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瀑男瀑

时令已接近初夏,木曾路1 的两侧正沐浴在一片新绿之中。武藏骑在牛背上,慢悠悠地行进在中山道上,心里还在嘀咕。

1 木曾路:日本中山道中的一段。——译者注“还是慢点走吧,说不定又八过会儿能赶上来!”

又八读了武藏的信之后,就赶紧上路去追,但一直追到草津都没碰到武藏。后来他又继续追到彦根的大鸟居旁,结果还是没有发现武藏的踪影。

“咳!我该不会走过头了吧?”

他在折钵岭的山头眺望来往行人,看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

又八又问路人有没有看到一位骑牛的武士,可是得到的回答却是骑牛或骑马的武士非常多。又八以为武藏是一个人,可他又哪儿知道武藏还带着阿通和城太郎呢!

又八一直追到美浓路,也没能看到武藏,这使他不禁想起了小次郎的话。

“难道我真的被武藏给骗了吗?”

又八一旦怀疑起来,便会没完没了。

他自己也非常困惑,他一会儿折回来往回走,一会儿又转个圈儿,这样一来,当然是碰不到武藏了。

但是,等又八抵达中津川的驿站时,他终于遇到了比他先走一步的武藏。

数日来,又八一直满怀热情地追赶着武藏,这份热情在他整个人生历程中都很少见。然而当他看到武藏背影的那一刻,他的脸色倏地一下变了,内心也对武藏充满了怀疑。

骑在牛背上的人不是武藏,而是阿通。武藏让阿通骑在牛背上,而自己则牵着牛走在前面。

城太郎跟在武藏和阿通旁边,但又八却对他视若无物,不过阿通和武藏之间亲密的关系,让又八感到有些猜疑和震惊。

刹那,又八涌起了对武藏的憎恶。虽然又八以前也曾憎恶和忌妒过武藏,但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视他如恶魔。

“唉!看来我真的是容易被人骗!从被他撺掇到关原作战,一直到今天,他一直都在骗我——看来我真是太好骗了,什么时候才能不这样呢?武藏你这浑蛋,给我记好了,我会报仇的!”

“好热,好热啊!这样大汗淋漓地走山路,我还是生平头一遭呢!

师傅,这是哪里呀?”

“是木曾山最难走的马笼顶。”

“我们昨天已经翻过两座山头了呢!”

“那是御坂和十曲。”

“哎呀!我已经累得爬不动了,好想早点到江户那热闹的大都市啊!阿通姐,你说是不是?”

阿通坐在牛背上。

“说实话,我还是喜欢人少的地方,像在这样安静的路上,你让我走多少天,我都不会觉得厌。”

“哼!那还不是因为你不走路的缘故。师傅,快看,那边有个瀑布,真是瀑布啊!”

“嗯,我们休息一下吧!城太郎,你去把牛拴到那边。”

三人循着瀑布的声音,经过一段小路,来到了悬挂瀑布的悬崖旁。

悬崖上方有一个观赏瀑布的小屋,在氤氲的雾气下,周边开满了五颜六色的小野花。

“武藏!”

阿通看着瀑布旁边的告示牌,又微笑着将目光移向武藏。牌子上面写着“女瀑男瀑”。

两条瀑布,一大一小。那条如溪流一般,比较秀气的,肯定就是“女瀑”了。刚才走路的时候叫苦连天,一直嚷着要休息的城太郎,现在却兴奋得不得了。看到那飞流直下的瀑布,还有那岩石间冲来撞去的激流,城太郎就忘我地跳到水里,跑到山崖下面玩去了。

“阿通姐,这里有鱼啊!”

阿通没有回应,城太郎又继续说道:“可以用石头打鱼!只要被石子打中了,鱼就翻起白肚皮,浮上来了!”

还是没有回应,只听见城太郎在那“哇哇”地叫着。

山谷间飘**着城太郎的回声,看来他是不打算往回赶了。

阳光从山顶洒下来。花草的上方笼罩着一层水雾,映射出无数的小彩虹。

武藏和阿通来到小屋的背阴处,沉浸在一片瀑布声中。

“到底去哪里了呢?”

“城太郎吗?”

“真是拿他没办法。”

“城太郎还算好了,跟我小时候比起来,那他还差得远呢!”

“你啊!你是个例外。”

“又八和我就不一样,他比较老实……这小子最终也没来,不知他怎么了。”

“他没来,我倒松了一口气。要不然,我还打算躲起来呢!”

“没必要躲的!世上没有讲不通的人。”

“本位田家母子俩的脾气可和别人不一样。”

“阿通……你要不要再重新考虑一下呢?”

“考虑什么?”

“我问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做本位田家的媳妇?”

听武藏这么一问,阿通吓了一跳,然后厉色回应说:“不需要考虑!”

阿通那如兰花般美丽的眼睛一下噙满了泪水,眼睛变得通红。

武藏也为自己说错了话而后悔。阿通本以为武藏已经了解自己的用心,可他现在却仍在怀疑自己会犹豫不决,心中不免难过起来。她用手遮着脸,肩膀微抖,轻轻啜泣。

她那洁白的衣领好像在向武藏倾诉。

“……我是你的人!”

小屋周围遍植着一些小的枫树,现在刚刚露出新绿,正可以挡住行人的视线。

武藏觉得自己身体内的血液在沸腾,那沸腾的声音犹如震耳欲聋的瀑布声一样,在激**着自己的身体。望着那飞流直下的瀑布,还有在岩石间冲来撞去的激流,武藏和城太郎一样,体内也萌发出一种狂放的**,这种**甚至要比城太郎更要强烈。

这几天来,在驿站的灯火下,以及灿烂的阳光中,在武藏眼中,阿通的身体泛出各种各样的霞光。阿通那芙蓉花瓣一般的肌肤,以及夜晚飘过屏风传来的诱人体香,这一切都勾起了武藏常年压抑在心底的爱欲。一股压抑的感觉不由直冲心头,犹如夏天被炙热的太阳晒得闷热的青草。

……

武藏突然转身离去。不,更应该说是逃走。

武藏把阿通一人扔在原地,只身一人踏入一片没有任何路的草丛中。武藏胸口发闷,似乎要有火焰从口中喷出。体内的血液也在膨胀,好像要抛掉一些不痛快一般。他很想像城太郎那样去发泄一下。武藏发现了一块干枯的草地,冬日的枯草又高又长,阳光静静地洒在上面,他大叫一声:“啊!”

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去。

阿通内心一紧,立马追了过去。她依偎在武藏的膝下。阿通惊恐地望着武藏的面孔。面部肌肉僵硬、沉默不语的武藏,确实有些恐怖。

“武藏……武藏……你怎么了?是不是我惹你生气了,对不起了!

你原谅我吧!”

“……”

“武藏,如果……”

武藏的面部肌肉越是僵硬,阿通的内心就越紧张。武藏的面容越恐怖,阿通把他抱得更紧。阿通摇晃着武藏的身躯,她那花香般的体香不断飘向武藏,这更让他憋得难受。

武藏又叫了一声:“啊!”

武藏用巨大的手臂猛地将阿通揽入怀内,然后将她扑倒在荒草丛中。阿通伸长那白嫩的脖颈,但还是无法出声,只能在武藏的怀里拼命挣扎。

罗汉松上有一只长尾缟鸟,正眺望着尚有积雪的伊那山脉。

山间的红杜鹃红得似火,天空一片蔚蓝,从枯草的下面散发出深山紫罗兰的幽香。

远处传来猿猴的啼叫声,松鼠也在树枝间蹦跳,这是一片原始的土地。武藏将阿通紧紧地压在身下,阿通虽然没有哀号,但那惊叫声却已接近于哀号。

“不行啊!武藏,不可以!”

她犹如长满刺的栗壳一样紧缩着身子。

“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你怎么……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人!”

阿通伤心地呜咽着——武藏立刻警醒过来,全身的欲火逐渐消退。

他用理智而又冷淡的声音问她:“为……为什么?为什么?”

武藏发出近乎呻吟般的声音,音调中已经带着哭腔。即使这是两人间的秘密,对男人而言仍是种无法忍受的侮辱。武藏的愤怒与羞耻无处宣泄,只好把怒气发在自己身上。

当武藏放开手的那一刻,阿通立刻跑掉了,一个小小的香袋掉在了武藏身边。他茫然地盯着香袋,不禁落下泪来。此时武藏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他已经能够客观地评价自己,他觉得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确实很下流。但是,他依然猜不透阿通的心思。阿通美丽的眼眸,阿通**的嘴唇,阿通的话语,阿通的身子——甚至连阿通的毛发都无时无刻不在激起他的情欲。

阿通的逃掉就如同女人在男人心中点了一把火,当火点着了,女人却吓跑了一样。虽然阿通本意并非如此,可结果却是,她欺骗了爱她的那个男人,同时也让那个男人陷入了苦恼,甚至可以说是羞辱了那个男人。

“……呜!呜!”

武藏伏在草地上哭泣。

直至今日的所有努力全都一败涂地,所有的修行也都付诸东流。

武藏对此深感悲伤,这种悲伤就如同孩子不小心丢掉了手中的糖果一样。

武藏内心深深自责,甚至可以说是在唾弃自己。他趴在地上哭泣,觉得自己再也抬不起头了。

“我没有恶意啊!”

武藏屡次对自己强调自己没有恶意,但是他始终无法释怀。

“真是难以理解!女人太难理解了!”

武藏现在已经无心去体味少女清纯内心的可爱之处。在他看来,即使女人如白珍珠一般娇贵,多愁善感,怕被人触碰,但这仅限于女人一生中的特定时段。有人将此看作是女人的最美之处,最值得尊重之处,甚至是最可爱之处,但武藏此刻一点也不这样觉得。

他趴在地上,嗅着大地的气息,心情渐渐地平静下来。他猛地站起来,眼中的血丝已经退去,脸色却变得更加苍白。

他将阿通的香袋踩在脚下,低着头,好像在倾听大山的声音。

“对了!”

他径直朝瀑布的方向走去,浓黑的眉毛紧锁,那神态和赴下松之战时一样。

鸟儿的叫声尖锐,划破苍穹,然后振翅高飞而去。风将瀑布的轰鸣声送入耳内。一束阳光透过白云,轻轻地洒了下来。

阿通只是跑出去了二十多步远,她倚靠着白桦树,一直凝视着武藏。她清楚地看到了武藏痛苦的表情,现在非常希望武藏能够扑到自己身边。她在犹豫自己该不该走过去向他道歉,但是她又像一只受惊的小鸟,身体还在止不住地颤抖。

阿通停止了哭泣,但她的眼神却比哭泣时更充满惊恐、迷惑和悲伤。

眼前这个男人——她一直信赖的武藏,却和自己内心中幻想的那个武藏完全不同。

阿通幻想中的武藏是完美的,但当一个真实的武藏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阿通却发现他和自己的幻想不一样。阿通非常惊愕,心中难免涌起万千悲伤。

但是,在惊恐和痛苦中,阿通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其实蕴藏着不可思议的矛盾。

如果刚才压在自己身上的人不是武藏,而是其他的男人,那她绝对不会只跑出去二三十步。

为什么只跑了二十多步就停下来了呢?是心中还有牵挂吗?应该不只是因此。阿通的情绪慢慢地平静下来,她觉得武藏刚才的所作所为和那些臭男人还是不同的。

“你生气了吗?别生气了!我不是讨厌你!不要生气了!”

阿通觉得自己宛如一个人站在了疾风骤雨之中,心中只是一味地道歉——武藏也充满了自责,内心非常苦闷。其实,阿通并不觉得武藏刚才强烈的举动下流,也不觉得他同其他男人那般浅薄。

阿通问自己:“我这是怎么了?”

她觉得刚才的惊恐完全没有必要。武藏扑上来的那一刹那,自己的内心也是热血沸腾,宛如升空绽放的焰火一般,现在回想起来,似乎还有那么一丝眷恋。

“喂,你在哪里啊……武藏。”

不知何时,武藏已经走了。阿通立刻觉得武藏会不会是弃自己而去了呢?

“他肯定生气了……没错,一定是生气了……啊!我该怎么办呢?”

她惴惴不安地走回小屋,却没有发现武藏的身影。瀑布从高空落下,激起大片的水花儿。瀑布下方的水潭中升起阵阵雾气,在山风的吹拂下,将满山的树木弥漫在其中。瀑布震耳欲聋的轰响声充斥着耳膜,激起的水珠冷冷地拍打着阿通的面颊。

这时,从高处传来城太郎的喊声。

“啊!不得了了!师傅要跳潭了——阿通姐,快来啊!”

城太郎站在溪流对面的半山腰,本来在欣赏男瀑下方的深潭,可是没承想看到了正准备跳潭的武藏。城太郎大惊失色,赶紧大声向阿通报告。

瀑布的响声完全遮住了城太郎的喊声。阿通顺着城太郎指的方向看去,她也发现了武藏,立即惊得面无血色——她在雾气中,踩着湿滑的山苔,艰难地爬到瀑布下方。

城太郎也像猴子一样,从对面的山崖,抓着藤蔓,**到了瀑布底下。

阿通看到了。

城太郎也发现了。

武藏正站在瀑布下方的深潭中。

在瀑布的冲击下,潭中的水沫横飞,弥漫着一层白白的雾气,一开始根本分辨不出站在其中的究竟是石头还是人。定睛一看,原来是武藏,他双手合十,正低头站在五丈多高的瀑布底下。

阿通是在悬崖峭壁的中途,而城太郎则是在对岸的深潭旁边,二人同时目睹了这一情景,都禁不住忘我地喊道:“啊!师傅!师傅啊!”

“武藏——”

两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呼喊,但是武藏耳中除了那轰鸣的瀑布声,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

苍黑色的潭水已经漫过了武藏的胸口。瀑布化作千百条银龙,正在啃噬着他的面颊和肩膀。水潭中仿佛映出千万只水怪的眼睛,正在紧紧地拽着武藏的双脚,打算把他引入死亡的深渊。

……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如果武藏一不小心,哪怕精神稍有松弛,都有可能从青苔上滑落到水潭中,然后被激流裹挟到冥界,永远不能复生。

激**的瀑布从武藏头顶上方压来,似有数千斤的重量,使得武藏的肺腑犹如被大马笼山压住一般痛苦。

即使是承受着如此大的冲击,但武藏心中依然难以舍去阿通的身影。

俗话说,情关最难过,就连志贺寺的高僧也曾为了自己喜爱的女子而心潮澎湃,法然大师的高徒亲鸾也曾被感情所困扰。自古以来,越是建功立业的人,越是气势恢宏的人,越要经历更多的感情磨炼。

武藏十七岁时,凭着自己的一腔热血,单枪匹马赴关原之战。后来也是凭着这腔热血,为泽庵的教诲而感动,为法情的慈悲而落泪,他幡然醒悟,立志重新做人。依然是凭着这腔热血,他靠一把孤剑,打破了柳生城的传统,逼石舟斋陷入绝境……在下松一战中,武藏还是凭着这腔热血,于敌人的万千兵刃,刀光剑影中死里逃生。

但是这腔热血在碰到阿通之后,却幻化成人类最原始的本能。这种本能充满了狂乱的野性,任凭他多年积累起的修行和定力都难以驾驭。

碰上这种“敌人”,任何武器都派不上用场。现实中的敌人是外在的,有形的。而心中的“敌人”则是潜藏于自己的内心,无形的,让人捉摸不定。

武藏现在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他清楚地感知到自己正在陷入心中的那个巨大旋涡。

感情真的是一种非常复杂的东西,没有的时候烦恼,当有了的时候也烦恼。阿通点燃了武藏心中的**,而武藏如今却不知如何处理好了。这让武藏有些抓狂,于是他想跳到冰凉的潭水中,让自己冷静一些。城太郎看到武藏跳潭,还以为他要自杀,这可把他给吓坏了,他赶紧通知阿通,并大声地哭喊着。

“师傅啊……师傅啊!你可别寻死啊!你千万别想不开啊!”

城太郎也双手合十,似乎也在忍受着瀑布的冲击。他一直在大声地呼喊,喊叫声和瀑布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城太郎抬头向绝壁看去,发现悲伤不已的阿通已经不见了。

“啊!不好……阿通姐呢?”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城太郎有些不知所措。他望着泛着白沫的水流,慌得在原地团团打转。

他猜测,武藏可能因为什么,所以选择跳入潭中,打死也不上来,而阿通姐见此情形,也跳到潭中,去陪武藏了。

很快,城太郎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武藏依然牢牢地伫立在水潭中,虽然在承受着瀑布的冲击,但浑身上下却散发出蓬勃的生命力。这和站在蹴鞠场上,只求一死的志贺寺的高僧的状态完全不同。

城太郎终于领悟到,武藏是想用大自然的力量来洗尽自己心中的尘埃,让自己坚定生存的信念,更好地去面对人生。

武藏的声音终于从潭中传来,至于他说了些什么,却不是那么清晰,他貌似是在诵经,又似是在怒骂自己。

夕阳从峰顶射过来,照亮了水潭的一角,同时也在武藏的肩膀上映出无数小小的彩虹。此外,一条最大的彩虹正横贯在瀑布与天空之间。

“阿通姐!”

城太郎像鲇鱼般一跃而起,踩着一块一块的岩石,渡过奔涌冲撞的激流,来到对面的绝壁旁。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只要阿通姐能够放下心,那我就不需要担心了,因为只有阿通姐最了解武藏师傅的心思。”

城太郎攀上绝壁,来到先前观赏瀑布的小屋旁。他解开拴牛的绳子,牵在手中,任由牛啃着周边的青草。

城太郎瞥了一眼小屋,忽然发现阿通正背对着他,蹲在屋檐下——她在做什么呢?城太郎蹑手蹑脚地走向前去,想一探究竟。阿通没有意识到城太郎的靠近,她正抱着武藏脱落的衣服和长刀、短刀,蹲在那里低声哭泣。

“……?”

看来,这也是一个让人理解不了的女人。城太郎用手抵住嘴唇,呆呆地站在那里。阿通抱着一堆衣物在那儿哭泣,这令城太郎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不过,阿通这次独自哭泣的样子和平时不太一样,城太郎虽然年少,但还是感觉到了。城太郎默不作声,赶紧悄悄地回到母牛旁边。

那头母牛正躺在一片开满白花的草丛中,在夕阳的照耀下,那眼角的眼屎也格外显眼。

“这两人究竟怎么了啊?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到江户啊?”

城太郎毫无办法,于是就依偎在母牛旁边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