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愚不可及

二人的目的才是首要之事,妙人阁中卧虎藏龙,自是因为背后藏有莫大的势力。

江陵虽未将猜想说出来,但楚思远同她心有灵犀般的猜出大概,不过他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不愿意冤枉任何一人。

江陵则与楚思远想法并不一致,中原江湖的势力她大致了解几分,天龙寨擅抢,夺命阁擅杀,则擅惑的便是无处不留名的春江潮。

春江潮明面上是个正经的青楼,但是年轻姑娘们的黄金岁月不过就那么几年,如何去维持源源不断的貌美姑娘,又如何去满足口味越发刁钻的客人,用正经的手段可是养不起来这十城九堡中多年不败的销金窟。

她今日前来,并非是为了求证妙人阁是否乃是春江潮的爪牙,而是为了调查出春江潮的老巢。不断造成人口失踪的事件,若将这些人放在卞安城里养可不是什么好的法子,最为稳妥的情况便是运去他们早已稳固的老巢之处,将这些黑暗下的东西洗干净,然后再运送到各处。

而真正能掌握这件事的人只有各处的头目,妙人阁的头目毫无疑问是鲜少露面的阁主。即便花柳巷同样是个妓所,但是周三娘在花柳巷中如何称王称霸,不过也就是敢做些倒卖罂粟壳的买卖,而妙人阁则不同,它以花柳巷为据点,暗地里不知做着多少腌臜不上台面的事。

江陵冷哼一声,快速分析着众人的步伐,妙人阁的阁主常年不出,定是个十分谨慎之人,这时候他若是聪明的,定会和众人乱作一团,然后趁乱逃跑。但是妙人阁是他经营这么多年的心血,常年身居高位,自是无法忍受一夕之间坠入凡尘的痛苦,他定然不会轻易放弃。

那么,他会做什么?

江陵慢慢将目光落在妙人阁的二楼,众人的脚步声哒哒哒的响着,陈年的楼梯发出沉闷的声音;门柱之上的八角琉璃灯晃晃悠悠的,灯光忽亮忽闪,莫名营造出一股令人心悸的氛围。

阁主便是在这股氛围之中慢慢从房中走了出来,他一身粗衣,中等身材,面目方正,相貌平凡到甚至有些丑陋,可就是这么一个人,一出现便令慌忙逃窜的所有人停了下来,他们怔怔的看着久居不出的阁主,仿佛一瞬间寻到了主心骨,自觉的放下手中的东西,脸上带了几乎羞愧的神色,“阁主。”

阁主对众人淡淡的点了点头,看着江陵与楚思远二人,声音沉重道:“二位想要什么?”

江陵不语,她在观察。

楚思远则上前一步,有礼道:“阁下可是妙人阁阁主?”

阁主慢悠悠道:“正是。”

江陵察言观色,大声道:“在下来不过是因着卞安城······”

“小姑娘,上来说吧。”阁主面色不变,打断江陵道。

江陵唇角浅勾,侧目看向楚思远,略一挑眉,便上了二楼。

楚思远见状,笑着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二人走到阁主身侧,他还笑的出来,迎着江陵二人仿佛是见着多年的好友一般,带二人进了房内。尔后,他在房内将自己的声音缓缓传至妙人阁每一处,“若不与我妙人阁齐心,便自行离去吧。”

说罢,他便看向江陵二人,还未来的及说第二句话,脖颈一凉,一柄破刀便架上了他的脖子。

阁主瞧见,半惊半惧道:“姑娘动作倒是迅速。”

江陵不过是想试探下这阁主的功夫,没想到他竟是闪也不闪,避亦不避,难不成不会武功?!

她狐疑的打量着阁主,口中却打趣道:“我这等小伎俩自以为骗不过阁主。”

楚思远亦有同样的疑惑,本觉江陵此番行径实在是无礼,后又一想,二人本来就是预备着逼问的,之前又间接杀了妙人阁的暗哨,这时候还讲究礼节,倒是有些做作了。

因此他默认了江陵的行为,只不过同样意料之外的是这阁主竟似不会武功一般。

难道他是深藏不露。

阁主是当真不会武功,且此刻阁中的暗哨被杀,自己不得不出来震场面,若是只面前这位公子,还能与他周旋片刻。但他身侧的小姑娘看起来机灵的很,手段诡谲,这一上来就招呼刀子,他倒是没觉得有多意外。

阁主苦笑道:“姑娘想要什么,直说便是。”

江陵道;“我想要的触及阁主的利益?我怎知道阁主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阁主仿佛早已料到她会说这话,不怒反笑道:“姑娘要如何信任?”

江陵丝毫不客气,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黑药丸便递到阁主面前,冷笑道:“这是七日散,还请阁主吃下。若经我验证阁主说的是真话,那么七日之后我自会将解药交给阁主;若是阁主说的是假话,只能对不起了。”

阁主看着眼前的药丸,心思飘移,这姑娘的手倒是白皙的很,水嫩嫩的似白玉一般,想来主子会喜欢,他笑了笑,脱口而出:“宣州。”

江陵眯了眯眸子,并未将破刀收起,而是冷笑道:“我还没问,你怎么就招了?!”

而且不假思索,毫不犹豫。

阁主瞧着多疑的江陵,无奈道:“卞安城安静了这么多年,短短时间内出了这么多的事,即便前头的看似与我们没什么关系,但老六的消息已传了出来,姑娘难道以为我们不会警觉?”

江陵不动声色,却没有收手想走的意思,他的话还没说完。

果然,接下来阁主又道:“想必姑娘二人也是拔了暗哨才来的吧。不过姑娘公子还是要小心,路途遥远,暗处从来不缺眼睛。”

楚思远上前一步道:“如此你便是承认此事的幕后之人是春江潮!”

阁主瞧着楚思远,目光深不可测,浅笑道:“公子知道又如何?有证据方才可以。”

江陵冷哼道:“若你主子知道你将她完完全全卖个干净,不知到那时你可还能笑的出来。”

阁主有礼道:“多谢姑娘提醒。”

他仿佛没在怕的,倒是看着江陵二人有些许的可惜。

江陵不打算与阁主多纠缠,此人身处险境无丝毫自知之明,气度越发的从容,瞧的她有些咬牙切齿。但再逼问已然逼问不出什么,她手腕一转,将破刀收起,尔后拇指忽地在阁主脖颈之上一点,他的嘴立即张开,江陵将手心的药丸一抛,恰好落尽他的口中,几乎下意识的,阁主便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罢了,江陵方重新解开阁主的穴道,瞧着他瞬间白下来的脸色,笑嘻嘻道:“委屈阁主。”

阁主干笑一声,反而看向楚思远,“公子瞧见没,这姑娘如此刁钻,无论如何不可娶为贤妻。”

楚思远没想到阁主突然提到自己,面上一红,略显尴尬道:“阁主说笑。”

江陵将刀收入鞘中,心想这阁主临走之前还要折损她一番,刚想回怼,忽听得楚思远之言,动作微顿,心中说不出的酸涩。

她心情不爽利自是不会令阁主爽利,扣下丝毫不留情道:“阁主做的那些好事可曾细细数过?我若不刁钻,如何能令阁主这般狡猾的人儿在我手下吃亏。阁主有这关心旁人的功夫,不若多关心关心我是否能在七日之中寻到你们的老巢。”

说罢,她拂袖而去,飞掠出妙人阁,直接骑了外面马棚中的一匹马往城外狂奔而去,耳畔的疾风掠过,她是有些气了。气楚思远如此轻描淡写,她做这么多他竟还是看不清她,她不过心思多了些,对付人的手段灵巧了些,但那些都是恶人,恶到面上和煦如春风,骨子里却早已烂透了。她不用极端的法子,用那些所谓正义的手段,反而会被这些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批判,这便是对了?!

如此死板,才是愚不可及,蠢钝如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