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隐形人古怪而邪恶的实验就这样结束了。如果诸位还想听他的事,那就要光顾斯托港附近的一间小酒馆,找店主聊一聊。酒馆的木头招牌上画了一顶帽子和一双靴子,名字就是本故事的题目。店主又矮又胖,鼻子状若圆柱,头发像铁丝一般,脸上红一块白一块。他喝起酒来从不吝啬,讲起话来也不吝啬,他会面面俱到地讲起之后的经历,还有那群律师如何千方百计地要骗走他的财宝。

“他们最后发现没办法证明哪些钱归哪些人,我就走运啦。还硬说是什么倒霉的无主宝藏!本人像无主宝藏吗?后来一位绅士付给我一晚上一基尼,在帝国音乐厅[1]讲我的一桩桩经历——就用我自己的词儿——除了一桩。”

如果你想打断他的回忆,有一个办法百试不爽,就是问他故事里是不是有三本笔记。他承认有,接着解释一番说,人人深信书在他手里!天保佑你!不在呀。“我甩掉他朝斯托港跑的时候,书叫隐形人拿走藏起来啦。是那个肯普医生,弄得人人以为书在我手里。”

之后他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偷偷摸摸地瞄着你,紧张地摆弄酒杯,不一会儿就从吧台走开了。

他是个单身汉,过惯了单身汉的生活,家里没有女人。他外衣上钉的是扣子——这样符合他的身份,但他的贴身衣服,例如裤子背带,用的依旧是绳子。他并不苦心经营,不过礼数周到是人尽皆知的。他做什么都不疾不徐,并且是个大思想家。村里人人都知道他见识过人,并且一向勤俭朴素,受人尊重。另外,他说起英格兰南部的道路如数家珍,连科贝特[2]也要甘拜下风。

星期日上午,每逢星期日上午,他都闭门不出,还有每天晚上十点后,他会端着一杯兑了一点儿水的杜松子酒来到客厅,放下酒杯,锁上房门,检查遮光帘,甚至桌子底下也要看一看。等他确信无人打扰,就依次打开上锁的柜橱、上锁的箱子、上锁的抽屉,从里面捧出三本棕皮封面的大书,郑重地摆在桌子中间。书皮被水浸湿过,还微微发绿——因为书曾经躺在水沟里,有些书页上的字迹也被污水冲掉了。店主坐在扶手椅上,不疾不徐地给长柄的陶质烟斗填烟草,同时心满意足地欣赏着三本书。他把其中一本拉近,打开来开始研究——把书页翻来翻去。

他眉头紧锁,嘴唇费劲地一张一合。“魔法,上面两小点儿,一横,一串鬼画符!老天!他真是聪明得不得了!”

没多久,他就松弛下来,倚着靠背,透过烟雾,眨巴着眼睛看着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全都是秘密,了不起的秘密!

“等我都想明白了——老天!

“我不会做他那些事儿,我只会——嗯!”他深深地吸一口烟。

他迷迷糊糊地做起了梦,他这辈子不朽的美梦。虽然肯普不停地打探,埃迪也细细查问过,但世上除了店主,再没有人知道书在这里。除了隐形的秘密,书里还写了十几个奇怪的秘密。只要他还活着,就没有人会知道。

(全文完)

[1]帝国剧院,位于伦敦莱斯特广场,建于1884年,1887年改为音乐厅。

[2]威廉·科贝特(1762—1835),英国记者、散文作家,著有《骑马乡行记》(Rural Rides,18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