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一个故事

苏牧休养了两天。然后,再去冰蝉大厦。

雪冰蝉的冷漠和保安的无礼把他天性中的倔犟激发了出来,他决定和他们耗上了,不见雪冰蝉,绝不罢休。

结果,他被带进了警察局。很丢人,由继父来保释。

董教授很是费解:“我听说你被服装厂解聘了,怎么又和房地产公司耗上了?据说你谎称要代表厂里购进二十套宿舍诈骗雪冰蝉,但这明明是不可能的事,你也不至于这么幼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怎么回事?苏牧有口难言。

母亲董太太更是愁苦:“慕呀,你越大越糊涂了,这都是不结婚的缘故。男人到了一定年龄,是不能没有女人的。你还是找个好姑娘赶紧成家,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也让老妈安心几天她不好?”

也是被逼问得紧,不及多想,苏牧忽然脱口而出:“妈,你放心,我一定会把雪冰蝉娶回家的。”

石破天惊。董教授先生太太一齐俯身过来:“你说什么?”

“我说雪冰蝉是我女朋友。”一不做二不休,苏牧索性信口开河,全当给舌头过生日,也出出这几日的闷气,赚个口头痛快。“我们交往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不过她个性太强,所以打打闹闹的老是分分合合,要不怎么一直没有带给您过目呢。”

“雪冰蝉是你女朋友?”董教授匪夷所思,“那她还告你进警察局?”

“耍花枪嘛。她气我辞职没告诉她,就拿着我的过期名片报假案,教训一下我。您想,我怎么可能去诈骗呢?二十套房子,就算人家信,我也没钱下订呀,根本就不可能成功的事,我骗什么?”

“倒也是……”董太太犹疑起来,“可这女孩子脾气也太大了,一不高兴就把男人往警察局送,这样的儿媳妇真够吓人的。”

“职业女性做事难免尖锐些。”董教授倒释然了,“过些日子赶紧去道个歉就是了。交女朋友嘛,就是要多哄哄,就像我对你妈这样。”

教授呵呵笑起来,董太太红了脸,嗔道:“老不正经。”

苏牧忽发奇想:“教授,您对我妈这样好,是不是上辈子欠了她?”

董太太一愣,斥道:“这孩子疯了,越发胡说八道。”

笑过了,董教授避开太太,将苏牧拉到一旁,小声问:“我在麻将协会耽了个理事的闲职,最近他们要搞一次麻雀大赛,你也报名吧?”

“不要。”苏牧断然拒绝,“小赌怡情,大赌伤身。我这点本事,玩玩还可以,参加比赛,哪有那个运气?”

“报不报名随你,不过我今天看到雪冰蝉的名字倒是想起来了,参赛人中好像有这么一个人,因为名字特别,所以我一看就记下来了。不知道和你女朋友是不是一个人。”

“雪冰蝉?”苏牧大叫,“我一定要赢她!”

赌赛在一周后进行。

在这一周里,苏牧做的事可真不少:订做了一套西装,理了一次发,应聘了一个新职位,还到花店订了整整一个星期的花,天天送往雪冰蝉办公室,只写“麻将赛场见”,不署名,省得她给扔出来,再说,也制造点悬念。

最重要的是,在这一周里,董太太为了更多地了解自己的“未来儿媳妇”,迫使董教授动用各种社会关系,将雪冰蝉的背景调查得清清楚楚:父亲是北京某政界要人,母亲是钢琴家,她自己学金融贸易毕业,却投资房地产,是近年来地产业的新起之秀,与青年才俊——“云天花园”的钟来是出了名的地产界金童玉女。云天是港人投资,钟氏家族企业,而钟来是最新一代接班人,据说他目前正在追求雪冰蝉,攻势还很猛呢。

董太太忧心起来,问儿子:“这钟来可比你来头大多了,慕啊,你能是人家对手吗?”

苏牧暗暗叫苦,唉,做人真不能随便说谎,不然随时要准备百十句谎话来周全。他只有硬着头皮笑答:“有情饮水饱,冰蝉什么都有了,才不在乎钱呢。她看上的,是我这个人。”

“是吗?”董太太狐疑,“可是你这个人,又有些什么好处?”

苏牧一口茶喷出来:“妈,人家都说子不嫌母丑,你这做母亲的,也不好太嫌弃儿子是不是?”

同时董教授的信息灵通让他觉得惊讶,如此手眼通天,只怕自己的加拿大假学历也瞒不过他法眼,是碍于情面才没有说破的吧?

他对这位继父越发敬重。

几个世纪前,苏慕遮和雪冰蝉也常常会小赌一局。

“冰蝉,陪我对一局。”他对她说。

她除了听从,还有什么选择?

来到苏府以后,为了投其所好,她除了精心酿酒之外,同时还博览群书,研习赌术。心情好的时候,他会点她来献酒,然后花亭玉案,把酒对奕。

红泥小火炉,青梅落棋子。那是他们的良辰美景。

赢了,就让她弹琴或是歌舞;输了,就回答她一个问题,或者为她做一件事。

可是,他从来没有输过,包括输给她。

有时他也会好奇,问她:如果你赢了,想让我做件什么事?

“如果你赢了”,他这样问,而绝不会说“如果我输了”。他最忌讳的,就是这个、、“输”字。

公子,我希望可以请你听我讲一个故事。冰蝉回答,低下眉,眼中闪过一丝悲苦盼望。

她眼中的那丝悲苦,后来也随着眼泪留给了苏慕遮,无论他取得怎样辉煌的胜利,誉满赌坛,眼中始终带着那抹愁苦,如影随形。

苏牧叹息。一个故事。雪冰蝉要给苏慕遮讲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

真不敢相信世上会有苏慕遮那样的人,居然从来都不肯拿出一点点时间和耐心来听听一个全心为他奉献的小女子的心声,因为他惟恐彩头不好——他输了,就要听她的故事;那么听她的故事,岂非预示着他会输?

雪冰蝉真是选择了最笨的一种方法。为了那莫须有的忌讳,至死,他都没有问过她那个故事的真相。

如果今世的苏牧问她,她会说么?

大赛在某酒店沙龙举行。

由董教授致开场辞:“麻将,又称马将,也称麻雀将,是自清代到现在唯一盛行不衰的赌博工具,由马吊牌,宣和牌,碰和牌,花将牌相互影响而形成,杜亚泉《博史》有云:‘天启马吊牌,虽在清乾隆时尚行;但在明末时,已受宣和牌及碰和牌之影响,变为默和牌……默和牌受花将之影响,加东西南北四将,即成为马将牌。’徐珂《清稗类钞》则云:‘麻雀,马吊之音之转也。吴人呼禽类如刁,去声读,不知何义?则马雀之为马吊,已确而有证矣。’又《京华梦录》记载……”

引经据典,“之乎者也”半晌,直说得众赛手昏昏欲睡。

赌者多半不好书(输),对于董教授的掉书袋颇不耐烦,忍得好不辛苦。

终于等到比赛正式开始。

起初苏牧手风甚顺,过五关斩六将,一路披荆开道,很快杀进决赛圈。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参与决赛的四个人,正是苏牧,雪冰蝉,钟来,和董教授的一个学生陈正义。

四个人掷骰子分了东南西北,四下坐定。苏牧十分唏嘘,到底和雪冰蝉坐到同一张桌子旁了,可惜旁边还有两个不相干的人,什么钟来,什么陈正义,这是他苏牧与雪冰蝉的恩怨之争,关别人什么事?尤其那个钟来,看他对雪冰蝉的殷勤劲儿,怎么就那么看不顺眼呢?都是参赛的选手,各坐各的好了,他可真做秀,还特意先绕到雪冰蝉身后替她把椅子拖出推进,旁边站着侍应生呢,用得着他这么巴结?

苏牧觉得说不出来的嫉妒不耐。然而就在这时候,电光石火一般,他忽然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了!

他知道钟来是谁了!

杭州知府大少爷金钟是江南出了名的风流才子。

好赌,好色,好酒,好戏。但闻有佳丽名伶,好酒珍酿,一定要千方百计,据为己有。听说苏府有位歌舞俱佳又擅长酿酒的绝世佳人,不禁心痒难挠,恨不得立时三刻弄来府中。

其实只要他向苏慕遮明言,未必便不能如愿。可是他自己视金钱如粪土,不惜千金买一笑,便以为别人也都是一样,料定苏慕遮一定不肯割爱,便想着用个什么方法骗了来。知道苏慕遮好赌,便下帖子以邀赌为名,请苏慕遮来杭州一聚。

苏慕遮逢赌必战,不疑有他,立即带了雪冰蝉南下。这时的他,已经习惯了冰蝉的服侍和陪伴,片刻离不了身。然而正因为冰蝉太温顺服从了,以至于习惯成自然,苏慕遮享受着这一份稀世的温情,却从来没有意识到她有多么难得,而他有多么富有。

金钟见了雪冰蝉,惊为天人,强抑住心头的渴慕激动,邀请苏慕遮往迷园饮酒。

所谓“迷园”,其实是个赌局。在当时的达官富贾中十分盛行,就是在建设自家花园时,一切依足五行八卦棋的格局,何处种树,何处插花,何处小桥流水,何处怪石嶙峋,都要依足规矩,并且在每一景的明显之处悬系花灯,灯里藏着棋牌令,写着摘灯的人或者清歌一曲,或者艳舞一番,或者罚向在座人敬酒一巡,或者奖赏再进一步到达下一景点。先达终点者为胜。

游园的人也是赌赛的人,掷骰子计点数,然后依点数进退,到达各景点摘花灯,并按花牌令歌舞赏罚,逗趣取乐,是公子哥儿们最热衷的游戏。通常少爷们聚到一起,可以自己玩,互相取笑赌赛;也可由各自带的婢女代替自己摘花灯,他们只管掷骰子喝酒看戏。赢了的人,除了预先说好的彩头之外,往往会将摘灯婢女设为彩头,赢了的人就将对方的婢女带走。

在那时,男人不把女人当人,主人不把仆人当人,以美女为赌注的博戏十分平常,几乎可以引申到任何一种赌局中。

金钟此次便是以赌为饵,寄望赢得美人归。

“苏兄觉得我这座迷园如何?”

“巧夺天工。”苏慕遮赞美。

“承蒙苏兄看得上。那么,就以它为彩头如何?苏兄如果赢了,迷园便归你所有。”

“好。”苏慕遮从不拒绝任何一场豪赌,“你若赢,我便把苏宅归你。”

“朝歌太远,鞭长莫及。”金钟哈哈大笑,以遮掩自己的紧张和在意,“我看上了另一样——虽说君子不夺人所好,但若小弟侥幸取胜,苏兄可肯割爱?”

“凡我所有之物,金兄尽可挑选。却不知金兄看上了什么?”

“我看中的,并不是任何珠宝物件,而是您的这位红颜知己,雪冰蝉姑娘!”

苏牧想起来了,数千年前,他和金钟有过一场赌。

但是,赌局的结果呢?金钟带走了雪冰蝉没有?

没有!他一定没有!不然雪冰蝉后来就不会再为自己喝下那碗忘情散,并因此葬身火海,以身殉了苏府!

前世的苏慕遮,从来没有输过。

可是前世的苏慕遮,后来的结局又怎么样呢?为什么会冤魂不散,延至今世?

自忘情散和火难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故事?失去了雪冰蝉的苏慕遮,是快乐还是悲伤,抑或,依然无情?

已经来不及再回忆下去了,主持人开始宣布决赛特别规则和奖项。

苏牧举手打断:“我不要奖品。”

“那你要什么?”这个压轴**前的插曲让主持人十分兴奋,“请大声说出你的条件。”

“如果我赢了……”苏牧环视四周,然后定定望住雪冰蝉,“请雪小姐给我时间,听我讲一个故事。”

“一个故事?”观众席上一片私语声,连主持人也忍不住惊呼,“如果不是时间有限,我倒真想现在就来听听苏先生的故事。雪小姐,您对这个附加条件怎么看?”

“我接受。”雪冰蝉面无表情地回答。

“我接受。”苏慕遮无所谓地指着雪冰蝉对金钟说,“如果你赢,就把她留在金府。不过,用她交换迷园,好像有些亏待金兄。”

“若能得到雪冰蝉,就是整个金府给你又如何?”金钟喜笑颜开,“古有谢安赌墅一说,兄弟这座小小迷园又算得什么?”

“赌墅”一典,出自《晋书?谢安传》:太元八年,前秦苻坚倾全国之力南侵,朝廷请谢安为征讨大都督。沙场之上,谢安运筹帷幄,指授将帅,挥洒自如。兵临城下,其侄谢玄入帐问计,谢安若无其事,却轻描淡写地邀谢玄对奕,并且以别墅为赌注。帐外千军万马,杀声震天,帐内却是波澜不惊,花香酒暖。谢玄的棋艺本来高于谢安,但因为心中紧张,一子错,满盘输。而这时,帐外军事已决,大胜秦军。正所谓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直当此时,谢安才起身离座,始露疲态,甚至在过门槛时竟折断了屐齿。自此,谢安之棋技名闻天下,只为,他赢得的不只是一座庄园,一次战事,更还有一片豪情,一世英名。

苏慕遮拱手说:“古道侠风,金兄真不愧于谢安豪情,魏晋风流。”

金钟大笑:“万万不敢当,区区迷园,何足挂齿。”

当一个人说“万万不敢当”的时候,他的心里多半是自负“敢当”之至的。但是嘴上却偏偏要非常自谦地说:“抛砖引玉耳。”

迷园是砖。雪冰蝉是玉。

贵介公子的言辞的确含蓄文雅,句句是典。

冰蝉心中伤痛,苏慕遮竟不及一个陌生人看重自己——岂只是没有看重,根本是没有看见!

苏慕遮淡淡一笑,不再置辞,只随手取了一枚骰子,看也不敢,反手掷去……

十三张牌翻起:一四七九筒,二五七八万,东西南北风,外加一只孤零零的幺鸡!

苏牧暗暗叫苦,天下还有比这更烂的牌吗?

雪冰蝉痛快地答应了听他的故事,让苏牧反而蓦地紧张起来。那么,这一局,对自己的意义可就事关重要,不同凡响了。他几乎后悔没有事先做做手脚,贿赂一下有可能进入决赛圈的选手,让他们出老千保自己赢。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真那么做,凭自己的财力和运气,也未必说服得了别人,说不定再次被雪冰蝉查破真相,那才真是连赌品都输进去了。而且,真说到出老千,钟来也不会帮着自己,他自己不出老千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摸九条打四筒,摸一万打五万,红中,白板……七八轮下来,苏牧居然每手都是一九,不知不觉做成了十三幺停牌。他看着手中的牌,只觉手心里都是汗:一万,九万,一筒,九筒,幺鸡,九条,东西南北中,白板作对——只差一张发财,就可以做成十三幺大牌,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

发财!发财!发财!

大拇指轻轻摸过牌面,花溜溜,又是一只幺鸡。安全起见,留下,打白板。

再一张,麻酥酥,生张,八筒,好不危险,但留它何用?豁出去了,打!

碰!对门雪冰蝉不动声色,推倒两张八筒,合成一副牌。

好在只是碰。苏牧暗捏一把汗,紧张地盯着上家金钟,他可不要在这个时候犯冲啊。

幺鸡!嘿,自己不敢打的牌,他打了。

苏牧再摸牌。发财发财!他暗暗念着,只差没有喊出声来。天不从人愿,是张九条,又成对儿了。苏牧闭了闭眼,留九条打幺鸡,安全嘛。

吃。下家陈正义微笑:就等这张牌看停呢。

哗,又一家停牌了。

苏牧看看雪冰蝉,她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好像也早停了吧?

陈正义出牌。红中!唉,为什么是红中不是发财呢?

碰。又是雪冰蝉!难道她在做大三元?白板!熟张儿。

钟来讨好地笑:“雪小姐做生意精明,打牌也这么沉稳,真是女中豪杰!”

苏牧心里骂娘,打牌就打牌,哪里这么多废话?而且,打什么不好,竟然打九万,又让下家陈正义碰了去。让自己枉伸一回手,连摸牌的权力都给剥夺了。咦,陈正义不是已经停了吗?怎么还碰?

停口不好。陈正义笑,五筒。

看来是单钓。苏牧轻蔑地笑,停张很明显,不是三筒就是七筒,而且是小小屁糊。

雪冰蝉摸牌,不打出来,反而和手中的三张牌一起按倒,暗杠。难道她不是大三元而是大四喜?

苏牧看着手中的牌,红中可是在自己手上,她到哪里去开杠呀,岂不害了她?暗杠?地上还有什么牌是一张没见面的?难道……

正想着,雪冰蝉已经自牌尾另摸一张牌,微笑打出,四筒。

糊!陈正义将牌推倒,不好意思,单叫四筒。

金钟哗地一声,替苏牧说出心声:你三六筒不糊钓四筒,什么玩法?

想开杠嘛。陈正义憨憨地笑,这么小的糊,还不如杠一回呢。

嘿,真不愧是董教授的弟子,迂得可以。

雪冰蝉也笑着翻开牌来,真是的,我输了,可是有杠不算输,也还好。

那倒伏的四张牌,一式一样,花花绿绿,正是四张发财!

而那张发财,本来应该自己摸!

苏牧除了晕倒,无话可说。天意绝他,夫复何言?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雪冰蝉唱着,舞着,歌声哀婉,舞姿萧条。

一次又一次,苏慕遮这样绝情地,冷漠地,将她做赌注,随时随地将她置于飘摇之地。他真的,那样不在乎她,愿意放弃她?

那么多的风朝雨夕,温炉把酒,红袖添香,难道他就不顾惜,不留恋?如果自己真的离开他,他会想念自己吗?

不,他不会的,他那样的人,心里眼里,从来没有感情二字。

雪冰蝉心碎神伤,将袖子缓缓遮过面颊,轻轻取下,一舒一卷之间,已经换作一张宜嗔宜喜桃花面,轻歌曼舞,俯仰樽前:“黯乡魂,追旅思,好梦除非,夜夜留人醉……”

歌声蛇一样地游进心里,一片冰凉。苏牧心中凄楚,脸上黯然,站起来转身离场。

所有的人都以为他是输不起,行动见于颜色。却没有人知道,他输掉的,可不仅仅是一场麻雀赛,甚至不只是一座谢玄别墅,而是一次重生的机会。

董教授自以为明白这个继子的心事,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年轻人,别太心盛,追女朋友老是赢可不行,得擅于服软认输。哄哄她吧。”

“好!”反正已经输,索性输到底。苏牧忽然立定,转身,当着全场选手和观众的面径直走到雪冰蝉面前:“雪小姐,我知道我输了,已经没有资格再请求你。可是,不作为比赛的奖品,只单纯是我个人的请求,可不可以,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跟你讲一个故事。”

“三分钟。”雪冰蝉看着他,“明天早晨九点,冰蝉大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