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又是熟悉的招式

看着逐渐接近的血迹与那个一瘸一拐的身影。

张定春咬牙,心一横。

妈的,就赌这两个诡异打不破祭祀鬼域了!

请神继续!

“脚踩着地来头顶着天~身穿衲袍手拎着鞭~老君炉走一番~金翅展银翅颠~~金翅能跑十万里~~银翅能跑万万千哎呐哟~~”

咚咚咚咚~!

叮铃铃~

张定春稳住心神,手上抓鼓才摇下,立马抓过长铃,摇晃了起来。

悠扬的鼓声与清脆的铃声交织在一起,传向远方。

也就在这时。

张定春身上那件猩红道袍突然冒起滚滚青烟,那些连接着他与神像的红线也像是活了起来一样,不停蠕动着。

像是在给张定春输送血液一般。

不过小会儿,张定春整个人宛如血人,让人看了,不由得心中一惊。

此刻,从山顶流下的诡异血迹与那个黑影也来到了眼前。

两种诡异被祭祀鬼域隔绝在外,寸步难进。

借此,张定春也看清了那个黑影的庐山真面目,让他心中一凛,后背发凉!

黑影……竟然是另一个他!

不仅如此,黑影的肚皮胀得可怕,比寻常孕妇更要大上一圈,肚皮被撑得变成透明状,里面有一只双脚长短不一,心脏挂在胸膛前的鬼。

细细聆听下,还能听到。

咚,咚,咚咚~

极为不规律的心跳声。

这种不规律的心跳声让人心里一闷,有气难出。

而张定春脸上也有了几分忌惮!

这肚皮里的,分明就是刚才对自己穷追不舍的拍肩鬼!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他现在已知手段能够对付的了了。

只有请神,才能挺过这一次的危机,哪怕事后付出极大的代价!

一想到这,张定春也不再含糊,请神词与傩舞继续。

大鼎之中的幽绿鬼火,腾腾生烟,缭绕两座神像。

“帮兵我头顶着房扒脚踩着椽~左手拿鼓右手拿鞭哎咳哎咳哟啊~~左手拿起文王鼓~右手拿起二郎鞭~~”

咚咚咚咚~!

叮铃铃~

“文王鼓~不叫文王鼓~鞭也不叫鞭~~先说鼓~后说鞭哟~~先说鼓来不一般~~木匠师傅选柳木~锛的砍的刨的圆~底下拴着八根弦~拴上了哪吒闹海金钢圈~里面拴上~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根弦那哎咳哎咳哟啊~~~”

咚咚咚咚~!

叮铃叮铃~!

“再说这小鼓鞭那一尺三~五彩的飘带搭拉下边~腰上一岔有个弯~举起来溜溜尖~双手一合响连天~打一下颠三颠~打三下~颠九颠~前三后四左五右六十八下~那梁山一百单八将~天上星宿一百零八星耶~共打一百单八鞭那哎咳哎咳哟啊~~”

咚咚咚~~

叮铃铃~~

抓鼓与长铃声落下。

张定春脸上的青铜面具并没有散发青光来,等了稍许,风微起,但无神降临!

就在张定春疑惑之时。

那些连接他与神像的红线瞬间崩断,身上那件猩红道袍铮铮作响!

小神像忽然炸裂,紧接着,低语萦绕在耳畔。

【你遭受了它的算计,你请神失败了,它开始复苏,就在槐树下。】

再然后。

白烟之后,场景飞速变换。

一阵眼花缭乱的场景变换之后,张定春发现回到了现实世界中。

低语依旧,蛊惑人心。

【这场猫和鼠的游戏里,你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小村庄,张定春愣怔在了原地。

小村庄依山而建,前拥小溪,青田滚走山雾,背着草帽,衣衫朴素的农民正在插秧。

天日正中。

小溪里,老牛伏溪吹涟漪,小儿骑在牛背上,嬉闹笑语。

【诡异?俗主?还是老鼠?】

低语缓缓在心境弥漫,如同一阵风吹起,将张定春推走了两三步。

张定春试图转身逃离,但是……转身之后,还是一副宁静小村庄的模样。

半人半鬼的年轻人小心翼翼,像是刚从黑暗之中重见光明的老鼠一样,两步一踉跄地走在青石村路上。

路边,青草破石而出。

张定春看着这个生育了自己,又拒绝了自己的宁静小村,如同行尸走肉走在路上,两眼逐渐无神。

山雾逐渐席卷而来。

天穹落下了急雨。

雨水带着冰冷打在张定春身上,他浑身都忍不住打了几个冷颤。

强忍着冰冷,张定春随着模糊的记忆,转向了一处狭小的土路。

迎面而来的是一位蓑衣老者,他抬头看了张定春几眼后,便继续低头走在雨中。

张定春驻足脚步,让了一个道。

两人错过瞬间,老者又抬头看了张定春一眼,脸上凝聚着确认神色,下一刻,他忽然惊呼一声。

“小春?”

“你是小春吗?”

紧接着很是欣喜的凑了过来,满眼惊奇,打量着张定春。

小……春?

好久远的称呼啊。

“外……公?”

这时,张定春看着眼前满脸沟壑,皱纹爬上眉梢的老人,有些不敢确定的吐出一句。

老人激动的抚摸张定春脸颊,两眼泪花,不可置信又惊喜的笑问道:“你……你怎么回来了?你是来看我的吗?”

老人双眼微红,脸颊流过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还没等张定春回答,老人就一拍老脸,拉着张定春走向土路尽头的那间土屋。

迈过了有些岁月的门槛,走进了屋子里。

老人进来就急忙拿了一个毛巾,招呼张定春坐在凳子上,就给他擦了擦头发。

他边擦边念叨:“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避雨呢?你这孩子真是的你爸妈走的早,你呢?又不爱往我这边跑。”

“你外婆还在时,就爱跟我念叨着,小春怎么还不来啊看她啊,那些柿子饼都给你留着呢。”

“知道你爱吃柿子饼,你外婆没少在赶集的日子买了些。”

张定春沉默不语,这时候,老者已经把毛巾收好,洗了洗手后,温和笑道。

“饿了吧?待会做你几道爱吃的菜,我先给你找一身换的衣服。”

说完,老人转身走向卧室。

土屋布局不大,两个卧室,一个主厅。

天地亲君师下面摆着一个香案,案上放着四个黑白遗照。

中年夫妻的笑容定格在相片里,看着很幸福模样。

老年妇女也是笑眯眯的,穿着朴素的衣裳,裹着头巾。

另外一个遗照就让人感到诧异了。

因为,它是空白的!

这时候老人已经从卧室里拿出一件全身衣衫和几块柿子饼,放到张定春身前。

他温和说道:“这件衣服是你外婆前几年买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身,这些柿子饼你先吃着垫一下,我马上烧火给你做饭。”

老人随即走进厨房,不过一会儿,烟囱冒起了青烟。

厨房里也传来了炒菜声音和香味。

张定春全程无话,此时他双目无神,看向桌子上的衣服和柿子饼,小会儿之后。

他伸出手来,拿起了那件衣服。

衣服展开来看,其实很小,差不多是孩童一般大,要让张定春这么一个大人穿起,不说紧,只能说无法。

张定春把衣服叠整齐放到一边,转身拿起了那几张柿子饼。

柿子饼已经长满了霉菌,甚至已经烂成泥了,包装袋也沾满了白色细小颗粒,看样子,已经放置了很久,根本无法食用。

张定春把这些已经不能吃的柿子饼放在衣服上。

这时,老人抬着两盘菜快步走了过来,放在桌子上后,转身又跑去了厨房里端出了荤菜和饭碗。

全过程,张定春没有说话,也没有起身帮忙。

等到老人忙完,并打了一碗饭放在他面前时。

张定春才觉得眼前的饭菜越来越看不清了。

老人看着张定春还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又看了看一旁放着的衣服,疑惑问道:“你怎么没换衣服呀?是不是不合身?外公给你找件大点的。”

说罢,拿起一旁折叠整齐的衣服,就要走进卧室时,张定春出声喊住了他:“外公。”

老人转过头来,温和笑了笑,苍老而精明的双眼宠溺地看向张定春。

“小春,怎么了?”

“您能帮我再束一次发吗?”

张定春埋着头,声音微颤。

他从小就喜欢留长头发,现在头发已经很长了,还是披散着的。

从小,都是老人帮他束起头发,等长一点后剪掉,留长又束。

“等你换好衣服,吃饱饭,外公再给你束发。”

老人微微笑,轻声说道。

“外公,现在可以吗?”

张定春抬起头,微红双眼看向老者。

老人愣了一下,看着张定春许久后,才无奈的把衣服和柿子饼放到一边,哭笑不得:“好好好,拗不过你,现在就给你束一下发。”

老人拿来了一把梳子和皮筋,缓慢走到张定春身后。

干涸开裂的双手拿起张定春的头发。

老人边梳边轻声说着:“你这孩子,还是跟你外婆还在时一样,在某些事上,就是爱犟!”

“悄瞧瞧这样貌,这长发,要是我家小春是个姑娘啊,那些傻小子不得把门槛踩烂啊?”

老人呵呵轻笑,调侃一声。

屋外,雨势逐渐变小,打落在青瓦上。

屋内,老人在给一位年轻人梳着头发,两人不语。

时间缓慢流逝,饭菜微凉。

“外公啊,这是大寨村啊。”

张定春忽然开口轻呼了一声。

“怎么了?”

老人依旧是轻笑模样,柔声问道。

“这里是大寨村啊,不是飞塘村啊。”

老人手中动作逐渐缓慢。

“您……不是死了吗?我八岁那年……我亲手埋的您。”

香案上,随着张定春这声落下,那个空白的遗照开始逐渐显露出它原本的模样。

而老人停下了动作,原本还在微笑的脸,逐渐变得愣怔起来。

而原本苍老但精明的眼睛也逐渐变得无神。

过了小许,老人才哭声道:“小春啊,当年死的……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