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筹备

当三色进入实验室的时候,里面的几名忙碌着的白大褂并未察觉到。这其中有一名白大褂正在用手术钳夹画蝶的手指。

“你在干什么?”一个冰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白大褂转过身,看到了不远处站着一名戴着三色皮影面具的女人。

“是这样的……”白大褂急忙低头道,“她的右手紧紧握成拳头,看起来有些反常,我试着掰了几下没有掰开,就想用钳子撬一下试试……”

“还有呢?”三色冷冷地问。

“没了……我刚才正在检查她的体征数据,准备将她推进冷冻实验舱内做最后的检测……”

这时,两名白大褂从外面走了进来,其中一名白大褂的肩膀上有着四道红杠,而且褂子的长度明显要长得多。这名白大褂正是这里的负责人,他走过来之后,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然后走到实验台前,观察起画蝶的右手。画蝶的右手紧握成拳头,他用力掰了一下,并未掰开。他对三色道:“情况确实如此,不信你自己过来看。”

三色走过去,亲自查看了一番,发现画蝶的右手紧紧握成拳状,无论如何掰扯就是不松开。三色隐约记起,画蝶自从医院离开后,右手似乎就一直保持这样的一个握成拳头的状态。

三色不由有些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白大褂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有可能是身体受寒,神经收缩导致的肌肉僵直吧。小问题,不会影响我们的检测。”

三色点了点头,觉得白大褂说的有道理。开始的时候,画蝶的手可能只是轻微地握成拳状,后来身体受寒,才紧紧握成拳头。

三色轻吸一口气,声音依旧冰冷地道:“总之,不要随便乱动画蝶的身体,明白吗?”

白大褂微微低头道:“明白的。”

沉默片刻后,三色问:“现在情况如何了?”

白大褂道:“画蝶的血液样本检测和脑电波检测结果都已经出来了,血液检测一切正常。但脑电波检测却显示她的脑电波正处于一种非常奇怪的形态,有时平稳缓慢好像停止了一样,有时又忽高忽低,波动巨大。我猜测,她的昏迷状态,应该和脑电波的异常也有关系。”

“那她脑电波异常对我们提取蓝斑分泌物有没有影响?”

“没有,这是两种不同的生理反应。她的脑电波异常不仅不会影响蓝斑的分泌,反而还会增强,因为她会一直处于‘非清醒’状态,有利于蓝斑的再生和恢复。”

“那就好。别的呢?”

“然后,便是冷冻检测。从目前来看,她的身体适应性相当强,甚至比一般的成年男性都要强,不知道是不是也和她的昏迷状态有关。”

“我就说吧,她很特别。”

“确实非常特别,但她最特别的还是体内蓝斑的分泌速度和份量。从今早开始,我们就对她进行了蓝斑分泌测试,以十小时为一个周期,现在已经过去了第一个周期。在这第一个周期里,我们采集到的蓝斑分泌物达到了12微克,是普通人的三十倍左右。而且,别人每次分泌完后,都有将近十个小时左右的‘休息’期。但这个女孩的‘休息’期却非常短,只过了两个小时,她的体征数据便显示,她又处于可分泌状态了。”

三色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掩饰不住的笑意:“很好。”

白大褂继续道:“鉴于她的特殊体质,我们准备将第二周期的采集时间压缩到6个小时之内,也就是说,最晚到今天凌晨十二点,我们就可以将她的所有检测报告交给你,然后迅速将那女孩投入实验中。”

三色轻拍白大褂的肩膀,语音带笑地道:“非常好。这件事如果成功了,你功不可没,我会在堕天使面前帮你说好话的。”

白大褂微微低头:“那就太感谢你了。”

三色并未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实验室。

白大褂一直目送着三色离开,白色面具后的双眼,一眨也不眨。

* * *

走出冷库后,三色的心情放松了许多,蓝斑分泌物的事情终于得到了彻底的解决,让她感到十分开心。

深渊大计一旦启动,那么,我的那件事,便也能实现了吧……

三色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笑容在面具后面,无声无息。

三色一边憧憬着未来,一边朝前走去。

实验基地里的人并不多,大部分的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忙碌着,无暇旁顾。三色一路走来,也并未碰到什么人。空旷的基地和沉闷的空气,让三色产生了一种压抑的感觉。

又想抽烟了。三色环顾四周,知道这里不能抽烟。去观天室吧,她心想,那里既可以随便抽烟,又可以看看夜空,一举两得。

推开观天室的门,三色看到有个黑衣人正坐在第一排最边上的位置上。

观天室内,寂静异常,轻微的脚步声便足以吸引注意力。当三色缓步走入的时候,那名黑衣人扭过了头来。三色望向那名黑衣人。四目相对,虽然两人全都戴着面具,且相隔比较远,但三色还是从黑衣人的眼睛看出来,这个人应该正是009。

黑衣人朝着三色微微点头,并未说话,然后转过头去,继续观看屏幕。

三色径直走到了第一排,坐在了她昨晚坐的那个位置上。在路过黑衣人的时候,她看到了黑衣人的腰牌,三个醒目的数字:009。

三色坐下后,掏出烟,点燃,用力吸了一口。

屏幕中,一片黑沉,没有星星,没有月亮,黑沉的天空中什么都看不见,连天空本身也看不见了。

“屏幕坏了?”三色自言自语般地道。

“最开始我也这么觉得。”009说,“可你看屏幕的右上角,那里有一块云,云的颜色并没有那么黑,可以看见它正在缓缓移动。”

三色望向屏幕右上角,果然看到了一块阴云,正在缓慢地移动着。

“黑暗不能单独存在。”三色有感而发,“如果只有黑暗的话,那么连黑暗本身也看不见了。”

009并未说话。两人默默地抽烟,默默地看着屏幕右上角的那块阴云。

当那块阴云即将消失在边际的时候,009忽然说:“我今晚就要走了。”

“回总部?”

“不。去执行下一个任务。取回一件原本就属于我们的东西。”

“几点走?”

“凌晨三点左右。

“预祝一切顺利。”

“你会来送行吗?”

“不会。”

“好的。”

两人继续默默抽烟。

一支烟抽烟,三色又点燃了一支,同时递给009一支。

寂静的观天室内,只有烟丝灼烧的滋滋声断断续续地响起。

观天屏幕上,一片漆黑,连那块阴云都不见了。

黑暗,吞噬了一切,包括黑暗本身。

* * *

晚上八点半,童同躺在**,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最终,他坐直身子,抛起了硬币来。硬币忽上忽下,敲击在掌心中,有一种极为舒服的轻微打击感。这样的感觉,让童同焦躁的心理也舒缓了下来。

最开始,他只是在用一只手抛一枚硬币,然后,他开始用两只手一起抛硬币,并逐渐增加了硬币的数量,从两枚,到三枚,再到六枚……

当六枚硬币在空中上下翻飞的时候,童同的所有注意力都被硬币给吸引了,他的额头逐渐浸出了汗珠,他的眼球跟着硬币上上下下,在这个过程中,他有了彻底的沉浸感,沉浸感所带来的,是平静满足般的快乐。而这,正是童同之所以如此喜欢抛硬币的最重要原因。

两只手,六枚硬币,在空中翻飞,让他眼花缭乱。

“当!”地一声响,其中一枚硬币掉在了地上。童同并未理会,甚至连看都没来得及看,毕竟,五枚硬币也够他忙活的了。

那枚掉落在地的硬币,滚进了床底,了无声息。

* * *

伴随着“当”地一声脆响,画蝶睁开了双眼。头顶上空,是无止无尽的旋转楼梯。然而,再次回到这里的画蝶却并未像往常那样平静安然,这一次,她的心底油然而生出了一股悲伤的情绪。

上一次推门而出后,她看到了一个女孩,一个哭泣中的女孩。

画蝶问那个女孩:“你为何哭泣?”

女孩抽泣着说:“他们说我爷爷和父亲都是怪物,那我便也是怪物。”

说完后,小女孩的周围出现了很多黑影,那些黑影对着娇弱的小女孩指指点点,其中包含着嘲笑和辱骂的声音。画蝶看见小女孩在人群中无助地哭泣。然后,小女孩钻出人群,躲藏进了阴暗的角落中。

画蝶慢慢走近。小女孩抬起头,黑白分明的双眼盯着画蝶,在黑暗中,只有她的眼睛是明亮的。画蝶走到了阴暗的角落,将手伸进了黑暗中。

画蝶说:“除了你自己,没人能否定你。”小女孩无动于衷。

画蝶又问:“你认为你自己是怪物吗?”小女孩摇了摇头。

画蝶接着说:“虽然别人的否定没有意义,但你应该证明给他们看,也应该证明给你自己看。”

小女孩问:“可……该怎么证明?”

画蝶的手依旧伸在黑暗中,她微笑着道:“来,我帮你。”

小女孩犹犹豫豫地握住了画蝶的手。

画蝶将小女孩从阴暗的角落中拉了出来,拉入了她的怀抱中。

天地在倒转,风云在变换。

闭上眼,四周的景物开始灰飞烟灭。

……

幻境中的回忆在这时中断,处于旋转楼梯上画蝶睁开了双眼,两行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画蝶长叹一口气,坐直了身子。泪水开始往下滑落,滑过脸颊,落至脖颈。她没有去擦,任由泪水肆意流淌。

幻境中的那个小女孩,正是十年前的画蝶。

幻境中那些对着小女孩指指点点的黑影,正是村中的村民,以及小女孩的小学和初中同学。

小时候,画蝶背负着的最大压力,便来自于她父亲和爷爷的古怪病症所带来的人们对她的恶言恶语。人们一致觉得,既然画蝶的爷爷和父亲是“怪物”,那么画蝶也理所当然的是“怪胎”。

作为“怪胎”的画蝶,从童年开始,直至高中,彻底离开他们镇上之前,都没有任何一个可以真心交谈的朋友。在外人难以想象的孤独和寂寞中,画蝶度过了她的童年和少年时代。那原本应该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却成了她内心深处最大的心理阴影,也成了她迄今为止无法迈过的心坎。

“来,我帮你。”

幻境中,画蝶对十年前的自己这么说。

可回到了旋转楼梯后,却没有另外一个人对如今的画蝶这么说。

她只能靠自己。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亦或未来。

“我会证明给他们看,我不是怪胎。”画蝶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自语道,“也会证明给他们,我的父亲和爷爷,不是怪物。”

可是,该如何证明?

问题只有一个。行动也只有一个,那就是——走下去。

画蝶抬起头,望向头顶上空无止无尽的旋转楼梯。

在这一刻,她忽然明白,楼梯,其实并不是没有尽头的,只不过,是她的眼睛看不见尽头而已。

画蝶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条,蒙住双眼,然后开始拉着楼梯扶手往上走。她不停地走,一刻不停。在走动的过程中,屏息凝神倾听着四周的动静。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画蝶终于停了下来。为什么会在这里停?她不知道具体的原因,她只是有种强烈的感觉,觉得应该在这里停了,于是便停下。

她贴近墙壁,倾听着来自墙壁后面的声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墙壁后面终于出现了声音,声音缓慢低沉,仿似低沉呼啸的风声。

这是她希望听到的声音。

她知道,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这里的楼梯不仅有尽头,墙壁后面的声音也是有迹可循的。

规律,隐藏在表象后面。表象,是眼睛的障眼法。

画蝶双手按在墙壁上,用力往外一推。

一阵风迎面吹来,吹乱了她的头发,吹掉了蒙眼的布条。

风吹过后,一片宁静。睁开双眼,无限黑暗。

她的身体开始下沉,意识开始晕眩。粘稠的**出现在周围,慢慢禁锢她的躯体。她仿似一只蚕,被动地作茧自缚,一圈又一圈。

她在黑暗中寻找着“那束光”,可“那束光”并没有找到。黑暗和粘稠结合在一起,让人窒息。她不知道自己能够坚持多久。她只知道,这一次,比之前两次都更艰难。

但,无论多难,她都不会轻易放弃。

* * *

晚上十点半,童同已经断断续续地抛了一个多小时硬币了。他掌心的位置都被硬币敲击得发红了起来,而且,如此高度注意力集中,让他的能量消耗得也非常快。

这下,他是真的累了。

躺在**后,童同从床头柜中抽出一本书,开始翻看起来。

窗户开着,一阵风从外面吹进来,吹动着窗帘哗啦啦响动。

逐渐地,童同闭上了双眼,书本从他的手中滑落,脑袋开始朝着旁边歪斜。

不久之后,轻微的鼾声便在房间内响起。

童同睡着了。

此时,晚上十一点十一分。

* * *

“全都准备好了。”闻百见坐在沙发上,望着面前摆放着的几样道具,它们分别是一个自制的钟摆、一面没有镜框的镜子、一条细长红绳、三束黄香、两根红蜡烛、一碟香薰。“都找到了?”坐在书桌前的周渔扭过头来,望向闻百见。“有些东西没找到,只能用其他的代替了。”闻百见道,“不过并不影响大局。”

“那就好。”周渔环顾四周,发现屋子内的有些杂乱,好几个抽屉都打开着,地板上还摆着好几个木箱子,里面的东西全都散落在地。看来,为了找到那些道具,闻百见也是翻箱倒柜,颇费了一番工夫。

此时的闻百见已经躺在沙发上,抽起烟来。周渔并未打扰他,而是主动起身,走到客厅中央,将散落在地上的那些东西全部捡起,让它们物归原位。

闻百见躺在沙发上,眯起眼睛看着在房间内忙碌着的周渔,脸上不由露出一抹笑容,可他并未多说什么,甚至连调侃的话都没说,他依旧不停地抽烟,只是眼神中多了一丝暖意。

收拾完后,周渔坐在了茶几前的椅子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凉茶,然后他看着桌面上的几样道具,说道:“这些东西就够了?”

闻百见双眼眯着,似笑非笑地道:“按理说是不够,如果能让我回一趟家,肯定能找到更多有用的东西。但是呢,催眠最重要的是催眠师本身,越是高等级的催眠越是如此,所以说,今天晚上,有我就足够了——”

这一次,面对闻百见的自恋言语,周渔竟然感到了一丝欣慰,在这样的时刻,他的合作搭档能够说出这种话来,何尝不是一种自信的体现。

做任何事情,自信都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那种成功概率较低的事情,自信的重要性甚至和能力本身不相上下。

周渔低头喝茶,不知为何,在这一刻,他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大学时代,回到了那段无忧无虑的青春时光,而坐在面前的闻百见还是那个留着长头发,天天都要站在宿舍阳台上对着女生宿舍唱情歌的自恋小王子……

哎,怎么忽然想起这些来了,还是先想正事吧。周渔用力晃动了两下脑袋,端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理智重新占领大脑的至高地,他略微抬头,望向右侧墙壁上的挂钟,时间显示:晚上十一点半。

还有最后的六个半小时。

周渔咽了一口唾沫,不由有些紧张了起来。

* * *

指挥室内,钟墨正在思索着最新获得的两条消息。

第一条,那条已经被毁掉的地下通道,并未授权任何建工许可,那块地皮是公家的,并未拍卖给任何公司或个人,也就是说,有人在那里偷偷建立了一条地下通道,没有让任何相关部门知道。

第二条,东郊区,钟墨圈定的那个区域内,发现了十五个在国土局备案的大型工厂,七栋联排别墅,以及六栋商用办公楼,还有二十二处安置小区。除此之外,这个区域内,尚有四分之三的土地是农作物,丘陵地,沼泽地,荒原地和山坡这些地方,全都没有被开发。截止到目前,警方尚未从相关部门获取到地下工厂或地下建筑物的线索。

果然没有……能做的,深渊组织全都做到了,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其实,钟墨本就没有寄太多希望于这上面,他只想试一试,顺便寻找下别的的突破口。

“先查查那十几个工厂。”钟墨下达了关于这条线索的后续指令。钟墨本想派人去那四分之三未开发区域搜查一下的,但想想还是作罢,虽然他知道那里肯定有不小的嫌疑,但想要凭借肉眼搜寻十几公里的地方,还是很有难度的。

指挥室内的人已经没有很多了,大家也并未像昨晚那样紧张地忙碌着,有几个警察甚至凑在一起低声聊天了起来。钟墨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聊什么,可从他们的神情能看出来,他们聊的内容应该和抓捕三色无关。当然了,这也不能全怪他们,在经过了如此高强度的搜捕和连续的熬夜之后,却依旧没有品尝到胜利的果实,哪怕只是一小口都没有,这种挫败感必然会让他们在心理上多多少少有些倦怠和松懈。

钟墨走出指挥室,想要去外面抽支烟。来到窗前,刚刚点燃香烟,一阵脚步声忽然响起,钟墨扭头,看到范德重正朝他走来。

“情况如何了?”范德重声音低沉,透出一股凝重感。

“还在查,线索是有的,只不过需要点时间……”钟墨苦笑一声道,“当然我也知道,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没事,尽力而为。”范德重拍了一下钟墨的肩膀。

“这件事对我们局应该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吧……”钟墨虽然并不是很关心那些官职相关的东西,可他还是能感觉到最近这两天范德重和姜局长的心情都非常沉重,从他们每次来指挥室查看工作时的表情就能看出来。

“有肯定是有。”范德重的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钟墨知道有些事情并不适合摆到明面上说,尤其是还不确定的事情。他并未多问,望向窗外,继续抽烟。

片刻的沉默后,范德重忽然问:“听说,昨天晚上,那个曾经试图救助画蝶的医院护工来局里了?”

钟墨点头道:“是的。”

范德重看似不经意地问:“他来干吗?”

钟墨望着窗外,静默了几秒钟:“之前有点事没说清楚。”

范德重低声问:“有用吗?”

钟墨耸了耸肩:“目前来看,没什么用。但后面有没有用,就不知道了。”

范德重正欲再问,这时,一声喊叫忽然传来:“范局!”

钟墨循声望去,看见了站在右侧走廊尽头处的吴左,正朝着范德重招手。

“我去处理点别的事情。”范德重说,然后给了钟墨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好。”钟墨并未多说什么。

几秒钟后,钟墨悄然望向右侧的走廊,此时,范德重已经和吴左站在了一起,两人低声交谈几句后,便朝着楼梯口快步走去。

这个吴左,好像有段时间没见了。钟墨心想,似乎自从上次捕梦后,就消失了一样……一个公安局外聘的精神鉴定专家,管他干吗?我还是多想想眼前的事吧。

钟墨兀自摇头,望向窗外,用力抽了一口烟。

一支烟尚未抽完,指挥室内急匆匆走出一名警察,朝着钟墨所在的方向喊道:“钟队!有你的电话。”

钟墨将烟头掐灭,边往指挥室内走,边问:“谁?”

“前台接待员打来的,说是有人找你……我也不知道是谁。”

钟墨眉头一皱,立马意识到了某种可能性,他原本已经走入指挥室了,这时忽然转身,大步朝外面走去。身旁的警察不明所以,疑声问“:钟队,怎么了?”

钟墨头也没回地道:“告诉他,我下楼了!”

钟墨一路小跑着下楼,来到大厅,环顾四周,最后,他的目光聚焦到了右侧窗户,还是昨晚那个位置,站着一名短发男子,男子穿着一身白色睡衣,面向窗户,脸颊几乎就要贴到窗玻璃上了。

钟墨感觉自己的心在砰砰跳动,他朝着窗前跑去,跑到近处时,他稳住呼吸,轻喊了一声:“画蝶,是你吗?”

穿着一身睡衣的男子缓缓转过身来,脸上面无表情,双眼半睁半闭,脑袋歪斜着,用力点了点头,喉间发出一阵低沉的闷哼声。

钟墨轻咬牙关,努力压制住心底的激动,他拉起“童同”的手,快步朝着公安局外走去。在走出大门的时候,钟墨机警地回头,环顾了一眼身后。没有人注意到他。钟墨意识到,这很可能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当钟墨走出公安局大门,接线员的脑袋从前台缓缓抬起,双眼紧盯着钟墨离去的背影,一眨也不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