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撒路惊恐地瞪圆了双眼:“你说什么?”

“我说,”艾拉·韦瑟罗尔重复道,“我们需要您的智慧,先生,真的。”

“人在濒死时刻都会做梦,我刚才还以为自己就在这样一个梦里。孩子,你找错人了,还是去大厅另一头的房间看看吧。”

韦瑟罗尔摇摇头:“不,先生,哦,如果‘智慧’这个词儿冒犯了您,那我大可以不用它,但是我们确实需要向您学习。您比家族中年纪第二大的长辈还要年长一倍有余,而且您说过,您从事过50多种不同的职业。您哪儿都去过,比谁见过的人和事都要多,所以肯定比我们其余所有人知道的都多。比起两千年前您年轻的时候,现在的我们做事没有太多进步。您一定知道我们为什么还在犯我们的祖先犯过的错误。如果您一心寻死,不肯告诉我们您在这些岁月里学到的知识和道理,那真是巨大的损失。”

拉撒路沉下脸来,咬着嘴唇:“孩子,我学到的为数不多的道理之一就是,人们基本不会吸取他人的经验教训。他们会学习——这样的情况不多——但只能自己在摸爬滚打中学,非得走难走的学习之路才行。”

“您刚刚说的这个道理值得永远牢记。”

“嗯哼!这道理讲的就是,没人能从道理中学到东西。艾拉,年龄不会带来智慧,它常常只会让单纯的愚蠢变成傲慢和自负。据我所知,年龄的增长带来的唯一好处就是,它会让人亲历世事变迁。在年轻人的眼里,世界是一幅静止的图画,一成不变;而老人已经在不断的变化中几经沉浮,而且深知未来还会经历更多的变化,无尽的变化,他深知世界是一幅流动的画卷,永远在变化。他不会喜欢这些变化——可能不会,起码我不喜欢——但是他又清楚世事如此,清楚这点是你应对它的第一步。”

“我能将您刚刚讲的这些纳入公开记录吗?”

“什么?这些都是陈词滥调,算不上什么智慧。这都是显而易见的真理,任何傻瓜都得承认的事实,哪怕他在生活中并不按照它行事。”

“但是,老祖,有了您的背书,这条道理就更令人信服了。”

“你随意吧,反正这只是常识而已。如果你觉得我已经瞻仰过上帝的面容,对世间万物都通透得很,那就请你再想想。总之我告诉你,我还没有参透宇宙运转的秘密,更不用说宇宙存在的意义了。要想搞清楚关于这个世界最基本的问题,就得跳到世界之外看问题,而不是身在其中。要是还在这个世界之内,别说两千年,就算待上两万年也别想找到答案。一个人死的时候,他原本看待事物的视角就会动摇,他会发现万事万物都彼此相连。”

“这么说您相信来世?”

“等等!我可不相信任何东西。我只是凭经验明明白白地知道一些事情,一些小事,没有‘神的九十亿个名字’[7]那么重要,但是我并不相信任何东西,信仰是学习道路上的障碍。”

“拉撒路,我们想要的就是这个,就是您知道的事情,尽管您认为您只知道‘一些小事’。我能表达一下我的观点吗?我认为,任何一个像您这样活过了这么多年头的人都一定知道很多事,不然您怎么能活得这么长?大多数人类都死于非命。鉴于我们现在的寿命比祖先要长得多,这样的结果不可避免。人们有可能死于车祸、谋杀、野生动物之口、运动比赛、飞行员的失误、踩到一小坨泥巴,总之人总会遇到什么让人把命交待了的事。可您度过了安全平顺的一生——和大多数人完全相反!而且您靠着您的聪明才智躲过了23个世纪所有的危险。您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不可能全靠运气吧。”

“为什么不能全靠运气?艾拉,最不可能发生的事也会发生,比如说人类的婴儿降生就是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可偏偏就能发生。不过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每走一步都非常谨慎,能逃跑就绝不正面对抗,非应战不可的时候,我总是出阴招。因为如果我非得出手,那我希望死的是敌人,而不是我,所以我才会不惜一切代价。从这点上说确实不是靠运气,或者说没有太多运气的成分。”拉撒路意味深长地眨眨眼,“运气差的时候,我从来不把时间花在抱怨上。有一次,一伙暴徒想对我处以私刑。我根本没试着和他们讲道理;我所做的就是尽快逃走,和他拉开很多很多英里的距离,再也不回去。”

“您的回忆录里可没有这样一档子事儿啊。”

“回忆录里没记载的事儿多了。吃的来了。”

房门打开,一张双人餐桌滑了进来,二人的椅子向两边滑开,给餐桌腾出地方。折叠餐桌不疾不徐地展开,呈上饭菜。技师悄无声息地走上前来,开始为他们提供完全多余的私人服务。韦瑟罗尔说:“闻起来很香啊。您用餐时有什么讲究吗?”

“嗯?餐前祈祷之类的仪式吗?没有。”

“不是那类仪式,我是说这种,比如,我和我手下的主管一起吃饭时,就不让他们在饭桌上谈工作。不过如果您允许的话,我想在吃饭时继续刚才的话题。”

“可以啊,为什么不呢?只要我们不聊那些会倒胃口的话题就行。你听过牧师讲老处女的故事吗?我指的就是那种。”

拉撒路瞟了一眼肘边的技师:“也许现在不是时候。我觉得那个矮点的是女性,她可能听得懂一点英语。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说您的回忆录不完整。就算您决心要死,能否请您准许我和您的其他后裔来记录您的其他故事,补完您的回忆录呢?您只需要口述就行,告诉我们您见识过的和做过的事。对这些回忆的认真分析可能会让我们受益匪浅。比如说,2012年的家族会议上发生了什么?会议纪要里记录不详。”

“艾拉,现在谁还关心那些啊?参加会议的人都死了。我说的话也只是我的一面之词,他们都没有机会来反驳。睡着的狗就让它继续睡吧,别多管闲事。再者说,我告诉过你,我自己的记忆也不靠谱。我使用过安迪捦利比的催眠博智技术,感觉还不错,还学会了将并非每天都用得着的记忆进行分级存储,我需要的时候就用关键词调用出那一梯级的记忆,就像计算机一样;同时,我还把大脑中无用的记忆清洗过好几次,目的就是为存储新数据,清理‘文件柜’,不过这样做有不好的地方。有一半的时间里,我记不得前一天晚上读过的书放在哪儿了,然后我会浪费一上午的时间找书,过会儿又会突然想起那本书是我一个世纪以前读过的。你们为什么不能让我这个老头子安安静静待着呢?”

“您要是想不被打扰,只需要让我闭嘴就行,先生。但是,我衷心希望您不要那样做。您目前分享的记忆是不完美的,更不用说您亲眼见证了我们这些年轻人没见过的成千上万的奇事。哦,我不是在要求您写一本正式的自传,把您所有岁月中经历的事儿都写进去。可您是否能跟我聊聊您愿意说的一些回忆呢?比如说,我们的记录中没有您早年的经历。我——还有几百万您的后裔——都对您的童年非常感兴趣。”

“那有什么值得回忆的?我的童年和每个人的童年都一样,成天想的就是该怎么不让大人发现我要干什么。”

拉撒路擦擦嘴,沉思片刻:“总的来说,我很成功。不过,有那么少数几次,我被大人抓了现行,暴打一通,后来我就谨慎多了,知道该把嘴闭严些,扯谎时不能说得太复杂。艾拉,说谎是一门艺术,不过现在似乎要绝迹了。”

“真的吗?我可没发现身边的谎言变少了。”

“我是说像艺术一样的谎言少见了,现在确实还有很多拙劣的撒谎者。这世上有多少张嘴,就有多少个骗子。你知道世上有两种撒谎的方式最有艺术范儿吗?”

“不太清楚,但是我想知道。只有两种吗?”

“据我所知只有两种。只是做到撒谎时面不改色可不行,不过,任何没凑成同花就有胆子加注的人都可以学会这两种撒谎方式。第一种艺术范儿撒谎就是告诉对方真相,但并非全部真相。第二种也涉及讲真话,但是比前一种更难,那就是完完全全地把真相告诉对方,但是要用容易令人起疑的方式说,这样一来,听话的人肯定认为你在撒谎。

“我应该是到十二三岁的年纪才完全掌握了后一种方法。我是从我外祖父那里学到的;我和他很像。他就是个卑鄙、精明的老浑蛋。他不去教堂,不上医院,非说医生和牧师都是装模作样的家伙,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八十五岁的时候,他能直接用牙嗑碎坚果,能握着铁砧的角把那70磅的铁玩意儿直臂抬起来。我就是那时候离开家的,后来再也没见过他了。家族记录中说,他在不列颠之战[8]伦敦遭遇轰炸时罹难了,也就是我离家几年后。”

“我知道。当然了,他也是我的祖先,我的名字就是从他那儿来的。他是叫艾拉·约翰逊[9]吧?”

“当然了,这肯定就是他的名字。我都说他是我的外祖父了。”

“拉撒路,我想记录的就是这类事情。艾拉·约翰逊不仅仅是您的外祖父,我的始祖,也是这里和其他地方的数百万人的祖先。要不是您刚刚告诉我的这些,他留下来的就只是一个名字,一个出生日期和死亡日期。也就是说,您的几句话让他重新活了过来,让他再次成为一个人,一个独一无二的人类,精彩地活过的人。”

拉撒路似乎在沉思什么:“我从未觉得他‘精彩地活过’。事实上,他是个无可救药的老笨蛋。按当时的标准来说,他对一个成长中的孩子不会有什么好影响。嗯,我们家所在的那个镇子上有个年轻的女老师,当时出现了一则关于她的‘丑闻’,我是说至少在那个时代是‘丑闻’。我觉得我们之所以搬家就是因为这事。我从来没搞清楚过这件事,因为大人们不肯在我面前聊。

“但我确实从他身上学到很多,因为比起父母,他能和我说话的时间最多,或者说更愿意花时间和我说话。他说过的有些话让我记到现在。‘伍迪,你要记得切牌。’他会说,‘今后你可能最后不管怎样都会输,但不会像和我玩一样输得这么多、这么大。记住,一旦你输了,要保持微笑。’总之就是类似的话吧。”

“您还能记起来他说的其他话吗?”

“啊?都这么长时间了,我当然不记得了。嗯,不过也许还记得一点。他带我去镇子南边学打枪,那时候我大概十岁,他嘛——我也不记得他的年纪了;对我来说,他好像总是比上帝都老九十岁。[10]他先是竖起一个靶子,演示给我看怎么打到靶子上的黑圈里,然后再递给我一支步枪——点22口径的单发步枪,不怎么好用,但是对付当靶子的锡罐足够了。‘好,现在枪上膛了,照我刚才演示的做;拿稳了,放松,扣扳机。’于是我就照他说的做,只听到咔嗒一声,枪没打响。

“我说着开始摸索着要打开枪膛。他拨拉开我的手,用另一只手把步枪从我手里拿走,然后狠狠打了我一下。‘我是怎么告诉你的,伍迪,枪哑火的时候该怎么办?你想下半辈子都是个独眼龙,还是想自杀?要是想自杀,我可以告诉你比这更好的法子。’

“然后他说:‘现在你给我好好看着。’然后他打开枪膛。里面是空的。于是我说:‘可是,外公,你不是跟我说已经上膛了吗?’什么玩意儿啊,艾拉,我明明看见他上膛了的——我以为自己看见了。

“‘我确实上膛了,伍迪,’他说,‘然后我骗了你。我把上膛的动作做了一遍,但是偷偷把弹夹藏在了手心里。现在你给我想想,关于上了膛的枪我都嘱咐过你什么?好好想想我说过什么,说不对我就再打你一次,晃晃你的脑浆子,让你清醒点。’

“我飞快地想起了他说过的话。外公当时训我的手段太厉害。‘关于一把枪上没上膛,你永远别信别人的话。’

“‘没错,’他说,‘你这辈子都要记住这句话,并且要严格遵守!不然你活不长。’[11]

“艾拉,他的这番话我确实记了一辈子,就算在这类火器过时之后,我也在遇到类似的情况时牢记着这个道理,而且它确实救过我好几命。

“然后他让我自己上了膛,说道:‘伍迪,我跟你打个五角钱的赌。你有五角钱吗?’我兜里的钱其实比这还多,但我以前和他打过赌,知道他的厉害,所以就说自己只带了两角五。‘好吧,’他说,‘那就打两角五的赌,我可从来不接受赊账。我赌两角五你打不中靶子,更打不中靶子上的黑圈。’

“之后他把我的两角五放进了他的口袋,告诉我刚才打枪的姿势都哪儿错了。就在他打算带我回去的时候,我已经掌握了射击的基本要领,想再跟他赌一把。他笑话了我一通,跟我说,射击课这么便宜,我应该感激涕零才是。请把盐递给我。”

韦瑟罗尔照做了:“拉撒路,如果我能找到法子吸引您回忆您的外公,或者别的。我确信我们可以从您学到的无穷无尽的东西里提炼出精华,我说的‘东西’指的是重要的事,不管您选择称其为智慧还是什么。过去十分钟里,您已经轻轻松松地讲了十几条基本的真理,或者说生存法则,不管您管它们叫什么吧。”

“什么真理?”

“哦,比如说大多数人只从自己的经验中学习。”

“没错。大多数人甚至都没法从自己的经验中学习,艾拉。永远别低估人类的愚蠢。”

“还有一条。您在说谎的艺术方面有一些见解。确切地说,是三条见解。您说了,谎言不能太复杂;您还说了,信仰是学习道路上的障碍;对了,还有了解问题是解决问题的关键的第一步。”

“我可没说那句。不过我本来可以那么说的。”

“我只是概括了一下您说的道理。您还说,运气差的时候,您从来不把时间花在抱怨上。由此我可以推导出这样一个道理:别沉浸在一厢情愿的幻想中,或者说‘遇到问题要直面现实并采取相应行动’。不过我更喜欢您的说法,那样说更有味道。还有‘要记得切牌’。我很多年没玩过扑克牌了,但是我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在随机事件起决定作用的情况下,永远不要忽略可能让你的机会最大化的任何可行的方法。”

“嗯,要是外公在,他可能会对你说:‘小家伙,你就会讲漂亮话。’”

“那我们还是用您原本的话说吧,‘要记得切牌。即便输了也要保持微笑’。如果这些确实不是您的措辞,那就算是您外公说的吧。”

“哦,说他没关系。我想他就是这么说的。妈的,艾拉,因为活了太长时间,我很难从关于一段真实的记忆的记忆的记忆的记忆中找出哪一段才是真实的记忆。你回想过去的时候就会遇上这样的难题:你会不断修改、调整自己的记忆,让它变得更容易接受。”

“又是一条真理!”

“哦,小声点,孩子,我可不想回忆过去,那么做意味着一个人真的老了。婴儿和小孩子都活在当下,也就是‘现在’;成年人喜欢活在未来,只有年老体衰的人才活在过去。他们不怎么在意‘现在’,对未来更是一点都不关心。”

老人叹了口气:“所以我知道我也上了年纪。活了相当长的时间——一千年及以上——的人,他的状态处在孩子和成年人之间。我会对未来做出周全的考虑,以便做好准备,但是我不会对未来过度担忧。然后,我会像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一样活好每一天。然后每天都像面对新生的造物般面对日出,为它而活,欢欣鼓舞。同时,我也从来不想过去。我从没有遗憾,从来没有。”拉撒路攱朗似乎有点伤感,但紧接着就露出了微笑,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从没有遗憾。’艾拉,再来点红酒好吗?”

“谢谢,只添半杯就好。拉撒路,如果您决定尽快去死——当然了,这是您的特权!——现在回忆一下过去,另外再为了造福您的子子孙孙让我们记录这些回忆又有何妨?比起您的财富来,这些回忆才是留给我们的遗产中最为珍贵的一部分。”

拉撒路扬起眉毛:“孩子,你说的话开始让我感觉无聊了。”

“抱歉,大人,我能获准离开吗?”

“行了吧,快坐下吃完你的晚餐。你让我想起了一个男人,他生活在新巴西星球上,遵守了当地重婚的风俗,但他总是在娶了一个长相平平的妻子的同时,再娶一个惊艳绝伦的。所以——艾拉,能不能这样,从我的口述中选出一些特别的部分,加上关键词,让它们结成一本单独的备忘录。”

“当然可以了,先生。”

“很好。我们没必要讨论农场主——席尔瓦?对,我想他是叫‘席尔瓦’,全名是唐?佩德罗?席尔瓦。没必要讨论有一次他娶了两个同样美丽的妻子,之后是怎样做的。我只想说一点,当计算机犯了错误,它会比人还执着于纠正这个错误,执着到愚蠢的地步。如果给我足够长的时间,让我努力想想的话,我或许是能从记忆中挖出你以为我有的那些‘智慧宝石’的,其实那只是些假钻石。然后我们就不必让计算机中充斥着关于唐?佩德罗之类的无聊故事了。你选什么关键词?”

“‘智慧’?”

“快去用肥皂洗洗你的嘴吧。”

“我才不呢。老祖,您对这个词太敏感了。那就用‘常识’?”

“孩子,这个词简直是自相矛盾。‘知识’从不‘平常’。还是把关键词定为‘笔记本’吧。我现在只能想到这个,那些记忆就相当于我发现可能比较重要的、要记在笔记本上的东西。”

“行!我能现在就修改程序吗?”

“你可以在这儿远程操作吗?我可不想为这事儿让你连晚饭都吃不完就走。”

“拉撒路,我的计算机非常灵活,它是一件我用来治理这颗行星的综合工具,同时我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管理这件工具。”

“这么说,我想你应该能在这儿安一个辅助打印端,输入关键词便能触发它打印相应材料。我想修改我那些闪闪发光的‘智慧宝石’。这就好比只有那些其实提前准备好的话才会是被视为即兴说出的妙语,不然你以为政客们为什么要用影子写手写演讲稿?”

“影子写手?我的古典英语还不够好,没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艾拉,别告诉我你的演讲稿都是自己写的。”

“可是,拉撒路,我不演讲,从来没有过。我只需要下命令就行了,而且很少向委员会提交书面报告。”

“恭喜。但我敢打赌福星上有影子写手,就算现在没有,很快也会有。”

“先生,我现在就安排安装打印端。用罗马字母和20世纪的拼写吗?您是否想用我们刚才一直用的语言?”

“如果不会给这台无辜的可怜计算机造成太多压力的话,那就这样安排吧。如果太麻烦,我听有声报告也行。”

“我的计算机非常灵活,先生。是它教会了我说这门语言,再之前,也是它教会了我如何阅读这类文字。”

“很好,那就这么办吧,但是告诉它别纠正我的语法错误。人类编辑就够讨厌了,我可不想接受一台机器做出这样自以为是的行为。”

“好的,先生,请稍等。”代理董事长稍稍抬高音量,开始用银河语的新罗马方言说话,接着他又用同样的方言跟高个子的技师说话。

餐桌给他们呈上咖啡时,辅助打印端已经安装完毕。

打开开关后,它急速旋转了一会儿。“它在干吗?”拉撒路问,“自检电路?”

“不,先生,它是在打印。我做了个实验:这台机器在程序范围内有相当的判断权限,而且能够记住它的经历。在我为它新添的程序中,我告诉它回去好好检查您对我说过的话,试着选出所有听起来像格言警句的话。我也不知道它能不能胜任。毕竟在它的永久记忆中,任何关于‘格言警句’的定义都是抽象的。不过我对它还是有些信心的。而且,我明明白白地告诉它了:不许编辑。”

“好吧。‘一头跳华尔兹的熊最惊人的不是它的华尔兹跳得多优雅,而是它竟然能跳华尔兹。’说这话的不是我,而是其他人;我只是引用而已。看看这东西给我们打出什么来了吧。”

韦瑟罗尔打了个手势,矮个子技师赶忙走到机器旁,分别为他们二人取了一份材料。

拉撒路仔细地看着材料:“嗯,没错。第二句不对,那只是一句俏皮话。第三句我一定得重新整理措辞。嘿!这句后面有个问号。这垃圾机器真是放肆,几个世纪前它还是一块没开采出来的矿石。不过好在它没修改我的话。这句话我不记得说过了,不过这是个真理,那次我差点送了命才学到这个道理。”

看完之后,拉撒路抬起头来:“好吧,孩子,如果你想把这些归入记录中,我不介意。只要你允许我检查和修改就行。除非我有机会把其中的废话挑出去,否则我不想我说过的这些话被众人当成福音看待。我说起废话来可不输旁人。”

“那是自然,先生。没有您的允许,我不会让任何字句成为永久记录的。不过要是您选择使用那个自杀开关……那样的话,剩下的、未经您编辑过的句子将由我来试着编辑。我只能做到这点了。”

“你这是在给我下套,是吧?嗯——艾拉,我也要和你做一个谢赫拉莎德式的交易。”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谢赫拉莎德都没人知道了?难道理查德?伯顿白白翻译她的故事了?”

“哦,我知道了,先生!我读过伯顿译注版的《一千零一夜》。谢赫拉莎德的故事流传了许多世纪,随着时代的变迁,为了让新一代的人类读懂,故事改了又改,不过我想故事的精髓还在。我只是不明白您想做什么交易。”

“懂了。你告诉过我,和我交谈是你必须得做的最重要的事。”

“确实如此。”

“那我就想了,如果你真这么认为,那你肯定会每天都来陪我聊天。这么一来,不管你的机器多聪明,我都不用费心对着它唠叨了。”

“拉撒路,如果您允许我陪您聊天,那我不仅觉得光荣,更觉得开心。”

“还是等等看吧,一个人说出太绝对的话,往往内心是有所保留的。我刚才说的是每天。孩子,一整天啊。你本人,而不是你的代表,比方说早餐后两个小时就出现在我面前,然后一直待到我准许你回家。要是你来不了,得请一天假,比如发生了紧急的事情,你不得不缺席,那就联系我,告诉我你的理由,然后给我送个漂亮妞来陪我。这妞儿必须会古典英语,懂得倾听。她得在面对一个滔滔不绝的老家伙时能忽闪着眼睛一脸崇拜地倾听。如果她哄得我开心,我或许会让她留下。要是我不开心,没准儿会把她轰走,然后转身就按下你答应给我重新装上的自杀开关。不过,我不会在客人面前自杀的,那太没礼貌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想我懂了。”艾拉?韦瑟罗尔慢悠悠地回答,“在这件事里,您既是讲故事的谢赫拉莎德,又是暴君山鲁亚尔,我则是——不对,不是,我是那个要让这事继续一千个夜晚的人。我指的是一千个‘白天’。如果我缺席了——我肯定不会的!——那您就可以自由选择——”

“别这么推导下去。”拉撒路说,“不然我会觉得你在夸大其词。如果我的瞎扯都像你所说的那样重要,那你肯定会每天都来听。如果你找的妞儿够漂亮,又懂得如何恰到好处地迎合我的虚荣心。我的虚荣心可不一般。你可以缺席一两次,但是如果你经常缺席,我就当你是觉得无聊了,咱们的交易也就此作废。我敢打赌,第一轮一千零一夜还没过去,你的耐心就会用完;正相反,我知道该怎么保持耐心,有必要的话,一年接一年地保持下去都没问题。这就是我活到现在的最主要的原因,但是你还太年轻,我敢打赌我能比你有耐心。”

“我接受这个赌约。如果我不得已非得缺席几天的话,派我的女儿来听您讲故事,您不反对吧?她长得非常漂亮。”

“嗯?你这个提议听起来像一个伊斯坎达尔星的奴隶贩子要拍卖自己的母亲一样。为什么要派你的女儿来?我可不想娶她,更不想睡她;我只是想找个人来捧着我,哄我开心。谁跟你说她长得漂亮了?如果她真是你的女儿,应该会长得像你吧。”

“行了,拉撒路,想激怒我没那么容易。我承认说她漂亮是出于一个父亲的偏见,但我见过其他人看到她是什么反应。她特别年轻,未满八十岁,只签过一次婚姻合约。您指定要一个能说您的母语的漂亮女孩。那可太少了。可我这个女儿恰好继承了我的语言天赋,她听说您在这儿特别高兴,非常想见见您。我可以让非得我去处理的紧急情况往后拖一拖,直到她能完美地运用您的语言时再让她替我来见您。”

拉撒路咧嘴一笑,耸耸肩:“随你的便吧。告诉她别费心为我守贞,我可没那个精力。不过这个赌约我赢定了。也许我都不会看她一眼。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发现,我其实是个让人不堪忍受的老浑蛋。真的,我和永世流浪的犹太人[12]一样招人烦。我跟你说过我见过他吗?”

“没有。而且我不相信您见过他。他只是个神话人物。”

“那我就告诉你,孩子,我见过他,他是真实存在的。公元70年,耶路撒冷被洗劫时,他和罗马人打过仗;他参与了每一次十字军东征,其中一次就是他掀起的。当然了,他长着一头红发;所有天生的长寿者都有吉尔伽美什[13]的特征。我遇见他的时候,他的化名是桑迪有麦克杜格尔,这名字有利于他在当时那个地方做生意,所谓生意其实就是放长线钓大鱼的骗局,其中包括一种新的仙人跳[14],后者涉及——嘿,艾拉,如果你不信我讲的故事,那为什么要这么费劲把它们记下来呢?”

“拉撒路,如果您觉得您可以把我无聊到死——纠正一下,是把我无聊到任由您选择死亡——那又为什么要编故事给我听呢?不管您是出于什么原因,我都会一样认真地听,而且暴君山鲁亚尔能坚持多长时间,我就能坚持多长。也许我的计算机会不加编辑地记录下您讲的每一句话,但我敢保证,当它把这些话汇总之后发给一台最精密的真相分析仪,分析仪一定能标注出您话中任何虚构的故事。只要您开口,我就不在意您说的是否是史实。而且我很清楚,您一定会在讲述中不由自主地加入您的评价,而这些评价就是我要的‘智慧宝石’,不管你管那些话叫什么。”

“‘智慧宝石’。年轻人,你要是再说一遍这个词,你就等着放学后留下来擦黑板吧。你最好告诉你的电脑,让它遵守一条准则,我讲的故事里最夸张、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故事反倒最可能是真的。这是个字字属实的真理。没有哪个讲故事的人编出来的故事能比这个疯狂的宇宙中真正发生过的事更奇妙、更不可思议。”

“我的计算机知道这条准则,不过我会再跟它强调一遍的。您刚才跟我聊到了化名桑迪·麦克杜格尔的永世流浪的犹太人。”

“是吗?如果我真的聊到了这个,他真用的是这个化名,据我回忆,这故事一定发生在20世纪的温哥华。温哥华是美国的一座城市,那里的人特别精明,从不向华盛顿缴税。桑迪真应该去纽约做生意,因为那座城市即便在当时也已经以愚蠢闻名于世了。他是怎么进行诈骗的我就不详细说了,不然你的机器可能都得听爆炸了。你只要明白一点就行,为了让傻瓜和他的钱财分开,桑迪利用的是最古老的原则:选那个想什么好处都捞到的人当行骗目标。

“就这么简单,艾拉。如果一个人贪婪,那你每次骗他都能得手。可问题是,桑迪?麦克杜格尔比他的行骗目标更贪婪,这让他变得愚蠢,做得太过分,并且常常不得不为此趁夜逃出城去,有时甚至连到手的钱都得丢下。艾拉,如果你想薅羊毛,那就得给羊留出长出新羊毛的机会,不然它就会变得警惕。如果你尊重这条简单的原则,就可以按着这只完美目标一样的‘羊’一次又一次地薅羊毛,而且它还会始终保持健康、多产。可是桑迪太贪了,他缺少耐性。”

“拉撒路,听起来您在行骗的艺术上很在行啊。”

“艾拉,请你还是对我放尊重些。我可从来没搞过诈骗,至多就是保持沉默,眼看着他人自己骗自己。这样做没什么危害,就像一个傻瓜总是忍不住犯傻,你拦都拦不住。要是你出手拦了,不仅会招致他的憎恨,还会妨碍他从自己的经历中吸取教训。永远别去教一头猪唱歌,那样做不仅浪费你自己的时间,还会把猪惹得不高兴。

“不过我确实对诈骗所知甚多。我想我应该在不同时期经历过世上的每一类骗局中的每一款。

“有的情况下我会中招,那通常都是在我非常年轻的时候。后来我接受了约翰逊外公的建议,不再什么好处都想要,那之后我就不再上当受骗了。不过,我也是在吃过几次大亏之后才听取了外公的建议。艾拉,时候不早了。”

代理董事长匆忙站起来:“是啊,先生。不过,在我离开之前,还能再问您两个问题吗?不是为了您的回忆录问的,只是一些程序上的问题。”

“那你就长话短说吧。”

“明天上午我们将为您安装生命终止选择开关,但是您说过现在感觉身体不太好,我想即便是您会在不久的将来选择终止生命,那也没必要在终止之前忍受病痛。所以,我们不妨继续您的回春疗程?”

“嗯,第二个问题呢?”

“我保证我会找到激起您兴趣的新鲜事,我还保证会每天都来陪您聊天。可这两件事有矛盾。”

拉撒路嘿嘿笑着说:“孩子,你可别逗你的老祖宗了。找新鲜事这个任务你完全可以交给手底下的人干。”

“那是自然。可是我必须告诉他们该从哪里入手,还要每隔一段时间就视察一下进展,就新的探索方向给他们提提建议。”

“嗯……如果我接受整个疗程,那么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昏睡一两天,是吗?”

“是的,恐怕目前的回春术需要受术人大约每周都进行一天的深度睡眠,根据每个受术人的情况不同略有差异。我大约一百年前做过一次回春术,不过现在的技术比那时有不少进步。先生,您决定继续接受回春术吗?”

“我明天再告诉你我的决定,等自杀开关安好了再说。艾拉,情况不急的话,我不会忙着做决定。不过,如果我同意继续疗程,你就有空闲时间可以支配了。晚安,艾拉。”

“晚安,拉撒路。我衷心希望您能接受治疗。”韦瑟罗尔转身向门口走去,但在半路停下脚步,跟两个技师低语了几句。他们即刻离开了房间。餐桌也跟在他们身后匆忙退了出去。门刚关上,韦瑟罗尔就转身面向拉撒路?朗。“祖父,”他的声音很轻,似乎有些哽咽,“我能这样称呼您吗?”

拉撒路已经放低了他的椅背,让椅子变成了一张倾斜的长沙发。他像躺在吊床里一样,又像是躺在母亲温柔的臂弯中。听到年轻人的话,他抬起头:“啊?什么?哦!没事的,没事的,过来我这儿,我的好孙子。”他朝韦瑟罗尔伸出一条胳膊。

代理董事长赶忙迎上去,拉住拉撒路的手,跪在地上开始亲吻它。

拉撒路立刻把手抽回去:“看在使徒彼得的分儿上,你可别给我下跪!千万别!你要是不想当我的孙子了,就尽管这么做。”

“好吧,祖父。”韦瑟罗尔站起来,俯身吻了一下老人的嘴。

拉撒路拍拍他的脸:“我的好孙子,你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但也是个好孩子。问题是这个世界从来不需要太多好孩子。现在,你赶快收起你脸上这副郑重其事的表情吧,回家好好休息。”

“是,祖父。我会的。晚安。”

“晚安。快走吧。”

韦瑟罗尔快速退出了房门。他离开时两个技师恰好到了门边,连忙往两边跳开,给他让路。然后,技师才回到套房里。韦瑟罗尔继续走着,对身边的人不理不睬,脸上依旧挂着他不常有的柔和的神情。他经过一排飞船,来到诊所主任的私人飞船前。他说了句话,飞船的门应声而开,然后很快就将他送到了市内,直接飞进了行政大殿。

拉撒路抬头看回来的两个技师。他示意高个子技师来到他身前。技师的声音透过头盔变得有些奇怪,他小心翼翼地问:“您是想回**躺着吗,先生?”

“我能听见您说话,老祖。”一个甜美的女低音答道。

“告诉这个护士,我有工作要做,所以需要止疼药。不管他们能拿到什么药,只要能止疼就好。”

“是,老祖。”空洞的女声开始使用银河语说话,语气毕恭毕敬。过了一会儿计算机说:“值班总技师想知道您为什么会疼,哪里疼,另外他还补充说您今晚不适合工作。”

拉撒路在心里数了十下才开口,他轻声细语地说:“妈的,我身上哪儿都疼。我不想听一个毛孩子的建议。入睡前我还有几项未完成的工作要做,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睡过去后,什么时候才能再次醒来。别管什么止疼药了,那玩意儿没什么重要的。让他到门外去,别进来。”

接下来房间里发生的对话拉撒路几乎听不懂,他很恼火,于是干脆假装听不见。他打开艾拉·韦瑟罗尔还给他的信封,将写着遗嘱的信纸展开。那是一封折成风琴褶的长信,是用计算机打印出来的。他一边吹着走调的口哨,一边看。

“老祖,值班总技师表示您刚才下达的命令是违反诊所规章制度的,因此无效。不过,稍后还是会给您送来常用的镇痛剂。”

“那就算了。”拉撒路继续看他的遗嘱,还把刚才吹成口哨的那首歌轻轻唱了出来:

“街角有家小当铺,

我的大衣常常往那儿送。

当铺后面住着个赌徒,

有了钱我就往他手里送。”[15]

高个子技师从他身侧冒出来,端着一个连着输液管的亮晶晶的小碟子:“止疼的……”

拉撒路把没有拿纸的手举到空中,大力一挥:“走开,我忙着呢。”

矮个子技师从他的另一边冒出来。拉撒路朝他看看,说:“你想干什么?”

就在他扭头看的时候,高个子技师快速行动起来。拉撒路感到小臂上一阵刺痛。他揉着疼的地方说:“干什么啊,你们这些流氓。玩儿我是吧?好了,快滚开,滚!”他把刚才的小插曲抛到脑后,继续聚精会神地看遗嘱。过了一会儿,他说:

“计算机!”

“听候您的吩咐,老祖。”

“把我接下来说的录下来,打印出来:我,拉撒路?朗,有时被称为‘老祖’,在霍华德家族宗谱上的名字是伍德罗?威尔逊?史密斯,生于1912年。我宣布这是我最后的遗嘱。计算机,从我和艾拉的对话中挑出我说我想帮他搞移民那些话。明白了吗?”

“正在检索,老祖。”

“调整一下措辞,放进我的公开声明里。然后——让我看看——再加一句:若艾拉?韦瑟罗尔未能满足继承条件,那么我死后留下的全世界的财富将用来——嗯,用来成立一家养老院,专门收留那些贫困、老迈的街头小偷、妓女、乞丐、卖馅饼的、入室行窃者以及所有英语单词以‘P’开头的穷苦小人物。明白吗?”

拉撒路表达了一个夸张且从生理学角度上不可能完成的愿望:“没关系,那就建一个收留流浪猫的机构,再或者把钱用在没什么实际意义但是法律上允许的事儿上。在你的永久记忆库找找看,找一件这样的事儿,能让法院通过就行。只要保证让委员会那帮人无法染指就行,懂了吗?”

“我无法保证这点,老祖,但是我会努力尝试。”

“找找漏洞。搞好了尽快打印出来。现在,准备做一份我的资产备忘录。开始。”拉撒路开始念清单,但是发现视野模糊了起来,眼睛无法聚焦,“妈的,这些蠢货趁我不备给我打了麻药,药效发作了。血!我需要一滴自己的血抹在大拇指上按指纹!让那些蠢货来帮我完成,告诉他们为什么。警告他们,要是不帮忙,为了得到自己的血,我会咬破舌头。现在,你快把可行的遗嘱版本都打印出来,赶紧的!”

“开始打印。”计算机轻声说,然后开始说银河语。

那两个“蠢货”没有和计算机争辩,快速行动起来。等辅助打印端停止旋转,一个“蠢货”就飞速将打好的遗嘱取出来;另一个不知从哪儿拿来一根消过毒的针,让拉撒路瞥了一眼,就飞快地将针头刺进了他左手小拇指的指肚。

拉撒路没等用吸管吸取血液,就自行从被刺破的指头里挤出一滴血,用右手大拇指往上面一按,然后在矮个子技师的帮助下在他的遗嘱上按了个指印。

然后他往后一躺。“告诉艾拉,”他小声说,“遗嘱写完了。”话音刚落,他就沉沉地睡去了。

贾斯廷·富特四十五世(2)艾拉·霍华德与艾拉·约翰逊:这应该是大家普遍爱从《圣经》中找名字的时代的一个巧合。家族系谱专家没有找到二者是血亲的证据。

贾斯廷·富特四十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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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斯廷·富特四十五世

[1] 玉米带:美国五大湖以南的平原地区,以盛产玉米著称。——编注

[2] 博特尼湾:该地位于澳大利亚东南部太平洋沿岸的一个小海湾,原为英国流放重罪犯人的地方。——译注

[3] 特提乌斯:Tertius,拉丁语,意为“第三”。——编注

[4] 基甸:从米甸人手中救出犹太人的犹太勇士。据《圣经》记载,基甸从32000名以色列人中选出300名勇士,大败米甸人。——译注

[5] 驴子:该典故为“布里丹之驴”,一则以14世纪法国哲学家布里丹名字命名的悖论,其表述如下:一只完全理性的驴恰处于两堆等量等质的干草的中间将会饿死,因为它不能对究竟该吃哪一堆干草做出任何理性的决定。——译注

[7] 神的九十亿个名字:同为“科幻三巨头”的英国科幻作家阿瑟攱克拉克著名短篇小说,讲述了一群僧侣购买了一台计算机,想要列出所有神可能的名字,以召唤神明降世。——译注

[8] 不列颠之战: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1940年至1941年纳粹德国对英国发动的大规模空战。——译注

[9] (1)在老祖(于别处)声称自己离家的时候,艾拉·约翰逊的年纪不到八十岁。艾拉·约翰逊本人是一名医学博士,至于他行医多少年,有没有让另外一个医学博士照顾过他,我们不得而知。

[10] 拉撒路·朗十岁的时候艾拉·约翰逊七十岁。

[11] 此逸事中涉及的知识太古老,详情请参见《霍华德百科全书:古代武器,化学爆炸火器》。

[12] 永世流浪的犹太人:神话里长生不老的人,流浪的犹太人这个传说在13世纪开始在欧洲传播。原来的传说是关于一个犹太人嘲弄被驱赶往十字架路上走的耶稣,然后这位犹太人被诅咒在尘世行走,直到耶稣再临。——译注

[13] 吉尔伽美什:Gilgamesh,乌鲁克第五任国王,统治期大约在公元前2600年。他是著名古代文学《吉尔伽美什史诗》的主角,被写成是女神宁松之子。——译注

[14] 这一段中有内在矛盾的地方,“仙人跳”这个词曾在20世纪的北美洲使用,是某种财务欺诈的代名词。参见新罗马学术出版社出版的克里希那穆提的《新金枝》中“诡计”一章下的“诈骗”一节。

[15] 这首打油诗源于20世纪。相关语义分析参见附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