉寂很多年,又一次派上用场了。

“您看,掀了咱们的十几个直销点全身而退,您觉得是几个老百姓能办到的事吗?要没人憋坏水,打死我也不相信,这憋坏水的除了姓帅的这几个就不会有别人……只要警察顺着零售商这条线往下查,总会有人露口风吧?只要查到他那,对他传唤或者拘留都合理吧?咱们跑市场的都知道,哪个小团体里都会有个带头的,这是个灵魂人物,只要这个人物被控制,剩下的就不足为虑了。以您的人脉,做到这一点,不会太难吧?警察现在是方向不明,不过对付这些人肯定有的是办法的……天天查他,传唤他,没多久就把他整得翻不过身来。”

闫副总侃侃而谈,比画着一个直捣要害的动作,林鹏飞想了想,点点头,可行。

电话打给了陈局,陈局很够意思,通知了还在派出所的刘清二人。对于分局对派出所的施压,地方派出所自然知道和地方休戚与共,在很多事上免不了有点儿地方保护的意思,对于刘清提出的直接从获益的角度考虑肇事者不以为然,当然更不可能冒触犯众怒的危险传唤在景区扎根很深的零售摊主了。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陈局又给白所长打了个电话,结果是:传唤出事地摊位的业主!

林鹏飞很快看到了自己那个电话的效果,几辆警车、警用摩托车从派出所开出来,分赴几个景点,能有这样的效果足以让他再次感觉到那份已经快丧失殆尽的优越感。不管在市场的范畴还是法律的范畴,都有很多灰色地带可供通行,林鹏飞甚至已经开始在想,是不是能够通过这个捷径把对手拖到泥沼里,如果在以前会认为是想当然的,不过现在他有点怀疑,因为对方,同样是混迹在灰色地带的人。

派出所里的白所长在几个警务室里逛来蹿去,在一干摊主周围巡梭,做笔录的民警们呢,习惯性地问着姓名、年龄、住址以及今天的事件经过,这帮人可没有那么好打交道,一口咬定是飞鹏的摊位出售假饮料引起众怒,招致摊位被砸,都知道这个事不大,所以腰杆都硬。白所长老好人当得谁也不惹,可这事逃不过分局刑侦上的人,不用说,偷驴的溜了,剩下一帮拔橛子望风的,要各个击破他们不难,不过需要时间。可恰恰这事没有更多时间,飞鹏催陈局、陈局催下面,万一刑侦连个治安事件也搞不清来龙去脉,肯定会让领导批一通,那脸上可挂不住,再说派出所门口的人越聚越多,都怕夜长梦多出事,这些人肯定久留不了,就留也不会留这么多。

于是刑侦这位刘清组长专门从人堆里挑了个年纪不少、长相老实的,据说是五龙景区摊位的业主。两个人开始亲自询问了,坐下来还没开口,老许就拍着胸脯义正词严地说:“记者都拍下来了,你还问我们干啥?我,许老拽以我的人格担保,这事我真不知道。”刘清一愣,怔了怔,笑道:“老许,本来还相信你,你这一发誓,咋觉得有点假啊。”

民警们很客气地安抚着这个有点气愤的摊主,说得倒不少,不过都是滔滔不绝地数落管委会的种种问题,主要问题当然是管委会把村里财路断了。

一锅粥了,整不利索了,刘清急中生智找机会和叶育民碰头,两个人坐了几分钟,这几分钟又生出了个快刀斩乱麻的办法,不多会儿刘清把个名字放到白所长面前:传唤这个人,据销售方反映,这一直是他们的竞争对手,也是这里的批发商,我怀疑他和此事有牵连……

白纸黑字,放在白所长面前的名字是:帅朗!附带手机号以及住址。生态栈道的观景台,头顶高天流云、脚下滔滔黄河,夕阳已沉,天色将暗,帅朗倚栏而立,在这里已经很久了,直到接到了被传唤的电话。

“你真的要去吗?”杜玉芬问。

“当然要去。”帅朗道。

“反正暂时没有证据,为什么不拖一拖?”杜玉芬又问。

“都已经成了强驽之末了,哪怕再有一点点外力,都能搬倒他们,或者把我送进去。这事拖不起,不但飞鹏拖不起,咱们照样拖不起,要是不尽快解决,还有磕绊,光咱们收的三万多件货就压得咱们喘不过气来,这事全靠你了……”帅朗道。

帅朗慢慢地侧过头来,看到的是一双关切的眼神,生命中得到来自异性的关切不多,屈指可数,正因为很少,才显得那么弥足珍贵,那份舍不得、放不下、忍不住的担忧真切地写在杜玉芬的脸上。四目相接时,帅朗有些怦然心动,以至于在脑海中勾起了一个绝美的影像,一个甜美的容颜,一个藏在心里的女人,那同样是一份无法替代的情感,这让帅朗在情迷的瞬间清醒了。他笑了笑:“别担心,黑狱事件全中国就那么几件,还不至于让我碰上,你也该走了。”

杜玉芬咬了下嘴唇,像委屈、像不舍,长长的睫毛眨着,似乎有点疑问,似乎对于分别时也没有得到一个安慰似的拥抱有所不舍。尽管俩人并没发展到那一步,但从刚刚的眼神中感觉到了即将要来的一刻,在眼眸的交流中暗示着,可以是一个拥抱、是一个爱抚、是一个轻吻,但事实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走吧,天快黑了”帅朗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晚上七点了,催着杜玉芬,杜玉芬依依不舍地进了车里,一直从车窗里看着帅朗消失的方向,直到不见人影,才加着油门,疾驰着向市区赶去,电话通知着大牛在货场上待命。这是最后的背水一战了,能不能成为压垮飞鹏的最后一根稻草她不知道,不过她知道,压不垮飞鹏,倒霉的就是自己和帅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