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目标明确,南征北战灭劲敌 对张士诚开战

1365年农历十月,朱元璋完成了向张士诚全面开战的准备。当朱元璋将宣战书投给张士诚时,张士诚正在苏州城中欣赏落日。落日的余晖洒在他脸上,他在一片灿烂中打开了朱元璋的宣战书,只见上面写着:“我朱元璋今天就要向你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宣战!”

张士诚暴跳如雷。他愤怒的原因倒不是朱元璋说他反复无常,也不是骂他“小人”,而是朱元璋的失礼。早在两年前,张士诚就已经背叛了元帝国,建立了吴王国,自称“吴王”。得知朱元璋也自称“吴王”时,张士诚气得死去活来,认为这是对自己的莫大侮辱。而如今,朱元璋投来的宣战书,居然还不称他张士诚为吴王,这简直就是辱上加辱,就凭这一点,他也要毫不犹豫地应战。

双方同时宣布进入战争状态。朱元璋在发起主动进攻前,认真分析了张士诚和他的王国的优势与劣势,最后得出结论:虽然张士诚有应战的资本,但他也有致命的缺陷。

张士诚应战的资本,就是他所拥有的地盘。当朱元璋在一门心思对付陈友谅的时候,张士诚正偷偷地发展着自己的地盘,不到两年就把疆域扩张了好几倍。张士诚的吴王国,北界到达山东济宁,南界到达浙江绍兴,西界到达汝、颍、濠、泗州,东界濒临大海。整个独立王国纵横达两千余里。这片区域不但广阔,而且富庶。整个南中国最富裕的地区,都属于张士诚。除此以外,张士诚还拥有一支身经百战的强悍兵团,人数多达五十万。

这就是张士诚应战的资本。然而,这资本在朱元璋的眼中简直一文不值,因为张士诚政府有着致命的缺陷,足以让这些资本全部作废。张士诚不是个优秀的自我管理者,他在自己的地盘上大兴土木,建造起最辉煌的宫殿,好像自己已经统一了天下似的;他还附庸风雅,花了大价钱购买名画、古玩;他的歌女和厨子比丞相府的卫队人数还要多,他在饮食上非常讲究,光是做一只麻雀,就需要十几个厨师,耗费两个时辰。

领导人如果表现出了某方面的偏好,下面的人自然会去效仿,无论是好的方面,还是坏的方面。于是,整个吴王国政府大小官员都竞相行奢侈之事。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张士诚奢侈昏聩,他亲近的手下也不可能是什么品德高尚的人。他最喜欢的三位知识分子分别名叫黄敬夫、蔡文彦、叶德新。他们虽然有读书人的名号,却没有读书人的品质,三人最擅长的就是欺上瞒下,为了满足私欲,无所不用其极,把张士诚的政府搞得乌烟瘴气。被张士诚委以重任的是他的兄弟张士信,此人更是个酒囊饭袋,只知道觅美妇、贪财宝。这四个败类在张士诚身边,张士诚如果不亡,简直没有天理。

双方几乎同时宣战后,朱元璋主动发起了进攻。1365年农历十月下旬,朱元璋命令徐达兵团渡过长江,对张士诚的淮东控制区发动了推进式进攻。仅用了四天,徐达兵团就顺利抵达海安城下。几个时辰后,海安城破。

消息传到苏州时,张士诚和四大败类开会讨论此事。“丞相”张士信说:“区区一个海安城不算什么,咱们就当是喂狗了。”其他三人也哈哈大笑着附和说:“朱元璋那条瘦狗,会不会撑死啊?”

张士诚也笑起来。他给四大败类和自己打了一剂鸡血,说:“没事,让他吃!等他吃饱了,我就要让他全吐出来!”

张士诚比起陈友谅差了十万八千里,也根本不明白朱元璋的战略。在攻陷海安后,徐达兵团经过短暂休整,立即进攻泰州新城(今江苏泰县北)。泰州城被张士诚占据后,进行了翻修和加固,城墙就如铜墙铁壁一般。城内驻扎着一支精锐部队,誓死效忠张士诚,每天都高喊“与城共存亡”。

在徐达兵团的猛烈进攻下,泰州兵团守住了自己的城池,也守住了自己的誓言。但志气不等于实力,朱元璋不停地把预备役派往泰州前线,泰州城岌岌可危。

这时,张士诚开始慌了,命将军王成救援泰州。四大败类积极响应张士诚的命令,要王成马不停蹄支援泰州。然而,王成语重心长地指出:“徐达围泰州,是围城打援,如果我们去救,那就正中其奸计了。”

张士诚大怒,四大败类也跟着大怒,王成只好跨上战马,向泰州进发。虽然他已经预料到徐达要围城打援,可仍然中了徐达的埋伏,全军覆没,他本人也被活捉。

四大败类号啕痛哭,责备王成窝囊透顶。这时候,张士诚突然耳鸣起来,仿佛能听到泰州城里士兵的哀号和求救声。可他已派不出更多的救援部队了。在四大败类的馊主意指点下,张士诚开始作秀:他派出了四百艘重型战舰,大张旗鼓地驻泊在长江北岸范蔡港(今江苏沙洲西),然后又以轻型战舰在孤山(今江苏靖江北)附近水域敲锣打鼓地巡弋,这样做的目的,是让朱元璋误判他要进攻长江水寨,如果这样的话,朱元璋肯定会让徐达回防,那么泰州之围自然就会解除。

但朱元璋可不是三岁孩子,他的战略眼光天下无匹,一眼就看穿了张士诚的花招。他命令徐达继续猛攻泰州,对张士诚的舰队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这下,张士诚无计可施了,只能在苏州城念经拜佛,祈祷泰州城能坚持住。但是佛祖没有保佑他,1365年农历闰十月廿六日,泰州失守。

张士诚王国的防御南重北轻——虽然政治中心苏州防守坚固,但淮东地区却防御极弱,中间又隔了条长江,导致南北不能快速呼应。朱元璋也正是看到了他的这一缺点,所以才先打淮东的重镇——泰州,这叫剪其羽翼;第二步则是攻取湖州和杭州,这叫断其两臂;最后才是围攻苏州。

这种战略思路,可谓步步推进、稳扎稳打。假以时日,只要对手无法做出有效应对,就毫无悬念地获得成功。泰州城失守后,徐达兵团乘胜追击,直逼兴化、高邮。此时,张士诚才摸清了朱元璋的阴谋,但是,由于无法快速动员兵团去解救兴化与高邮,他只能剑走偏锋,把一支主力兵团投放到了朱元璋控制区,进攻宜兴、安吉、江阴。

这一招确实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朱元璋想不到张士诚会狗急跳墙,但再怎么能蹦跶,也只是条狗而已。他对在高邮城下攻击的徐达兵团发出指令:分出一部分兵力,从长江支援宜兴。当徐达的这支分兵团不疾不徐地赶到宜兴城下时,张士诚兵团正在准备进攻,两支兵团就在宜兴城下展开了野战。结果,张士诚兵团大败。

军事不能脱离政治而孤立存在。只有政治清明,军事才能健康发展,军队才能打胜仗。张士诚的王国政治腐败,军队的脆弱也是注定的。

张士诚在宜兴惨败后,又派了一支部队去解救高邮,可是,当这支部队抵达太仓时,就再也不肯前进了。哪怕张士诚多次催促,这支部队也一动不动。最后,由于强烈的恐惧,这支部队一哄而散,最终消失不见。

那年春节,张士诚在苏州城垂头丧气,而朱元璋在应天城踌躇满志。自从当年看到父母尸体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世界都是黑色的,直到击败了陈友谅,他才第一次看到属于他人生的如钻石般的阳光。那一刻,他变了,他从之前的厌恶人间,变得尤为喜欢这个人间。而其中,他最喜欢的就是张士诚:这是个特别有意思的对手,和他打交道,几乎用不上智慧。

春节刚过,到了1366年正月,张士诚在四大败类的怂恿下,集结了部队水陆并进,其中海军进驻君山(今江苏江阴澄江门外),步兵团和骑兵团则出驮沙(今江苏靖江县境),目标是朱元璋的江阴。这一次,张士诚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但是,朱元璋那边的官员们都认为张士诚神经错乱了:他不去解救高邮,反而来打江阴,这是不分轻重。

朱元璋却指出:事实上,张士诚根本就解不了高邮之围,他打江阴,也不是为了“围魏救赵”,而是想用江阴换取高邮。因此,对于这次张士诚的进攻,朱元璋表现得很慎重,甚至亲自出马,率军驰援江阴。但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张士诚兵团听说朱元璋本尊来了,忽然间吓得魂不附体,水陆两军掉头就跑。朱元璋令舰队追击张士诚的水军,张士诚水军逃跑起来的速度相当慢,很快就被朱元璋舰队追上了。

此时,张士诚决心来一场提升士气的大战。他将后队改为前队,仓促地展开了队形,迎战泰山压顶般的朱元璋舰队。

事实又重新证明了一点:张士诚的陆军不如朱元璋,而水军更是如此。一个时辰后,这场水战没有任何悬念地结束了,张士诚的兵团扔下几百艘战舰的躯壳,狼狈而逃。

1366年农历二月,张士诚在苏州城收到了一个天大的噩耗:徐达攻陷了他的荣誉之城——高邮。张士诚听完后,猛地从椅子上栽了下来。从昏迷中苏醒之后,他缓缓地吐出一个字:“哎。”

他的悲伤无人能解,而同时,徐达兵团的进军更让他雪上加霜:1366年农历四月,徐达进抵淮安城下,张士诚政府安置在淮安的守将立即投降。淮安的丧失,导致张士诚在淮东的大门完全敞开。徐达的兵团如暴风一样,一连攻陷了兴化、通州(今江苏南通)、濠州、徐州等地。张士诚的北境至此被彻底击碎,前途一片黑暗。

至此,朱元璋制定的“消灭张士诚”战略,第一阶段完美收官,而达成这一目标,只用了半年。当张士诚在苏州城的宫殿里长吁短叹时,朱元璋没闲着,马上发布了讨张檄文,列举了张士诚的八宗罪:

第一宗罪:张士诚当初贩卖私盐,后来最先造反,四处杀人,还建立了根据地,这是第一条大罪(为民则私贩盐货,行劫于江湖,兵兴则首聚凶徒,负固于海岛,其罪一也)。

第二宗罪:后来,张士诚发现根据地危如累卵,就假装投降元政府,可过了不久就杀了元政府官员,这是第二条大罪(又恐海隅一区,难抗天下全势,诈降于元,坑其参政赵琏,囚其待制孙?,其罪二也)。

第三宗罪:再后来,张士诚又占了浙西,擅自称王,这是第三条大罪(厥后掩袭浙西,兵不满万数,地不足千里,僭号改元,其罪三也)。

第四宗罪:张士诚侵犯我的疆域,被我打败后,又去投降元政府,这是第四条大罪(初寇我边,一战而生擒其亲弟,再犯浙省,扬矛直捣于近郊,首尾畏缩,又乃诈降于元,其罪四也)。

第五宗罪:张士诚占了那么富裕的江浙地区,却不向政府交税,这是第五条大罪(占据江浙,钱粮十年不贡,其罪五也)。

第六宗罪:张士诚对元政府阳奉阴违,谋害元政府官员,这是第六条大罪(阳受元朝之诏,阴行假王之令,挟制达丞相,谋害杨左相,其罪六也)。

第七宗罪:张士诚见元王朝已没落,就把元政府在江浙的行政人员一窝端,这是第七条大罪(知元纲已坠,公然害其江浙丞相达识帖木儿、南台大夫普化帖木儿,其罪七也)。

第八宗罪:张士诚引诱我的大将投靠他,又掠夺我的百姓,这是第八条大罪(诱我叛将,劫我边民,其罪八也)。

张士诚听闻这八条罪状,失心疯一般跳起来,叫道:“去你的,朱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