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像树木一样

我们都是像树木一样独立的人。如果是好朋友的话,那就应该做彼此的阳光,为对方吹起习习微风。我们作为树木独自成长会对彼此都有所帮助。

我真的生病了,因为肠炎还请了两天假,这几天哪怕只是喝粥都会拉肚子。到了晚上我也睡不着觉,总是睡了一小会儿马上就会醒来。还真是不能随便撒谎说自己生病了,报应来得太快了。昏暗的凌晨,我无精打采地坐在**,已经分不清眼前的一切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即便是我请假没有去学校,雅岚和炳熙也没有给我发过任何信息,五指团的聊天群里也没有人问我身体怎么样,她们几个仍旧聊得热火朝天。我大概是真的,被抛弃了吧?

上学的前一天,我问妈妈自己能不能转学。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有谁欺负你吗?”妈妈吃惊地问道。

她并不知道我生病的真正原因,以为我是因为吃了学校门口卖的鸡爪才得的肠炎。

“没有!我开玩笑的,就是想上其他的学校。有些学校的校服不是很漂亮嘛,我们学校的校服太难看了。”看着妈妈着急的模样,想说的话我又忍了回去。

妈妈听完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调皮地冲我笑了笑,“上高中以后也会有新校服穿的,我们多贤就再忍一年半吧。上高中以后就会迎来美好的人生了,紧张刺激的高考地狱即将向你敞开大门,敬请期待吧。”

我也被她诙谐的样子逗笑了,母女二人笑作一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两天瘦了,裙子穿起来松松垮垮的。

到学校后,我发现没来的这几天调换了座位。我终于换同桌了吗?新同桌是个女生,我甚至都不知道她是我们班的同学。

恩裕、海江、时厚分别坐在前排靠窗的座位上。而雅岚和炳熙一前一后地坐着,我的心里有一些难受。向来如此,老天一次都没有站在我这边过。

“你生病了吗?”海江走到我的座位前问道。

虽然只是一句简单的问候,但我听到之后鼻尖都酸了起来,强忍住要流出的眼泪。

上课期间我就像是一粒灰尘一样坐在那里,恍惚间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里。课间休息的时候,我从教室走出去时和雅岚、炳熙对视了一眼,是那种让人难以捉摸的眼神,不知道她们是在打招呼还是在回避。

今天的午餐是炸猪排,这让我食欲大增。

“你儿童节有时间吗?我想让大家来家里开编辑讨论会,可以吗?”吃饭的时候,恩裕走到我跟前说道。

“知道了。”

听到我的回答之后,恩裕仍旧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而是就那样呆呆地看着我。我有些气恼,拿起勺子问道:“看我干什么?是不是因为我太漂亮了?”

我突然冒出了这句气话,却逗得恩裕咯咯地笑了起来。

“不,看到你吃饭的样子,我觉得很开心。你现在好点了吧?”

听到恩裕的话我的鼻子又酸了。这时,时厚走了过来,看了一眼恩裕又看了我问道:“多贤能去吗?”

我俩都看着他点了点头。

“那我们儿童节11 点,在恩裕家里见吧。对了!我吃完饭后要去整理牛奶盒,我不想一个人去,你们谁能和我一起去吗?”时厚环视着我们说道。

“啊!多贤啊,你不是要去交医院的认证假条吗?我还要去教务室,咱们一起去吧。”

说罢,他就一直盯着我看。我虽然觉得有点麻烦,但想到反正也要去教务室,就同意了。

我们一起拿着牛奶盒下楼梯时,时厚突然问道:“你志愿服务的分数是多少啊?”

“我也不知道,看来你是真的要去私立高中了,还要参加志愿服务。”

我的话让时厚长叹了一口气。

“私立高中怕是已经泡汤了!”

“怎么了?为什么去不了了?”

“我这次期中考试韩语考砸了,错了两道论述题、一道客观题。啊!真是太烦了。不过我听说这次客观题的第7 题好像是有两个正确答案,所以我想去教务室看看。”

时厚话里的绝望就像是云朵一样四散开来,让我也很郁闷。我想要安慰他点儿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也别太担心了,期末的时候好好考就行了。”

“哎呀,就算我的阶段性评价满分,期末考试全部拿满分,也没法挽回这次的成绩。我数学也错了一道题,英语答得一塌糊涂。”

时厚看着我苦涩地笑了,笑容的背后透露出满满的忧愁。

太可怜了,因为错了几个题目,就让一个活泼的男孩子变成这样,到底是为什么呀?为什么有这么多的烦恼呀?我实在是不能理解。

将牛奶盒放回去以后,我和时厚去了教务室。提交完认证假条后我就走出了教务室,出门后我又回头向里面看了一眼,时厚还在表情严肃地和老师说着什么。

我有点心烦意乱,就想去操场上散散步。晴朗的天空中飘着云彩,是久违的好天气。我从校服口袋里拿出手机拍了几张天空的照片,如果能够像云彩一样无拘无束地飘浮着该有多好啊。

拍完照片,我走到洗手池边想洗洗脸,打开了水龙头,冰冷的水哗哗地流了下来。伸手接水的时候,我突然担心碰了凉水之后又会腹泻,就索性关上了水龙头。我很害怕有人会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一个在操场上独自徘徊的女生,会让人觉得可怜吗?别人会怎么评价我呢?早知道我就戴着耳机出来了。被大家暗暗排斥的这段时间让我意识到,独自一人听音乐的女孩子,有时候会让人觉得很酷的。

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了花的香气,我将目光投向了紫色花朵绽放的藤条长椅上,紧接着坐在长椅上的学生们映入眼帘。

原来是我的朋友们,黄孝贞坐在米素的旁边,雅岚、炳熙还有雪娥坐在她们对面的长椅上。我脸上火辣辣的,心跳也开始加速。怎么办?我下意识地想躲开她们的视线,但是我们双方已经看到彼此了。

1 秒,2 秒,她们立刻收回了视线,相互之间说了些什么。

雪娥又看了我一眼。她是在看着我笑吗?我不知道,但她们没有招手让我过去。犹豫了半天,我还是走了过去,我还是想亲自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失去了这些珍贵的朋友,万一这只是一场误会呢?今天我一定要搞清楚自己的想法,是不管有没有被朋友们排挤,都仍旧愿意卑躬屈膝地陪在她们身边,还是接受再次被孤立的事实。

我走过去时,米素、炳熙、黄孝贞都悄悄地看着我,雅岚始终装作没看见我。雪娥尴尬地笑着说道:“坐这儿吧。”

对面的米素和黄孝贞从刚才开始就像是被固定在座位上一样,根本没有留空位给我,那个三人坐的长椅上也没有我能坐的地方,就像是这个曾经的五指团,早已没有我的位置了。

我只好一直站在那里。

“那我们就预定一点的吧,早上的电影实在是有点勉强。”

“就是嘛。”

“那炳熙你来预定吧?你不是有优惠券嘛。”

“好的,我来订票,见面那天你们再把钱给我吧。但是我不知道儿童节能不能用优惠券。如果不行的话我就在聊天群里告诉大家。”炳熙说道。

现在轮到炳熙做这种事情了,在这之前一直是我担当这样的角色。大概是觉得该说的话都说完了,雅岚猛地站了起来,其他人也陆续跟着起身离开了。她们都往教室的方向走去,只有我还站在原地。

“我们要去看电影,你知道的吧?”临走之前雪娥对我说道。

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这两天聊天群里不一直在聊看电影的事情嘛。难道还要让我感谢她们没有抛弃我重新建一个聊天群吗?又或者,她们早就重新建了一个群,只是那个群里,没有我。

虽然我心里是这样想的,但并没有说出口,然后往她们相反的方向走去。

午休时间还很充裕,剩下的时间我一个人该去做什么呢?

到哪儿去呢?不管怎么说也还是春天呢,凄凉的春天。

儿童节那天我睡懒觉起来的时候,妈妈已经出门了。妈妈和她的老朋友慈庆阿姨一起去了扶余,她们要去申东烨文学馆,还要去白马江上坐船。

我忽然想起来还要洗衣服。今天妈妈出门早,我得去把衣服洗了。楼下房东家的儿子现在正在读高三,所以凌晨不能开洗衣机。

我到多功能室一看,衣服已经被洗得干干净净晾晒在衣架上了。妈妈是手洗过衣服以后才出去的,因为洗衣机转动的声音总是平白无故地被房东唠叨,所以她心里有一些介意。

——我本来想洗衣服的,没想到妈妈都洗好了。对不起,不孝女。

上午10:13

我给妈妈发了短信,她很快就回复了我:——只有几件T 恤和几双袜子,我洗澡的时候顺手就洗完了。没关系,祝你今天愉快。上午10:14

餐桌上摆着紫菜包饭。妈妈到底是几点起床的,怎么又包了紫菜饭又洗了衣服呢?反正她是个了不起的妈妈。她做了很多紫菜包饭,我只抓了两块来吃,将剩下的包进铝箔纸里。

开窗换气、洗澡、用吸尘器打扫了房间之后我就出门了。

按约定的时间到了恩裕家,大家也都已经到了。恩裕说她爸爸因为工作多,所以去办公室上班了。时厚和海江穿着运动服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她们几个现在应该在电影院里见面了吧。不,别再想了。

我赶紧把紫菜包饭拿了出来。

“哇,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紫菜包饭。”

“我也是。多贤,你妈妈的手艺也太好了吧。”

大口吃着紫菜包饭,恩裕和海江连声赞叹道。

“我妈妈是开乌冬面店的呀,你们不知道吗?”

听到我的话,大家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在哪里?店开在哪里呀?我们一起去吃吧。”

恩裕的反应最为积极,而且不像是随便说说的样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习惯了以编辑会议为由一起聚在恩裕家里吃东西、聊天。但时厚今天却一反常态地话很少,虽然他也吃了很多紫菜包饭,表情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变化,但我还是有点担心。

沙发桌上摆放着恩裕写的报道,我也从包里拿出了“请拥抱我”的报道概要。

“对不起,我还没有写完。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修改。”

时厚说道。

“没关系,没关系。我也还在写呢,还有时间,马上写都来得及。”

海江拍了拍时厚的肩膀。

“韩语课上老师没有通过两个标准答案的提议,你没关系吗?”

我看着时厚小心翼翼地问道。恩裕和海江看着他的神色也变得紧张起来。

“没关系!我现在已经彻底放弃考私立高中了!心里舒服多了。”时厚说道。他不只是嘴上说说,脸上的表情也渐渐透露出轻松。

“仅仅是因为做错了几道题就要放弃吗?现在不是还剩下一年半的时间吗?”

“原本入学考试这种事情,就是会因为一两个问题而改变人生的。我把要放弃私立高中的想法和班主任说过了,现在再有多留恋也是于事无补了。”

“你父母怎么说呢?”恩裕问道。

“哇!真是的!完全同意!我这次真的更加尊重我的父母了。”

时厚的嗓门都提高了。

“我爸爸说没关系,爸爸平时不怎么说话,如果他说没关系,那样就真的是没关系了。但是你们知道我妈妈说了什么吗?”

他说到这里环顾了一下我们,“她说,哎呀,太好了!

而且还点了炸鸡为我庆祝。她说我之前为了上私立高中,平时都在准备面试的事情,还要做好志愿工作,会因为一道试题而绞尽脑汁,简直是吃尽了苦头。所以现在我可以愉快地过初中生活了。”

“真是万幸啊,不过你妈妈也太帅了吧。”恩裕微笑着说道。

“我妈妈的恢复能力是不是很厉害?我真想学学她这种乐观的性格。不过恩裕你难道就没想过去私立高中吗?或者是特目高(韩国特殊目的高中),你最有能力去了啊。”时厚问恩裕。

“完全没有!我要上普通高中。这说来话长了,反正我肯定要上普通高中!”恩裕轻快地说道。

这时我看着时厚问道:“如果不去私立高中的话,你现在就不用太在意阶段性评价了,那咱们的社区报纸是不是就要泡汤了?”

“那可不行,我可是要成为记者的。你根本想象不到我有多大的梦想。虽然我今天没有带着报道来,但我已经写好了草稿。所以咱们一起认真做好社区报纸吧。”

“好吧!我们一起努力制作社区报纸,将优胜奖收入囊中,我只得过教会学校的全勤奖。”

时厚说罢,海江也跟着附和道。看着他们信誓旦旦的样子,恩裕和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们抓紧时间先来研究一下,然后再吃东西吧。”恩裕拿起桌上的报道说。

她向我们展示了打印好的照片,里面还有她和我见面那天,在小区拍摄的照片和独立电影的电影画面截图,那里面竟然还有我的照片。

“嗯?这是你什么时候拍的?”我好奇地问道。

照片中是我的侧脸,好像是恩裕在我打开梳妆台抽屉的时候抓拍的。

“是我拍摄的时候太安静了吗?除了这个我还抓拍了另一张照片,为了留作纪念就把它打印出来了。这是我第一次去朋友家呢。”恩裕开心地说道。

“天哪!”

海江叫了起来。可能是因为海江的词汇量有限,感觉他随时都在说“天哪”。

“你之前都没有去过朋友家吗?”时厚也很惊讶。

“当然也不能算是生平第一次吧,上幼儿园的时候我去朋友家参加过她的生日派对。”

“为什么?!”

“因为被孤立了。”恩裕的声音低了下来。

“天哪!”

“真的吗?那些孩子是不是嫉妒你啊?”

“不是嫉妒,是我自己不太适应,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去美国待了两年才回国的。”

“你去了美国吗?”

“我爸爸当法官的时候去那边进行研修,他回国之后,我和妈妈在那里多待了一年后才回来的。除了我,学校里还有其他从国外回来的孩子,但他们倒是适应得挺好的。只是我这个人没有什么社交能力,所以同学们都不喜欢我。”

“那你应该很伤心吧。”

“恩裕,你应该过得很辛苦吧,不会是因为这个才转到我们学校来的吧?”

“不,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这种话听起来会不会很奇怪,我说的被‘孤立’,不是真的被孤立,是‘像被孤立’。

大家并没有真的欺负我之类的,只是不怎么和我说话。慢慢地我觉得自己很委屈,但又不知道怎么解决,感觉很累,实在是太累了,让我想要逃跑。”

恩裕说到这里时微微地笑了一下。时厚和海江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恩裕,似乎是很难想象这种情况,但是我却很能体会这样的感受。

“我和妈妈说过我想转学,说我想要回到美国去,或者转去其他的学校。但妈妈说,想让世界上的人都喜欢我是不可能的,即便是人气最高的艺人也有讨厌他的人。我觉得妈妈说的这些有道理,就慢慢尝试改变。”

说到这里,她语气开始变得轻快起来。“不是也没有全校学生都喜欢的人吗?所以我根本不用去在意那些不喜欢我的人。妈妈说,即使是将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喜欢我的人身上,人生也依旧是短暂的。”

“说起来很简单,但想要做到却很难。”时厚感慨道。

恩裕点了点头,“我读过很多的英文书,也听到过很多看似真诚的话语,但那又怎么样呢?就像妈妈说的那样,人生是很短暂的,不要浪费,然而想找到相处舒服的朋友也还是挺难的。我后来干脆就一门心思学习了。在那之后,不论大家讨厌我还是喜欢我,我都不在乎了。”

“天哪!我就算是死一次再活过来也做不到这样。”

海江摇了摇头,表示很佩服。

“我现在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读书、看电影、游泳,我反倒不太喜欢一群人成群结队的,闹哄哄一片,所以也没什么可遗憾的。虽然一个人在家也有孤独的时候,但是很多作家和导演都是我珍贵的老师和朋友。”

“哇!我们大家正在听认真虫本虫在说话呢。”时厚打趣道。

虽然我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是我却笑不出来,因为此时的我,正在面对这样的问题。

“总之我们都是像树木一样独立的人。如果是好朋友的话,那就应该做彼此的阳光,为对方吹起习习微风。我们作为树木独自成长会对彼此都有所帮助。像这样在做课题的时候,会遇到像你们一样的好朋友;参加志愿活动或者去社区食堂的时候,又会遇到其他帅气的朋友。这就够了。”

恩裕的话就像是从一位老者口中说出的一样,这时海江猛地举手问道:“等一下!我们是好朋友吗,在恩裕你看来?”

“不是吗?当然是好朋友啊。”恩裕含糊地笑了笑。

接着,她一边看着我们的眼色一边继续说道:“但是我这个人很难和某一个人变得亲近。但如果真的和谁成为朋友的话,我应该会一下子就变得有所防备吧?”

“为什么?为什么要有防备?别这样啊。”时厚和海江一脸不解。

“对啊,这就是‘自独’的气质吧。”

“自独?”

“自我独立的人。这是自发性的孤立吗?”时厚表情疑惑地问。

我完全理解她所说的话。

“当然,一直这样相处下去的话可能会变得不太一样,也会渐渐放下防备吧。我之前从不让朋友来家里,但是现在即便是你们来了我也觉得很舒服,我不是还去了多贤家吗?”

恩裕这样说道,笑得很开心。

时厚提议如果肚子饿的话,可以收点钱大家一起点炸酱面吃。海江则说他自己没有钱,我的口袋里也只有两千韩币。

于是恩裕把冷冻室里的比萨拿出来加热了。

“每次来都吃掉你家很多东西,怪不好意思的。”时厚撕下一块比萨说道。

“这有什么,这房子就我和爸爸两个人住,冰箱里吃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姑姑总会拿菜和水果来,阿姨也是大手大脚的,每次去超市的时候都会买很多东西。我应该感谢你们帮我都处理掉了才是。”

恩裕想起来,又去拿来了橙汁、西红柿和饼干,桌子上摆满了吃的。真是个舒服的儿童节午后啊。

我们在客厅里唠唠叨叨地吃着各种美食,后来又去了恩裕的房间。海江一进房间就拿起了插在书架上的相册,这些照片里也包括和已经去世的恩裕妈妈一起拍的全家福、幼儿园时的照片,还有在她上美国学校时的照片等。

其中有一张照片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嗯?这张照片是什么?照片背景好像是壁画吧?这幅画像是游行的画面。”时厚说道。大家探头仔细研究起了这张照片,照片上还是小学生的恩裕身穿蓝色短袖T 恤,和妈妈一起面对镜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壁画上有一些标语,我们都不太认识。

“这幅壁画确实是示威游行,里面好像既有反对战争的示威,也有争取黑人人权运动的信息,就在伯克利大学附近。

我爸爸很喜欢这幅画,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记忆。记得这就是爱,不论是对于个人还是历史。啊!这里有爸爸给照片标注的题目。”

就这样,恩裕发音流畅地读出了照片旁边的题目:“A people's history of Telegraph avenue.”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听恩裕读英语了,但是我们三个人还是竖起大拇指:

“哦!天哪!”

“太好听啦。”

然后几个人互相看着对方,哈哈大笑起来。

玩乐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我们从恩裕家出来,去了附近的化妆品店。恩裕说她想去化妆品店看看,正好时厚也想去买双亲节礼物。时厚给爸爸妈妈买了乳液,恩裕也为爸爸挑选了护肤乳套装。我给恩裕挑选了唇釉和眼影。说实话,帮恩裕挑选合适的唇釉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因为恩裕不论涂什么,看起来都像是浮在她的嘴上一样。

我买了护手霜,正好店里在搞“买一送一”的活动,所以把另一支给了海江。

“哇!是草莓味的。我要是涂这个的话,大家会以为我吃了草莓吧。”

海江“嘿嘿”地笑着说了声谢谢。

从化妆品店出来之后大家就各自分开了,当时正好是下午四点十五分。我正在考虑是要回家,还是自己再逛逛的时候,忽然感到身后有一股视线在盯着我。我条件反射地回头看了看。雪娥和米素正站在手机卖场前,看来她们是看完电影准备回家。

我们三个人短暂地视线交汇,更确切地说,是米素在盯着我看,可能在我和恩裕、时厚、海江他们从化妆品店出来的时候,她就看到我了。米素和雪娥说了些什么,然后走过了人行横道。

我暗暗吐了口气,转过身准备离开,此时雪娥却向我迎面走来。

“多贤,你为什么没来电影院?”雪娥问道。这语气像是在逼问我。

“你们连我的票都没买,干吗还要说这些违心的话?”

我也冰冷地回击了她一下,雪娥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你是不是因为想要站卢恩裕那一队才背叛我们的?”雪娥开始变得咄咄逼人。

我突然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倒流了,到底是谁背叛了谁呢?!

“我们到那边去谈吧。”我说道。我们走到了保健所的后面,这边没有人,也听不到路过汽车的声音。

“说实话,真的是我背叛了你们吗?我正想要问你们呢,到底为什么突然孤立我?雪娥你又为什么把我喜欢郑玹雨的事情告诉其他人?为什么突然把黄孝贞拉了进来?”

我的话就这样嗒嗒嗒嗒地射了出去,仿佛脑袋里的保险丝被拿掉了一样。

“不是你先站在卢恩裕一边的嘛。我看你可怜把你从孤立中解救出来,而你却不知道感恩还背叛了我们。”雪娥也激动地喊了起来。

“是吗?原来是这样啊。你觉得自己拯救了我是吗?还问我为什么没来电影院?是需要帮你们拿可乐的跟班了吗?

少了一个好欺负的软柿子,你觉得很可惜,是吗?”

“哇!真是的,你现在终于露出本来面目了。就是因为你一直被孤立,才会一会儿黏着这个,一会儿又黏着那个。

你觉得卢恩裕会陪你玩到什么时候?要不了多久你就又会被人讨厌抛弃掉的,你这一辈子都会这样度过的!”

雪娥这么气急败坏的模样我从未见过。虽然我也很生气,但她看起来和平时太不一样了。她的话就像是给我沸腾的心泼了一盆冷水,突然就让我清醒过来。

“原来你直到现在都还是这样看我的啊。我知道了,到此为止吧。我不想再和瞧不起我的人说话了。顺便说一句,我没有站在卢恩裕这一队,我不想站在任何人的那一队。我不会进任何人的团体,我要像流浪猫一样独立地活着。”

“好啊,你倒是试试看。我会好好看着你的!”

雪娥留下这句话后转身走了。

我停在原地愣了半天,整个人都要瘫软下来,感觉之前积累的很多话,还没开始说出口就这样结束了。

回到家后,我退出了五指团的聊天群。

妈妈晚上九点多就回来了。我吃着妈妈买回来的煎饺,听她讲着扶余的见闻。

落花岩、游船、在休息站里吃的土豆、因为道路堵塞被困在高速公路上,妈妈充满活力地在客厅里讲述着这一天,申东烨文学馆实在是太好玩了,以后还想再带我去。

我十点钟左右回到了房间。今天是疲惫的一天,我关了灯躺在**努力想要睡着。但是眼泪却不知不觉地流了出来,即便用纸巾擦干后也还是不断地流出来。

雪娥的话不断地在我的脑海中重复着。最让我心痛的就是这句话:把被人孤立的我带进了她们的圈子,结果我却背叛了她们。

听到她说背叛这句话,我脑海中一片空白。一直到黄孝贞成为新的五指团成员为止,她们究竟还在背后说过我什么呢。

“我就知道会这样,她本来不就是像便利贴一样随便的人嘛。

一会儿黏在这里,一会儿又贴在那里的。”

“屁股总是扭来扭去的,哗啦哗啦。”

“不过,你不觉得多贤的屁股,像鸭子屁股一样吗?”

“长成那副样子居然还觊觎广播班的暖男。”

她们这个时候应该在集体嘲笑我吧,我实在是太了解她们诋毁别人的方式了。

我终于彻底地失去了这些朋友。