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追查
这个夜晚，注定漫长。
范德重几次从迷糊中醒来，都发现叶知秋抱着双臂，神情凝重地在指挥室内走来走去。姜局长趴在桌上，似睡非睡，忽地抬头，环顾四周，又再次趴下。
无数的警员在外面忙碌，他们来不及吃饭，彻夜不眠。
此时的时间，凌晨两点。
外面的夜又黑又浓，小雨飘摇，更添冷涩。
原本是市公安局的压力现在转到了叶知秋身上，叶知秋怎么都没有想到，他接手之后，案件突然急转，演变成了一场残忍的杀戮，他准备的那些方案还没实施就全部夭折。一天之内，连死九人。用特大刑事案件都不足以形容其严重性，社会舆论早已引爆，虽然警方极力疏导，依然无法控制，除了尽快抓住凶手之外，别无他法。除此之外，偷走了植梦环的周渔依然下落不明，也让他心烦。
机会的背后，潜藏着危险。
上头给予叶知秋的时间极其有限——一天之内。
最迟明晚十二点，必须抓住凶手。抓不住，叶知秋的这一场“指导”
之旅，将成为他的“折戟”败途，他不仅回不到过去，还会被下放或雪藏闲置。
总有人要为这件事负责。
叶知秋环抱双臂，在指挥室内来回走动，他不停地思索、琢磨，他知道自己学的那些犯罪心理学知识在抓捕杀手的过程中作用不大，但他坚信，要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抓住杀手，必须要走在杀手前面，提前做出预判，否则会一直被杀手牵着鼻子走，直到将时间耗尽。
任何凶杀案，侦破，抓捕的黄金时间，都是二十四小时之内。过了之后，难度陡增。
杀手有着一个普通的名字，可绝非普通人，其杀人手段高效简洁，行凶时冷静理智，具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和掩饰行踪的能力，总能恰如其分地避开监控，隐入人群，逃之夭夭。
不久前，数十名便衣警察包围三元屯，一番搜寻，最终锁定了杀手的住所，进入之后，见墙壁上写着一行红字：你们来晚了！
警察们看见这行字后，其气馁程度可想而知。
但叶知秋没有放弃，他知道杀手越是嚣张，就越容易暴露。
叶知秋顺势做了一个决定：所有人撤离三元屯，只留两个警察潜伏于杀手的住所附近。
叶知秋推测，杀手很可能会故地重游，以此彰显他的能力。
然而，一个小时过去了，杀手并未回来。
叶知秋保持着冷静，可一条又一条无果的消息让他内心的焦躁逐渐升腾，夜晚的冷清和身体的疲倦加剧了负面情绪的积累，走着走着，他忽然一脚踢在桌上，发出“砰”地一声响，将再次陷入迷糊状态的范德重惊醒。
“怎么了？”范德重急忙起身，开口就问，“杀手又杀人了？”
姜局长蹭地起身，大叫一声：“杀手又杀人了？”
几名警员纷纷望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呈现出惊讶和恐慌的复杂神情，杀手的一举一动牵扯着他们的神经，所有人都清楚地意识到，这起案件
将会成为他们人生的转折点，无论是成是败。
叶知秋望向范德重，用低沉愤怒的声音道“：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叶知秋深吸一口气，环顾四周：“杀手没有再杀人，谁都不要散布谣言！”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但随着夜晚愈深，众人的精力值也都在下降，每个人的神情都有些呆愣麻木，似睡非睡，提不起精神。唯有叶知秋，双臂抱胸，在指挥室内走来走去，速度越来越快，像是在跑，脚步声蹭蹭地响起。
叶知秋坚信他的方案没错，这是一场博弈，比的就是谁先沉不住气。
凌晨两点半，指挥室的门被推开，两名技侦人员快步走入，朝着叶知秋点了点头。
叶知秋迅速将姜局长和范德重叫到了会议室。
技侦人员带来了一条好消息。
他们查到了周渔曾在公安局门口拨打的那个电话。拨打时间是在下午四点半，通话时长一分半。他们通过实名认证系统，找到了号码的主人——樊道明。
这条线索，技侦人员从下午就在查了，之所以耗费了这么长时间，是因为周渔在拨打樊道明手机的时候，通过软件将号码进行了加密，技侦人员只能先解码软件，然后才找到对方的手机号。
技侦人员还带来了樊道明的资料。
樊道明，现年六十三岁，已退休，曾在卓文大学教心理学，正职教授，博士生导师，发表过多篇心理学论文，在精神分析领域和心理治疗领域具有一定的建树。
技侦人员通过教育系统查询发现，六年前，周渔初入卓文大学心理系时，其辅导员正是樊道明，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周渔转到了另外一个班，辅导员成了温九仁。
这条消息十分关键，或许可以查出周渔的行踪去向。
叶知秋并未轻举妄动，按照他的说法，现在缺乏证据，如果樊道明
撒谎，警方没有理由将其抓起来审问；而樊道明如果告知了周渔，这条线索便提前夭折了。
叶知秋让技侦人员追踪樊道明的手机通讯位置，明确樊道明的行踪。
技侦人员取得权限之后，迅速锁定了樊道明的手机，追溯其网络位置，将他在昨天下午五点到晚上十二点，七个小时内去过的位置点全部罗列了出来。其中，一个名叫青伊湖的风景区引起了叶知秋的注意，樊道明在那里停留了将近三个小时，从六点半到九点半，都在那。
一个老人，大晚上的去风景区，一呆就是三个多小时，明显不正常。
“联系辖区派出所，调监控，明确樊道明的行踪。”叶知秋迅速下达了指令。
一个小时后，景区的监控被传输了过来。
众人按照技侦人员提供的位置信息，精准区间，很快就发现了樊道明的身影。
监控显示，樊道明在湖中坐船的时间有两个多小时，从七点半到九点半都在船上，和他一起上船的，有一个穿着旗袍的年轻女人。然后，在晚上八点半的时候，有一个戴着眼镜的老人也上了船。九点多的时候，有一个穿着一件青色外衣，戴着鸭舌帽，留着一抹小胡子的青年男子从另外一艘船上跳了上去。
“这个人——”叶知秋指着监控画面，沉声问，“就是周渔了吧？”
范德重点了点头，虽然周渔换了一身行头，贴了胡子，但还是能辨认出来。
随后的监控显示，九点半时，周渔从船上离开。在周渔走出风景区的过程中，有一名穿着旗袍的女子和周渔并肩一起，举止亲密，走至门口时，女子挽住了周渔的肩膀，两人的状态看起来像是情侣一样。离开景区后，两人坐上一辆足蹬三轮车离开了。那之后，去向不明。
“查出这个女人的身份，查到她，想必就能查到周渔了，但不能打草惊蛇。”叶知秋望向范德重，态度居高临下，“这个任务交给你了。能办到吗？”
范德重皱了皱眉，尚未说话，旁边的姜局长一把按住范德重的肩膀，对叶知秋说：“这事应该不难，德重肯定没问题的。”
“我们时间紧迫。我希望尽快出结果。”叶知秋盯着范德重，脸上冷若冰霜，“找到周渔，不止是将他保护起来那么简单，还有更重要的作用。明白吗？”
范德重咬了咬牙，内心隐隐升起一股怒意，几欲发作。
姜局长对叶知秋说：“明白的，没问题。”
叶知秋走后，姜局长悄声对范德重说：“找到这个女人应该不难，她是和樊道明一起的，可以从樊道明入手调查，有任何需要，随时和我说。”
范德重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难度不是问题。我只是不想再看见他那张脸。”
姜局长当然知道范德重指的是谁，他轻拍范德重的肩膀：“快了，再忍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